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村子 - 第20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从一九八四年下半年开始,公社叫成了乡,松陵村大队的牌子换成了村委会。
  走进村委会办公室,祝永达去翻邮递员刚刚送来的报纸,他拿起报纸一抖。夹在报纸中间的两封信掉在办公桌上了,他拾起信一看,其中一封是写给他的,信寄自西水市。在西水市,他没有亲戚朋友,没有同学熟人,谁会给他来信呢?他将报纸推在一边去,先看信,他的右手捏住信封,左手撕开了信封口。这是一封很饱满的信,它大概已经超重了,祝永达翻过去几页信纸,在最后一页去看署名,“马秀萍”三个字在他眼前一亮,他怔住了。秀萍啊!他几乎叫出了声。你果然还“在”。祝永达抓起信,在办公室里走动。他再一次看了看那署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他将信放下,回身去关上办公室的门,坐下来迫不及待地读马秀萍的信。
  “永达哥,你还记得六年前的那天中午,我在村口那棵大松树下和你相遇的情景吗?也许,你没有留神我,但我从那天起就记住了你,在心里留下了你。也可以说,你从此以后就向我走来了……”
  他怎么能忘记呢?当时,他看见的是她那和年龄不般配的略显愁苦的脸庞,是她那发亮而稚嫩的眼睛,是她那白皙的脖颈和圆圆的耳轮,是她那渐远渐去的背影,是一个尚在求学中的初中学生。他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她挂在脸上的泪痕和即将面临失学的不安,不可否认,他注视过她,但那时候在他的心目中她是个孩子,是他的晚辈。按理说她应该叫他叔叔不该叫他哥。她失踪的那几年,他是在恍惚不安思思念念中度过的。现在,她的人生历程在秀丽工整的钢笔字中起伏动荡,她的笔端下走出来的已是一个二十岁的大姑娘,是可以把他叫做哥哥的大人了。
  松陵村人可能以为我跳井了,跳崖了,服毒了,卧轨了,被人拐走了,做了小姐了。幸亏,我没有轻生。永达哥,麻烦你转告我的妈妈,叫她放心,我还活着。我暂时不想让她知道我在哪里,也不想见她,我把这几年的经历告诉你,你替我守住秘密,好吗?
  祝永达离开了凳子,半躺在那张长条椅子上,接着向下看。他真没想到,马秀萍会经受那么多苦难,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
  糊里糊涂上了汽车的马秀萍在车后面捡了一个座位,等车开出凤山县城之后售票员问她去哪里是为了叫她买票,她不知道这车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就问售票员,售票员说:“车去西安。”她说:“我就去西安。”
  六个多小时以后,汽车到了西安的玉祥门长途汽车站,她从车上下来,眼望着面孔陌生的城里人和来回穿梭的大小车辆,不知所措了。她走进一条小巷,掏出一块钱买了一碗扯面,填饱了肚子,背着书包皮,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进了玉祥门,马秀萍一直向东走,她边走边看,边看边走,似乎每一处都不该她驻足,每一处她都不能驻足。穿过北大街,走上解放路,她向北一拐,来到了火车站。此时,已是暮色惨淡了。火车站广场上的行人如皮影一般来回晃荡,有几个人看似贼眉鼠眼鬼头鬼脑面目不善,马秀萍扫一眼心里就畏怯,她目击到的仿佛不是人而是叫她害怕的怪物。她低下头,很快地进了候车室,一楼大厅没有她落座的地方。有人长长地躺在凳子上她却不敢叫那些人让座,她觉得,这个候车室这个城市和她毫不相干,她没有权利没有胆量叫睡在凳子上的人起来。上了二楼,二楼的西候车室里没有多少旅客,她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来,双眼木然地看着窗外被暮色侵蚀的楼房、车辆、树木和行人。她的双手托着腮,鼻孔里钻进去的是陌生而孤独的气味,眼睛眨动着不让挂在眼睫毛上的泪珠儿掉下来。环顾四周,候车室里的男人、女人、大人、小孩似乎都很疲惫,都是昏昏欲睡的样子。她旁边的一对年轻夫妇正在逗弄着一个大约三岁的小孩子玩,她从口音中听不出他们是什么地方的人,但她分明听见他们说是回家去。她不想逮住那个“家”,但“家”偏偏向她耳朵里钻。家对她来说是什么?是父亲粗俗的语言和粗暴的行为,是母亲无声的眼泪和可怕的软弱,是田广荣不动声色的诱惑和难以设防的伤害,是她整日的提心吊胆和越积累越多的自卑与绝望。她渴望有一个安安稳稳的家,一个温馨和谐的家,一个能够使她的肉体和灵魂得到安慰的家。渴望只不过是一个梦,只不过是用眼泪擦干了的镜子。生活把她逼上了流浪之路,她无家可归,没有栖身之处。她抬眼一看,对面座位上的那个女人好像是个农村人,她的长相有点像她的母亲,特别是她那勉勉强强的一笑,仿佛是从母亲的脸庞上摘下来趁热给她挂上去的,她看得清清楚楚:她笑的时候,眼角的皱纹重迭在一起,满脸的忧伤由嘴角咧开来布满了整个脸庞,这是她常常在母亲的面部读到的情态。母亲被父亲暴虐的场面即刻触目惊心地浮现在她的眼前了,她似乎听见母亲绝望地一声一声地叫她秀儿。她坐不住了,她的心被母亲撕心裂肺般的叫声抓成了一团乱麻,突突乱跳。她离开了座位,低垂着眼,逃也似的从二楼上走下来,出了候车室。这时候,车站广场上已是行人稀少灯光很稠了。

  马秀萍只顾走,茫然地从火车站广场上走过去,不知不觉地走进了西七路,走进了这条路上的一家招待所。
  后来,马秀萍才回想起,当时她觉得这个招待所的门庭倒很体面,给人一种安全感,才毫不犹豫地进去了。她的身上有田广荣给她的三百元,这些钱是她一点一点地积攒的。她进去一问,住一个晚上五块钱,就住下了。
  马秀萍打水时发觉,煤炉子上的蜂窝煤快燃尽了,就把拎在手里的洗脸盆放下,给煤炉子上换了一块煤。也许,是这个细小的动作引起了一个女人的注意,这女人是招待所的承包皮人。第二天,马秀萍要走时,女人问马秀萍要去哪里。马秀萍说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女人大概从这句话中嗅见了什么,她招呼马秀萍坐下来谈谈。从马秀萍的只言片语中女人知道马秀萍是一个流浪者,她问马秀萍:“留下来在我这里干行不行?”这女人没有恶相,从言语里也听不出潜在的危险,马秀萍踌躇了半天后给女人回了话:“我在你这里干。”于是她就留在挂着省六轻局招待所的小客房里了。
  一天的工作从傍晚开始。
  昏昏沉沉的夜幕从这个城市的上空拉下来之后,离火车站很近的小客店就忙碌了,下了火车的小商小贩、无业游民和进城来找工作的农民们来光顾这个小客店了,他们操着不同的口音穿着乱七八糟的各色衣服,小姐小姐地吆喝着。马秀萍和另外一个姑娘像上了发条似的开始不停地转动:急急忙忙地去开房间的门,跑前跑后地打水提水。连续几个晚上,马秀萍不能睡一个好觉,有时候,刚躺下,眼睛还没有闭实,就有人来了,她即刻起来招呼客人,一直折腾到天大亮方才罢休。这样的日子过惯了倒不觉得累,一旦闲下来,漫长的时光像死皮赖脸的小流氓一样不好打发。
  马秀萍从一开始就对她的女主管没有设防,干了一段时间,觉得这个年轻女人很可爱。她的可爱挂在她那双层下巴上,挂在她那颠颠晃晃的把衣服撑得老高的肥大的乳房上。她操一口地道的河南腔,话一出口,仿佛一把扇子扇过来,把很重的鼻音从耳旁扇了过去,她的话听惯了只是觉得那宽宽的嗓音被她的嘴巴扩张得很厚很厚,但不沉重。女主管的丈夫偶尔来一次招待所,他比秋后的高粱秆还要瘦,按在肩头上的衣服好像挂在一个木制的衣服架子上。他趿着拖鞋,样子散漫无羁,看人时眼睛一鼓一鼓的仿佛用一个秤砣向对方身上砸,马秀萍只一瞥,未免有点紧张。因为他太瘦了,巴掌扇过来的风也可以把他吹走,因此,她倒不觉得威胁。
  有一天晚上,马秀萍从女主管和她的丈夫住的房间前面经过时,听见两个人在黑暗中嘀咕什么,她稍一驻足,逮住了她的名字马秀萍。显然是这两个人在谈论她,这不能不引起她的警惕,她屏住气细听,似乎听见女主管说出的一个叫河南巩县的地名,女主管的丈夫说出的是钱的数目:五千元。她轻手轻脚地向前走了两步,蹲在窗口底下谛听,她再也没有听见什么,只听见昏睡的夜晚十分宁静,只听见那宁静中包皮藏着神秘莫测。这空洞的宁静使她害怕。她站起来,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这几个词组串在一起想了想,一经排列组合的词组仿佛冒烟的干柴,她从中嗅出的是呛人的味儿,这味儿究竟叫什么,她无法命名。
  惶惶不安地过了几天,她以为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使她既担心又侥幸的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她偷偷地去观察女主管和她的丈夫,从这两个人的面部她读到的是已经稔熟得如同钉子一样钉死的表情,她看不出自己的处境有多险恶。生活的表象平静而安详,她的内心却紧张不安,她觉得她所处的小旅店和她的那个家一样时时刻刻存在着使她心烦、心虚、心悸、心寒的因素,她随时准备逃走。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该发生的还是没有发生,转眼间天就冷了。
  在漫长而枯燥的冬日里,客人少了,活儿少了,她就抱着从书店买来的几本小说打发时光,这些书籍中的故事渐渐地稀疏了她的紧张和不安,常常引发起对往昔的一段回忆。有些记忆,清晰可辨,犹在眼前,使她向往,祝永达便是从她的记忆里一点一点浮上来的。对于她十四岁之前的祝永达,也就是说,她第一次在松树底下碰见的祝永达,她的印象很单薄,似乎祝永达从她十四岁那年才朝她走来的,走进了她的视线,使她难以抹掉了。她带着在心中烙印的祝永达走出了凤山县走进了省城。她想起了她第二次和第三次在松树下遇到的祝永达,一次比一次清晰,他的音容笑貌活灵活现。她一想起祝永达心里就激动,就想和他说说话。最理想的境况是:在一个有月光的晚上,在恬静安详的田野里,她和祝永达走在田间小路上,她给他诉说,诉说她的童年和少年,诉说她渴望和他在一起的激动,诉说她在梦中梦见他的情景。她还梳理不出来这样的情感是不是叫爱情,但她知道,这情感十分真挚,有些分量,深藏在她心里的最深处,谁也拎不走。她趴在床上想给祝永达写信,但写了几次开头,她都撕了。她该叫他什么呢?按母亲的说法,她要叫他永达叔,可她不能接受这辈分了。不是她觉得她长大了就不该叫他叔叔了,而是她觉得,他就不是她的叔叔,他应该是一个哥哥才对。他是她心中最理想的哥哥,是可以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的哥哥,是可以给他说心里话的哥哥。

  在一个寒冷而孤独的夜晚,轮到她值后夜的班(生意淡了,两个姑娘轮流值班,前半夜,她的伙伴值班去了),马秀萍把煤炉子提到房间里,重新添了一块煤,她趴在床上,又给祝永达写信,铺开纸,只写了几句,却不知从哪儿说起,她陷入了回忆之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握着钢笔,趴在床上睡着了。
  值班的那个姑娘一看手表,已是凌晨二点二十分了,马秀萍还不来换她,就上了二楼,推开房门去叫她。门刚一推开,一股浓烈刺鼻的煤烟味儿扑了过来,她叫了几声马秀萍,马秀萍不搭理她。她拉开了电灯开关,从黑暗中跳出来的马秀萍躺在离门只有三步远的地板上,她用手去推,马秀萍不说话,全身在动弹。那姑娘被吓住了,赶紧去叫女主管和她的丈夫。女主管和丈夫起来一看,马秀萍是煤气中毒了。本来,这夫妻俩早已合计好了,在元旦前,把马秀萍卖给人贩子。从马秀萍到这儿不久,他们就起了歹心,但他们发觉这女孩儿很敏感,性格也不温顺,不敢随意下手。女主管给丈夫说:“赶快将她送到医院里去。”女主管的丈夫在马秀萍的脸庞上摸了摸,他说:“你先别急,我出去弄一辆三轮车来。”不一会儿,女主管的丈夫将三轮车蹬来了,他将马秀萍抱上了三轮车,盖上了一床被单,三轮车蹬进了寒冷而幽暗的冬夜。
  凌晨六点后,女主管的丈夫回来了,三轮车上不见了马秀萍。女主管问丈夫:“那女孩儿咋样?”丈夫说:“我把她处理了。”女主管有点吃惊:“咋处理了?”丈夫说:“她已经死了,你送到医院去,还想赔一条人命?”“这可咋办呀?”“谁问都不知道这个女孩儿,记住。明天把那个也弄走,多少给些钱弄走,咱另外雇人。”女主管咬咬牙,点了点头,她的双层下巴像多余的一张嘴巴翕动着。
  马秀萍第二天苏醒时才发觉,她躺在一块麦地里。当时,她确实是死了,没有呼吸,没有脉搏,幸亏,女主管的丈夫将她拉到了西郊的麦地;幸亏,三轮车绕着小道走,一路颠簸着,不然,她是死定了。她只记得,她从床上爬下来,没有爬到门跟前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女主管的丈夫将马秀萍拉到了西郊,先是放到了火车的车轨上,几分钟过去了,不见来车,他似乎觉得这样做会留下把柄,又将她抱进了三轮车,一直向西拉。到了田野上,他想找一眼水井,将她投进去,可是,摸黑找了半晌,找不见,他怕耽搁久了被人瞧见,就将她抛进麦地里,回城去了。
  后来,马秀萍糊里糊涂地上了那辆客运车,身上被女主管的丈夫掏得分文不剩,她担心的是车主叫她买票。令她暗自庆幸的是卖票的那个小伙子没叫她买票。她又问了一遍:“这车是不是向西走?”回答是一样的:“向西。”她只有一个念头,回凤山县去,至于说回去后怎么办,她没有多想,回去后再说吧。使她蹊跷的是,这车上除过司机和卖票的小伙子,只有她一个乘客,她不由得有了疑虑,再问了一遍:“这车去凤山县吗?”“去,咋不去呢?你看这不是向西走吗?”冬日里即将落下去的又红又大的太阳就在车窗前面,车朝着太阳开去了。只要向西走,她就放心了。她又饥又渴,当那售票小伙子把一块面包皮给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接住了,几口吞了下去,又喝了一瓶人家给她的饮料。她尝不出那面包皮和饮料是什么味道,饿极了,就是面包皮里有毒药,她也会吃下去的。没多一会儿她就有点瞌睡。她走到后排去躺在了长长的座位上。

  一觉睡醒,马秀萍爬起来一看,冬日的太阳黄黄的,挂在中天,四面是山,山头像田广荣的秃顶一样光,满目的干枯苍凉。她没有喊叫,又闭上了眼睛,假装睡去了,她能感觉到,这车继续向西走。这山不是村子后面的雍山,也肯定不是陕北的土山。车早已过了凤山县,过了西水市。从西安到凤山是一马平川,哪里有山?这车肯定到了甘肃。她又落到了坏人手中了。这一次,她没有畏怯,是因为心里很清楚她遭遇了什么。她闭上眼睛想对策。最坏的办法是从车窗跳下去,摔死了就摔死了,死了也比让人贩子卖掉强。
  汽车到了一个山区小镇上,她先是拉开了车窗,然后,喊叫着要撒尿。售票的小伙子说:“你就尿在车厢里。”她不,她说她要解大手,小伙子说:“你再喊,就把你的嘴缝住。”她竭尽全力喊叫着。那小伙子提着一把扳手向她跟前走。她说:“你不要过来,你再走一步,我就从车上跳下去了。”她的头已探出了窗外。那小伙子只好退到原来的位置上。她说:“求求你们了,叫我下去解个手。”汽车停在了一个厕所跟前。不是那两个人动了恻隐之心,而是怕她从车上跳下去。她下了车,司机和售票员跟在了她的身后。她进了厕所,那两个男人就守在厕所外面。她一进去,就给一个刚解毕手的女人跪下去了,求那女人能帮一帮她,她简略地说了一遍她的遭遇。那女人在厕所里看了看,把她扶上了厕所的隔墙,她翻到了男厕所,从男厕所出来,拼命地奔跑。那两个男人在厕所外面等了十几分钟,帮她逃走的女人从厕所里出来了,他们问那女人,见没有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女人说她在里面。等那两个男人闯进女厕所时,她早已没了踪影。她逃进附近一家居民的院子里躲起来了。
  马秀萍一路要饭吃,从甘肃的武都回到了西水市。她偷吃过人家的生豆子、玉米棒;晚上蹲过破窑洞,钻过麦草垛子。半个月后,她到了西水市。
  永达哥,你不知道,当我到了西水市后,我趴在渭河畔,哭了大半天。我真想一头扑进渭河里,冬天的渭河已是水瘦河窄了,我就是跳下去也淹不死。我擦干了眼泪爬起来。在西水市,我做过小偷,给餐馆里端过盘子,捡过垃圾,做过小买卖,后来,就摆了一个专卖鞋的摊子。我的鞋是从西水市的一家鞋厂里取来的,在取鞋的过程中,我认识了鞋厂的厂长,厂长是个中年女人,老家是四川人,她知道了我的身世之后,帮助了我。这几年我经历的事情要写出来,恐怕能写一本书,以后有机会再详细地给你说吧。现在,你只要知道,马秀萍死过一次,但没有死去,她思念你。我问你一件事,你还是单身一人吗?
  读完信,祝永达仿佛看见了他又和马秀萍相遇的情景,又是在那棵白皮松下。马秀萍迎面而来了,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一下,用很严肃的口气问他:你还是单身一人吗?当然,他没有任何必要隐瞒她。是单身一人,一个老光棍汉。她笑了:不是老光棍,是小光棍。她肯定会这么说的,说他还年轻。
  对于他的婚事,父母亲比他自己还着急,提说过几个女人包皮括几个姑娘家,都没有成事,这事就一年又一年地拖下去了。祝永达对婚姻没有苛求,他只希望找一个能和他活人过日子的女人,找一个他爱的女人。未来的女人究竟是谁,这还是个未知数。他还不敢想娶马秀萍为妻。在他的心目中,这姑娘太圣洁了,太美丽了,他不般配。
  祝永达正在沉思着,田广荣开开办公室门进来了。祝永达急忙收拾了信,拿起了一张报纸。尽管田广荣看得出祝永达在掩饰什么,却装做什么也没觉察到。
  “永达,马子凯找过你没有?”
  “没有。啥事?”
  “我刚从马子凯那里来,老汉被孙子气倒了。”
  “孙子咋了?”
  “宏科考了三年,没有考上大学,林科连高中也没考上。老汉叫宏科再复习一年,这娃不听他爷的话,领上一个女同学满世界地胡逛去了。”
  “他对孙子太娇惯了,抱的希望也太大了。”
  “我看马子凯是想叫他的孙子能成为当年的马子凯。”
  “老马未必就有这个想法。”祝永达放下了报纸,“你来得正好。下午准备开支委会,乡政府叫咱去西水市考察企业,咱研究一下。”
  “你看着办。”
  田广荣挂着副书记的名,对他没有利的任何事情都不参与。他像一个观众一样站在下边看祝永达表演,希望有朝一日能看见他出丑。
或许您还会喜欢:
最后一名女知青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2
摘要:也许这是天命。写完这部小说我就病了,不能说是因为写这部长篇病的,更不能说就积劳而成疾。但这短短的二十几万字是我这一生身体好坏的一个分水岭。此之前,我写小说一天数千字乃至上万字可以坚持很长时间,曾经让同行们咂舌。此之后,因为腰椎病我再也不能坐在桌前写一篇小说,甚至连稍长的一封信也不能坐下写了。 [点击阅读]
有种你爱我
作者:佚名
章节:47 人气:2
摘要:有种你爱我作者:暗夜行路内容简介:此文献给大洋彼岸的ANGI同学:D1今天是小满,要吃扁豆焖面。越小满去了几个就近的饭馆,都没有卖那个东西的,只有一家有打卤面,用豆角做的卤。越小满记得陈奶奶还活着的时候,他吃过的,过程他都记得,先把豆角放进去,炒啊炒,然后放佐料,加水,要漠过豆角,然后把切面放进去,盖上盖,中间翻一次面,最后,抄底儿,盛在碗里,放点醋,就着蒜瓣,吃的要多香有多香!这个过程, [点击阅读]
林徽因诗选
作者:佚名
章节:33 人气:2
摘要:认得这透明体,智慧的叶子掉在人间?消沉,慈净——那一天一闪冷焰,一叶无声的坠地,仅证明了智慧寂寞孤零的终会死在风前!昨天又昨天,美还逃不出时间的威严;相信这里睡眠着最美丽的骸骨,一丝魂魄月边留念,——…………菩提树下清荫则是去年! [点击阅读]
林海雪原
作者:佚名
章节:38 人气:2
摘要:晚秋的拂晓,白霜蒙地,寒气砭骨,干冷干冷。军号悠扬,划过长空,冲破黎明的寂静。练兵场上,哨声、口令声、步伐声、劈刺的杀声,响成一片,雄壮嘹亮,杂而不乱,十分庄严威武。团参谋长少剑波,军容整洁,腰间的橙色皮带上,佩一支玲珑的枪,更显锝这位二十二岁的青年军官精悍俏爽,健美英俊。彵快步向一营练兵场走去。 [点击阅读]
林语堂《京华烟云》
作者:林语堂
章节:54 人气:2
摘要:我站在这个地位很难写书评,女儿批评父亲的书,似乎从来未听见过。那又何必写呢?因为好像话藏在肚子里非说不可。可不要说我替父亲吹牛,也不用骂我何以如此胆大,因为我要用极客观的态度来批评,虽然情感也不可无。我知道父亲每晨著作总是起来走走吃吃水果,当他写完红玉之死,父亲取出手帕擦擦眼睛而笑道:“古今至文皆血泪所写成,今流泪,必至文也。”有情感又何妨。 [点击阅读]
梦里花落知多少
作者:佚名
章节:53 人气:2
摘要:一闻婧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床上睡得格外欢畅,左翻右跳地穷伸懒腰,觉得我的床就是全世界。其实我的床也的确很大。我只有两个爱好,看电影和睡觉,如果有人在我累得要死的时候还不让我睡觉那还不如一刀砍死我,那样我一定心存感激。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把床弄得往死里舒服,我曾经告诉我妈我哪天嫁人了我也得把这床给背过去。所以闻婧的电话让我觉得特郁闷。 [点击阅读]
水知道答案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2
摘要:从我开始拍摄水结晶,以全新的方法与水相识、相知至今,转眼便已8年。在此之前,我一直用波动测定法进行与水相关的研究。当我知道水还有结晶这种独特的"容颜"之后,才发现,水实际上还有着它的风情万种,甚至还通过它的结晶,向我们传递着各种信息。我在研究中看见,与自来水相比,各种各样的天然水结晶可谓美丽至极;水听到了好听的音乐时所呈现的结晶,更是美不胜收。 [点击阅读]
江南三部曲
作者:佚名
章节:141 人气:2
摘要:父亲从楼上下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只白藤箱,胳膊上挂着枣木手杖,顺着阁楼的石阶,一步步走到院中。正是麦收时分,庭院闲寂。寒食时插在门上的杨柳和松枝,已经被太阳晒得干瘪。石山边的一簇西府海棠,也已花败叶茂,落地的残花久未洒扫,被风吹得满地都是。秀米手里捏着一条衬裤,本想偷偷拿到后院来晒,一时撞见父亲,不知如何是好。她已经是第二次看见衬裤上的血迹了,一个人伏在井边搓洗了半天。 [点击阅读]
潘金莲逃离西门镇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2
摘要:刘街是那样一个处境,在耙耧山脉的一道川地里,借着公路带来的繁华,就有人在路边设摊摆点。因为方圆数十里的农民,日常赶集要到山外的乡里,于是,在四十六岁的村长庆的呼吁下,给有关部门送去了许多花生、核桃,政府就下了一纸批文,刘村正式更名为刘街,成了耙耧山中的一个集贸中心。 [点击阅读]
王朔《玩的就是心跳》
作者:王朔
章节:28 人气:2
摘要:夜里我和几个朋友打了一宿牌。前半夜我倍儿起“点”,一直浪着打。后半夜“点”打尽了,牌桌上出了偏牌型,铁牌也被破得稀哩哗啦,到早晨我第一个被抽“立”了。我走开想眯一会儿,可脑子乱哄哄的既清醒又麻木,一闭眼就出现一手手牌型,睡也睡不着。这时院里收发室打来一个电话,说有我电报叫我去取。我懒得去就叫他在电话里把电报念一遍。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