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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战争开始到结束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在那段时间我目睹了人类的可怕,早在科森我就见过人类强盗团伙之间的互相搏杀,他们为的是钱财。现在强盗换成了维和神军,钱财变成了可以操控骨头龙的咒文。
不过我想就算是没有这次骨头龙入侵的事实,将来也一定会有别的开战理由。人类不是有一句话叫“如果想要定罪,还怕找不到理由吗”?
那段时间中值得记念的是七月二十三日。那天风和日丽,绝对是个睡觉的好日子,但是在人类面前,我的同胞展示了地精的团结性。
头晕与耳鸣是我记得最深的,可以想象一下三百个吵闹的地精把你围在中间是一件多么头疼的事啊。拳头在空中舞动,地精的脸上都写着愤怒,兽人与人类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样的场面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我是个暴君,不过当人类国王得知这是一场叛乱后,他们的嘴张得老大,这真是一场文明的叛乱啊。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封信。伊维克国王派他的儿子送来了一封书信,解释了所谓的入侵地精王国的事实,声称这一切都只是误会。
“侵略?我发誓这一切都是误会。我派遣死灵法师前往莫林不是去侵略,我只是派他们去找龙骨然后试试咒文是否灵验。我尊敬的国王们,我们都知道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我从未想过骨头龙只是飞了圈兽人就被吓跑了。你知道死灵法师也是人,是人就会出意外,他们在冬天丢了一部分装备,如果能让兽人吓跑,那么把人类与地精吓跑那就不是难事了,他们只是想不付钱地从城里拿走东西,当然对于这样无耻的行为我表示遗憾,我的死灵法师原以为地精会出面与他们交涉,但没想到全城人都逃光了,于是战争的谣言就传开了。事后虽然他们想解释这个误会,但是人性是有弱点的,他们也惧怕被成群的兽人与地精干掉,所以他们就让骨头龙去完成这一任务。不过,遗憾的是骨头龙被地精消灭了,这让一切解释的机会都消失了。看在同族与神的份上,我再一次发誓,那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使用了错误的方式,结果我们造成了一场错误的战争。”
作为议和的条件,伊维克交出封印操控骨头龙的咒文,不过有一个额外的条件,说为了荣誉要用相同数量的部队与地精决一死战。如果维和神军否决这个提议,伊维克将冒着受陨石魔法报复的危险无限制使用瘟疫术。
议和书到达后,事情的发展毫无悬念了,在人类国王“亲切”的笑容与“热切”的眼神中,一个地精怎么敢说个不字呢?虽然地精们常常嚷着战争,但他们都明白这一次也许会没命。不过刺激与恐惧是并存的,在这些新生一代的眼中,对手并不强大,如果他们深信自己的国王是神的化身,那么他们还会把谁放在眼中?
于是一群嚷着要打战的家伙集体来要赏金,说是为神打战钱还是要付的,不然就不去——在金钱与神的面前,任何一个地精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最后在威胁恐吓与讨价还价下,我付出了五十袋金币,这时我才体会到维达主人曾对我说过的改革。他说如果按照部落的方式去管理国家,时间一长国家将不再是国家了,当时我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我知道了,按这样下去,我的金币一定会被这群混蛋掏空的。
在那封信到达后的第七天,我就带着所有的地精与人类在沙漠上打了一仗。该怎么说呢,是的,用人类的话说:“历史的巨轮不断向前,谁也无法阻挡。”
我们到达拉士巴沙漠有两天了,三十日的太阳刚刚爬上天空,我就看到了伊维克的王旗。
人类有人类的战争方式,我们地精同样也有我们自己的方法。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在烈日下我竟然感到了寒冷,因为在沙漠也升起了白色的雾气。战场是在一片坡地之下,人类的国王与他们的随从站在远处观看着,尤埃斯埃与德斯的空军不断在我们头上飞来飞去。一些体形特别大的飞龙与虫子身上都绑着水晶球,事后我才知道那些是专门的空中传影者,人类已经在坡地上画好了魔法阵,只要战争一开打,战场上的情景就会通过飞晶球传到魔法阵中。据兽人说,人类对我们不抱任何希望,任何一支当众叛乱的军队没有可能会赢的。
雾气开始浓了起来,这与当初骨头龙到来时一样,一些黑色的影子不断地在雾中移动着。我看着身边年轻的士兵,他们既害怕又兴奋。他们是幸运的一代,他们出生时正好是我接管维蒂娜城的时候,他们长到成年时从未像他们的先辈那些进行过战争,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了,人类的税金及贡品足够让科森的地精们丰衣足食。他们到现在所遇的惟一可怕的也就是冬天的寒风,也许有些还害怕兽人,毕竟有部分地精亲眼见过兽人对科森的报复。至于死灵法师,他们不懂得畏惧,他们只是依照老一辈留下的规矩交钱交粮而已,就算是骨头龙也没有多少地精亲眼见过。
如果说地精有什么优点,那就是自信,我们对于没有亲眼见过的恐惧从不知害怕,毕竟懦弱不是一生下来就有的,特别是维达主人正为我慢慢“制造”奇迹的时候。
雾近了,身穿镶有金边的灰袍法师从雾中走出,他们一排十人共十列,每个死灵法师身后都有一个立着的大木箱。咒语开始吟唱起来,在一阵咒语声中,木箱动了,接着就是二百名不同种族的死灵从箱中走出,阴冷的气息更重了。
披挂在死灵身上那些全新的重甲,因为那阴冷似乎也变得晦暗起来。当沉重的巨剑在死灵手中像树枝一样被舞动时,山上的兽人脸色变了。当死灵开始将巨大的塔盾立在地上时,山上的人类骑兵开始皱起了眉头。
现在回想起来,人类的国王们应该很开心,地精被打败后,维和神军又多了一个可以维和的国家——毕竟人类是不允许一个低等的种族建立王国的。如果我不是人类都知道的“屠龙”英雄,如果人类不是顾及所谓的道德与体面,我的地精王国应该老早就被消灭了。
“死灵,死灵!”从未见过死灵的地精开始兴奋地喊了起来,所有的地精已经不再管什么阵形了,大家全都一拥而上,他们或站或坐,有的甚至还在将食物塞进嘴里,争相观看着开始排列成方阵的死灵。
这哪里是打战,这简直是在观看一群珍稀动物。
“打战!打战!”为了不至于在他们的好奇心下丧命,我揪住了最前面的大头目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在巴掌声响起后,所有的地精都跑回了原先的位子,只留下捂着脸的大头目,然后响起了一片笑声。本来垂头丧气的大头目像发现了什么,他跑向队伍揪出了一个笑得最大声的,然后给了他一巴掌,笑声更响了。
死灵的方阵越来越近,操控死灵的法师们则躲在了弓弩的射程外,这也是操控死灵的极限了。死灵的方阵开始透出沉重的压迫感,死灵们每前进一步,我的士兵就退后两步。
“该怎么办?要显示仁慈吗?”我转过身子,但我马上就发现在后退的路上站满了维和神军,搭在弓上的利箭正闪着耀眼的光。
一只手扯了扯我的后背,一个地精正站在我的身后。“混蛋!扯我,不准。我,克瑞根,不败的,神……”我挥动起拳头,但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我熟悉的利牙。如果对绿龙挥拳,他一定会换国王的,我将扬起的拳头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然后艰难地将话说完:“神……神龙的,仆人。”
“你到最前面,把你的大棒立在地上。”
我看见了绿龙所幻化的地精笑了,那种笑容的意思我很明白,要么我自己去,要么他操控我去。
他又要开始做试验了。
我开始挥舞着大棒敲打着每一个打算仁慈的地精,在他们的喊叫声中我站到了最前沿,虽然下场都一样,但我还是选择让他操控,毕竟绝对没有地精自愿去干危险的事。
大棒有力地插进了沙里,莫明其妙的没有人听得懂的声音开始响起。一下了全部都静了下来,操控死灵的法师们谨慎地停了下来,他们开始注意着周围魔法的波动。在高处的国王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影像在魔法阵中被扩大好几倍,人类的法师开始记录下我所说的每一个字,并试图去研究它们。
如果连我自己都弄不懂那些胡言乱语,天知道他们能研究出什么。
“地精怕鬼,那是谣传。一些小鬼,有什么可怕?壮起胆子,把它打翻。人类的偏见,定要推翻。”绿龙将他的歌谣通过我的嘴巴传出,然后我迈左脚挥右手,一蹦一跳地前进后退着。
虽然我没能看到死灵法师的脸色,但我看到死灵手中的重剑转了一下。这就是绿龙要的吗?他是在嫌我死太慢了吧。
死灵方阵再度前进,而我依旧在那唱着同样的歌谣,跳着滑稽的舞。同胞刺耳的笑声最先打破战场的安静,然后山上的人类也笑了。但当一支带火的箭从地精群中飞出时,人类再也笑不出来了。
当火箭落入沙地时立即燃起了一片火海,这时我才发现有一些黑色的东西正从沙子里渗出,是它们使火越烧越旺。
虽然有火海,但死灵并不受火的影响,阴冷的气息使他们立足点的火完全熄灭。火只是绿龙主人的第一步,因为当他不再操控我时,我看到他拿着一个水晶球大小的大魔法瓶跑了出来,然后将那个不稳定的大瓶子抛向火中。当魔法瓶中的封条被烧掉时,巨大的爆炸在几十秒后便响了起来,在同胞的一片兴灾乐祸声中,死灵的碎片从空中落下,那些沉重的盔甲如纸片般不堪一击。
地精有一句话,用人类语说是:“不要当第一个,不要当最后一个。”当维达主人用魔法瓶炸飞掉几个死灵后,同胞们发现这是个好玩的游戏。装在箱子里存放在阴影处的魔法瓶被一抢而空。他们争先恐后地用各种势式将瓶子扔出去,然后转过身子捂住耳朵,再然后指着空中的碎片高叫着,互相击打着手掌。
在爆炸中,死灵法师开始召回死灵,一部分地精开始将七八架小型投石器推了出来,魔法瓶一个接一个地被投了出去,另一部分地精则手执弓弩绕过火场开始袭击死灵法师。
死灵法师们开始慌乱起来,他们太小看地精了,过度地相信自己的死灵而没有配备步兵。当地精冲过来时,他们进退两难,转身逃跑意味着就要切断与死灵的联系,这些世上武技最高的死灵将会变成碎片;如果继续指挥死灵行动,一部分阻击地精一部分撤退,速度将会受死灵重甲的影响,虽然死灵不会累,但快速地奔跑会严重消耗法师的能量,最后法师会力竭而亡。
无论死灵法师怎么做都来不及了,我看到士兵们高叫着奔跑,在最夸张的表情下他们挥动着手中的弓。追逐弱者是他们的本能,他们从小就开始追比他们更弱小的同胞或是动物了。虽然一小部分的地精被从火场中冲出的死灵砍成了两半,但更多的则到了发射弓弩的射程内。在极度嘲讽的笑声中,我看到死灵法师崩溃了。
当这场战争戏剧性地落幕后,我看到那些年轻的地精侧身排成了一排,将手搭在前一个地精的身上,然后在那些燃烧着的死灵周围蹦跳着,高喊着由绿龙主人想出的歌谣:“地精怕鬼,那是谣传。一些小鬼,有什么可怕?壮起胆子,把它打翻。人类的偏见,定要推翻。”
这一幕就像我们祖辈围着火堆欢庆战争丰收,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睛湿润了,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了起来,沙漠变成了树林,那是科森的树林,树林中的小路上几匹马倒在地上,我看到了爸爸还有许多已逝去的同胞,他们围着翻倒的马车跳舞欢唱。那久违的欢庆,那地精战争胜利的欢庆。
地精编年史记载:
二零五年七月三十日,受歧视的地精民族终于正式站上了历史的舞台,对伊维克的胜利是在向人类社会宣告:地精民族从此站起来了。对于战况最贴切的记载是特昂帝国的某位诗人,他曾写下了:试想地精当年,王位初登了,雄姿英发,大棒坚甲,嬉闹中、死灵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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