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福尔赛世家三部曲2:骑虎 - 第二卷 第三章 看望伊琳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乔里恩发现琼就在巴丁登车站上等他。她是早饭的时候接到电报的。她租的一间画室和两间卧房,就在圣约翰林一个什么花园那儿;是为了这样可以完全独立才特地租下来的。这样既没有恶意的邻居老太太监视她,又没有经常的家庭仆役给她许多不便,她就可以无日无夜地随时招待她的那些可怜虫,而且一些可怜虫自己没有画室的,也常常利用琼的地方。她这样自由自在很觉得开心,而且始终保持着一种处女的热情;过去她浪费在波辛尼身上的狂热——加上她的福尔赛的顽强,一定缠得波辛尼很腻味——现在被她用来广泛布施给艺术界的那些落脚货和萌芽的“天才”。实际上她的生活就是把那些她认为是天鹅的丑小鸭变成天鹅。保护热诚歪曲了她的判断力。可是她既忠实又慷慨;一只急切的小手总是在反抗学院派和商业界的专制意见,所以虽则她的收入相当可观,存款折子上却往往是透支的。
  上巴丁登车站之前,她刚看望了伊立克?考柏莱,正充满一肚子的闷气。一家鬼画店竟然拒绝这位直头发天才开个人画展。那个无耻的经理,看了他的画室之后,发表了这样的意见说,“从卖钱的角度来看,只能是蚀本交易。”没有骨气到了透顶的市侩典型,竟然拿来对付她最得意的可怜虫——而考柏莱又是那样拮据,还有一个老婆和两个孩子,弄得她又透支了——这使她那张坚决的小脸到现在还在发火,金红头发比平时更加通红了。她搂了父亲一下,就同他上了马车,她有一大堆事情要找他,就如同他有一大堆事情要找上她一样。当前急待解决的问题是哪个先提出来。
  乔里恩才说了一句:“亲爱的,我找你来是——”就看见她脸上两只蓝眼睛左右移动——好象猫儿怀着鬼胎时的尾巴一样——知道她心不在焉。
  “爹,我难道绝对不能动用我的钱吗?”
  “只能用利钱,幸而是,亲爱的。”
  “多么的不讲情理啊!能不能想个办法呢?总该有点办法。我知道有一家小画店,有一万镑我就可以盘下来。”
  “一家小画店,”乔里恩喃喃说,“好象并不是什么奢望。可是你祖父老早见到了。”
  “我觉得,”琼气汹汹地说,“这样在钱上面煞费苦心太叫人吃不消了,而世界上却有这么多的天才就是因为缺少那一点钱完全被摧残掉。我是永远不会结婚生孩子的;为什么不能让我拿来做点事情,一定要全部捆着不能动用来预防那永远不会有的万一呢?”
  “亲爱的,我们家姓的是福尔赛,”乔里恩用他的讽刺口吻回答,这种口吻是他这个性情冲动的女儿至今还不能完全习惯的;“而福尔赛家人,你知道,就是那种把财产留给自己的孙男孙女,但是为了防备他们死在父母之前,他们一定要立下遗嘱,只有在他们父母去世之后,财产才能归自己所有。你弄得懂吗?我也不懂,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我们一生坚持的原则是,只要有办法把财产保留在家族以内,决不让利权外溢;如果你没有结婚就死掉,你的钱就归乔里和好丽和他们的儿女,如果他们结婚的话。所以不管你们怎样胡来,你们任何一个人总不会过穷日子,这难道还不开心吗?”

  “可是我能不能借用一下呢?”
  乔里恩摇摇头。“当然你可以租下一家画店,只要你能够从你的进项里开支掉。”
  琼轻蔑地哼了一声。
  “对了;而且弄得没有一点剩余去帮助人家。”
  “亲爱的孩子,”乔里恩嗫嚅说,“算起来还不是一样吗?”
  “不同,”琼说,这在她就是精明了,“我一万镑可以盘下来,那就是一年只出四百镑。可是租下来一年就得出上一千镑租金,这一来我就只落五百镑了。我假如能盘下那爿画店,爹,你想我有多少事情可以做啊!我可以一转眼间就使伊立克?考柏莱成名,以及许多别的人成名。”
  “该出名的到时自然会出名。”
  “在他们死了之后。”
  “你可知道,亲爱的,有什么活人成名之后还会有进步的?”
  “知道,就是你,”琼勒一下父亲的胳臂。
  乔里恩一惊。“我吗?”他心里想。“哦!嗯!现在她要我帮她的忙了。我们——我们福尔赛家人——全有一套达到目的的办法。”
  琼在车子里和他挨近些。
  “好爹爹,”她说,“你盘下那家画店,我每年付给你四百镑。这样我们两个人谁也不吃亏。再说,这还是一笔很好的投资呢。”
  乔里恩推托起来。“你想想看,”他说,“以一个艺术家去盘下一家画店是不是有点儿不明不白?而且,一万镑钱是个大数目,我的性情又不近于经商。”
  琼带着钦佩的神气打量着他。
  “当然你不是,可是你的生意眼很不错。我有把握我们开店赚得了钱。把那些混蛋的商人和买画的人羞辱一下,这是最好的办法。”她又勒一下父亲的胳臂。
  乔里恩脸上显出尴尬的失望。
  “这家可爱的画店在哪里呢?我想地点一定非常理想吧?”
  “离考克街只有一点儿路。”
  “啊!”乔里恩想,“我早知道就差那一点儿路。现在我要找上她了!”
  “好吧,让我考虑一下,可是目前不谈它。你记得伊琳吗?我要你陪我一同去看她。索米斯又在追她了。如果我们能够给她找个地方躲难,说不定要安全些。”
  躲难这个字眼是他无意用上的,可是最最能指望引起琼的兴趣的也是这个字眼。
  “伊琳,我没有看见她有——当然!我非常愿意能帮她的忙。”
  现在轮到乔里恩勒一下琼的胳臂了,这算是表示一种深切的钦佩,佩服自己亲生的小东西这样勇敢而且胸怀宽大。

  “伊琳很高傲,”他说,眼睛斜瞥了一下,看见琼这样拘谨忽然疑心起来;“帮她的忙很不容易。我们一定要谨慎些儿。就是这个地方。我打电话给她,叫她等我们的,我们把名片递上去。”
  “索米斯我真吃不消,”琼下车时说;“只要是不出名的作品他都看不起。”
  伊琳就在彼得蒙旅馆的所谓“女宾”客厅里。
  正义性的勇气是琼的最大优点,她一直走到自己老友前面,吻了她的面颊,就一同在旅馆开张以来那张从来没有人坐过的长沙发上坐下。乔里恩可以看出伊琳被这种单纯的饶恕深深打动了。
  “索米斯又来找你的麻烦吗?”他说。
  “昨天晚上他跑来看我;要我跟他回去。”
  “当然你不能回去,对吗?”琼叫出来。
  伊琳微笑,摇摇头。“可是他的处境很尴尬,”她低声说。
  “那只能怪他自己;他应当当时就跟你离婚的。”
  乔里恩想起当年琼曾经多么热烈地盼望不要闹什么离婚案子出来,免得辱没她死去的不忠实情人的姓名。
  “让我们听听伊琳有什么打算,”他说。
  伊琳的嘴唇微颤,可是泰然说:
  “我顶好能够给他一个新的借口和我解决掉。””不象话,”琼叫出来。
  “此外还有什么办法?”
  “谈不上这个,”乔里恩静静地说,“没有奸情,”他讲了一句法文。
  他以为伊琳要哭出来;可是她迅速站起来,半个身子转了过去,站在那里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琼忽然说:
  “我要去找索米斯,跟他说不能来麻烦你。他这么大年纪还想些什么?”
  “想个孩子。这也是人情之常。”
  “想个孩子;”琼鄙夷地叫出来。“当然喽!好把他的钱留下来。他要是真的急于想有儿子的话,可以找个人生一个;那时你就可以跟他离婚,他就可以跟那个女人结婚。”
  乔里恩忽然看出他带琼来是个失着——她的激烈偏袒等于替索米斯卖气力。
  “顶好还是让伊琳不声不响住到我们罗宾山来,看看事情怎样一个眉目。”
  “当然,”琼说;“不过——”
  伊琳对乔里恩看了一眼——事后他尽管多少次想分析看他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可是总分析不出来。
  “不行!我只会给你们找麻烦。我到国外去。”
  从她的声音里,乔里恩知道她已经决定了。他的脑子里忽然掠过一个毫不相干的念头:“那么,我就可以在国外看见她了。”可是他说:“你想,如果他也跟了去,你在国外不是更加没有人倚靠了吗?”
  “我不知道。只能试试看。”
  琼猛然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走着。“太不象话,”她说。“为什么人要被这个可恨的虚伪法律一年年地蹂躏下去,永远痛苦着,永远没有办法可想呢?”可是有人进来了,琼只好站着。乔里恩走到伊琳面前。

  “你要钱吗?”
  “不要。”
  “要不要我替你把公寓租出去?”
  “好的,乔里恩,就请你办一下。”
  “你几时动身呢?”
  “明天。”
  “那么你暂时不会回到采尔西那边去了,是不是?”他说这句话时带点焦灼,自己觉得很奇怪。
  “不去了,我把用的东西全带来了。”
  “你可要把国外的地址告诉我们。”
  她向他伸出手来。“我觉得你是座山。”
  “可是长在沙滩上,”乔里恩说,使劲握着她的手;“可是我很高兴随时能效点力,你记着这个。而且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来吧,琼,和伊琳告别。”
  琼从窗子那边过来,张开两臂搂着伊琳。
  “不要去想他,”她小声说;“自己乐一下,上帝保佑你!”
  伊琳眼睛里含着眼泪,嘴边带着微笑,想起过去的一切。父女两个极其沉默地走掉,经过那个打断了他们谈话的妇女面前,她正在翻阅桌上的报纸。
  走到国立美术馆的对面时,琼叫出来:
  “真有这种不要脸的畜生和混蛋的法律!”
  可是乔里恩没有答腔。他有自己父亲的那一点冷静头脑,便是在情绪激动时也还能公正地看问题。伊琳说得对,索米斯的处境跟她一样糟,甚至还要糟些。至于法律——法律天生是把人性看得很低下的,也就是为了伺候低下的人性而设的。他觉得再跟自己女儿待在一起的话,多少总会说出什么不检点的话来,就告诉她要赶火车回牛津去;他雇了一辆马车,丢下她自去看窦纳的那些水彩画,并且答应她考虑一下盘下画店的事情。
  可是他心里盘的并不是画店,而是伊琳。据说,怜和爱是相近的!
  这样的话,他肯定自己有爱上她的危险,因为他非常可怜她。试想她这样无依无靠,这样孤零零地在欧洲飘泊!“我真希
  望她头脑冷静些!”他想;“很容易走上绝望的地步。”事实上,她现在和那点可怜的职业关系断绝之后,他就没法想象她将怎样生活下去——这样一个尤物,一点人生指望没有,然而却是任何人逐鹿的对象!他这样焦灼,好象不仅仅就是一点点担心和妒忌。女人到了无路可走时常会做出莫名其妙的事情来。“不知道索米斯现在怎么办?”他心里想。“一大堆乌七八糟的事情!而且恐怕他们还要说她是自作自受呢。”上火车时,他又是心不在焉,又是恨,连车票都差点儿找不到;到达牛津车站时,他向一位女太太脱一下帽子;这位女太太的脸好象记得,名字却叫不出来,便在彩虹饭店看见她吃茶时也仍旧叫不出来。
或许您还会喜欢:
八百万种死法
作者:佚名
章节:34 人气:2
摘要:我看到她进来。想看不到也难。她一头金发近乎银色,要是长在小孩头上,就叫亚麻色。头发编成粗辫子盘在顶上,用发针别住。她前额高而平滑,颧骨突出,嘴巴略大。加上西部风格的靴子,她得有六尺高了。主要是双腿长。她穿着紫色名牌牛仔裤,香槟色皮毛短上衣。雨时断时续下了一整天,但她没带伞,头上也没有任何遮挡。水珠在她的发辫上闪烁着,像钻石。她在门口站了会儿,四下张望。这是周三下午,三点半左右。 [点击阅读]
再次集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2
摘要:昆虫的天地卡弥尼树的枝丫,悬曳着露水打湿的坚韧的蛛丝。花园曲径的两旁,星散着小小的棕色蚁垤。上午,下午,我穿行其间,忽然发现素馨花枝绽开了花苞,达迦尔树缀满了洁白的花朵。地球上,人的家庭看起来很小,其实不然。昆虫的巢穴何尝不是如此哩。它们不易看清,却处于一切创造的中心。世世代代,它们有许多的忧虑,许多的难处,许多的需求——构成了漫长的历史。 [点击阅读]
包法利夫人
作者:佚名
章节:52 人气:2
摘要:荐语:未满十八岁请在家长指导下阅读本书。版本较好的是上海译文出版社周克希先生的译本。价廉物美,仅10元一本,现在最便宜最没有人看的恐怕就是这些名著了。【小说】--引言小说描写的是一位小资产阶级妇女,因为不满意夫妻生活平淡无奇而和别人通|奸,最终因此身败名裂,服毒自杀的故事。 [点击阅读]
匹克威克外传
作者:佚名
章节:57 人气:2
摘要:匹克威克派除却疑云,把黑暗化为耀眼的光明,使不朽的匹克威克的光荣事业的早期历史免于湮没,这第一线光辉,是检阅匹克威克社文献中如下的记载得来的;编者把这个记录呈献于读者之前,感到最大的荣幸,这证明了托付给他的浩瀚的文件的时候所具有的小心谨慎、孜孜不倦的勤勉和高超的眼力。一八二七年五月十二日。主席,匹克威克社永任副社长约瑟夫·史密格斯阁下。一致通过如下的决议。 [点击阅读]
反物质飞船
作者:佚名
章节:21 人气:2
摘要:CT是一种反物质,它也可以说成是物质的一种倒转的体现形式。对于地球来讲,CT是陌生的,但在太空中却存在着许多由它构成的流星、慧星和小行星。CT原子由带负电的原子核和带正电的电子组成。这是一种肉眼不能看见的差别,但也是一种致命的差别。CT物质看起来与普通的物质别无二致——只要二者不碰触到一起。一旦碰触发生,两种物质正好相反的电荷互相抵销,相反的粒子发生爆炸,释放出巨大的能量。 [点击阅读]
变形记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2
摘要:一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他仰卧着,那坚硬的像铁甲一般的背贴着床,他稍稍抬了抬头,便看见自己那穹顶似的棕色肚子分成了好多块弧形的硬片,被子几乎盖不住肚子尖,都快滑下来了。比起偌大的身驱来,他那许多只腿真是细得可怜,都在他眼前无可奈何地舞动着。“我出了什么事啦?”他想。这可不是梦。 [点击阅读]
古都
作者:佚名
章节:48 人气:2
摘要:千重子发现老枫树干上的紫花地丁开了花。“啊,今年又开花了。”千重子感受到春光的明媚。在城里狭窄的院落里,这棵枫树可算是大树了。树干比千重子的腰围还粗。当然,它那粗老的树皮,长满青苔的树干,怎能比得上千重子娇嫩的身躯……枫树的树干在千重子腰间一般高的地方,稍向右倾;在比千重子的头部还高的地方,向右倾斜得更厉害了。枝桠从倾斜的地方伸展开去,占据了整个庭院。它那长长的枝梢,也许是负荷太重,有点下垂了。 [点击阅读]
同时代的游戏
作者:佚名
章节:6 人气:2
摘要:1妹妹:我从记事的年代就常常地想,我这辈子总得抽时间把这事写出来。但是一旦动笔写,虽然我相信一定能够按当初确定的写法毫不偏离地写下去,然而回头看看写出来的东西,又踌蹰不前了。所以此刻打算给你写这个信。妹妹,你那下身穿工作裤上身穿红衬衫,衬衫下摆打成结,露出肚子,宽宽的额头也袒露无遗,而且笑容满面的照片,还有那前额头发全用发夹子夹住的彩色幻灯照片,我全看到了。 [点击阅读]
名利场
作者:佚名
章节:75 人气:2
摘要:《名利场》是英国十九世纪小说家萨克雷的成名作品,也是他生平著作里最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杰作。故事取材于很热闹的英国十九世纪中上层社会。当时国家强盛,工商业发达,由榨压殖民地或剥削劳工而发财的富商大贾正主宰着这个社会,英法两国争权的战争也在这时响起了炮声。 [点击阅读]
唐璜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2
摘要:乔治·戈登·拜伦(1788-1824)是苏格兰贵族。1788年1月23日出生于伦敦。他天生跛一足,并对此很敏感。十岁时,拜伦家族的世袭爵位及产业(纽斯泰德寺院是其府邸)落到他身上,成为拜伦第六世勋爵。1805-1808年在剑桥大学学文学及历史,他是个不正规的学生,很少听课,却广泛阅读了欧洲和英国的文学、哲学和历史著作,同时也从事射击、赌博、饮酒、打猎、游泳等各种活动。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