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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1 - 第九章 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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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六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不说话。
  俊帝先开了口:“你故意激阿念重则你,不就是想让我出现吗?我来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六故意激怒阿念,让阿念重重责打她,的确是想让俊帝来看到一切。小六怀着一种微妙复杂的心思,想看看俊帝的反应,看他究竟会帮谁,甚至她都准备好了嘲笑戏弄一切。可是,静安王妃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
  这个曾经让小六一想起就伤心得吃不下饭的女人,小六曾想象了无数次她究竟哪里比娘好,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长得那么像娘,偏偏又穿了一袭青衣,猛然看去,完全就是娘。那些隐秘的愤愤不平和伤心难过都消失不见了,甚至她觉得愧疚不安。
  小六跪下,至亲至今的字眼到了嘴边,却艰涩得怎么都吐不出来。她重重地磕了一下头,又重重磕了一下头,再重重磕了一下头……
  俊帝蹲下,扶住了她,小六咬着唇,依旧没有办法叫出来。
  俊帝道:“这二百多年,肯定有很多人对你说了各种各样的话,我原本也有很多话对你说。你失踪后,我一直想着,找到你后,要和你说的话。刚开始,是想着给你讲什么故事哄你开心;后来,是想如何安慰开导你;再后来,是想听你说话,想知道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再到后来,老是想起你小时候,一声声的唤爹爹;最后,我想,只要你活着,别的都无所谓,小夭……”俊帝抬手,空中出现了一个水灵凝结成的鹰,鹰朝着小六飞冲而来,突然又变成一只大老虎,欢快地一蹦一跳。

  这是小六小时候最喜欢的游戏之一,每天快要散朝是,她都会坐在殿门的台阶上,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等着爹爹,等看到那个疲倦孤独的白色身影时,她就会跳起来,飞冲下台阶,大叫着爹爹,直直地扑进爹爹怀里。爹爹会大笑,一手抱起她,一手变幻出各种动物。
  小六扑进了俊帝怀中,眼泪簌簌而落。
  俊帝搂住了女儿,隔着三百年的光阴,她的欢笑变成了眼泪,但他的女儿终究是回来了,小六唔咽着说:“她们说你……你不要我了,你为什么不去玉山接我?”
  俊帝轻拍着她的背,“当年,我迟迟不去玉山接你,是因为你的五个叔叔起兵造反,闹腾得正厉害。西边打仗,宫里暗杀刺杀毒杀层出不穷,我怕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让你有个闪失,所以想着让王母照看你,等我平息了五王的叛乱,再去接你。没有想到你会私下玉山,早知如此,我宁可危险点也要把你带在身边。”
  小六哽咽着问:“你是我爹吗?”
  俊帝抬起了小六的头,直视着她的双眼,斩钉截铁地说:“我是你爹!纵使你不肯叫我爹,我也永远是你爹!”
  小六终于释然,又是笑又是哭,忙叫:“爹爹……爹爹。”
  俊帝笑了,扶着小六站起,把一方洁白的手帕递给小六。小六赶紧用帕子把眼泪擦干净,可眼眶酸胀,总想落泪,好似要把忍了上百年的眼泪都流干净,她只能努力忍着。

  颛顼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十七跟在他身后。
  小六抱歉地看着十七,“我、我……”想解释,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俊帝摇摇头,道:“他是涂山狐狸家的人,心眼比你多,就算刚开始没想到,后来也早猜到你的身份了。”
  小六苦笑,也是,俊帝和颛顼都不是好脾气的人,能让他们一再忍让,整个大荒也不过寥寥几人。
  十七对俊帝作揖行礼,俊帝问:“涂山璟?”
  十七恭敬地回答:“正是晚辈。”
  俊帝慢悠悠地说:“我记得你和防风小怪的女儿有婚约,是我记错了吗?”
  十七额头冒汗,僵硬地回道:“没、有。”
  “是你没有婚约,还是我没有记错?”
  “是、是陛下没、没记错。”
  小六看不下去了,低声叫道:“爹!”
  俊帝深深地盯了十七一眼,对小六说:“你娘以前居住的宫殿,我做了寝宫,你若想搬回去,让宫人稍微收拾一下就成,我搬回以前住的宫殿。如果喜欢别的宫殿也成,反正这宫里多的是空着的宫殿。”
  “不了,我就住华音殿,正好可以和哥哥说说话。”
  颛顼又高兴又犯愁,瞟了一眼俊帝,说道:“我当然也想你和我住一起,可是你若恢复了女儿身,和我同住一殿,于礼不合。”

  “我……”小六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看着俊帝和颛顼,又吞了回去,以后再说吧。
  俊帝说:“先住着吧,等昭告天下时,再搬也来得及。”
  颛顼欣喜地对俊帝行礼:“谢谢师父。”
  俊帝虽然很想多和小六相处,但知道小六需要时间,反正来日方长,她也不着急,借口还有要紧事情处理,先一步离开了。
  等俊帝走了,小六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了下来,她知道他是至亲至近的人,也清楚记得小时候爹爹是多么疼爱她,可是隔着上百年的光阴,她渴望亲近他,却又尴尬紧张,还有隐隐的畏惧。
  颛顼带小六和十七回华音殿。十七一路都很沉默。
  颛顼让婢女先服侍小六洗漱换衣,等小六收拾完,晚饭已经准备好。
  小六的手有伤,不方便拿筷子吃饭。十七想喂她,刚伸出手,被颛顼抢了先,颛顼说:“这是我妹妹,还轮不到你献殷勤。”
  十七沉默地坐下,也没生气,只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颛顼端了碗喂小六,竟然像模像样,不像是第一次做,小六惊疑地问:“你几时照顾过手受伤的病人?”
  颛顼回道:“我曾匿名去军队里当过十年兵,在军队里,可没人伺候,受了伤,都是队友们彼此照应。我喂过别人吃饭,别人也喂过我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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