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沉船 - 第五十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就在这个时候,克西曼卡瑞也把纳里纳克夏找来,告诉他她已经为他提出了求婚的事,并已得到对方的同意了。
  纳里纳克夏笑了一笑。“现在就已完全谈定了吗?”他问道。“可真叫快!”
  克西曼卡瑞:“当然得快。你知道,我决不能老不死掉呀。你也明白,我对汉娜丽妮一直都非常喜欢。她是一个极不平凡的女孩子。当然,要说到她的外貌——她的肤色可不算很好,但——”
  纳里纳克夏:“求求你吧,妈妈!我现在心里想的还不是她的肤色的问题,而是我决不可能和汉娜丽妮结婚。我实在不能那样做。”
  克西曼卡瑞:“不要胡说了!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可以的。”
  要让纳里纳克夏公开说出他为什么反对的道理来,那的确是一件难事,但他心里的未便明言的思想实际是这样的:自从他和汉娜丽妮交往以来,他一直明确地对她以教父的身分自居;现在忽然转过头来向她求婚,这实在似乎是一种无理之极的事。
  误以纳里纳克夏的沉默为默许,他妈妈接着又说:“现在不管你有什么反对的理由,我都不要听。你似乎为了我的缘故已决心和整个人世隔离,真正要在贝拿勒斯做一个隐士了。像你这么大年岁,要那样做去,可真叫荒唐,我决不能再任你这样胡闹下去了。现在你可注意,不要再错过了这个机会。
  尽快挑定吉期,把这事儿给办了。”
  纳里纳克夏听到这话,不禁一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有一件事情,我现在必须说出来了,妈妈,”他最后终于开口说,“但首先我得求你千万不要因此感到难过。我现在所要讲的这件不幸的事是十来个月以前发生的,现在再来为它悲伤那可实在太没有必要了。可是我知道你的性情就是这样,妈妈,一件可悲的事哪怕早已无法挽回,早已成为过去,你听到后也仍会万分不安。就因为这个缘故,我虽然好几次预备和你谈,却总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现在你可以采用任何方法来禳除我命中带来的灾星,但千万可不要因这个已无法挽救的事徒自悲伤。”
  但克西曼卡瑞立刻就感到非常不安起来。
  “我不知道你要对我讲的是什么事,孩子,”她说,“但你这一段开场白先就使我感到一种无名的恐惧。不管我还能活多久,我可永远也不会有办法压住自己的感情。尽量避开尘世的纷扰也完全是徒劳。你用不着到处去寻找不幸的遭遇;不幸的遭遇却自会落到你头上来。现在马上把你说的那件事告诉我,先不要管我听到后会觉得是幸还是不幸。”
  “今年二月,”纳里纳克夏于是就开始讲道,“我到润波耳去把我的房地产卖掉,找好了一个看守花园的人,就动身到加尔各答去。走到赛拉附近过河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何不放弃火车,走一段水路哩;因此我就在赛拉雇下了一条大木船,接着又向前进发。在水上走了两天之后,船在一个沙滩边停下来,我那时上岸去洗澡,却忽然碰到我们的老朋友布邦背着一支枪从远处走来了。他一看见我,就一步跳过来高兴地大叫着说,‘小鸟没找着,想不到竟遇见了你这只大鸟!’看样子他是在那里做代理县长,那时正在他所管辖的那个区域里巡回视察。我们已经多年没见面了,他说什么也不放我走,一定要我陪他到各处来看一看。有一天我们在一个名叫都巴拍克尔的村子里搭起营帐住了下来,天晚的时候,我们走出去在附近散散步。那个村子非常小。在我们信步闲走着的时候,布邦忽然把我领进了一个有围墙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所瓦房,这房子是建筑在一溜水田旁边。这家的主人立刻搬出两把藤椅来,请我们坐。那时廓子底下有一班学生在上课。一位村塾教师坐在一把木椅子上,脚蹬着廓子上的一很柱子,学童们就都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石板,一起念诵着老师教给他们的功课。屋主人的名字叫塔瑞尼·卡杜瑞亚。他一再向布邦打听我的事情,直到他把我的历史完全弄得清清楚楚之后才罢休。在我们回到营帐里去的时候,布邦却对我说,‘你今天运气可不坏;马上就会有人来向你求亲了。’我问他什么意思,他就对我说:‘塔瑞尼·卡杜瑞亚那家伙是一个专门靠放债为生的人,同时是一个天字第一号的守财奴。在一个新县长到任的时候,他为了急于表示自己非常热心公益,因此就答应把自己的房子分一点出来办学校。事实上,他除了给教师预备两餐饭,其他什么事都不管,而可怜的教师因为吃了他家的饭食,每天就得给塔瑞尼算帐,一直要干到夜晚十点;教员的薪水还是靠学生的学费和政府的津贴支付。塔瑞尼有一个寡妇姐姐,她丈夫死的时候一个钱也没有留下,他因此只得把她弄到家里来住。他姐姐那时已经有身孕了,不久生下了一个女孩子,而她自己却在生产的时候死去。她的死完全是由于缺乏适当的医药照顾造成的。他另外还有一个寡妇姐姐也住在他家,全部家务事都由她担任,因此倒替他省下了一笔雇佣人的花销。这个可怜的寡妇只好负责来喂养那个孤儿,但没有几年她也死去了。自那以后,那女孩子就一直过着非人的生活,整天像奴隶一样替她的舅父舅母做活,但她所得到的报答却只有责骂。她差不多已经超过了应结婚的年龄,但要为一个从不和人交往的孤儿找一个丈夫,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更何况村子里的人谁也不知道她的父母究竟是谁。因为她是一个遗腹子,村子里的那些爱说闲话的人还整天在那里议论她的出身如何可疑。塔瑞尼·卡杜瑞亚是一个爱钱如命的大财主,因此他们也就故意把那女孩子说得很不堪,希望谁要讨她的时候,可以从他手里挤出一大笔嫁资来。在最近四年中,他一直说她还只十岁,就照他的那个说法来算,她现在至少已经是十四岁了。但是你知道,她确是一个我从来也没见到过的,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她的名字叫卡玛娜,这是随着女神拉克西米叫的,而她在任何方面也真是都和那位女神近似。每逢有一个年轻的婆罗门阶级的生客来到这里的时候,塔瑞尼总恨不得跪下来求他把他的外甥女娶去,但是,就是那个年轻人愿意讨她,村子里的人也会设法把他吓跑,拆散她的婚姻。现在毫无疑问是轮到你头上了。’但你知道,妈妈,那时我因为心里感到非常愤怒,立刻就毫不思索地对他说,‘好的,我一定和这姑娘结婚。’过去我一直都想给你领一个信奉正统印度教的年轻儿媳妇回来,好让你大吃一惊——我完全知道,如果我和一个已成年的梵社姑娘结婚,我们两人是谁都不会快乐的。布邦一听到我的话可惊呆了。‘你可别这么说!’他大声嚷嚷着。‘我真要和她结婚,’我说,‘我的主意已经定了。’‘你是说真话吗?’布邦问我。我向他保证我说的完全是真话。塔瑞尼·卡杜瑞亚当天晚上就到我们营帐里来了,他双手握着他那根表示婆罗门身分的圣线,向我提出了他的请求。‘我求你救救我的命,’他说。‘你自己去看看那姑娘,如果你根本不喜欢她——那,这事当然也就算完了,但无论如何请你千万别相信我的仇人们任意栽诬她的那些话。’我当时就回答说,‘我根本不要去看,你现在赶快挑定一个结婚的日子就得了。’‘后天就很好,’塔瑞尼说,‘让我们就在后天办这件事吧。’当然我们很容易理解他究竟为什么那样热切地恳求,并且要那样违反常情地匆忙;他希望免除结婚时请客的那一大笔花销。不管怎样吧,婚礼是终于按期举行了。”
  “举行了婚礼!”克西曼卡瑞惊愕地问道,“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纳里纳?”
  纳里纳克夏:“一点不开玩笑,妈妈。我和我的新娘子坐上了一条船。那天下午我们就动身了——你得记住,那时才是三月,谁都有理由相信天气一定会很好的——但就在那天晚上,在我们上船不过两三个钟头之后,忽然一阵火热的狂风向我们吹过来,我们的船就那么莫名其妙地被它吹翻并完全打乱了。”
  “我的天啊!”克西曼卡瑞惊恐万状地叫喊着说。
  纳里纳克夏:“过了一阵,当我恢复知觉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在深水中挣扎,河上已看不见那条船的影子,也找不见任何其他同船的人了。我通知警察局代为寻找,但至今也没有任何结果。”
  克西曼卡瑞的脸立刻完全失色了。
  “求上天保佑吧,”她说:“过去的事我们是已经没有办法了,但你从此再也别对我提起这件事。我想一想都感到心惊肉跳。”
  纳里纳克夏:“要不是你现在这样坚持着一定让我结婚,妈妈,我永远也不会对你谈起这件事的。”
  克西曼卡瑞:“怎么,那个不幸事件就将永远阻止你再和别人结婚吗?”
  纳里纳克夏:“问题是那个女孩子也可能并没有死。这就是我对再结婚的问题为什么踌躇的原因。”
  克西曼卡瑞:“你这不是瞎胡说吗?如果她还活着,你一定早就会听到她的信了。”
  纳里纳克夏:“她对我的情况完全不了解。她和我差不多和任何两个来自天南地北的人一样陌生。我甚至不敢说她曾经看见过我的脸。来到贝拿勒斯以后,我给塔瑞尼·卡杜瑞亚写过一封信,但显然他并没有见到,因为那封信邮局注明无法投递又给退回来了。”
  克西曼卡瑞:“那又怎样呢?”
  纳里纳克夏:“我已经决定,至少等上一年,我才能真相信她是死了。”
  克西曼卡瑞:“你一向总是顾虑太多!为什么要等上一年呢?”
  纳里纳克夏:“这眼看也就快过去了,妈妈。现在是十二月;下个月是不适宜举行婚礼的。剩下的就是一个二月,到三月一年就满期了。”
  克西曼卡瑞:“那也好。但你一定得记住你是已经正式和人订婚了。我已经和汉娜丽妮的父亲把这件亲事谈定。”
  纳里纳克夏:“谋事在人,成事还在天哩;这件事我只能留给上天去决定吧。”
  克西曼卡瑞:“确实是这样;可是,亲爱的孩子,你刚才讲的那件事实在太可怕了!我现在一想起来还禁不住浑身发抖。”
  纳里纳克夏:“那正是我所担心的事,妈妈。我真怕你的心境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再慢慢安定下来。你每次受到一点惊恐,往往很久不容易使自己的精神恢复常态。现在你总了解我为什么始终不愿把那件事告诉你的原因了。”
  克西曼卡瑞:“你做得很好,我的孩子。近年来我不知是怎么回事,每一听到一点不幸的事,心里就老不能忘掉那可怕的情景。我常常因为怕听到什么不幸的消息,别人寄给我的信我几乎都没有勇气拆开。所以你也知道,我甚至曾告诉过你有许多事不要对我讲。我怕我已经是活得太久,超过我应活的年龄了,要不然我怎么会老遇着这些可怕的事情呢?”
或许您还会喜欢:
午夜的五分前
作者:佚名
章节:2 人气:0
摘要:店内的摆设几乎没有变化。除了满眼遍布的令人一看便联想到店名“圣母玛利亚号”的轮船模型、老旧航海图和小小的地球仪勉强算得上个性外,它与学生街上数不清的各色咖啡馆并没有太多分别。虽然没有特别吸引我的地方,不过想要喝杯咖啡的时候,学生时代的我总是来到这家店。在我和小金井小姐面前摆上两杯水,为我们点菜的店老板也没有变化。他穿着白色衬衫和灰色西装裤,显然这样的装扮与咖啡店店主的身份不甚相称。 [点击阅读]
华莱士人鱼
作者:佚名
章节:29 人气:0
摘要:第一部分序章片麟(19世纪香港)英国生物学家达尔文(1809~1882),是伟大的《物种起源》一书的作者,是提出进化论的旷世奇才。乘坐菲茨·路易船长率领的海军勘探船小猎犬号作环球航行时,他才三十一岁。正是这次航行,使达尔文萌发了进化论的构想。然而,《物种起源》并非进化论的开端。 [点击阅读]
南回归线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0
摘要:《南回归线》作为亨利·米勒自传式罗曼史的重要作品,主要叙述和描写了亨利·米勒早年在纽约的生活经历,以及与此有关的种种感想、联想、遐想和幻想。亨利·米勒在书中描写的一次次性*冲动构成了一部性*狂想曲,而他的性*狂想曲又是他批判西方文化、重建自我的非道德化倾向的一部分。 [点击阅读]
卡拉马佐夫兄弟
作者:佚名
章节:94 人气:0
摘要:献给安娜-格里戈里耶芙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卡拉马佐夫兄弟我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们: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约翰福音》第十二章第二十四节)第一部第一卷一个家庭的历史第一节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卡拉马佐夫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卡拉马佐夫是我县地主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卡拉马佐夫的第三个儿子。 [点击阅读]
印第安酋长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亲爱的读者,你知道,“青角”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无论用在谁身上,这个词都损人、气人到极点,它指的是触角。“青”就是青,“角”就是触角。因此“青角”是个刚到这个国家(指美国),缺乏经验,尚显稚嫩的人,如果他不想惹人嫌,就得小心翼翼地探出他的触角。我当初也是这么一个“青角”。 [点击阅读]
双城记
作者:佚名
章节:58 人气:0
摘要:内容提要1757年12月的一个月夜,寓居巴黎的年轻医生梅尼特(Dr.Manette)散步时,突然被厄弗里蒙地侯爵(MarquisSt.Evremonde)兄弟强迫出诊。在侯爵府第中,他目睹一个发狂的绝色*农妇和一个身受剑伤的少年饮恨而死的惨状,并获悉侯爵兄弟为了片刻婬*乐杀害他们全家的内情。他拒绝侯爵兄弟的重金贿赂,写信向朝廷告发。 [点击阅读]
古拉格群岛
作者:佚名
章节:64 人气:0
摘要:“在专政时代,在处于敌人四面八方包皮围的情况下,我们有时表现出了不应有的温和、不应有的心软”克雷连科:在审理“工业党”案件时的发言第一章逮捕这个神秘的群岛人们是怎样进去的呢?到那里,时时刻刻有飞机飞去,船舶开去,火车隆隆驶去——可是它们上面却没有标明目的地的字样。售票员也好,苏联旅行社和国际旅行社的经理人员也好,如果你向他们询问到那里去的票子,他们会感到惊异。 [点击阅读]
叶盘集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0
摘要:地球夕阳西坠,黄昏的祭坛下,地球,接受我双手合十最后的顶礼!女中俊杰,你历来受到英雄的尊崇。你温柔而刚烈,秉性中揉合着男性、女性的迥异气质;以不堪忍受的冲突摇撼人们的生活。你右手擎着斟满琼浆的金钟,左手将其击碎。你的游乐场响彻尖刻的讥嘲。你剥夺英雄们享受高尚生活的权力。你赋于“至善”以无上价值,你不怜悯可怜虫。你在繁茂的枝叶间隐藏了无休无止的拼搏,果实里准备胜利花环。 [点击阅读]
司汤达中短篇小说集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0
摘要:我出生在罗马一个显贵门第。我三岁时,父亲不幸去世、母亲尚年轻,立意改嫁,托一个无子女叔父照管我的学习。他高兴地、甚至是迫不及待地收留了我,因为他想利用他的监护人身份,决定把他收养的孤儿,培育成一个忠于神甫的信徒。对于狄法洛将军的历史,知道的人太多了,这里就用不着我赘述。将军死后,神甫们看到法国军队威胁着这个宗教之国,便开始放出风,说有人看到基督和圣母木头塑像睁开了眼睛。 [点击阅读]
吉檀迦利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0
摘要:冰心译1你已经使我永生,这样做是你的欢乐。这脆薄的杯儿,你不断地把它倒空,又不断地以新生命来充满。这小小的苇笛,你携带着它逾山越谷,从笛管里吹出永新的音乐。在你双手的不朽的按抚下,我的小小的心,消融在无边快乐之中,发出不可言说的词调。你的无穷的赐予只倾入我小小的手里。时代过去了,你还在倾注,而我的手里还有余量待充满。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