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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羔羊 - 第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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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弗雷特-尤驾驶的是一辆黑色的别克车,后面的窗子上贴着一张保罗大学的标签。他的身体很重,进这别克时,车身都略为向左人侧了一下。克拉丽丝-史达琳随着他朝巴尔的摩城外开去。正下着雨,天快黑了。史达琳作为探警,她这一天差不多就要过完了,却再没有第二大可以替代。她焦躁不安,只得合着挡风玻璃上刮水器的节奏一下一下轻叩着方向盘,以此排遗。车辆沿着301公路缓慢地往前爬。
  尤很机警,体胖,呼吸起来很吃力。史达琳猜他的年纪有六十岁。到现在为止他还很帮忙。耗掉的这一天不是他的错;这位巴尔的摩律师出差去了芝加哥一个星期,下午很晚了才回来,一出机场就直接来到他的办公室和史达琳见面。
  尤解释说,拉斯培尔那辆一流的派卡德车早在他死之前就一直存放着。车没有执照,从来都没有开过。尤见过它一次,被东西盖着存放在库里,那还是在他的委托人被杀后不久,他列遗产清单时为了确证这车存在见过一见的。他说,如果史达琳探警肯答应,一发现任何可能有损于他的已故委托人的利益的享,就“立即坦率地予以公开”,那他就让她见这辆车。搜查证及其相应的麻烦倒没有必要。
  联邦调查局调一辆配有蜂窝移动电话的普利茅斯轿车供史达琳享用一天,克劳福德则又给她提供了一张新的身份证,上面直白地写着“联邦探警”——她注意到,这身份证还有一周就到期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斯普利特城迷你仓库,大约在城区外四英里的地方。史达琳一边随着车辆慢慢地往前爬,一边用电话尽其所能了解有关这个仓库场地的情况。当她一眼看到高高的橘黄色标牌“斯普利特城迷你仓库——钥匙由你保管”时,她已经掌握了一些事实。
  斯普利特有州际商务委员会颁发的一张运费由提货人照付的执照,开的是伯纳德-加里的名。加里三年前在州际间搞盗窃物品的运输,大陪审团差一点让他跑了;他的执照如今正交由法庭复审。
  尤从标牌底下开进折人。他把钥匙给门口一个穿制眼的、脸上长满粉刺的年轻人看了看。门卫记下他们的执照号码,打开门,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了一下,好像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似的。
  斯普利特这地方无遮无挡,风从其中直灌而入。我们人口中的一些人没有脑子,永远在无休止元规则地瞎闹,仿佛在作布朗运动;这倒又像从拉瓜迪亚飞往华雷斯的离婚者,什么时候飞说不准;斯普利特城就给这样一些没脑子的人提供服务性项目,而它的生意主要也就是贮存离婚者分道扬镳后的有形动产。单位里堆放的全是些起居室的家具、早餐时的全套用具、沾满污渍的床垫、玩具,以及没有冲洗好的一些东西的照片。巴尔的摩县治安官员普遍认为,斯普利特城还藏有破产法庭裁决的相当可观的值钱的赔偿物品。
  它的样子像一个军事设施:三十英亩长长的建筑物,由防火墙隔成一个个单元,大小如一个宽敞的车库,每个单元都安有上升卷门,收费合理,有些财产放那儿已经有多年了。安全措施很好。地区四周围着两排防强风暴的护栏,护栏与护栏之间二十四小时有警犬巡逻。
  拉斯培尔那间单元仓库是三十一号,门的底部已堆积了六英寸厚的湿漉漉的树叶,其间还杂有一些纸杯及细小的脏物。门的两边各紧锁着一把大大的挂锁。左边的搭扣上还有一颗印。埃弗雷特-尤弯着僵硬的身子去看这印。史达琳举着伞拿着手电。这时天已薄暮。
  “这地方自从我五年前来过后好像还没有被打开过。”他说,“你瞧这儿塑料上我这公证人章的印子还在。当初我不知道那些亲属会这样争吵不休,为遗嘱验证的事拖拖沓沓,一闹就是这么多年。”
  尤拿着手电和伞,史达琳拍下了那锁和印的照片。
  “拉斯培尔先生在城里有一间办公室兼音乐室,被我关闭了,这样可以免付地产房租。”他说,“我找人将里面的陈设搬到这儿,和先已在这儿的拉斯培尔的汽车和别的东西存放在一起。我想我们搬来的有一架立式钢琴、书、乐谱,和一张床。”
  尤试着用一把钥匙开门。“锁可能冻住了,至少这一把死死的。”弯下腰去同时又要呼吸对他来说很是不易。他试图蹲下来,膝盖却好像嘎吱嘎吱地响。
  看到这两把大挂锁是铬钢制的“美国标准”牌,史达琳很是高兴。它们样子看起来可怕,但她知道,只要有一颗金属薄板做的螺丝以及一把羊角铆头,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让那黄铜锁柱啪的一声弹出来——她小的时候父亲曾给她演示过夜盗是如何干这活儿的。问题是要找到这样的榔头和螺丝;她的平托车里连一点可以派派用场的常备废旧杂物也没有。
  她在包皮里四处翻找,找出了她用来喷她那平托车门锁的去冰喷剂。
  想不想进您的车去歇口气,尤先生?您稍微去暖暖身子吧,我来试试看。伞拿走,现在只是毛毛雨了。”
  史达琳将联邦调查局的;;辆普利茅斯车开过来紧挨着门,这样可以利用它的前灯。她从车里取出量油尺,往挂锁的锁孔里滴了点油,再喷人去冰剂将油稀释。尤先生在车里微笑着点点头。他很能理解人,史达琳为此感到高兴;她可以做她的事,同时又不至于让他觉得被撂在了一边。
  这时天已经黑了,在普利茅斯车前灯的强光照下,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一无遮拦。车子的发动机在空转着,耳朵里只听得风扇皮带嘎吱嘎吱的响声。她锁上车,却没有让它熄火。尤先生看上去是不像会害人,但她觉得没有理由冒险,万一被他开车压碎在门上呢!
  挂锁在她手里像青蛙似的跳了一下,打开了在那儿,沉甸甸油腻腻。另一把锁油已经浸过,开起来就更容易了。

  门推不上去。史达琳握着把手往上抬,直抬得眼前直冒金星。尤过来帮忙,可是门把小,他一伸手,之间就没有多少空隙抠样也
  就几乎没增加什么力。
  “我们不妨下星期再来,叫上我儿子或别的什么工人。”尤先生建议说,“我很想一会儿就回家去了。”
  史达琳一点也没有把握是否还会再回这地方来;就克劳福德而言,他只需抓起电话让已尔的摩分局来处理就行了,还更省事儿。“尤先生,我赶一赶。您这车里有大的千斤顶没有?”
  史达琳将千斤顶放到门把手的下面,用她身体的重量压在六角扳手上权作千斤顶的柄,门嘎啦嘎啦响得可怕,往上升了半英寸,看上去像是中间部分往上弯。又上去了一英寸,再上去了一英寸:她把一只备用轮胎推到门底下抵着,再把尤先生和她自己的千斤顶分别移到门的两侧,放在门的底边下面,紧挨着门升降时走的那两道轨辙。
  她在两边轮流起动着千斤顶,一寸一寸把门往上抬到了一英尺半,这时门牢牢地卡死了,她把全身的重量往千斤顶柄上压,门也不往上动。
  尤先生过来和她一起从门底下仔细地朝里看。他一次弯腰都只能弯几秒钟。
  “那里边好像有老鼠的味道。”他说,“我让他们在这儿一定要用獐鼠药,相信契约中是明确指定了的。他们说獐鼠之类的啮齿目动物几乎都没听说过。我可是听说过的,你呢?”
  “我听说过。”史达琳说。借着手电的光,她辨认出许多纸板箱和一只大轮胎,轮胎的内壁呈一圈宽宽的白色;露在一块布罩子的底边下面。轮胎是扁的、没有气。
  她将普利茅斯车倒开去一点,直到前灯的光能照到门底下。她取出一块小橡胶地板垫。
  “你要到那里面去,史达琳警官?”
  “我得去看一下,尤先生。”
  他掏出手帕。“建议你还是在裤脚翻边的地方把踝关节紧紧地包皮扎好,以免老鼠侵袭。”
  “谢谢,先生,这主意很好。尤先生,万一这门滑下来,嘿嘿,或者出点别的事,能否劳您驾打这个号码?这是我们巴尔的摩分局。他们知道我这时正和您一起在这里,一会儿得不到我的消息会引起他们警党的,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可以。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他将派卡德车的钥匙交给了她,
  史达琳将橡胶垫放在门前的湿地上,在上面躺了下去,手里拿一包皮放物证用的塑料口袋窝好套在照相机的镜头上;裤脚的翻边处用尤先生和她自己的手帕紧紧地扎住。一阵毛毛雨落到她脸上。她闻到强烈的霉味和老鼠味。说来也荒唐,史达琳这时想到的竟是拉丁语!
  在她上法医学的第一天,老师写在黑板上的是那位罗马医生的名言:Primumnonnocere——勿伤证据为首要。
  他倒不上他妈的满是老鼠的车库里说这样的话。
  她忽然又好像听到了父亲的声音;父亲一手按着她兄弟的肩,对她说,“克拉丽丝,要是玩起来就要吵闹抱怨,你还是进屋里去。”
  史达琳将罩衫的领扣扣上,双肩缩在脖子里,从门底下躺了进去。
  她人到了派卡德车后部车身的底下。车紧挨着仓库间的左边停放着,几乎都碰到了墙。房间的右边堆着高高的纸板箱,把车子边的空间全占满了。史达琳背部着地这么扭动着身体,一直到可以将头从车子与箱子问那狭窄的空隙处露出来,她用手电照着样子堆得像悬崖峭壁似的箱子。窄小的空间拉满了许多蜘蛛网。多数是球形状蜘蛛,蛛网上处处缀满了蜘蛛小小的皱缩了的尸体,牢牢地缠结在那儿。
  嗨,唯一要担心的是一种褐色的隐身蛛,它不在露天筑巢搭窝,史达琳自言自语他说,别的无关痛痒。
  后挡泥板边上有空地可以立足。她的脸紧靠着那只宽宽的白胎壁轮胎;她来回扭动着身子,最后从车底下钻了出来。轮胎已经干腐了。她看到上面有“古德伊尔双鹰”的字样。她一边从那块窄小的空地站立起来,一边当心着自己的头别被碰了,又用手去拽面前的蛛网。戴面纱的感觉是否就是这样?
  外面传来尤先生的声音:“行吗,史达琳小姐?”
  “行!”她说。紧接着她的话音,是几下小小的慌乱声,钢琴里面有什么东西从几个高音键上爬过。外面车的车灯照进来,灯光一直照到她的腿肚子。
  “这么说你已经找到钢琴啦,史达琳警官?”尤先生喊道。
  “刚才不是我!”
  “喔。”
  汽车大而高,还很长。根据尤列的清单,这是辆一九三八年生产的派卡德牌轿车。车由一块地毯盖着,长毛绒的一面朝下。她晃动手电在上面四下里照。
  “是你用这块地毯盖在车上的吗,尤先生?”
  “我见到车时就那样,从来也没掀开过。”尤从门底下喊道,“沾满灰尘的地毯我是弄不来,拉斯培尔会那么干的,我只是证实一下车在那里。帮我搬家具的人将钢琴靠墙放好,用东西盖上,车边上再堆放些箱子后就走了。我是论钟头给他们付报酬。箱子里大部分是些活页乐谱和书。”
  地毯又厚又重,她一拉,只见手电射出的光束里飞舞着无数的尘埃。她打了两个喷嚏。她踮起脚,将地毯翻卷到这辆高高的;日车的中线。后窗上的帘子紧拉着。门把上盖满了灰尘。她必须越过箱子身子往前倾才能够到门把。她只摸到了把手的末端,试着朝下扳。锁住了。后边的车门没有锁孔。她得搬开许多箱子才能到前车门,该死的是几乎没有地方可以放这些箱子。在后窗的窗帘与窗柱之间,她看到有一个小小的空隙。
  史达琳俯身在这些箱子上,将一只眼凑近玻璃,再通过那隙缝用手电往里照。她只看到了玻璃中反射着自己的影子。最后她窝起一只手遮在手电的上方。布满灰尘的玻璃将一小束光扩散开去,从座位上移过。座位上,一本相册打开着放在那儿。由于光线不好,相片的颜色看上去很差,可她还是能看得到粘贴在页码上的情人节礼物,那带花边的老式的情人节礼物,松松软软地贴在上面。

  “多谢了,莱克特大夫。”说这话时,她的呼吸扬起了窗沿上那些毛拉拉的灰尘,把玻璃给糊住了。她不愿去擦这玻璃,所以只好等它慢慢再清晰起来。手电光继续移动着,照到了一块盖腿膝用的毛毯;毛毯掉在了汽车的地板上。接着又照到了一双男人晚上穿的漆皮皮鞋,亮亮的,却也染着灰尘。鞋子往上,是黑色的短筒袜;袜子再往上,是全套礼服,裤筒里伸着两条腿。
  五年中没人进过这门——慢点,慢点,宝贝别着急!
  “噢,尤先生!喂,尤先生!”
  “什么事,史达琳警官?”
  “尤先生,像是有人在这车里坐着!”
  “噢,我的天!或者你最好还是出来吧,史达琳小姐!”“还没怎么完呢,尤先生。要是您愿意、还请就在那儿等着。”现在该动动脑子了。下半辈子你可以躺在床上对着枕头扯扯废话,现在可还不是扯废话的时候。抓住时机把事做好。我不想毁了证据。我确实需要帮忙,可最要紧的是我不想喊“狼来了”!搞得人虚惊一场。要是我急急匆匆通知巴尔的摩方面,结果却是警宫到这儿空跑一趟,那可够我受的。我看到的只是像腿一样的东西。尤先生假如知道这车里有件好东西也不会带我上这儿来。她自个儿勉强地笑了笑。“说有一件好东西”是虚张声势。自从尤上次来看过后,没人到过这儿,好,这就是说,不论车里的东西是什么,这些箱子是后来搬到这儿的,也就是说,我可以搬动这些箱子而无损于任何重要的线索。
  “行了,尤先生。”
  “好。史达琳警官,我们要不要喊警官?你一个人行吗?”
  “我得查个明白。请您就在那儿等着。”
  箱子的问题就和魔方一样叫人头疼。她试图一边用胳肢窝夹着手电,一边动箱子,可手电掉了两次,最后只好放到车顶上。她得把箱子挪到身后去,矮一点的可以推到车底下。碎片之类的什么东西擦了她,叫她的拇指球痒痒的。
  现在她可以透过前座边窗灰蒙蒙的玻璃看到驾驶室的情形了。一只蜘蛛在大大的方向盘与变速杆之间织起了一张网。前后室被隔了起来,彼此不通。
  她想,从门底下钻进来之前给这把派卡德车钥匙上点油就好了,可是,钥匙往锁里一插,锁竟然开了。
  窄窄的过道里几乎没有什么空间,车门开不到三分之一。车门打开撞到箱子上,一震,惊动老鼠一阵抓挠,钢琴琴键又发出了几声。一股腐烂及化学品的臭味从车内散发出来,使她想起某个她说不上名字的地方。
  她弯身钻进车去,打开驾驶座后面的隔板,用手电去照车子后面的隔间。首先照到的是一件光亮的东西,一件在正式场合穿的、带饰钮的衬衣。很快往上照衬衣的硬前胸,再照脸。不见脸。重又往下照。衬衣的饰钮闪闪发光,翻领是缎子做的。照到腰膝部,拉链开着。回上去,照到打得很匀整的蝴蝶领结和衣领,一个人体模型的白白的脖子根,就从这地方伸了出来。但是脖子上方还另有样东西在泛着微光。是布,一块黑色的罩布,本该在头的位置,大大的,像是罩着一只鹦鹉笼子。是丝绒吧,史达琳想。人体模型的背后是行李架,由那里再从模型脖子的上方,伸出一个由胶合板做的架子来,那东西就搁在这胶合板架子的上面。
  她打着手电调焦距,从前排座位的位置上照了几张照,闪光灯一闪眼睛就一闭。接着她从车里钻出来,直了直身子。她站在黑暗里,身上湿漉漉,缠着蜘蛛网;她在考虑,该怎么办?
  她不打算做的是,把负责巴尔的摩分局的特工请来,结果就是让人看一个裤子拉链开着的人体模型和一本情人节纪念册。
  既然已决定进入后座去将罩布从那东西上拿下来,她就不想再多加考虑。她将手伸过驾驶室的隔板,打开后门的锁,重新挪了挪几只箱子的位置好让门开开来,这一切好像都花了不少工夫。门打开后,后座间里出来的味道比刚才要强烈得多。她进到里面,捏着情人节纪念册的角将它小心翼翼地拿起,移到车顶上一只放物证的袋上,又将另一只物证袋铺到座位上。
  她进车时,车的弹簧吱嘎作响。她在人体模型旁坐下来,模型微微动了一下,戴着白手套的右手从大腿那里滑落,掉到了座位上。她用一根手指碰了碰手套,里面的手硬邦邦的。小心翼翼地,她将手套从手腕处褪了下来。手腕是用某种白色的人工材料制造的。裤子里鼓着一个东西,使她一瞬间想起上中学时几件好笑的事情来。座位下传来一阵小小的抓爬声。
  轻如抚摸,的手触到了那罩巾。布从什么硬东西上面轻松滑过,滑落了下去。当她摸到上部那圆顶时,她明白了,她明白那是一只实验室用的大标本瓶,也明白了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带着恐惧;然而又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她揭开了盖子。
  瓶子里是个人头,从下巴底下整整齐齐切割了下来。人头的脸向着她,防腐用的酒精早已将两只眼睛的成侞白色。嘴巴张着,舌头稍稍伸出,灰得很。年代久了,酒精已有挥发,这头已经沉落到瓶底,露在液体表面之上的冠状部分已有一层腐烂。头与下面的身子成一角度,像只猫头鹰似的呆呆地凝视着史达琳。即使用手电摇来晃去地照面部,它依旧默然一副死样。
  这时的史达琳审度着自己。她高兴。她极度兴奋。刹那间她又问自己,这样的感觉是不是很有价值。现在,此时此刻,和一个人头与几只老鼠坐在这辆旧车里,自己的脑子居然还很清楚,为此她感到自豪。

  “好啦,孩子,”她说,“我们再不是堪萨斯那时啦!”她一直想以坚强的口吻说这句话,可现在这么说了,倒又让她觉得虚假空洞,所幸没有人听到。有活儿等着干呢。
  她小心翼翼地往后靠着坐好并四下里瞧着。
  这是什么人选择和制造的一个环境。从沿着301公路慢慢爬行的车辆到这儿,她的脑子里经历了一千光年。
  汽车风窗的几根玻璃立柱上放着儿只经过雕刻的水晶小花瓶,插在里面的花已经干枯了,低垂着。车的工作台翻折朝下,上
  面盖着块亚麻布。台上一只细颈瓶,透过灰尘隐隐闪光。在细颈瓶与它近旁的一个矮蜡烛架之间,蜘蛛织起了一张网。
  她试图想象莱克特或别的什么人同她眼下的伙伴一起坐在这儿喝着什么,还试着给他看这情人节礼物。别的还有点什么呢?她轻手轻脚,尽可能不乱动,搜寻着可以证明这人身份的东西。什么也没有,在一只上衣口袋里,她发现了一卷料子,那是调整裤子长度时做剩下的——他们给他穿这身餐服时,衣服很可能是新做的。
  史达琳去拨弄裤子里那个鼓起的东西。太硬了,就是对上中学时那个年龄来说也太硬了,她想。她用手指拉开拉链,将手电往里照,照到一根磨得发亮的、嵌饰有花纹的木制阴茎。粗大得很呢!她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品德败坏。
  她小心谨慎地转动着标本瓶,仔细检查人头的两侧及后部,看看是否有损伤处。一处也没见到。一家实验室用品公司的名字浇铸在玻璃中。
  她再次凝视这张脸、她相信她的收获够她以后用的了。有意识地瞧着这张脸,看舌头与玻璃接触处的颜色在变化,还不及梦里做到密格斯吞吃自己的舌头那么糟糕。她感到,如果有点什么实实在在的事情可让她做,她是无论什么东西都敢看了。史达琳还是年轻啊。
  WOIK电视新闻转播流动车一滑停,十秒钟内乔妮塔-约翰逊就戴好了耳环,那张漂亮的褐色的脸上也搽好了粉。儿估摸了一下情形。她和她的新闻小组一直在密切注意着收听巴尔的摩县警方的广播,所以赶在巡警车之前先到达了斯普利特城。
  新闻小组成员在他们车子的前灯照耀下:所看到的一切,只是克拉丽丝,史达琳在车库门前站着;手里拿着电简和她那张小小的压膜身份证,头发已被细雨淋湿,贴在了头皮上。
  乔妮塔-约翰逊每次都能发现个什么新人。她从转播车里爬出来,摄像人员紧随其后,来到史达琳跟前。强烈的灯光打开了。
  尤先生深深地陷坐在他的别克车里,窗沿以上只见到他的帽子。
  “我是WPIK新闻的乔妮塔-约翰逊,你说发现了一宗凶杀案?”
  史达琳看上去不太象搞法律这一行的,她也知道。“我是联邦调查局的警员,这儿是犯罪现场,我必须保护现场等巴尔的摩当局——”
  那个助理摄像师抓住车库门的底部正设法往上抬呢。
  “住手!”史达琳说,“说你呢,先生。住手!请往后退。我不是和你开玩笑。帮帮忙,别在这儿。”她多么希望有块警徽,有件制服,什么都行啊!
  “行了,哈利。”那女记者说,“呃,警官,我们愿意尽量合作。坦率地说,这帮人在这儿是要花钱的,我甚至都在想要不要留他们在这里等别的有关当局的人到来。能否告诉我那里面是不是有具尸体?摄像机关了,就你我之间说说。告诉我,我们等。我们会好好的,我保证。怎么样?”
  “我要是你就等着。”史达琳说。
  “多谢。你不会遗憾的,”乔妮塔-约翰逊说,“瞧,我这里有些关于斯普利特城迷你仓库的情报,你也许可以用用。用手电照照写字板好吗?我看看这儿是否能找着。”
  “乔妮,WEYE的流动转播车刚刚从门口拐进来了。”那个叫哈利的男人说。
  “我看看这儿是否能找着。警官,喏,找着了。大约两年前有桩丑闻,说他们试图证实这地方在私下里做交易收藏什么——是烟花吗?”乔妮塔,约翰逊时不时地朝史达琳的肩后面看。
  史达琳转身看到摄像师已仰着躺到了地上,头和肩已进了车库;那位助手在他身边蹲着,准备将小型摄像机从门底下递进去。
  “嗨!”史达琳说。她在他旁边的湿地上跪下,去拽他的衬衣。“你不能到里面去。嗨!我跟你说了不能那么干!”
  两个男人自始至终不停地同她说话,文雅客气地说着,“我们什么也不会去碰的,我们是内行了,你用不着担心。无论如何警察也都会让我们进去的,没问题,宝贝。”
  他们这种连哄带骗瞎管闲事的样子叫她一下子改变了做法。
  她跑到门的一头那个作缓冲用的千斤顶那里,躁起手柄就开始上下揿动。门下来两英寸,发出吱吱嘎嘎刺耳的尖叫声。她再揿。门这时已碰到了那人的胸。他还不出来时,她从插孔里拔出手柄拎着就回到平躺在地上的那个摄像师跟前。别的电视台的灯光这时都已亮了起来,在强光的照射下,她用千斤顶的手柄在他身体上面的门上膨膨地敲击,落得他满身的灰和锈。
  “你给我注意着!”她说,“不听是不是?出来!好,再过一秒钟你就将以妨碍执法罪被逮捕!”
  “别急嘛!”那助手说。他把手放到她身上。她转而又冲着他来。耀眼的强光后面传来喊叫声。她听到警笛在叫了。
  “手拿开往后退,小子!”她脚踩着摄像师的脚踝,脸正对着助手,千斤顶的手柄拎着垂在一边。她没有将这手柄举起来,没举效果也已一样了。事实上,她在电视上看起来已经够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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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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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坑地阵亡战士纪念碑四周长满了玫瑰。这是一片茂密的灌木林。杂乱丛生,小草透不过气来。白色的小花开着,像纸一样卷起。花儿簌簌作响。天色破晓,就快天亮了。每天早上独自穿过马路去往磨坊的路上,温迪施数着一天的时光。在纪念碑前,他数着年头。每当自行车过了纪念碑后的第一棵杨树,他数着天数,从那儿他骑向同一个坑地。夜晚,每当温迪施锁上磨坊,他又数上一遍年头和天数。他远远地看着小小的白玫瑰、阵亡战士纪念碑和杨树。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