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猜火车 - 小说《猜火车》在线阅读——爱丁堡国际艺术节的第一天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爱丁堡国际艺术节①的第一天
  经历前两次失败,才能获得第三次的②成功。正如变态男所云:下定决心戒毒以前,一定要先弄清楚这事儿可不可行、后果如何。你只能在失败中学习经验,而你学到的,就是一定要做好准备工作。他说得很有道理。不管怎么着,我这次可是做好准备了。我预付了一个月的房租,租下了这间可以鸟瞰雷斯高尔夫球公园的大房间——太多混蛋知道我蒙哥马利大街住宅的地址了。另外,手头要有现钱,手里没钱心里发慌。当然,对于戒毒来说,最容易的就是最后一针了,我今天早上已经在左臂上打过了。为了专心做好戒毒的筹备事项,总得先提提神吧。现在我得赶紧去超市了,购物清单上有一大堆东西等着我买呢。
  十罐亨氏牌番茄汤,八罐蘑菇汤(全部冷着喝),一大桶香草冰淇淋(融化后饮用),两瓶泻药,一瓶扑热息痛,一包皮爽口锭,一瓶维生素,五升矿泉水,十二瓶运动饮料,以及一些杂志:不太粗暴的色*情杂志、《威兹漫画》、《今日苏格兰足球》、《投注》,等等。最重要的一件事我已经做好了:去了一趟爹妈家,从浴室的药柜里偷走了我妈的镇定剂。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我妈已经不用镇定剂了。即使要她用,她这个性*别,她这把年纪,医生一定会很大方地开给她的——就像散发糖果一样。所有物资一应俱全,这让我很高兴,再往下就是艰难的一个星期了。
  我的房间很空,连地毯都没有,地板中间的床垫上放了个睡袋,此外还有一台电暖器、一台黑白电视、一张小小的木椅子。我有三个塑料桶,每个桶里都是加了消毒液的水,这是用来拉屎撒尿以及呕吐用的。我还把买来的那些瓶瓶罐罐排列整齐,保证我躺在破烂床垫上的时候,伸手就能够着它们。
  我又给自己打了最后一针,来慰劳自己的辛勤大采购。最后一针还可以帮助我睡去,并向毒|品告别。我只用了少量的海洛因,我需要速战速决。在此之后,戒毒的痛苦来了:和以前一样,最开始是胃里感到恶心,不可名状的焦虑,一旦这种病态的感觉抓住了我,就会立刻变得痛苦至极,难以忍受。我开始牙疼,牙齿、下颚、眼窝都在疼,这疼痛无法遏制,悲剧性*地蔓延到了全身的骨骼。我开始流汗、颤抖,背上的汗水如同秋天汽车顶上的露水。没办法,我仍然无法面对这莫大的痛苦,我感觉自己行将崩溃。行动的时候到了,我需要弄点儿温柔的老式缓冲药物,好让自己安定下来。我还需要一剂毒|品,只要一点点,就可以让我彻底放松,安稳入睡,然后再和这玩意儿彻底决裂。斯万却在这时消失了,另一个毒贩席克又被警察抓走了,只剩下斯万的小跟班雷米。我跑到公寓大厅,打公用电话找雷米。
  当我打电话的时候,有个人飞快地与我擦肩而过。我躲闪了一下,却也懒得看来者是谁。我不想在这破地方久留,更没兴趣认识新邻居。刚才那傻逼对我来说如同不存在,除了雷米,现在任何人对我都没意义。硬币掉了进去,电话终于接通,但另一头却是一个年轻姑娘:“喂?”她还打了个喷嚏。她是热伤风了还是毒瘾发作了?
  “雷米在吗?我是马克。”雷米一定对这女孩儿提到过我吧,因为我并不认识她,她却知道我这个人。
  “雷米不在。”她冷冰冰地说,“他到伦敦去了。”
  “伦敦?我C……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他有没有什么东西留给我?”这时候只好靠运气了。雷米这孙子。
  “没有……”
  我颤抖着挂了电话。现在,摆在面前的是两条路:一,回房间去,撑过这一段;二,打电话给另一个毒贩弗瑞斯特,去慕尔赫斯买点儿劣质毒|品,然后放弃戒毒。二十分钟之后,我做出了选择。“到不到慕尔赫斯,这车,哥们儿?”我一边颤抖着,一边把四十五便士塞进投币箱。我的脑袋里如同风暴大作,我需要一个可以停靠的港口。
  上车的时候,我跟一个老太太擦身而过,她用邪恶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的样子一定他妈糟透了。但是我无所谓,我只关心自己、毒贩弗瑞斯特以及我们之间的距离。随着公共汽车开动,这距离正在缩短。
  车内空空荡荡,我坐在公共汽车下层的后座上,有个姑娘在我对面,听着索尼单放机。她长得怎么样?我他妈才懒得关心。虽然这是一部“单人”播放机,但音乐声还是清晰入耳。那是鲍伊①的一首《金色*年代》。
  别说生活空虚
  天使
  看看蓝天,夜晚温暖,生活才刚开始
  岁月缓缓流过……
  我有鲍伊的每一张专辑。这孙子的唱片可真他妈多,连演唱会版都有。可我现在对他和他的傻逼音乐全无兴趣。我只关心麦克•弗瑞斯特,一个又丑又没才华的王八蛋 ——没出过半张唱片,单曲销量为零。可是现在,宝贝麦克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就像变态男所言:除了现在,什么都不存在(我记得某个牌子的巧克力广告也是这么说的)。现在什么感觉都是扯淡,重要的只是:我犯瘾了,而麦克恰好是毒贩。
  有些老混蛋总是在这个点儿坐公共汽车,而且上车之前总得先跟司机扯淡,问点儿车次路线始末车时间之类的问题。这些老混蛋真他妈该死。一个老太太还在废话连篇,而司机却任由她废话连篇,我他妈真快噎过去了。人们总是谴责年轻人到处涂鸦破坏公物之类的,但对老家伙们对我们的精神虐待却视而不见。

  老太太终于上了车,嘴巴瘪得像猫屁眼。她坐到我前面,给了我一个后脑勺。我真希望她突然脑溢血,或者心脏病突发,哏屁算了……还是别了,如果真是那样,更会耽误我的时间。她应该忍受着痛苦慢慢死掉,这才足以补偿对我造成的痛苦。如果她飞快地哏屁了,有的人就该找到机会来小题大做了。对于她来说,癌症最合适了,我愿意贡献出一个坏细胞,让它在这个老太太身上滋长蔓延……可惜,坏细胞却在我体内,而不到它该去的地方。我筋疲力尽,不能继续思考了。对于这个老太太,我连厌恶她的力气都没了。我感到的只有彻底的冷漠。
  我的脑袋上上下下地甩着,几乎快要从肩膀上飞出去,落到前面那老太太的大腿上。我赶紧紧紧抓住脑袋,手撑着膝盖。糟了,我可能坐过站了。于是我只好在潘尼维尔大街下车,面对着一个购物中心。我穿过机动车道,穿过购物中心,穿过铁门紧闭、从未租出去过的店面,穿过空洞的停车场。自打购物中心建好,我就没见过有汽车来到这里。从二十年前就是如此。
  弗瑞斯特小公寓地处的街区,在慕尔赫斯算是比较大的。这一带的建筑物大多是两层楼,而他的却是五层带电梯,只不过电梯坏掉了。为了节省体力,我爬上楼的时候用手撑着墙。
  一路上,我抽筋、疼痛、汗流浃背,中枢神经几近崩溃,而且肚子也开始闹意见了。我一阵恶心,长久以来的便秘此刻好像突然通了。在弗瑞斯特的家门口,我竭力打起精神,但他一定看得出我的状态很不好。一个瘾君子总是能知道谁的毒瘾正在发作。我只是不想让这孙子知道我有多沮丧。为了得到药,我宁可接受弗瑞斯特的种种虐待,但却不想向他表露我的痛苦。
  显然,弗瑞斯特已经从雕花玻璃门的后面,看到了我的红头发。但这厮耗了一个世纪才吭声。我还没进门,这厮已经开始整我了。他的口气冰凉。
  “你还好吧,瑞顿?”他说。
  “还不坏,麦克。”他叫我“瑞顿”而非“马克”,而我却叫他“麦克”而非“弗瑞斯特”。他居然假惺惺地对我这个瘾君子问好,而我是不是应该讨好这孙子呢?眼下也只好如此。
  “进屋。”他轻描淡写地耸耸肩膀,我低眉顺眼地跟了进去。
  我坐到沙发里,尽量远离一个断了腿的胖女人。她把打了石膏那条腿大大咧咧地放在咖啡桌上,脏了吧唧的石膏和桃色*短裤中间,露出一截让人恶心的大肥肉。她的大-乳-房就放在一个超大号健力士啤酒罐上,棕色*汗衫紧紧绷住一身的赘肉。她的头发油腻腻的,看得出来染过,但日久掉色*,发根的一寸处已经呈现出灰黄的颜色*了。这婆子对我视若无睹,但每当弗瑞斯特一讲那些我听不懂——可能就是讽刺我——的狗屁笑话时,她就会像母驴一样狂笑,形状可怖,使人尴尬。弗瑞斯特坐在我对面的一张坏掉的摇椅上,他的脸很肥,身体却很瘦,才二十五,头就几乎秃了。两年前他就开始脱发,让我怀疑他得了艾滋病。不过这也只是怀疑,俗话说,好人不长命,弗瑞斯特可算不上好人。通常,我都会出言不逊,可现在,我宁愿聊一聊我奶奶的直肠手术。麦克大哥现在对我来说可是至关重要的人物呢。
  而麦克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面相邪恶的家伙。这家伙直盯住那胖婆子,估计是觊觎着她嘴里那根卷得很不专业的大麻烟。胖婆子装模作样地狠嘬一口,然后把烟递给他。我一向很烦这种人——獐头鼠目,死虫子一样的眼睛深深嵌在脸上。当然,这样的人也不全是坏蛋,只不过这家伙的打扮实在很荒诞,一眼就让人觉得他是个怪物。显然,他经常光顾温莎集团酒店,比如该集团在索顿、伯斯、彼得赫这些地方的分号①。他穿着深蓝的裤子、黑皮鞋,芥末黄的马球衫在领口和袖口还有蓝色*的细滚边,椅背上还挂着一件绿色*羽绒外衣(现在天气明明热得要命啊)。
  没有人做自我介绍,不过这就是秃头弗瑞斯特的风格。他是这儿的老大,而且他很清楚这一点。这厮开始废话连篇,就像一个赖着不愿睡觉的小孩。而那位不知姓名的时尚先生,就叫他“约翰尼•索顿”好了,这厮什么也没说,却总是神秘地对我微笑,有时还翻个白眼,故作很爽的姿态。如果你想看怪胎,那么敬请参观索顿先生。至于那个胖婊子,她简直是又丑又土,而我却只能偶尔对她报以谄媚的笑容,尽力保持礼貌。
  听完一通废话,我的疼痛和恶心已经难以承受了。我不得不插嘴,打断他们。
  “很抱歉打断几位聊天,可我想说点正事儿。你这儿有药吗?”
  但就算弗瑞斯特要耍我,也没必要做出如此歇斯底里的反应吧。
  “你丫给我闭嘴,孙子!我让你说话了吗?管好自己的屁眼儿行吗?你要是不喜欢我的朋友,那可以滚蛋——一切都免谈。”
  “消消气儿……”我只好摇尾乞怜。现在这人对我来说就是上帝。我愿意跪在碎玻璃上,爬上一千英里,去把他的大便当牙膏用。在这场“麦克•弗瑞斯特扮演硬汉”的游戏里,我只是小角色*而已。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游戏有多么荒唐。而且一目了然,他这么做只是想在他的朋友“约翰尼•索顿”面前拔拔份儿罢了。可是无论如何,现在麦克•弗瑞斯特就是老大,在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对于比这还要粗暴的、仿佛是永无休止的侮辱,我都可以承受。我根本不在乎。我什么都不爱(除了毒|品),什么也不恨(除了不让我拿药的人),也什么都不怕(除了断药的时刻)。我也知道,如果弗瑞斯特这狗屎不打算给我药,也不会对我喷这些粪。
  想一想弗瑞斯特恨我的原因,还是很有成就感的。这厮曾经迷上过一个妞儿,人家却很烦他。后来这女的被我搞过,搞过之后,我们双方都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弗瑞斯特却醋意大发。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经历吧:偷着不如偷不着的,送上门来的反倒不懂得珍惜。这就是生活,在男女关系上也没什么不同的。我以前也有过类似“偷不着”的情况,不过却并不太计较得失。每个人都会遇到这些鸟事儿的嘛。可眼下的问题是,弗瑞斯特这个心胸狭窄、斤斤计较的二逼,竟然为了陈芝麻烂谷子恨上我了。尽管如此,我仍然得爱他,他有药嘛。
  麦克逐渐厌倦了侮辱我的游戏。作为一个虐待狂,他看到洋娃娃都得拿针去扎一下。我倒也愿意配合他,只不过眼下我已经昏天黑地了。终于,他问:“带钱了吗?”
  我掏出皱巴巴的钞票,卑躬屈膝地放到咖啡桌上弄平。我完全把弗瑞斯特当做大佬来顶礼膜拜。这时我忽然发现,在肥婆子腿上的石膏上,有一个又粗又黑的箭头,直指她的两腿之间,箭头旁边还写着几个大字:老二入口。我又开始恶心了,我得赶紧拿到药,然后离开这里。让我吃惊的是,麦克把钱拿走,却从兜里拿出来两颗白色*的小药丸。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操蛋玩意儿,那两颗药丸形同炸弹,还包皮了一层蜡。一股没来由的怒火涌了上来,不,这还不是无名火,而是有凭有据的愤怒。只有在想吸毒而不得的时候,我才会有如此强烈的情绪。
  “这他妈的是什么狗屎东西?”
  “鸦片。鸦片栓剂啊。”麦克的语气一改之前的嚣张,变得小心翼翼的,几乎对我赔不是了。我的愤怒已经彻底粉碎了我们之间施虐与受虐的关系。
  “你他妈给我这个干吗?”我想也没想就骂,但后来还是挤出了一个微笑。这算是给了麦克一个台阶。
  “能听我解释吗?”他冷笑一声,又夺回了刚刚被剥夺的“施虐权”。此时,“约翰尼•索顿”不禁怪叫起来,肥婆子也在傻笑。弗瑞斯特继续说:“你并不需要猛药是吧?你需要那种缓慢见效,慢慢消除痛苦的药,好用它来解除毒瘾。那么这玩意儿对于你来说太合适了,简直是为你量身订做的。它会在你身体里慢慢溶化,慢慢起作用,然后再慢慢消失。医院用的都他妈是这玩意儿。”
  “你会用这玩意儿?”
  “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他笑着,但不是对我,而是对着“约翰尼•索顿”。肥婆子甩着头,把油腻腻的头发抛在脑后,露出满嘴黄牙。
  我只好接受了建议,遵从了他的“经验之谈”。而后我暂时告退,躲到厕所里去享受这两颗灵丹妙药。我匆忙把它们塞进了屁眼。这还是我第一次抠自己的那地方呢,感觉当然是既慌张又恶心。我还在浴室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红发蓬乱,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还长着粉刺。我有两颗很漂亮的粉刺,几乎可以称为瘤子了,一颗在脸颊,一颗在下巴。我的这副丑陋模样,几乎可以和那肥婆子凑成绝配了:我们乘着贡多拉①徜徉在威尼斯的水面,那景象可真是滑稽而又变态啊。我下了楼,虽然仍不舒服,但却已爽多了。
  “耐心等待,一会儿你就爽了。”我像鹅一样挪回起居室时,弗瑞斯特粗声粗气地说。
  “是啊,是啊。灵丹妙药已经塞进了我的屁眼。”见到我的窘态,“约翰尼•索顿”也第一次微笑了。我几乎可以看见他那张臭嘴里的血。而肥婆则古怪地看着我,仿佛我把她刚刚生出来的孩子掐死了。她那张苦脸让我既想大笑又想撒尿。麦克呢,一副莫名其妙的受伤神情,那副不可一世的鸟样子倒是不见了。自从我给他钱买到药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没资格对我颐指气使啦。对于我来说,他现在连购物中心里的一泡狗屎还不如。得了,大功告成,我可以闪人了。
  “回见,各位。”我对“索顿”和肥婆点头告别。“索顿”微笑着对我眨眨眼,仿佛要用笑容照亮整栋房子。就连肥婆也强挤出一丝微笑。他们的笑容更证明了我与麦克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质变。作为进一步的印证,麦克甚至恭送我出门:“有空来玩儿啊。不好意思,刚才态度不太好。你知道,唐纳利那傻逼快把我搞疯了,那人就是天字一号神经病……这事儿以后再跟你细聊。咱们还是哥们儿吧,马克?”
  “回头见,弗瑞斯特。”我说。希望我的口气有足够的恐吓效果,就算弗瑞斯特这厮没被我吓倒,也能让他浑身不自在。但出于理智,我并不想和这个毒贩就此闹掰,没准儿将来还用得上他呢。然而说实在的,我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因为这意味着我以后还会吸毒,我的戒毒计划也会彻底流产。
  下楼以后,我已经忘掉了大部分的痛苦。我觉得药效上来了,身上的疼痛也缓解了。尽管我知道,这可能是自欺欺人,但我还是这样自我安慰。
  可是这时,我有了一个既真切又强烈的感觉:下腹危机四伏,什么东西在里面溶化。我已经便秘五六天了,可现在,一肚子臭屎却要奔涌而出。我放了个屁,却把一小团屎都崩到裤子上啦。我玩儿命夹紧屁股。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解决排泄问题。我也可以回到弗瑞斯特的公寓,借用一下他的厕所,但在此时此刻,我实在不想和那厮有什么纠葛了。我想起购物中心后面的博彩投注站还有一个厕所。

  我走进烟雾弥漫的投注站,直奔厕所。那是一副什么操蛋景象啊:两个人站在门口,直接冲里面撒尿,而地板上早已水漫金山,臭气熏天,满得就像游泳池外的洗脚池。两个痞子把他们的那玩意儿甩干净,放回裤裆里,就像收起一条烂手绢。一个人迟疑地看了我一眼,随后拦住了我:
  “马桶堵了哥们儿,你不能进去拉屎。”他还指了指一个没盖儿的马桶,那里面满是棕黄|色*的屎汤子,还漂着卫生纸和几坨固态大便。
  我坚定不移地盯着他:“我他妈憋不住了,哥们儿。”
  “你不想在这么脏的地方拉屎吧?”
  的确,我他妈就是要在这儿拉。眼前这哥们儿还觉得自己像查尔斯•布朗森①呢吧,可他扮演的查尔斯•布朗森却如同迈克尔•J.福克斯②。他其实还有点儿像猫王③——如今已经哏屁的猫王——肥胖、腐烂、臭不可闻。
  “你他妈滚蛋,我想在哪儿拉就在哪儿拉!”我这么一喊,那厮却对我道歉了。真没想到,还有人会在乎我的愤怒。
  “消消气儿,只不过附近总有一票小混混跑到这儿来吸毒,这让我们很不爽。”
  “那帮混混太讨厌了。”他的朋友也插嘴道。
  “我喝了好多天的啤酒,真快憋不住了,哥们儿。马桶是脏了点儿,不过聊胜于无,对吧?要是不拉在马桶里,我就得拉在裤裆里啦。反正我喝高了,我可不在乎这儿脏不脏。”
  眼前这厮终于被我说服,让出条道。我走了进去,感到地板上蔓延的尿液已经渗入皮肤,被我的毛细血管吸收。我想起了那个荒唐的说法:绝不把屎拉在内裤上。可现在,我已经拉在裤子上啦。运气实在太好了:公共厕所的门锁一般都是坏的,而这个厕所的门锁竟然完好无损地挂在那里。
  我迅速宽衣解带,一屁股坐在又冷又湿的马桶上,清空了肚子里的存货,并且觉得把身体里的所有东西都拉出去了:心肝肺肚大肠小肠,就连即将报废的大脑都掉进了马桶。在我大便的时候,苍蝇在我脸上飞舞,搞得我浑身痒痒。令我觉得惊奇又有趣的是,我一伸手,居然抓到了一只。我紧握拳头,捏死了它。摊开手掌之后,我看到了一只巨大多毛、恶心无比的绿豆蝇。
  我把苍蝇尸体抹在墙上,然后用食指蘸着它的汁液,在墙上写起字来:先是一个H,然后是I,然后是B,最后是S。当我写到S的时候,颜料用尽了。不过没关系,我从多汁的H上借用了一些,继续完成了这副涂鸦作品①。一只惹人讨厌的绿豆蝇,居然为艺术作出了贡献。我不禁深入思考起这件事所象征的积极意义来。然而正当我纵情遐想之际,一股恐惧贯穿了我的身体。我坐在那儿僵住了,但也仅仅僵了一下子。
  我从马桶上滑下来,膝盖着地,搞得尿液飞溅。牛仔裤飞快地浸透了,但我却无暇去顾及。我把袖子卷起来,看了一眼手臂上满是疙瘩、偶尔会流血的疤痕,仅仅迟疑了一秒钟,就将手掌连同胳膊都伸进了马桶里。我奋力地寻找着,立刻找到了一颗药丸。这颗药丸略微溶化了一点,但还保持着基本形状。我用手把粘在上面的大便抹掉,将药丸放在水槽上,继续去摸索第二颗。我憋着气,在这一带的臭老爷们儿的排泄物里辛勤耕耘。谢天谢地,第二颗也完璧归赵了。它的形状保持得比第一颗还要完好。而对于一个瘾君子来说,比大便更让人讨厌的就是水了②。现在,我的手上沾满了棕黄|色*的粪水,如同穿T恤晒太阳后形成的古铜色*健康皮肤。黄|色*的粪水一路覆盖到我的胳膊肘,我他妈真要疯了。
  尽管讨厌水,但我想,还是应该用冷水洗洗手。这恐怕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认真彻底地洗手,好在还能忍受。我用内裤上还算干净的部分擦了屁股,然后把内裤扔进了马桶。反正马桶里面已经堵满了大便,多它也不多。
  当我正在穿臭气熏天的levis牌牛仔裤时,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湿冷的感觉再次侵袭我的双腿,这简直比粪臭还要让人难以忍受,我又开始头晕脑涨了。
  “快点开门,你丫在里面干吗呢?”
  “再憋会儿吧你!”
  我原打算将那两粒药丸囫囵吞下去,但转念一想,赶紧打住:这可是塞在屁眼里的东西啊,而且还包皮着腊。既然我肚子里的东西已经拉干净了,那这些药丸也可以重返工作岗位了。走你,药丸回去了。
  我在众人古怪的注视下离开了投注站,好在排队等撒尿的家伙们倒没唠叨什么。我注意到那个“猫王或布朗森般的男人”正对着电视手舞足蹈。
  走到公共汽车站,我才感到天气特别热,让人大汗淋漓。我想起,今天是爱丁堡国际艺术节的第一天。好嘛,那帮家伙真是挑了个好日子。我靠在车站旁的墙边,让太阳晒干牛仔裤。一辆32路公共汽车驶来,但我却打不起精神,动也没动。直到第二辆来了,我才跳上车,坐回雷斯。是时候给自己做个大清洁了。在上楼梯的时候,我这样想。
或许您还会喜欢:
朗热公爵夫人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泰蕾丝修女地中海一岛屿上,有一座西班牙城市。城中有一所“赤脚穿云鞋”的加尔默罗会修道院。泰蕾丝女圣徒,这位名见经传的女子,一手进行了宗教改革,创立了一个新教派。这修道院中一切规章,从宗教改革时期严格保持至今,一成不变。这件事本身可能已使人感到非同寻常,但却是千真万确的。经过法国大革命和拿破仑战争时期的荡涤,伊比里亚半岛和欧洲大陆的修道院几乎全部被毁或遭到激烈冲击。 [点击阅读]
末日逼近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萨莉!”哼了一声。“醒醒,萨莉!”“别……闹!”她含糊地应道,这次加大了嗓门。他更用力地推。“醒醒,快醒醒!”查理?是查理的声音,是在叫她。有多久了呢?她慢慢清醒过来。第一眼瞥到的是床头柜上的闹钟。两点一刻。这会儿查理不可能在家,他应该在值班的。等看清了他的面孔,萨莉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出事了。丈夫脸色惨白,鼓着眼睛,一手拿着汽车钥匙,一手还在用力地推她,似乎根本没有发现她已经睁开了眼睛。 [点击阅读]
机器岛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0
摘要:如果旅行开始就不顺,恐怕到末了都会磕磕碰碰的了。至少下面的这四位演奏家理直气壮地支持这种说法。现在他们的乐器就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呢。原来,他们在附近的一个火车小站不得已乘坐的那辆马车刚才突然翻到路旁的斜坡上了。“没人受伤吧?………”第一位飞快地爬起来,问。“我只是擦破了点儿皮!”第二位擦着被玻璃碎片划得一道道的面颊说。“我也是受了点擦伤!”第三位应道,他的腿肚流了几滴血。总之,问题不大。 [点击阅读]
杀人不难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英格兰!这么多年之后,终于又回到英格兰了!他会喜欢这儿吗?路克-菲仕威廉由踏板跨上码头的那一刻,这么自问着。在海关等候入境的时候,“这个问题躲在他脑子后面,可是当他终于坐上列车时,又忽然跑了出来。他现在已经光荣地领了退休金退休,又有一点自己的积蓄,可以说是个既有钱又有闲的绅士,风风光光地回到英格兰老家。他以后打算做什么呢?路克-菲仕威廉把眼光从列车窗外的风景转回手上刚买的几份报纸上。 [点击阅读]
杀死一只知更鸟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HarperLee-ToKillAMockingbird杀死一只知更鸟哈珀·李著PARTONEChapter1我哥哥杰姆快满十三岁的时侯,肘关节被扭断过。后来伤好了,他也不再担心今后玩不了橄榄球了,就不大为自己的伤感到不自然了。他的左臂比右臂稍短,站立或行走时,左手的手背与身体成直角,大拇指和大腿平行。这些,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只要能传球,能踢球就行了。 [点击阅读]
权力意志
作者:佚名
章节:19 人气:0
摘要:与动物不同,人在自己体内培植了繁多的彼此对立的欲望和冲动。借助这个综合体,人成了地球的主人。 [点击阅读]
杰罗德游戏
作者:佚名
章节:39 人气:0
摘要:十月的微风在屋子的周围吹拂着,杰西听到后门不时地嘭嘭作响。秋天里门框总会膨胀,必须猛地一拉才能关上。这次,他们把这给忘了。她想,在他们沉醉于爱河之前,得让杰罗德回去关上门,不然的话,嘭嘭的撞门声会让她发疯的。接着她又想,考虑到眼下的情景,那会多么荒唐,会整个儿破坏情绪的。什么情绪呢?这可是个好问题。 [点击阅读]
校园疑云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0
摘要:1这是芳草地学校夏季学期开学的那一天。午后的斜阳照在大楼前面一条宽阔的石子路上。校门敞开,欢迎着家长和学生。门里站着范西塔特小姐,头发一丝不乱,衣裙剪裁合身,无可挑剔,其气派和乔治王朝时期的大门十分相称。一些不了解情况的家长把她当成了赫赫有名的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本人,而不知道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照例是退隐在她的那间圣洁的书房里,只有少数受到特别优待的人才会被邀请进去。 [点击阅读]
格兰特船长的儿女
作者:佚名
章节:57 人气:0
摘要:1864年7月26日,东北风呼呼地叫,一艘典雅而华丽的游船使足了马力,在北爱尔兰与苏格兰之间的北海峡海面上航行。英国国旗在船尾桅杆的斜竿上飘动,大桅顶上垂挂着一面小蓝旗,旗上有金线绣成的“E.G.”两个字母(是船主姓名(Edward&Glenarvan(爱德华·哥利纳帆)这两个字的第一个字母),字的上面还有个公爵冕冠标记。这艘游船叫邓肯号,它属爱德华·哥利纳帆爵士所有。 [点击阅读]
梦的解析
作者:佚名
章节:72 人气:0
摘要:我尝试在本书中描述“梦的解析”;相信在这么做的时候,我并没有超越神经病理学的范围。因为心理学上的探讨显示梦是许多病态心理现象的第一种;它如歇斯底里性恐惧、强迫性思想、妄想亦是属于此现象,并且因为实际的理由,很为医生们所看重。由后遗症看来,梦并没有实际上的重要性;不过由它成为一种范例的理论价值来看,其重要性却相对地增加不少。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