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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豌 -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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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肆虐了一夜的北风在清晨结束,可温度似乎更低了些,空气清冷干燥。陈婉披衣起床时,秦昊稍稍侧了侧身。临急塞了个枕头过去,马上被他裹进怀里。她不由有些好笑,抿着嘴看了半晌他眉舒安然的睡相,恍然间又感觉方才滑过心中的那抹尘埃落定后的满足感很是无稽。
  悄无声息地走进厨房,以往被啤酒占据的双门冰箱里摆满了食材和零嘴,她手指一一拂过,想象他单独去买这些东西时的表情和心情。
  恒久以来,脑海里充斥的是噩梦般的记忆,心底满溢的是怨毒与忿恨,眼里是不甘心与决绝,她已经忘怀以喜悦的眼睛看世界的感觉。不是没有感动的时候,可她回避着那种牵扣,故意忽视他的努力与善意,放任自己沉湎在仇恨里,辗转不休。
  或者她与他不象电影小说叙述的那样如诗如梦般的美,或者边走边痛、最终一路步向深渊,可胸臆间那团莫名的火苗已经燃起,沉沉静烧着,似乎下一秒便将燎原。
  橘色的灯光,暖烘烘的炉火,香米粥汩汩地冒着乳白的泡,她捧着热乎乎的牛奶,心底再一次升起奇异的满足与浅浅的快乐。
  秦昊进来时,她正在将焯水蒸熟的海带切丝。停了刀,四目交投,几乎溺进彼此的眸中。他别开脸望向翻滚的粥,想问什么终是强忍住,走过来蹲下挽起她裤脚,细细观察了一会说:“象是有些感染了。你要买东西怎么不叫醒我?跑来跑去的,什么时候能好?”
  依然是以往不容违逆的语气,她第一次认真地审视他的眼睛,责备后是隐藏不住的切切关怀。往日蓦然而起的对抗之心已不复在,陈婉低声说:“我没有出去买东西,就在冰箱里翻了点海带和银鱼干出来,凉拌配粥吃好不好?”

  他微启嘴巴,有些呆愕。缓缓站起来问:“你问我?”
  陈婉好笑,“我还能问谁?”
  “我以为……”秦昊嗫嚅着说,“以为你送去医院的。”
  “那个我回我舅家再做。”陈婉咬咬下唇,踌躇说:“我,前几天的事是我疏忽了,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
  她言外的道歉之意让秦昊脑中瞬间短路,好一会才呐呐说:“我没什么,真的。是我多心了。方老二是你朋友不是?你一向对朋友掏心掏肺的。我的意思是你只管做,做好了我去送,别跑上跑下的,伤还没好。”
  陈婉默默凝视他片刻,抿嘴一笑,“粥已经好了,我要炝锅,你先出去。吃完早餐就要走了,我上午还有课。”
  如花笑靥映照着晨曦曙光,他一时间神为之夺,直到东大门口仍不掩庆幸的喜悦。
  “你别笑得跟智商80似的好不好?”陈婉在他频频相顾中薄嗔。
  “猫儿,”他收起笑容,试探地握住她的手。表白、道歉、忏悔……他张张嘴又合上。
  她被他深邃的目光笼罩着,辨不清其中深意,又无所遁形。心弦微颤着回握住他的手,“我有话想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

  他郑重地点头,然后忽地调侃说:“昨天晚上还没问够?还有什么问题?”
  陈婉愕然,又有些不安,“你装醉?”
  “我再醉也有印象。”他见她神色复杂不敢再打趣,“但我保证每句话都是真的,我秦小五还不屑于骗人,更不会骗你。”
  陈婉还在信任与否定间徘徊,犹疑着,却听他低声问:“能抱抱你吗?”她还未推拒,已经被他小心翼翼拢入怀中,“谢谢你昨天回来,猫儿,谢谢你。”
  他温热的呼吸暖热了她的心。何心眉看不惯她懒洋洋餍足的样子,“你争气点好不好?对那样的人……”话未说完已经被宁小雅抢白过去,“何心眉,你快点谈恋爱,才啰嗦完我又抓着陈婉不放。你再不去谈场恋爱就成老姑娘了。”
  何心眉气结,“你想说什么?说我心理变态?”
  陈婉含笑听她们两人象早春的麻雀似的争执不休,何心眉的意思她懂。可人间聚散离合事,是悲剧抑或喜剧,不去尝试谁知道将来?
  晚上他坚持帮她上药膏,动作温柔小心。脚架在他腿上,看着他呼呼往伤口上吹气,陈婉微窘地缩缩脚。
  “疼?”
  她摇摇头,视线不离他左右,若有所思。
  “不是说有话要问我吗?我都准备一天了。”他故作轻松地笑笑。
  诸多疑问盘桓于心,话到嘴边却难以启齿。
  “你放弃权利的话别后悔,我可是有问题想问。”

  陈婉微怔。
  “我一直自认做的还不错,可从来没认真想过你需要的是什么。”他定定地看着她,“猫儿,和我说怎样才能让你开心?”
  陈婉抿紧微颤的嘴,想说话接着听他惶急地补充说:“除了离开我之外。”她不由哑然失笑。思忖片刻说:“我没和你讲过我爸爸妈妈的事,还有我舅舅舅妈。我妈妈和舅妈都不是文化人,在你们眼里甚至算是底层,但是善良通达。她们的男人包容她们种种不如人处,眼里只有她们的优点。他们的感情是世界上最朴实的那种,走累了可以舒服地坐下来,肚子饿了有碗热乎乎的盖浇饭,就那样顺理成章。他们就是对方的椅子和饭。”她语带憧憬,“从小到大都有叔叔阿姨赞我长得好,成绩好,说我一定能出息。可我真没什么企图心。我要的也就只是一把椅子和一碗饭而已。你问我,怎么让我开心?你给的从来不是我要的。”
  秦昊不发一言,细细回味着,许久之后才无声一笑,笑完又是沉默。他这二十多年恣肆放纵无拘束,尽可能地不去背负什么承担什么。可她在心里的份量逾趋沉重,沉重处却又匪夷所思地柔软,无法割舍,无力抵抗。
  “猫儿,让我试试。我不确定能不能做到你的椅子,给个机会让我试试。”
  她侧头想想,不知是在审视他还是在审视自己的内心。“好,我们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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