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分歧者 - 第十七章飞越沼泽地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第十七章飞越沼泽地
  正午时分,正是午餐时间。
  我一个人坐在陌生的走廊里。来到这里,是因为我需要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宿舍。如果我把寝具都带到这里来,或许就永远不用再回那里了。也许是幻觉,我总觉得那里还飘荡着一股血腥味,尽管我已经拼命擦拭过地面,直擦到双手酸痛,而且今早还有人在上面洒了漂白粉。
  我捏了捏鼻梁,不禁感慨万分。在别的人不愿做的时候主动去擦地板,这是我母亲会做的那种事。如果不能跟她在一起,我起码能办到的就是有时候像她一样去做事。
  我听见有人走近了,脚步声回响在石头地面上,于是赶紧低下头盯着脚上的鞋。一个星期前,我把灰色运动鞋换成了黑色运动鞋,并且把灰色的鞋放进了抽屉里。我不舍得把它们扔掉,尽管我知道对一双旧运动鞋有感情挺傻的,好像它们可以带我回家似的。
  “翠丝?”
  我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尤莱亚站在我面前。他冲一起走的本派新生挥了挥手,他们都会意地交换了下眼神,继续前行。
  “你还好吧?”他问。
  “昨晚很难熬。”
  “是啊,我听说爱德华的事了。”尤莱亚往前看了一眼,本派新生渐行渐远,从转弯处一拐,在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他咧嘴笑了一下,“想不想从这里出去?”
  “什么?”我不解地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小型的考验‘仪式’。”他说,“来吧,我们得快点,不然追不上他们了。”
  我很快地考虑了一下我的选择,要么坐在这里,要么跟他们离开无畏派基地。
  我站起来,跟尤莱亚一路小跑着追赶本派新生的队伍。
  “他们一般只让有无畏派哥哥姐姐的新生来,但他们应该不会注意到你,你装成我们中的一员就行。”
  “我们到底去干什么?”
  “做一些危险的事。”他说。一个我只能形容为“无畏派式狂热”的眼神闪现在他的眼睛里。但我不会退缩——如果换做几周前的我,也许会退缩——今时今日,我迎着他的目光,好像那眼神是有感染力的。兴奋取代了心里沉闷的感觉。赶上本派新生后,我们放缓了脚步。
  “怎么混进个僵尸人来?”一个在鼻孔之间戴金属环的男孩问。
  “她昨天正好看到那个人的眼睛被人扎了,加布,”尤莱亚替我求情,“让她放松一下,别烦她了,行不行?”
  加布耸耸肩,转身走开,算是默认,其他人见状便也没说什么,当然也有几个人斜眼看着我,好像在打量我。要知道本派新生就像一群狗,如果我的行为方式出错,他们肯定不会让我同行。不过还好,我暂时安全了。
  我们又转了一个弯,一群无畏者就站在下一条走廊的尽头。他们人简直太多了,不可能每个都和本派新生有关系。但我还是看到一些相似的脸孔。
  “我们走吧。”一个无畏者说着转身踏入一个黑暗的大门。其他人跟着他,我们跟着其他人,走了进去。我紧跟在尤莱亚身后,没入黑暗中,脚尖忽然踢上一个台阶,差点绊倒,我慌忙站稳,开始往上爬。
  “后面的楼梯,”尤莱亚嘟囔着,“平常都是锁住的。”
  我点了点头,尽管他根本看不见我,然后一直爬,爬到没有台阶为止。楼梯尽头,一扇门开着,阳光从那里射了进来。我们穿门而出,站在离基地深坑上面的玻璃大楼几百米远的地方,这里离火车轨道很近。
  我感觉这样的事好像已经做过千百遍了——又听到火车汽笛声,感受到脚下地面在震颤,看到火车头闪亮的灯。我把指关节掰得咔咔作响,弯腰屈膝脚尖踮起准备跳跃。
  大家分成一小群一小群地跟在车边跑,一波又一波,无畏者还有新生如海浪般涌进了车厢。尤莱亚先我一步上车。身后还有无数人推拥着我向前,不能有半点差池,我侧身一跳,紧紧抓住车厢一边的把手,把自己拖了进去,尤莱亚急忙抓住我的肩膀扶稳我。
  —>文>—火车开始加速,我和尤莱亚倚着车厢坐下。
  —>人>—我在风中呼喊:“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书>—尤莱亚耸耸肩:“这个齐克没说。”
  —>屋>—“谁是齐克?”
  “我哥。”他往车厢另一头指了指,那边有个男生坐在车厢门口,两脚悬在车外晃悠。他很瘦个子很小,怎么看都觉得和尤莱亚不像,除了肤色一样。
  “你不会知道的,那样就没什么惊喜可言了!”左边一个女孩突然喊着,向我伸出手,“你好,我叫桑娜。”
  我伸过手,可只是“蜻蜓点水”地握了下,就飞快地松开了。看来我的握手技巧还需要提高,总觉得抓着陌生人的手很是奇怪。
  “我叫……”我正想说。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僵尸人,老四跟我提过你。”她说。
  我默默祈祷脸不要红得太明显。“哦?他怎么说的?”
  她嘻嘻地笑了一下:“他说你原来是一个僵尸人,对了,问这个干吗?”
  “既然导师谈论到我,我当然想知道他说了什么。”我故作镇定地回答,希望这个谎言能让人信服,“他没来,对吧?”
  “没,他从来不参加这个。”桑娜回答,“这对他可能失去吸引力了,对他而言,没什么可怕的,懂吧?”
  他不来。我顿时觉得泄气,就像没绑紧的气球,但还是尽量假装没事儿,点了下头。我当然知道老四不是胆小鬼,但我也知道至少有一样能吓到他:高度。不管我们做什么,一定包皮含爬高,那正是他竭力避免的。他对任何“高空作业”都避之不及。桑娜提到老四时,声音里充满敬畏,我断定她对这事浑然不知。

  “你和他很熟吗?”我太好奇了,一直以来都这样。
  “人人都认识老四。”她有点俏皮地说,“我们是同年的新生。还要感谢他呢,因为我不擅长格斗,所以多亏他每晚趁别人睡着以后教我,不然我肯定通不过。”她挠了挠后脑勺,神情突然认真起来,“他人真的很好。”
  她起身走到坐在车厢门口的那群人后面,认真的神情一会儿就不见了。可我仍然因为她的话心慌意乱,一半是对“老四人好”的说法感到困惑,一半是毫无缘由地想揍她一拳。
  “跳车喽!”桑娜喊道。火车还没减速,但她一下就跳了出去。其他成员跟在她后面,一连串穿黑衣、刺文身、比我大不了多少的人跳了下去。我紧挨着尤莱亚站在门口,火车比我以往跳车的时候速度都要快,但在这么多人面前,我不能退缩。于是,我跳了下去,重重地撞在地上,往前趔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我跟尤莱亚随着本派新生一路小跑追赶大部队,他们压根儿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边跑边到处看。中心大厦在我们后方,被天上的白云衬托成黑色的剪影,但环绕在周围的废旧楼房昏暗又沉默,一片唬人的寂静。那意味着我们肯定在桥的北面,也就是所谓的废弃之城。
  转过弯,大家分散开来,沿着密歇根大道一路走下去。密歇根大道在桥南桥北截然不同:桥南是闹市,街上挤满了人,这里则是一片空荡荡。
  一抬头扫视四周的楼房,我就知道这是去哪儿了:废弃的汉考克大楼——一座有着纵横交错的大梁的黑色柱状楼,桥北的最高建筑。
  可我们来干什么呢?爬楼?
  随着目标越来越近,无畏者开始奔跑。他们用肘部互相推搡着,挤挤挨挨穿过大楼底部的一扇扇门。其中一扇门的玻璃碎掉了,所谓的门只剩下了框。我也不用推门了,直接从框中穿了过去,跟着其他成员通过一个阴森森黑漆漆的入口,脚下的碎玻璃嘎吱嘎吱地响着。
  我原本以为会爬楼梯上去,可大家却在电梯前停住。
  “电梯还能用吗?”我压低声音问尤莱亚。
  “当然能,”齐克翻了下白眼,“你以为我傻到不会早点来打开应急发电机啊?”
  “是啊,”尤莱亚说,“我真那么想的啊。”
  齐克瞪了他一眼,用一只胳膊把他的头夹在腋下,然后用指关节去搓他的头。别看齐克比尤莱亚矮,但比他强壮,至少比他出手快多了。尤莱亚用手掌拍打他的侧身,他才放手。
  一看见尤莱亚凌乱的头发我就扑哧笑了。这时电梯门开了,我们挤了进去,无畏者进了一部电梯,新生进了另一部电梯。进去的时候一个剃光头的女生踩到了我的脚趾头,没有道歉。我抓起脚,疼得缩了一下,心想要不要冲她的小腿踢一脚。尤莱亚盯着电梯门上自己的倒影,不断拍着他的头发。
  “按第几层?”光头女生问。
  “一百层。”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这种人怎么会知道?”
  “琳恩,快别这样,客气点。”尤莱亚说。
  “我们跟无畏派来到一座一百层高的废弃大楼,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去顶楼,”我回嘴,“你这种人怎么连这都猜不到?”
  她没有吭声,只是用大拇指狠狠地按了下一百层的按钮。
  电梯急速上升,我觉得内脏不断下坠,耳膜鼓胀,慌忙抓住电梯边上的扶手,看着数字往上攀升。我们穿过第二十层,第三十层,尤莱亚终于理好了头发。五十,六十,我的脚趾似乎没那么疼了。九十八,九十九,电梯在一百层停了下来。幸亏没爬楼梯。
  “我们怎样才能从这里爬到楼顶呢……”尤莱亚的声音越来越弱。
  一阵疾风吹来,发丝在我脸上乱飞。在顶层的天花板上有一个洞,齐克找来一个铝制的梯子搭在洞口边缘,开始往上爬。梯子在他的脚下晃晃悠悠,吱吱呀呀,可他依然吹着口哨,神情自若地向上爬。爬到楼顶时,他转过身扶住梯子,让下一个人爬上去。
  我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伪装成游戏的自杀式任务。
  自选择无畏派后,我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怀疑了。
  我跟在尤莱亚身后向上爬,这让我想起那天爬摩天轮时老四就跟在我的后面,记起他那细长的手托起我的臀部,怎么让我免遭摔下摩天轮的噩运。接着,我就差点踩空。这种时刻还东想西想,真蠢!
  我咬着嘴唇,爬到了顶端,站在汉考克大楼的楼顶。
  风太强了,听不见也感觉不到别的东西。
  我不得不斜靠在尤莱亚身上才能不被风吹倒。起初,我看见的只有沼泽,一大片一大片的棕色,到处都是,连着地平线,全无生机。往另一个方向是市中心,从很多方面来说,它也和沼泽一样,死气沉沉,有我们未知的边界地带。
  尤莱亚突然指了指什么,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条和我手腕一样粗的钢丝绳拴在楼顶一个高塔的顶端,下面有一堆黑色粗布制成的吊网,差不多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齐克抓起其中一个,利索地把它绑在钢丝绳的滑轮上。
  我顺着钢丝绳一路往下看,越过一大片建筑群,沿着湖滨大道向前,根本不知道它的尽头在哪里。但有一件事很清楚,只要我沿钢丝绳一路滑下去,答案自然揭晓。

  我们要从三百多米的高空搭乘挂在钢丝绳上的黑色吊网一路滑下去。
  “我的天。”尤莱亚惊呼道。
  我只能点点头应和。
  桑娜头一个钻进吊网。她趴着向前扭动,直到身体大部分都挪了进去。齐克拉过一条背带,绕过她的双肩、后腰和大腿。一切准备就绪,齐克拉着吊网,把桑娜拖到楼顶边缘处,然后从五开始倒数:“五,四,三,二,一。”桑娜举起大拇示意,他向前一推,她滑入空荡虚无之中。
  看到桑娜从一个陡峭的坡度猛冲向地面,头在前脚在后,琳恩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从她身边挤过去,想看个明白。只见桑娜稳当地待在吊网里,越滑越远,成了湖滨大道上空的一个黑点。
  无畏派成员欢呼着挥拳相庆,然后排成一列,还有的把别人推开想占个好位置。不知怎么地,我发现自己成了队列里排在第一的新生,就在尤莱亚前边。在我前边,一共只有七个人。
  尽管如此,我心里还有个声音在抱怨:什么!还得再等七个人才轮到我?那是一种恐惧夹杂着渴望的奇特感受,到现在为止我还是初次体会。
  下一个无畏者是一个长发及肩、看起来很年轻的男生,他没有趴下,而是面朝上背朝下跳了进去。齐克顺着钢丝绳把他推出去时,他大大地张开双臂。
  没有一个无畏者面带惧色,他们表现得像已经做过上千遍了,也许真是那样。但当我回过头去看新生,纵然他们兴奋地交谈着,但大部分人看起来要么脸色苍白要么神情焦虑。由恐慌转而愉悦,从新生到正式成员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变化过程?还是他们只不过将自己的恐惧隐藏得更深而已?
  我前面还剩下三个人。又挂上了一个吊网,一个无畏者双脚先进去,双手交叉于胸前。还剩两个人!一个个子很高、身体厚实的男生像个小男孩一样,蹦蹦跳跳,爬进吊网。齐克拉紧带子,往下一推,他高声尖叫着消失了,惹得我前面的女孩笑了起来。还有一个人!
  她脸朝下,单脚跳进吊网,保持双手前伸的姿势让齐克帮她系紧背带。……然后,就轮到我了。
  齐克在钢丝绳上挂吊网时,我浑身颤抖。我想爬进去,但麻烦来了,我的手抖得太厉害。
  “别担心。”齐克在我耳边轻声说。说着他拉过我的胳膊,帮着我脸朝下进入吊网。
  背带紧紧勒住我的腰腹,齐克把我推到边上,我往下看着汉考克大楼的钢梁、黑色的窗户,以及所有通向裂着缝的人行道的路。我一定是个傻子才会干这种事——一个“享受”那种心脏怦怦撞击着胸膛、汗水积满手心感觉的傻子。
  “僵尸人,准备好了吗?”齐克低头冲我嘻嘻一笑,“不得不说,你不哭不闹不吵不叫,还挺让我赞叹的。”
  “早跟你说过,”尤莱亚打趣道,“她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就是个无畏者,现在赶紧动手推啊。”
  “当心点,老弟,否则一会儿不把你的带子系紧,”齐克拍了一下他的膝盖,“然后,啪……”
  “是啊,是啊,然后我们的老妈把你活活给蒸了。”尤莱亚说。
  听到他提“老妈”,还有他们那完整的家,我的心一阵刺痛,好像有人用针把它扎了个洞。
  “除非她发现。你可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掉下去的。”齐克拽了拽系在钢丝绳上的滑轮。很牢固,真幸运,因为要是它断了,我必定当场送命。他又往下看了看我,喊道,“预备,就位,出……”
  还没说完“出发”两个字他就松开了吊网。那一刻,我忘了他,忘了尤莱亚,忘了家人,忘了所有那些可能会发生的足以让我送命的故障。俯冲向地面时,我听见金属相互摩擦的声音,风力那么强劲,把我的眼泪吹出来又吹了回去。
  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没有重量。面前的沼泽地巨大无比,一片棕色远远延伸至我完全看不见的地方,即使在这样的高度也看不到它的边际。风那么强那么冷,割得我的脸生疼。在重力和加速度的作用下,我头顶的滑轮越来越快,内心涌起一阵兴奋感,我想尽情地尖叫,可刚要张口就停住了,因为大风堵住了我的嘴。
  有背带安全地绑着,我张开双臂,想象自己是在飞。我朝地面的街道俯冲下去,这是一条到处开裂、修修补补的街,紧跟着沼泽的曲线一直蜿蜒下去。从这里看下去,我能想象沼泽地一片汪洋的景象,如果映照着天空的颜色,那样子看起来应该像一种液体的金属。
  我的心狂跳到隐隐作痛。我不能尖叫,也无法呼吸,但依然可以感受到一切,每条血管、每根纤维,每块骨头、每条神经,都醒着,在我的身体里蜂鸣,犹如通了电,飙满了肾上腺素。
  大地在下面延展,起伏,我可以看见渺小的人影站在下面的人行道上。我应该尖叫,就像任何一个理智的人会做的那样,但当我再次张开嘴,发出的却是激动兴奋的喊声。我大声地欢呼着,地面上的人也高兴地互击拳头,吼着回应我。但我离他们太远了,只能听见模糊的声音。
  我往下看,地面变得模糊起来,一片灰白黑,玻璃、路面混着钢筋。周围的风柔若发丝,缠绕着我的手指,向后拉着我的手臂。我想把手收回来放在胸前,可还是不够强壮,敌不过风的力气。地面越逼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差不多有一分钟的时间,我的速度还没有减下来,身子却与地面平行滑翔,有如一只飞鸟。

  当速度慢下来的时候,我用手指理了理头发,风把它们都“梳”成了结。我在地面以上六米的钢丝绳上晃荡,这个高度现在看来已经不算什么了。我把手伸到身后,想解开绑住我的背带。手指在抖,但我还是解开了它们。一群无畏者站在下面,他们抓住彼此的胳膊,在我下面组成了一张“人肉”网。
  要想下去的话,我必须相信下面的“人肉网”能接住我,也必须接受一点——他们是我的同伴,我是他们的一员,那是比滑下索道更需要勇气的举动。
  我使劲扭着向前移动,然后往下掉,重重地撞在他们的手臂上。他们的腕骨和前臂托住了我的背,很多只手抓住我的胳膊,拉着我站起来。我分不清是哪些手抓住我,哪些手没有,只是看见了咧嘴笑着的脸,听见了哈哈笑着的声音。
  “感觉怎么样?”桑娜拍了拍我的肩。
  “嗯……”所有成员都盯着我看。他们和我一样,经受了狂风冲击,眼神中充斥着肾上激素激发出的狂喜,头发歪斜着。我这才明白为什么父亲说无畏者是一群疯子,他们的确太过于狂野。他不能理解这种只有在共置生命于不顾的冒险犯难后形成的情谊。
  “什么时候再来一次?”我微笑着,露出牙齿。他们大笑起来,我也跟着笑了。我想起无私派一起爬楼梯的情景,我们的脚找到了同一步调,所有人都一样。这里的情况完全不同,大家都不一样,但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却合而为一。
  我朝汉考克大楼的方向看去,它离我此刻站立的地方那么远,以至于完全看不见楼顶上的人。
  “快看,他来了!”有人喊道,指了指我的后方。我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小黑点快速地从钢丝绳上滑过来。几秒钟之后,我听到一声恐怖的尖叫。
  “我敢打赌他会哭。”
  “齐克的弟弟会哭?不可能!这要让齐克听到了,还不揍他。”
  “他的胳膊在乱扑腾。”
  “他叫起来像一条快被勒死的猫。”我脱口而出。大家听了又捧腹大笑。可我心里有点愧疚,不该在尤莱亚听不到的时候取笑他。但就算他在这里,我也会说同样的话。我希望如此。
  尤莱亚终于停了下来,我跟着“大部队”涌过去接他,大家在他下面排起来,架起同样的“肉网”。桑娜的手夹在我的胳膊肘,我抓住另一个胳膊——不确定是谁的,太多搭在一起的胳膊——我抬眼看着她。
  “我敢说,大家以后肯定不会再喊你‘僵尸人’了,”桑娜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翠丝。”
  那天晚上,我走进餐厅时,身上闻着仍然有风的味道。进去的那一刻,我站在一大群无畏者中间,觉得自己已经是其中一员。然后桑娜冲我摆了摆手,人群分开,我朝克里斯蒂娜、威尔、艾尔坐的那张桌子走去,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我这才发现,当尤莱亚邀我一起冒险时,我压根儿想都没想到他们。某种程度上,看到他们那副震惊的样子,我觉得心满意足。但也不想让他们生我的气。
  “你去哪儿了?”克里斯蒂娜满脸惊愕地问,“跟他们在一起做什么?”
  “尤莱亚。你还记得吗,就是和我们分在同一个夺旗小组的那个本派新生。”我解释道,“他和一些无畏者出去时,顺道请求别人让我一起去。在那里他们并不真的欢迎我,有个叫琳恩的女孩还踩了我一脚。”
  “他们那时候可能不欢迎你,”威尔轻声说道,“可现在他们看起来喜欢你了。”
  “可能吧。”关于这点,我不能否认,“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活着回来了。”
  希望他们不要说我撒谎,但我怀疑他们会。回宿舍的路上,我在一个窗玻璃上捕捉到了自己的身影:脸颊和眼睛都放着光,头发纠结在一起,看起来就像刚刚经历过超自然力量的沐浴。
  “唉,你是没看到,克里斯蒂娜差点儿揍了一个博学派的人。”艾尔急切地说,我指望他能打破这紧张的气氛,“刚才有个博学派的家伙过来询问我们对无私派领导的看法,克里斯蒂娜告诉他,他有很多更重要的事儿可做。”
  “克里斯蒂娜想的完全正确,”威尔补了一句,“可那小子还是发火了¨贼吧Zei8。COM电子书 贼吧ZEi8。COm电子书 贼吧Zei8。COM电子书 贼吧Zei8。COM电子书¨,他可真是惹错人了。”
  “大错特错。”我点点头。假如我的笑恰到好处,也许能让他们忘了嫉妒、伤害,还有克里斯蒂娜眼睛里酝酿着的不知该怎么形容的感受。
  “没错。”她终于开口了,“你出去寻乐子的时候,我还得干这种替你维护老派别的苦差,消除派别冲突……”
  “得了吧,你知道自己本来就喜欢这样。”威尔边说边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胳膊肘,“你如果不说出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那我可说了。他当时站在……”
  威尔投入地讲他的故事,我频频点着头就像正在听一样,脑子里却全是从汉考克大楼的楼顶往下眺望的景象,仿佛看到沼泽变成一汪湖水,恢复了昔日的繁盛。我的眼光越过威尔,落在无畏者身上,羡慕地看着他们拿着叉子把小块的食物弹到彼此身上去。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渴望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那意味着,在下一关的考验中,我必须挺过去。
或许您还会喜欢:
寻羊冒险记
作者:佚名
章节:44 人气:0
摘要:星期三下午的郊游从报纸上偶然得知她的死讯的一个朋友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他在听筒旁缓缓读了一家晨报的这则报道。报道文字很一般,大约是刚出大学校门的记者写的见习性文字。某月某日某街角某司机压死了某人。该司机因业务过失致死之嫌正接受审查。听起来竟如杂志扉页登载的一首短诗。“葬礼在哪里举行?”我问。“这——不知道。”他说,“问题首先是:那孩子有家什么的吗?”她当然也有家。 [点击阅读]
小城风云
作者:佚名
章节:43 人气:0
摘要:基思-兰德里在前线服役二十五年之后踏上了归途,他驾驶着他的萨伯900型轿车①,从宾夕法尼亚大街转入宪法大街一直往西,沿着草地广场②朝弗吉尼亚方向行驶,开过了波托马克河上的罗斯福大桥。他从汽车的后视镜中瞥见了林肯纪念堂,向它挥了挥手,然后顺着66号国道继续往西开,离开了首都华盛顿。 [点击阅读]
小老鼠斯图亚特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0
摘要:向北,再向北,直到永远——译者序“我希望从现在起一直向北走,直到生命的结束。”“一个人在路上也可能遇到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修理工说。“是的,我知道,”斯图亚特回答。——《小老鼠斯图亚特》不管朝什么方向走行路,只要是你自己想要的方向,就该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结束。斯图亚特是这样想的,怀特是这样想的。我也是。不过,行路可能是枯燥的,艰难的,甚至是危险的。但行路也是有趣的,有意义的。 [点击阅读]
小逻辑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0
摘要:为了适应我的哲学讲演的听众对一种教本的需要起见,我愿意让这个对于哲学全部轮廓的提纲,比我原来所预计的更早一些出版问世。本书因限于纲要的性质,不仅未能依照理念的内容予以详尽发挥,而且又特别紧缩了关于理念的系统推演的发挥。而系统的推演必定包皮含有我们在别的科学里所了解的证明,而且这种证明是一个够得上称为科学的哲学所必不可缺少的。 [点击阅读]
小酒店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卢贡——马卡尔家族》应当是由20部小说组成。1896年此套系列小说的总体计划业已确定,我极其严格地遵守了这一计划。到了该写《小酒店》的时候,我亦如写作其他几部小说一样①完成了创作;按既定的方案,我丝毫也未停顿。这件事也赋予我力量,因为我正向确定的目标迈进。①《小酒店》是《卢贡——马卡尔家族》系列小说的第七部。前六部小说在此之前均已如期发表。 [点击阅读]
小银和我
作者:佚名
章节:142 人气:0
摘要:——和希梅内斯的《小银和我》严文井许多年以前,在西班牙某一个小乡村里,有一头小毛驴,名叫小银。它像个小男孩,天真、好奇而又调皮。它喜欢美,甚至还会唱几支简短的咏叹调。它有自己的语言,足以充分表达它的喜悦、欢乐、沮丧或者失望。有一天,它悄悄咽了气。世界上从此缺少了它的声音,好像它从来就没有出生过一样。这件事说起来真有些叫人忧伤,因此西班牙诗人希梅内斯为它写了一百多首诗。每首都在哭泣,每首又都在微笑。 [点击阅读]
少女的港湾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这是在盛大的入学典礼结束后不久的某一天。学生们从四面八方的走廊上涌向钟声响彻的校园里。奔跑着嬉戏作乐的声音;在樱花树下的长凳上阅读某本小书的人;玩着捉迷藏游戏的快活人群;漫无目的地并肩散步的人们。新入校的一年级学生们热热闹闹地从下面的运动场走了上来。看样子是刚上完了体操课,她们全都脱掉了外衣,小脸蛋儿红通通的。高年级学生们俨然一副遴选美丽花朵的眼神,埋伏在树木的浓荫下,或是走廊的转弯处。 [点击阅读]
尼罗河上的惨案
作者:佚名
章节:47 人气:0
摘要:第一章(1)“林内特·里奇维!”“就是她!”伯纳比先生说。这位先生是“三王冠”旅馆的老板。他用手肘推推他的同伴。这两个人乡巴佬似的睁大眼睛盯着,嘴巴微微张开。一辆深红色的劳斯莱斯停在邮局门口。一个女孩跳下汽车,她没戴帽子,穿一件看起来很普通(只是看起来)的上衣。 [点击阅读]
尼罗河谋杀案
作者:佚名
章节:42 人气:0
摘要:01“林娜·黎吉薇”“这就是她!”三冠地主波纳比先生说道。他以肘轻轻触了同伴一下。两人同时睁大圆眼,微张嘴唇,看着眼前的景象。一辆巨型的猩红色罗斯·罗伊司恰恰停在当地邮局的正门口。车里跳出一位少女,她没有戴帽,身着一件式样简单大方的罩袍;发色金黄,个性坦率而专断;是美而敦—下渥德地区罕见的俏丽女郎。迈着快捷而令人生畏的步伐,她走进邮局。“这就是她!”波纳比先生又说了一遍。 [点击阅读]
巴斯克维尔的猎犬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0
摘要: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坐在桌旁早餐,他除了时常彻夜不眠之外,早晨总是起得很晚的。我站在壁炉前的小地毯上,拿起了昨晚那位客人遗忘的手杖。这是一根很精致而又沉重的手杖,顶端有个疙疸;这种木料产于槟榔屿,名叫槟榔子木。紧挨顶端的下面是一圈很宽的银箍,宽度约有一英寸。上刻“送给皇家外科医学院学士杰姆士·摩梯末,C.C.H.的朋友们赠”,还刻有“一八八四年”。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