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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日的蝉 -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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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自己一直——至少到上国中为止——不,说不定到上高中为止,都受到众人好奇的注视。父母,尤其是我妈,后来的确想保护我。只是,她并不是那种可以克服自己内心矛盾的人。她常常心里虽然保护我却又让我变成众矢之的。即使搬了家、转了学,如影随形而来的“被绑架犯养大的小孩”这个标签,依然只让我觉得厌烦。就像 挥之不去、嗡嗡打转的苍蝇。不,是我努力说服自己不过如此而已。我所感到的那种厌烦,和书中描写的事件,并未在我心中连接。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那些书的确替我补足了我几乎毫无印象的幼时记忆。有时明明没见过,看了书却觉得好像见过。即便如此,被绑架犯养大的小孩,和现在的我之间,还是找不出相边之处。
  我想起脚眇踉跄地走出居酒屋、拦下计程车说声“下次见”便挥手离去的千草。下次见——这表示,她还会出现吗?
  我关掉电视,把冷气的设定温度略微调高。空调室外机咔啦咔啦的运作声响也钻进屋里。我几乎隐约要想起什么。在黑暗中,悄然响起的压抑笑声。你已经睡了吗?如此 朝我发问的嘶哑童音。现在我已无从判别谁是谁,但我还是可以想起一些朝我伸出的小小手掌。有时那个声音喊我薰,有时喊的是另一个名字。
  想知道不知道的事,想重新想起遗忘的事,那个自称千草的女人如是说。我从未这么想过。以前我觉得就算知道过去不知道的、想起过去遗忘的也没有半点好处,至今依然这么认为。可是现在,她说的话正小声、却执拗地,在我闭眼等待睡意的内心响起。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岸田先生跑来我打工的居酒屋喝酒。看到有客人快十一点才进来,我反射性地问“请问几位”,听到对我喊我“惠理”才终于发现是他。我带他去吧台坐,拿菜单给他。
  “吓我一跳”。我小声说。
  “因为一直见不到你。我是来看你的。”岸田先生接过菜单,仰头看着站在一旁的我说,“我要啤酒、毛豆,别外有什么推荐的菜色吗?”
  “自制豆腐之类的,或是鸡肉丸子。”我细声回答。
  “你上到十二点吧?下班后,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我没回答,朝吧台深处大喊“啤酒,毛豆,鸡肉丸子”。站在店内各处的店员齐声高喊“谢谢惠顾”。我向岸田先生行个礼便匆匆躲回后面。
  他大概打算去我的住处吧。仓促地跟我上床,一边看时间等到深夜一点过后主得整装回家吧。我一定不会拒绝他吧。如果没见面就可以忘记。但是一旦见了面,即使忘了一百件事也会有别外一百五十件事一起涌现脑海。
  我在冰冻的啤酒杯倒入啤酒,端去给岸田先生。
  “如果你今晚不回家,那就可以来。”为了怕站在吧台内的店长听到,我亟亟说。
  “我不回家。”岸田先生安静地笑了。
  骗人。岸田先生动不动就说谎。明知他说谎我却一再被骗。而今天,想必我又会受骗吧。
  我跟岸田先生,是去年在打工地点结识的。当初父母非常反对我搬出去独居,除了学费之外坚持不给我半毛钱。最后,他们只同意替我付房租,生活费得靠我自己赚,所以我一上大学,就开始在某间以中小学生为对象的大型补习班打工当事务员。岸田先生就是那里的讲师。
  受邀跟他一起吃饭是去年五月的事。我说打工赚的钱要当生活费,后来他主常常请我吃饭。第一次跟岸田先生上宾馆是暑期讲习时,得知岸田先生已婚则是在暑假过完后。三十岁的岸田先生,好像有个比他小一岁的妻子,还有个两岁大的孩子。得知此事时,虽然自己也觉得不像话,便我还是忍不住笑了。书里描写的绑架犯,抚养我的“那个人”,顿时和我的身影重迭。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如此雷同。我像要嘲弄自己似的笑了。
  因为比起跟有家室的人谈恋爱,和“那个人”做出同样行为更值得厌恶。我之所以辞去补习班的工作,就是觉得这样便不用再见到岸田先生。当然事情并没有这么轻易结束。岸田先生依旧打我的手机找我,我也无法置之不理。
  喜欢上一个人,以及不再去喜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不懂。我第一次跟男生交往是在高中时,第一次性经验也是在那时。岸田先生并非我的第一个男人、第一次恋爱。但我至今不懂。照理说只要不见面应该就忘得了,我不知道如果他来见我该如何是好。
  “我好想你。”
  当我把岸田先生点的东西放在吧台上,他幽幽地说。我朝吧台内投以一瞥。店长正和打工的女孩谈笑。
  “惠理不想见我?”

  想啊——我把这句话用力吞回去,冷淡地说声“我在工作”就回到吧台。堆积的盘子一一放进洗碗机。
  又要重演去年的旧事吗?我半是死心地换衣服。带岸田先生回我的住处然后在夜里目送他离去,不主动跟他联络只是默默等他跟我联络——那倒也无所谓。那种事,我一定可以眉也不皱地做到。我讨厌的是,越跟岸田先生见面,越觉得需要他,我就越会想起“那个人”。像傻瓜一样爱着我的父亲的“那个人”。把我们一家搞得乱七八糟的“那个人”。当我深深爱上某人时,我一定也会做出“那个人”的行动吧。那个念头令我打从心底感到恐惧。
  “大家辛苦了!”我从更衣室朝店内大喊,“辛苦了!”四处也响起回应。岸田先生八成结完账,在外面等我吧。我抱着既厌烦又期待的复杂心情,走出后门。
  “莉卡。”上次那个女人,又站在眼前。“喂,要不要再去喝酒?”她笑嘻嘻地说。
  “凭什么......”说到一半,站在巷口的岸田先生,映入我的视野一角。“嗯,走吧。”我打开脚踏车的锁。“走吧走吧。”我无意义地重复,推着脚踏车。
  “抱歉,我跟朋友约好了。今天不行。”
  我向站在巷口的岸田先生点个头,亟亟走过。千草一边不客气地打量岸田先生,一边手扶车子龙头与我并肩步行。我强忍住想转身的冲动。
  “莉卡,刚才那个人,是你男朋友?个性好像很闷。”穿过小巷,千草转头看顾着后面说。
  “别叫我莉卡好吗?”我说。听来很刺耳。
  “啊,抱歉。地你希望我怎么喊你?”千草亲昵地把脸凑近我。
  “随便。叫秋山小姐就行了。”
  “你好像心情不佳?是不是该找你男友一起去比较好?我是无所谓啦。”
  千草好像真的这么想,不停转头回顾,我慌忙对她笑。
  “不用了,那个人,不是我男朋友。我们还是赶快找个店进去坐吧。那个说不定会跟来。”
  “啊,他是跟踪狂?那,莉卡......不是,秋山小姐,我送你回家吧?”
  我仔细打量站在脚踏车另一边的千草,然后回答:”嗯,就这么办。“
  我只说请她送我回家,可没叫她进屋喝酒,更没邀请她留下过夜,千草却毫不客气地躺在我的被窝,摊成大字形呼呼大睡。我毫无睡意,坐在千草脚边,和调低音量的电视大眼瞪小眼。
  我在思考自己为什么就是无法描绘千草。是因为她不像班上同学那样察觉我无言的拒绝而自动退避三舍?或者是因为如她所言,过去我们曾经一起生活过?即便我完全没有当时的记忆。
  她说想写书,好像是真的。这次不是自费出版,她说希望由大型出版社出版。她送去某家出版社的企划案几乎已顺利通过,甚至和那里的编缉找到我父母家和我念瓣大学。千草好像是守在放暑假的大学前,向到校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一一打听我的事,最后才找到我在神乐坂的打工地点。
  老实说,我觉得很扫兴。搞了半天她和过去追逐我们一家挖丑闻的那些人根本没两样。总是在身边飞来飞去的小苍蝇。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没把千草赶走,也许是因为上次她说的话,在我耳中萦绕不去。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千草的皮包皮皮掉在地上颓然张口,里面的东西都撒出来了。有笔记本和铅笔盒、手机和厚厚的档案夹。我瞄一眼酣睡的千草后,朝她的皮包皮皮伸手,抽出塞得鼓鼓的档案夹,悄悄打开。果然,关于“那起事件”的周刊与剪报资料塞满了透明的档案页。明明早已料到,但翻着那一页又一页的报道还是令我动摇了。我的心跳加快,无法正视那个人模糊的照片。我的脑袋抗拒将铅字当做有意义的字眼来理解。
  若要回想那个人的长相,现在总是会浮现出刊登在报章杂志上这张模糊照片的面孔。她是否真是这样的长相,我已不复记忆。她的声音和身高亦然。
  这点对我自己来说也一样。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面孔。当然只要照镜子就会看到脸。我知道自己是个鹅蛋脸、双眼皮、薄唇、短发的女子。可一日离开镜前我就想不起来了。不,我怎么也无法相信,前一刻还在镜中看到的面孔现在就顶在自己脖子上。在没镜子的地方若要想起自己的长相,浮现脑海的,总是平板雪白一片空茫。那是我所能想起的自己。
  说不定——我暗忖,若把我记得的浮光掠影用我自己的语言说给千草听,或许我就能看到自己的脸吧。或许就能看到不附属于新闻报道和书籍的自己的过去时光吧。或许就能想起不是剪报照片的那个人的脸吧。

  我关灯,找个空位躺下。借着一闪一闪变换色彩的电视光线,垂眼看档案夹的文字,努力试着给迟迟无法进入脑中产生意义的铅字赋予意文。
  野野宫希和子。
  一九五五年,生于神奈川县小田原市。当地公立中学毕业后进入私立女子高中,而后因就读T女大前往东京。同学对希和子的印象,是认真、亲切、文静的好学生。
  曾加入别校的滑雪社团,据说也交了男友,但她不曾将男友介绍给朋友认识,也不曾携伴与其他情侣友人一同约会,因此没有同学具体了解希和子男友是否存在。“她是个美女,所以我想应该很多人追,但她好像没有真正喜欢过谁吧。”希和子的某位昔日同学如此表示。
  毕业后,进入某大型内衣制造商K社任职,隶属于商品开发部。这年,希和子的母亲澄子脑溢血过世。四年后,她调到宣传部。这个部门负责对媒体的宣传与应对、发行商品目录及定期刊物,希和子也参与每月发行的社内刊物编辑工作。
  那份社内刊物,有一页专门介绍社员。这个专栏会针对中途入社或调到东京总社的社员做个简单采访,再附上照片,希和子因此结识了从长野分社调来的秋山丈博。
  比希和子年长四岁的秋山丈博生于长野县,公立高中毕业后,于一九六九年进入K社,隶属于长野分社的营业部。一九七九年,他二十八岁时与在K社打工的津田惠津子结婚。津田惠津子生于一九五三年,比丈博小两岁。
  之后在一九八二年,绩效博得好评的丈博荣升至东京总社。
  那期刊物,希和子的采访报道出了差错。她把丈博的照片与之后介绍的另一个社员的照片放反了。希和子去道歉,丈博半开玩笑地说:“你若要道歉就请我吃饭吧。”就此促成二人接近。
  当时丈博暂时处于单身赴任的状态。虽已确定调到总社却仍未在东京找到房子,只好把惠津子留在长野,自己先住进K社名下的单身宿舍,一边利用周末找房子。
  把丈博的玩笑话当真的希和子,果真请他吃饭。本来纯粹是抱着道歉的心态,没想到,却相谈甚欢。Chapter_4
  之后,丈博的邀约下二人开始约会。假日,丈博邀约希和子去上野动物园出游,在那里表明自己已有家室。希和子决定“不再将此人视为恋爱对象”,但在两周后,希和子生日的六月底,二人发生了肉体关系。
  之后丈博经常待在希和子住的武藏野市吉祥寺东叮公寓,几近半同居状态。假日二人常去房屋中介公司参观。虽是在找房子以便把丈博的妻子惠津子接来同住,希和子却错觉是在找他俩的新居。
  丈博铆足全力往上爬的冲劲,在希和子看来充满魅力。从分社被提拔到总社的社员,在当时的K社尚属罕见。对于向来总是选择中庸安全路线的希和子而言,丈博的那种霸气,显得很有男子气概。刚来到东京的翻译博,只觉得一切都很新奇,他邀希和子去当时刚开始流行的咖啡吧与迪斯科舞厅,这种小小的狂欢,对希和子来说十足新鲜。
  一九八二年七月,丈博终于在杉并区永福租到房子,把惠津子接来团聚。在新居安顿下来后,惠津子开始去附近的超市打工。秋山夫妇的东京生活看似安定。但丈博依旧与希和子见面,每两周就有一天会在希和子的公寓过夜。
  这时,丈博开始常把离婚挂在嘴上。“当初我应该先遇到你”、“我已开始考虑离婚”、“趁着没孩子赶紧作个了断,我想对我太太也比较好”。他不断这么告诉希和子,渐渐地,希和子开始实际考量她与丈博的将来。
  希和子怀有丈博的孩子,是在相识后的一年半,一九八三年的秋天。
  千草在狭小的厨房来回走动,一下子打开料理台下方的柜子,一下子又打开冰箱。
  “拜托,你家怎么什么也没有?你平时到底吃些什么?”
  她转身看着躺在房间的我,一脸被打败似抱怨。
  “我从来不在家里开伙。附近就有便利商店,况且打工的地方也有提供员工晚餐。”
  “这年头的年轻人真是的。”
  千草自己明明也才二十几岁却说出这种话。“要不要去吃早餐?”她开朗地说。真不懂这人为何一早就可以这么有精神。几乎彻夜未眠的我充耳不闻,用毛巾被蒙住头。
  “哎,去嘛,去嘛,跟我去啦。”
  千草扯开毛巾被,蹲身摇晃我。
  “唉,你烦不烦啊?好啦,我去啦。”我不甘不愿地起床。
  我在客人零星填满座位、气氛暗沉的咖啡店与千草相向而坐。千草点了早餐套餐,我只叫了咖啡。入口旁边有扇圆窗,窗外灿烂的白光令人几乎看不见风景。
  “千草,你是做哪一行的?”我问

  “什么都没做。因为我要写书。”她得意扬扬地回答。
  “那你靠什么生活?”
  “伸手讨钱,在家当米虫。”
  “啊?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我家有公寓大楼。那个人——我说她叫丹你可能也不记得了吧?丹离开Home后一直对我有罪恶感。她觉得让我在那种地方生活多年很愧疚。所以,就算我不工作她也毫无意见。她害怕。所以,我也就放心大胆地向她要钱,也许这样能消除她的罪恶感。”
  弯腰驼背的老妇人端了盘子来,在我面前放下咖啡,在千草面前放下装有吐司的和煎蛋卷的盘子。千草在吐司上涂满草莓果酱开始吃。店内播放着有点夸张的古典音乐。
  “你讨厌你妈?”
  千草正在舔吮滴到指上的果酱,我如此问她。
  千草愣愣地看我,“不是讨厌或喜欢的问题。母亲就是母亲。”她迅速说,“最近我开始可以这么想了。”她小声补充,然后就这么沉默半晌,看着盘子里的沙拉,蓦地抬起头,“怎么样?”她问我。
  “什么怎么样?”
  “昨天,你看了吧?那本档案夹。”千草瞪大双眼看我。那时耳朵深处清楚传来喊我莉卡的童音。圆脸。透着阳光闪闪发亮的褐发。
  “不过,那些我早就看过了。没有任何新货色。”
  “啊?你看过?”
  “都是我妈,她常买。虽然被她藏起来或撕破了,但她做得太明显。我小时候就在猜想那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于是,到了国中的年纪,就在图书馆看过了。”
  “天哪!”千草发出怪叫,重重倒向椅背,“那么莉卡,不是,惠理菜,路的事,你也全都知道喽?”
  “路?”
  “呃,绑架犯,野野宫希和子。”
  “哦。”我从牛仔裤口袋掏出香烟,“知道啊。就跟知道福田和子是谁一样。”
  我点燃香烟深吸一口气,吐出烟后,坐在邻桌正在看报的西装男故意咳嗽。我才不甩他,继续喷云吐雾。察觉千草皱眉看我,“干吗?这里又没有禁烟。”我说。
  “可是当年那么一丁点大的小莉卡,现在居然大模大样抽烟!吓我一跳。”她瞪圆双眼说。
  “哎,第一次看到那种报道时,你有何感想?现在看了,又有什么感想?”千草倾身向前隔着桌子问道。她翻皮包皮皮取出笔记本。好像以为自己真的是纪实作家了。
  “没什么感想。好像只是陌生人。应该说,她本来就是陌生人。倒是我,该怎么说呢?对我爸,对我父亲比较反感吧。觉得他居然摆出那副面孔说出这种话。不过,那种书和报道,本来就不知有几分是真的。因为野野宫希和子被捕后几乎完全没替自己辩解过,对吧?或许是我爸比较笨才会那么大嘴巴喋喋不休,但我总觉得事情发展得未免也太巧了吧。觉得写作者好像都是很单纯的人。”
  千草依旧紧握本子和笔,定定看着我。“看我干吗?”我问。
  “我觉得你好厉害。”她喃喃低语。
  “我哪里厉害了?”
  “嗯......该怎么说呢?要说是非常客观吗?你好冷静。”
  “因为我觉得那根本不关我的事呀。尤其是我爸跟那个人过去那一段。本来就是别人的事。跟我无关。我所认知的‘那起事件’,和婚外情之类的毕竟还是无关吧......”
  真不可思议。那是我从未跟任何人提过的事。我在想什么?怎么看待这件事?有何感想?今后,纵使跟谁再怎么亲密——就算真的能跟谁亲密起来——我以为我也绝对不会说。可是现在,在这昏暗咖啡店的角落,我却对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妇人说了,边说还边感到安心。首次这样向人倾诉,令我心中微生喜悦。再多问一点,再多问一点,让我毫无保留地全都说出来吧。我竟萌生这样心情。
  邻桌的西装男起身,付账离开了。我们自然而然目送他出去。门一开,白花花的日光灌入,霎时刺痛眼睛。门随着铃铛的声音关上,薄暗又缓缓回来了。
  “那,你所认知的‘那起事件’,是怎样的?”
  千草慢慢将视线移回我身上,问道。
  “那毕竟还是......”说到一半,皮包皮皮里的手机响了。我慌忙取出,有短信进来。一定是岸田先生吧。我正想查看短信内容之际,“小姐,要讲电话,麻烦到外面。”驼背的老妇人店主走过来,小声说道。
  “啊,对不起。”我连忙关机,收回皮包皮皮。我朝千草看去,她微微吐舌浅笑。我也笑了。
  “然后呢?”千草催促,我喝一口冷掉的咖啡,再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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