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采桑子 - 不知何事萦怀抱 四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四
  连着下了两天雨,天、地、人都变得湿漉漉的有些模糊不清。都说春雨贵如油,但当春雨真的来了,并且没完没了的时候,又让人烦,让人从心里腻歪。
  天快黑了,我随剧组乘车路过东直门立交桥,竟在马路边意外地发现了廖先生。当时他站在路沿下,打着一把破旧的塑料伞,凝神颐志,似乎在思考什么。汽车来来往往,水柱溅起,击在廖先生的身上,他也浑然不觉。剧组的司机说,这老头儿,怎的在路边儿上犯傻!我说,你停车吧,这是我的一个老街坊。
  司机停了车,我跑过去,将廖先生拉上便道说,大下雨的,您怎么在这儿啊?廖先生看见我,很高兴地说,是舜镡哪,您刚开完会?我知道,眼前这位老爷子又认错了人。我说,您坐车跟我回家吧。廖先生有些惶恐地说,不了,您忙,我是闲人,别误了您的正事儿。我说我的正事儿就是送他回家。廖先生问成王府的事情我在政协会上提出了没有。我只好说提了。廖先生说,提了就好,只要政协提出了,政府就得重视,就得有下文,推土机就不敢轻易地开进歌年胡同。
  我再次拉廖先生回家,廖先生说他还要在这待会儿,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儿。
  廖先生再不理我,又去看那雨。
  商店门口看自行车的老太太走过来对我说,这个老头儿是你们家的人哪,他在这儿可是站了大半天儿了,问他话也不言语,不错眼珠地看着那个广告牌子,广告牌儿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他这样?我找了把伞给他,挺大岁数,别淋病了。我向那位好心的老太太道了谢,又看了看雨中的广告牌,那是个很普通的电脑广告,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灯光下,广告图画泛出蓝绿的色彩,在烟雾一样的雨气里飘散着。
  廖先生说,您也在看它吗?我说,是的,我在看那个电脑广告。廖先生说。那儿是东直门城楼。我听了就使劲朝广告牌那边看,企图从上边和周围找出城楼的痕迹来。广告的背景是无尽的高楼和凄凄的雨,我无法安置廖先生记忆中的那座城楼,不禁有些气馁。廖先生则无限赞叹地说,多壮观的城啊!这是明朝建北京盖的第一个城楼,是样城哪!我随口说道,就是一个普通的城罢了,这样的城其他城市还有……廖先生说,这城跟别的可不一样,北京八座城楼,无可替代,各有时辰,各有堂奥,各有阴阳,各有色气。城门是一城之门户,是通正气之穴,有息库之异。东直门,城门朝正东,震位属木,五季占春,五色为青,五气为风,五化为生,是座最有朝气的城楼,每天太阳一出来,首先就照到了东直门,它是北京最先承受日阳的地方,这就是中国建筑的气运。你看故宫三大殿,坐北朝南,方方正正地往那儿一蹲,任你再大的建筑,尖的、扁的、圆的、高的、矮的,谁也压不过它去,为什么?建筑的气势在那儿摆着呢,这就是中国!廖先生说这话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里,没有立交桥,没有广告牌,没有夜色也没有雨水,只有一座城,一座已经在北京市民眼里消失,却依然在廖先生眼里存在着的城,那座城在晴丽的和风下,立在朝阳之中。
  廖先生活在他的记忆里。
  果然,廖先生问我,还记得咱们一块儿修东直门的事儿吗?……我说,我没修过东直门,您跟我四姐修东直门那会儿我还小,只记得城楼子上搭满了杉篙,一车一车往外运渣土。廖先生说,咱们刚接东直门这个活儿的时候,一见那情景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楼基沉陷。立柱糟烂,榫头拔出,墙体开裂,整座城楼向北倾斜,咱们不是修旧,是抢险哪!说着廖先生又去看那广告牌,我不知廖先生记忆中的东直门是旧还是新,我还是劝他回家。司机不耐烦地张望,说是违章停车,最好不要遇上巡逻的警察。廖先生却不想上车,看着大广告牌不忍分别,我说,东直门早拆啦,您不是不知道,您不是还参与过拆它吗?廖先生说,我怎么能参与拆它?我参与过修它,解放初是我和您一块儿修过的,落地重修咱们整整花了一年半时间……
  我只好让司机先回去,我说我得把老先生送回家去。司机就走了。
  雨越下越大。我和廖先生站在雨地里,顶着那把破雨伞,共同欣赏着那座并不存在的城。
  雨水漫过我的脚面,污浊的水混着不远处自由市场的杂物,淙淙地从眼前流过,马路上的油渍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彩,扑朔迷离,让人有一种捕捉不到的恐惧和虚无。

  看见脚下流动的雨水,廖先生说,您瞧,这水都往东南流,就是东直门不在了,它也往东南流。我说。那边有下水道。廖先生说,西北也有下水道。它怎么不往那边流?我说不出话来了。廖先生说,西边有昆仑山哪,有昆仑山就造成了中国西高东低的地势,就有了西北为天门,东南为地户的说法,中国的河水才一律地自西向东流。这用风水学的看法是天不足西北,地不满东南,您能说这是迷信吗?我说,不,这是绝对的科学。廖先生说,当然是科学,风水学在建筑上是须臾不可缺的学问,整个北京也是西北高东南低,这是依着昆仑山势而走的,并非人有意为之,最明显的是故宫紫禁城的金水河,从故宫西北角乾方天门的位置流入宫中,西经武英殿,向东,流过太和门,经文华殿出于东南巽方地户,这实际是一条中国河流走向的模型。当初刚盖起东直门的时候,站在鼓楼那边往东瞅,怎么瞅东直门的飞檐都是西北高、东南低,这是应着咱们中国的地势哪,不是设计的毛病。眼看就到了交工的日子,这一边高一边低的城楼怎么向皇上交差呢?谁也没有办法了。正为难的时候,人群里走出个小工,说他有办法,就见那个小工攀上城楼,将身子倒挂在西北角的飞檐上,下边看的人很多,都说这个小工不要命了,乱哄哄中,小工没了影儿,有人忽然说,西北角不翘了!大伙儿才知道是鲁班爷显圣了,小工是鲁班的化身,他老人家硬用身子把城角压平了……我说,这是传说,应该划入北京民间故事。廖先生说。怎么能是传说?咱们解放初修东直门时证实了这一点。我说。证实了鲁班用身子压平了翘起的楼檐?廖先生说,是的。
  我说,回家后您好好给我说说东直门西北角的事儿,我很想听。廖先生说,这都是您亲身经过的事儿,还用我说吗?我说,这么多年了,我早忘了。廖先生奇怪地看着我,自言自语地说,……怎么会忘?……怎么会忘?……我想,老爷子出来看东直门,家里人肯定不知道,八成是偷着跑出来的,这会儿廖家的人不定怎么着急呢!我揽着廖先生往回走,廖先生却执拗地不挪脚步,双方在无言中僵持。雨水顺着破伞哗哗地往下淌,我的衣服几乎全湿透了。
  天边有几声闷雷。
  我打了个冷战。
  廖先生说他还没有吃饭。我问他没吃什么饭,他说从早晨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我想起前不久在廖家看到的那个被啃过的大月饼,就说,是真的吗?廖先生说是真的,他真的没吃过。望着廖先生诚挚坦然的神情,我不能怀疑他的说法,是的,在这凄冷的雨夜,我不能够拒绝一个老人要吃饭的请求。
  我领着廖先生来到就近的一个饭铺,上了二楼。廖先生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率先坐了,我才发现,他的一双脚原来竟是光着的。我问廖先生鞋在哪里,他茫然地看看脚又抬起头看看我,像是在问我,是呀,鞋在哪儿呢?
  饭店老板看着浑身精湿、顺着头发滴水的我和没有穿鞋的廖先生,看着我们那把破得可以扔进垃圾堆的烂雨伞,有些迟疑。我说。你这儿有什么热乎的尽管往上端,你没见吗,这位老先生冻坏了。老板说,热乎的只有酸菜鱼,我说,酸菜鱼是什么东西?换一种实惠的。老板说,您要吃实惠的,出门往西过两条胡同,小街口有卖卤煮火烧的,两块钱一大碗,便宜。廖先生说,我要吃芝麻烧饼夹酱羊肉,月盛斋用老汤煮出来的酱羊肉。老板顺水推舟地说,吃月盛斋的酱羊肉您得奔前门,出门坐106路无轨,一会儿就到。我说,我们哪儿也不去,我们就在你这儿吃。
  商量的结果是上一个什锦火锅,两大盘三鲜水饺,应廖先生要求,另添了小干炸丸子和大肉包皮子,这种不伦不类的吃法使那个老板一边吩咐厨房一边哧哧地笑。我明白,到现在他也没闹清我们这两个吃客是怎么回事。
  对廖先生“从早晨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的话我是不信的。所以,我做好了给饭店剩一桌子的准备,到时候,饭店的老板怕还有乐子看呢。我将廖家的电话给了老板,托他往老爷子家打个电话,告知老爷子的所在。老板看了我的名字。一下瞪大了眼睛,指着电视里正播放的电视剧说,这个是您写的!我说正是。老板态度一下变了,脸色通红说,敢情是您哪,您怎么不早说是您呢?您这个戏我们天天看,没想到您今天就站在我们跟前儿了……您跟那位老先生,是不是在排演什么戏呢?我说,要排戏你怕也是其中一个少不了的角色。老板说要真是这样,他的饭店就出了名了。

  坐在饭店的窗前,仍旧能够看见外头的电脑广告,也就是说,昔日的东直门仍旧在我们的视野之中,我要换个桌子,廖先生说这儿就最好,不用换了。在等着上饭的时候,廖先生对我说,老祖宗在修建东直门的时候并没有预算出东南地基的下沉,歇山式大屋顶刚度大,重量也大,特别是挂瓦以后,那重量更加速了东南地基沉降,所以修北墙时就发现柱顶斜了二尺,三分之二的榫头都拔出来了。您记得不,当时依您的意思是照原样插上,您说东直门城楼是东西对称的砖木结构,有围墙但不承重,承重的是东西中三排立柱,北面墙里的立柱实际就是浮搁着的。我说,从理论上说,您没错,可是您忘了明朝那个鲁班的故事了,鲁班为什么不压东南角,不压东北角,偏偏要压西北角呢?这就是地势使然了。纵然是民间传说,它也有传说的道理。修复古建,单单只是一个“修”不成,还要察山、察水、察地形,使建筑与环境达到一种平衡,这就是“天人和一”,就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而这一切所依,是以昆仑为准的,天下山脉,祖于昆仑,昆仑山为天下第一山,是帝之下都,万神之所在,天之中柱也!要辨山向水脉,建筑设计就得认宗,认的就是昆仑山……
  在这杂乱的汽车来往中,在这淅沥的雨声中,在一个小饭店的二楼,听着廖先生有关中国古建与昆仑山的议论,我感到了一种不为尘世左右的超然。一种囊括天地万物的大境界。世有“悲歌可以当哭,远望可以当归”的说法,而这和缓的诉说,这雨中的凝望。不正与其有异曲同工之妙吗?没人相信,这思辨清晰、记忆准确、用典精辟的语言,竟出自一个记不清自己吃了几顿饭、辨不清金舜镡和金舜铭的老人,不可思议……
  饭菜很快上来了。廖先生追不及待地抄起筷子,将刚出锅的热丸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填,滚烫的丸子在他的嘴里艰难地倒来倒去,烫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将盘子往我跟前拉了拉说,您慢慢儿吃,还有很多……廖先生不客气地又将盘子拽了过去,向着下一个焦黄圆润的丸子伸出了筷子……我不能赞美廖先生的吃相,也很难将刚才大谈“万神之所在,天之中柱也”的儒雅和现今的饕餮相联系。人,有时候实在是很难用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对此,最直接的解释是,廖先生饿坏了,他的确是从早晨就没有吃饭,他没有胡说。
  一盘炸丸子和一盘饺子见底以后,廖先生吃饭的速度明显降下来。他打了个嗝儿对我说,我知道您是科学家,是大学问,您的祖先是皇族,黄带子,其实我也不是胡吃闷睡的庸俗之辈。有皇上那会儿,风水先生排在上九流的第四位,在师爷、大夫的后头,几千年的经验能沿袭下来,自有它沿袭的道理。中国的风水不全是迷信,它里头也有科学,是研究人与自然关系的科学,顺其自然,尊重自然,这其中风水先生扮演着规划设计师的角色,这话我可记得还是您说的呢……
  我当然不记得我曾经有过这样的言论,想必是我那位四姐与廖先生有过这方面的沟通。我问他东直门北墙的柱子到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他很奇怪地看着我说,您怎会连这个也记不得了?为这个咱们改了老祖宗的章程,用了新办法,扩大了榫头与柱子的接触面。改浮搁而变为插进柱础,再用1:2:3:4的水泥、土、沙、石灰加固柱基,那个东直门哪。就是经历八级地震也倒不了。是您说的,东直门从修建到今天是四百年,等再过四百年,经咱们手修过的东直门还要周周正正地立在北京,立在后辈人的眼前,到那时候咱们都不在了,但咱们的活儿还在。还在经受着时间的检验,后人的检验,这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廖先生突然变得很不好意思,好像做错了什么,说,您还让我就东直门地基的沉降分析和处理办法写过一篇文章,登在建筑杂志上,那篇文章“文革”让人抄了去……可惜了的……

  我这才知道廖先生原来还有过文章发表,并不只是个当不上科长的小干部。廖先生回忆起这些时,尽管对文章被抄了去有些惋惜,但那美好与温馨,仍是毫无掩饰地溢于言表,那是一种充实,一种认可,一种舒畅,一种与老朋友共同经历又共享的愉悦……我不愿意破坏廖先生这种感觉,无形中在他面前扮演着另一个人的角色。
  精诚由衷,可以感人至深。
  向窗外看。外面雨色迷蒙,透过玻璃的水汽,我看到了那座“经历八级地震也不会倒”的城楼……
  廖大愚噔噔地攀上楼梯,在这春寒料峭的雨夜跑得满头大汗。足见其焦虑、急切。紧接着上来的是廖先生的胖老伴儿,她夹着件大棉袄,跑得气喘吁吁,脸色煞白。
  廖大愚见了他父亲,劈头一句就是:全家人找了您一天了!您倒好,在这儿下馆子!
  老伴儿一见廖先生,一把拉住,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喃哺地说:可找着了……你这是干什么呀你?真有个闪失怎么得了!
  廖大愚没好气儿地对他父亲说,您再这么着可不行,能把一家子急死!廖先生大概自知理亏,嗫嚅着说,我是在和舜镡聊东直门的事情……廖大愚说,什么金舜镡,您看清楚了,她是金舜铭,金舜镡死了!上月死的,您没看报吗?上头有金舜镡的照片,画着大黑框子!想必廖大愚也是气得很了,竟将这本应避讳的事情在他父亲跟前一股脑儿端出。
  廖先生用浑浊的眼将我仔细看了一会儿,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起了什么,也似乎什么没想起来,坐在椅子里半张着嘴,眼神有些发直,突然显出了一副傻相。激动中的廖大愚还在不容人插话地说个不停,他说上午他妈跑到前院,当着不少人说他爸爸不见了,有的人当时就要看看大师怎么通过特异功能找到老爷子去向。廖大愚说,这不是出我的丑吗?我知道他跑哪儿去了!发动群众找吧,派出所、公安局、急救中心,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就差给ll0打电话了。
  我想,亏得廖大愚没拨ll0,否则大师找父亲还要动用警察,那面子实在是挂不住的。
  胖老伴儿一边给廖先生换衣服,一边说她参加“传销学习班”回来,没见着老爷子,也没太在意,料想这下雨天也不会上哪儿去。等到她换好衣服做了半截儿饭,才发现家里一直没见老爷子,赶紧将炒了一半的菜撤了火,四处去找,找了几条胡同都没有,急得不行,不得已才到前院找儿子。大愚听到这儿就埋怨他妈不该去参加什么传销班,说那些搞传销的都是坑人的,专坑熟人,什么上线下线,通通扯淡。老太太说,你那些阴阳八卦就不是扯淡啦?爸爸是你爸爸,又不是我爸爸,我这一天天够不易的了,得看孩子似的看着他,一不留神就走了……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看来廖先生这种不打招呼的出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廖大愚烦躁地说,以后把后院的门加锁,省得老提心吊胆!老太太想了想,无可奈何地说,实在不行也只有这样了……
  我想像着廖先生被锁在小院里的情景,一种凄凉与沉重由胸臆间泛起,命运的悲惨和可怜使我感到活着的无奈与身不由已,难道人老了都将遭此下场吗?廖大愚窥出我的心思,解释说,外人不知,看着跟好人一般,其实病得厉害了。我问是什么病,廖大愚说是脑萎缩,也就是老年性痴呆。没法治。我想,廖大愚的论断不是很准确。廖先生的大脑某一部分是萎缩了,但某一部分却是活跃的,充实而灵动。常人所不能及。
  看到廖先生光着的脚,廖大恳赶紧脱下自己的鞋套在他父亲的脚上。这使我很感动,虽然成了大师,虽然要将他的父亲锁在小院里,但毕竟是个孝顺儿子。
  廖先生一直傻愣愣地坐着,那眼神透过玻璃,不知伸展到了什么地方……那些往事都已升华散尽,凝成了看不见的纯净气体,连发酵的能力也失去了。眼前这些人,窗外那些景,包皮括那个广告幻化的东直门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一片空落的苍白,白得让人窒息,空得让人心寒……
或许您还会喜欢:
罗兰小语
作者:佚名
章节:74 人气:0
摘要:我流着泪写这些故事,为那把母“鸡”当做妈妈的孩子,为那被老师误解,被父母否定的孩子,为我们这一代失去了的天伦之乐。什么时候不再看到被亏待而流泪的孩子呢?什么时候重拾我们的天伦之乐呢? [点击阅读]
美的历程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0
摘要:中国还很少专门的艺术博物馆。你去过天安门前的中国历史博物馆吗?如果你对那些史实并不十分熟悉,那么,作一次美的巡礼又如何呢?那人面含鱼的彩陶盆,那古色斑斓的青铜器,那琳琅满目的汉代工艺品,那秀骨清像的北朝雕塑,那笔走龙蛇的晋唐书法,那道不尽说不完的宋元山水画,还有那些著名的诗人作家们屈原、陶潜、李白、杜甫、曹雪芹...... [点击阅读]
致青春
作者:佚名
章节:179 人气:0
摘要:9月10日,南国的盛夏,烈日炎炎。大学新鲜人郑微憋红了一张脸,和出租车司机一起将她的两个大皮箱半拖半拽从车尾箱里卸了下来。她轻轻抬头用手背擦汗,透过树叶间隙直射下来的、耀眼的阳光让她眼前短暂的一黑,突然的高温让她有些不适应。她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掏了掏,翻出了出门前妈妈给她备下的零钱,递给身边的出租车司机,笑眯眯地说道:“谢谢啊,叔叔。 [点击阅读]
花田半亩
作者:佚名
章节:46 人气:0
摘要:我们教的中文,是主张从良好情怀的心里发芽的中文。这样的一颗心,田维无疑是有的。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她目光里那一种超乎她年龄的沉静,对于我们都意味着些什么了。经常与死神波澜不惊地对视的人,是了不起的人。田维作为中文女学子,之所以对汉字心怀庄重,我以为也许还是基于这样的想法——要写,就认认真真地写。而且,当成一次宝贵的机会来对待。这令我不但愀然,亦以肃然,遂起敬。 [点击阅读]
莎菲女士的日记
作者:佚名
章节:33 人气:0
摘要:十二月二十四今天又刮风!天还没亮,就被风刮醒了。伙计又跑进来生火炉。我知道,这是怎样都不能再睡得着了的,我也知道,不起来,便会头昏,睡在被窝里是太爱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上去。医生说顶好能多睡,多吃,莫看书,莫想事,偏这就不能,夜晚总得到两三点才能睡着,天不亮又醒了。象这样刮风天,真不能不令人想到许多使人焦躁的事。 [点击阅读]
莫言《会唱歌的墙》
作者:莫言
章节:31 人气:0
摘要:第一次去青岛之前,实际上我已经对青岛很熟悉。距今三十年前,正是人民公社的鼎盛时期。全村人分成了几个小队,集中在一起劳动,虽然穷,但的确很欢乐。其中一个女的,名字叫做方兰花的,其夫在青岛当兵,开小吉普的,据说是海军的陆战队,穿灰色的军装,很是神气。青岛离我们家不远,这个当兵的经常开着小吉普回来,把方兰花拉去住。方兰花回来,与我们一起干活时,就把她在青岛见到的好光景、吃到的好东西说给我们听。 [点击阅读]
莫言《天堂蒜薹之歌》
作者:莫言
章节:24 人气:0
摘要:莫言十九年前,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一件极具爆炸性的事件——数千农民因为切身利益受到了严重的侵害,自发地聚集起来,包皮皮围了县政府,砸了办公设备,酿成了震惊全国的蒜薹事件——促使我放下正在创作着的家族小说,用了三十五天的时间,写出了这部义愤填膺的长篇小说。在初版的卷首,我曾经杜撰了一段斯大林语录:小说家总是想远离政治,小说却自己逼十近了政治。 [点击阅读]
莫言《檀香刑》
作者:莫言
章节:20 人气:0
摘要:一那天早晨,俺公爹赵甲做梦也想不到再过七天他就要死在俺的手里;死得胜过一条忠于职守的老狗。俺也想不到,一个女流之辈俺竟然能够手持利刃杀了自己的公爹。俺更想不到,这个半年前仿佛从天而降的公爹,竟然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俺公爹头戴着红缨子瓜皮小帽、穿着长袍马褂、手捻着佛珠在院子里晃来晃去时,八成似一个告老还乡的员外郎,九成似一个子孙满堂的老太爷。 [点击阅读]
莫言《生死疲劳》
作者:莫言
章节:59 人气:0
摘要:《生死疲劳》叙述了1950年到2000年中国农村50年的历史,围绕土地这个沉重的话题,阐释了农民与土地的种种关系,并透过生死轮回的艺术图像,展示了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农民的生活和他们顽强、乐观、坚韧的精神。小说的叙述者,是土地改革时被枪毙的一个地主,他认为自己虽有财富,并无罪恶,因此在阴间里他为自己喊冤。 [点击阅读]
莫言《红蝗》
作者:莫言
章节:10 人气:0
摘要:第二天凌晨太阳出土前约有十至十五分钟光景,我行走在一片尚未开垦的荒地上。初夏老春,残冬和初春的记忆淡漠。荒地上杂草丛生,草黑绿、结实、枯瘦。轻盈的薄雾迅速消逝着。尽管有雾,但空气还是异常干燥。当一只穿着牛皮凉鞋和另一只穿着羊皮凉鞋的脚无情地践踏着生命力极端顽强的野草时,我在心里思念着一个刚刚打过我两个耳光的女人。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