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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5 - 第五十章 丹妮莉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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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厅充斥着渊凯人的笑声、歌声和祈祷。舞者跳舞,乐师用铃铛铃癸铛、管乐器和气囊演奏奇特的调子,歌手以难以理解的古吉斯语唱出古老的情歌。葡萄酒在席间流淌——不是奴隶湾的寡淡货色,而是青亭岛甘甜的佳酿和魁尔斯的梦酒,添加了异国香料。渊凯人应西茨达拉国王之邀,前来签署和平协议,并见证弥林城重开声名远扬的竞技场。丹妮高贵的丈夫在大金字塔上宴请他们。
  我恨他们,丹妮莉丝·坦格利安心想,怎会这样?我怎会对这帮我恨不得挫骨扬灰的人强颜欢笑?
  席上提供十几种肉和鱼:骆驼肉、鳄鱼肉、大乌贼肉、涂料烤鸭和多刺蛆,也有山羊肉、火腿和马肉供给那些口味没那么奇怪的客人。狗肉当然不能少,吉斯卡利人无狗不成席,西茨达拉的厨师为此准备了四味狗肉,“吉斯卡利人什么都吃,无论天上飞的地上走的还是水里游的,除了人和龙。”达里奥曾警告丹妮,“而我敢打赌,若逮到机会,他们连龙也吃。”当然,光有肉也不行,因而还准备了各类水果、谷物和菜蔬。空气中弥漫着藏红花、肉桂、丁香、胡椒及其他昂贵香料的气息。
  丹妮几乎一口没动。这是和平的滋味,她告诉自己,这是我追求的一切,我努力的目标,我嫁给西茨达拉的原因。但为何尝起来满嘴挫败?
  “再多忍耐一会儿,吾爱。”西茨达拉刚刚向她保证,“渊凯人和他们的盟友及佣兵很快就会离开,我们将得偿所愿。和平、食物、贸易。我们的港口将再次开放,允许船只自由出入。”
  “没错,他们‘允许’船只自由出入。”丹妮重复,“但战舰还停在那,随时可以扼住我们的喉咙。他们还在城墙外、在我眼皮底下重开了奴隶市场!”
  “在城墙外,甜美的女王。和平条件之一,就是渊凯人可以像从前那样自由买卖奴隶,不受掣肘。”
  “那是在他们自己的城市,而非我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贤主大人们就在斯卡札丹河南岸、宽阔的棕色河流汇入奴隶湾的地方建起奴隶围栏和拍卖台。“他们当面嘲弄我,向世人展示我根本无力阻止他们。”
  “虚张声势罢了。”她高贵的丈夫说,“正如您所说,不过是一场展示。就让他们自娱自乐吧,等他们走后,我们就地开个水果市场。”
  “等他们走后。”丹妮重复,“他们何时走?斯卡札丹河对岸出现了骑手,拉卡洛说是多斯拉克斥候,后面跟着卡拉萨。卡拉萨会带来战俘,男人、女人和孩子,这些将被赠与奴隶贩子。”多斯拉克人不做买卖,但会交换礼物,“渊凯人为这个才搞起奴隶市场,他们会带着几千新奴隶离开。”
  西茨达拉·佐·洛拉克耸耸肩,“但他们迟早会走,这才是重点,吾爱。渊凯会继续从事奴隶贸易,弥林则不会同流合污,这是协议达成的共识。稍稍忍耐一下吧,迟早会过去的。”
  于是丹妮莉丝整场宴会都静坐着,被朱红色托卡长袍和阴郁的思绪纠缠,只必要时说两句。墙内的人觥筹交错,墙外的男男女女却遭到买卖,对此她耿耿于怀。让她高贵的丈夫去高谈阔论,去逢迎无聊的渊凯笑话吧,那是国王的权利和义务。
  席间谈论最多的是明天的竞技。黑发巴尔塞娜将要面对一头野猪,獠牙与匕首对决;克拉兹和斑猫也要上场;而那日最后一场战斗将在巨人格鲁尔和碎骨者贝拉科沃之间展开,日落之前,不死不休。女王的手不可能是干净的,丹妮安慰自己。她想起了多莉亚、想起了魁洛、想起了埃萝叶……想起了她未曾谋面、名叫哈茨雅的女孩。几个人死在竞技场总比几千人死在城门前好。这是我心甘情愿接受的和平代价。如果我回头,一切就都完了。
  渊凯大元帅亚克哈兹·佐·亚扎克看起来似乎是伊耿征服时期的遗物。他弯腰驼背,满脸皱纹,牙齿掉光,在两名强壮奴隶的搀扶下才来到桌前。相比之下,其他渊凯将领都不那么令人惊讶了。有一个矮小敦实,他手下的奴兵却高瘦到荒诞的程度;另一个年轻匀称,打扮时髦,但醉得厉害,说的话丹妮一个词都听不明白。我怎会被这帮家伙逼得山穷水尽?
  佣兵们截然不同。为渊凯效力的四个佣兵团的团长齐齐到场:风吹团团长是人称褴襤衣亲王的潘托斯贵族;长枪团团长吉洛·雷哈根看起来像鞋匠不像兵,说话口齿不清;猫之团团长血胡子的嗓门能顶十几个人。他体形硕大,留一大把胡子,对美酒和女人有惊人的兴致。他大吼大叫,打嗝放屁,声若惊雷,靠近他的女仆都会被揩油。他甚至不时把某个女仆按在膝上,揉捏双乳,在双腿间爱抚。
  次子团团长也到场了。如果达里奥在这儿,宴会恐怕要以流血告终。没有任何和平条件能说服她的团长听任棕人本·普棱大摇大摆地进入弥林,再毫发无伤地回去。丹妮发誓担保七位使节和团长不会受任何伤害,渊凯人仍嫌不够。他们要丹妮也送出人质。于是对应三名渊凯贤主和四名佣兵团长,弥林送出七人到敌营:西茨达拉的姐姐和两名表亲,丹妮的血盟卫乔戈,她的海军司令格罗莱,无垢者队长“英雄”及达里奥·纳哈里斯。
  “我把姑娘们交给你。”她的团长把剑带和黄金裸女像装饰的武器放到她手里时说,“替我保管她们,亲爱的,否则她们会在渊凯人中搞出血腥的乱子。”
  圆颅大人同样没出席——西茨达拉戴上王冠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解除他对兽面军的指挥权,换上自己白白胖胖的表亲马格哈兹·佐·洛拉克。如此最好。绿圣女说洛拉克家族和坎塔克家族之间有血仇,而圆颅大人从不掩藏对我夫君的蔑视。至于达里奥……
  她结婚以来,达里奥行事愈发狂放。他不满意她的和平,更别提她的婚姻,他还念念不忘多恩人的欺骗。昆廷王子揭示维斯特洛人都是受命于褴衣亲王才投入暴鸦团时,幸得灰虫子和无垢者干涉,才阻止达里奥把他们全杀了。现下这些双面间谍被安全地关在金字塔深处……达里奥的怒火依旧熊熊燃烧。

  他去做人质更安全。我的团长非为和平而生。丹妮不能冒放纵他砍死棕人本·普棱,当众嘲笑西茨达拉,挑衅渊凯人,或是颠覆她付出这么大代价才得到的和平的风险。达里奥是战争也是灾祸,从今以后,她必须让他远离她的床,远离她的心,远离她的一切。他就算不背叛她,也会控制她。她不知哪种更可怕。
  饕餮盛宴之后,残羹剩饭都被清走,并在女王坚持下分给聚集在下面的穷人。高脚玻璃杯里盛了加香料的魁尔斯利口酒,暗如琥珀。娱乐活动开始了。
  一班属于亚克哈兹·佐·亚扎克的渊凯Yan伶歌手用古帝国的旧腔调唱了几首歌,声音甜美高亢,纯净得令人难忘。“吾爱,可曾听过如此的歌声?”西茨达拉问她,“犹如天籁,不是吗?”
  “是啊,”她答道,“但我觉得他们可能更愿意保留男人的果实。”
  伶人都是奴隶。这也是和平条件的一部分,奴隶主们可以带着自己的财产进弥林,不用担心他们被解放;作为回报,渊凯人承诺尊重被丹妮解放的那些奴隶的权利和自由。西茨达拉说这是公平交易,女王却觉得恶心。她又饮下一杯酒,冲掉这味道。
  “无疑,只要你喜欢,亚克哈兹很乐意将这些歌手赠与我们,”她高贵的丈夫说,“作为印证和平的礼物,为我们的朝堂增光添彩。”
  他把这批Yan伶歌手送给我,丹妮心想,然后撤兵回家,再制造一批。反正世上男孩多的是。
  接下来的杂技也没能打动她,哪怕他们搭出九层高的人体金字塔,顶上站了个裸体小女孩。这是在讽刺我吗?女王暗忖,顶上的小女孩是不是指我?
  最后,她的夫君带客人们去下层露台,好让黄砖之城的宾客欣赏弥林的夜景。渊凯人手握酒杯,游走在花园,于柠檬树和夜晚绽放淀放的花朵下漫步,丹妮发觉自己对上了棕人本·普棱。
  他深鞠一躬,“圣上,您如此动人。哦,您一直都是。没有渊凯人能及您一半美丽。我本想带给您一件结婚礼物,但礼物的价格对老棕人本来说太高了。”
  “我不要你的礼物。”
  “这礼物或许例外。这是宿敌的人头。”
  “是你的头吗?”她甜甜地说,“你背叛了我。”
  “恕我冒昧,您太尖刻了。”棕人本捋捋灰白相间的胡子,“我们投靠胜利者一方,仅此而已,和以前一样。况且并非我自己想这么干,再这样下去我的手下不答应。”
  “你的意思是他们背叛了我,这样喽?可为什么?我究竟哪里亏待了次子团?我没兑现佣金吗?”
  “不,”棕人本说,“不光是钱,全知全能的圣主。很久很久以前,我初阵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次战后的清晨,我在死尸中跋涉,按佣兵的方式,搜寻剩下的那点战利品。我找到一具尸体,斧手剁掉了他整条胳膊,他浑身爬满苍蝇,结满干血,或许因此没人碰他。但他的镶钉夹克看来是好皮革,我觉得自己能穿。于是我赶走苍蝇,剥下衣服。那脏东西重得超出常理,原来在里衬下,他缝了一笔钱。是黄金,圣上,黄灿灿的十足真金,足够任何人下半辈子像领主老爷一样生活。但那对他有何用呢?他腰缠万贯,却断了一条该死的胳膊,躺在血泊和泥巴中死去。这是教训。银子是甜心,金子是娘,但你要是为它们送了命,它们还比不上你等死时拉的一坨屎。我告诉过您,有年长的佣兵,有胆大的佣兵,但没有既年长,又胆大的佣兵。我的孩儿们不想死,就这么简单,当我告诉他们你没法放龙出来对付渊凯人时,事情……”
  你认定我是失败者,丹妮心想,我怎能怪你呢?“我懂了。”她应该结束谈话,但她实在好奇,“你说有足够任何人下半辈子像领主老爷一样生活的黄金,你把这笔钱花哪儿去了?”
  棕人本笑道:“我那时还是个蠢小子。我把这事告诉了一个自己当朋友的人,他报告了军士,于是我的手足兄弟们帮我卸下负担。军士说我太年轻,只会把钱浪费在妓女上头,好歹他让我留下那件夹克。”他啐了一口,“永远、绝对不可相信佣兵,好夫人。”
  “我已得到教训了。有朝一日,我定会答谢你给我上的这一课。”
  棕人本眼角的皱纹卷起。“还是算了吧,我知道您想怎么答谢。”他再次鞠躬后离开。
  丹妮转身俯视城市。城墙之外,渊凯人的黄帐篷密密麻麻排列在海边,由奴隶挖的壕沟保护。两个按无垢者的方式训练和装备的新吉斯铁军团在河北岸驻扎,另两个吉斯卡利军团在东面扎营,堵住了通向凯塞山口的路。自由佣兵团的马匹和营火则在南边。白天,袅袅炊烟如破烂的灰色缎带高悬天际;夜晚,篝火遥遥相望。海湾旁是最令人深恶痛绝的东西——开在她门口的奴隶市场。现在太阳落下,看不见,但她知道市场就在那里。这让她更愤怒。
  “巴利斯坦爵士?”她轻声说。
  白袍骑士立刻现身。“陛下。”
  “你听到多少?”
  “足够多。他说得没错,绝对不可相信佣兵。”
  或是女王,丹妮心想。“次子团中可有哪位能被怂恿来……除去……棕人本?”
  “就像达里奥·纳哈里斯除去暴鸦团其他团长那样?”老骑士有些尴尬递尬,“或许有这样的人。我不清楚,陛下。”
  不,她心想,你只是太诚实,荣誉感太强。“没有的话,渊凯还雇了另外三个佣兵团。”
  “都是些流氓无赖,从战争中活下来的人渣,”巴利斯坦爵士警告她,“那些团长和普棱一样背信弃义。”
  “我只是个年轻女子,知之甚少,但我看来倒希望他们背信弃义。你应当记得,我曾说服次子团和暴鸦团加入我军。”

  “陛下若要与吉洛·雷哈根或褴衣亲王密谈,我会带他们到您的住处。”
  “还不是时候。现在耳多眼杂,即便你能将他们悄悄带离渊凯人身边,其缺席也会引人注目。必须用更隐秘的方法接触他们……今晚不行,但要快。”
  “遵命。但我担心这类事恐非我所长,在君临,这类任务通常交给小指头大人或八爪蜘蛛打理。我们这些单纯的老骑士只会战斗。”他拍拍剑柄。
  “那些囚犯。”丹妮提出,“和多恩人一起从风吹团叛逃来的维斯特洛人,我们还关押着,对吧?起用他们。”
  “您是指释放他们?这明智吗?他们是被送来骗取陛下信任,伺机背叛的。”
  “他们的使命业已失败。我现在不信任他们,以后也不会。”说实话,丹妮正渐渐忘记什么是信任。“但我仍可利用他们。其中有个女的,梅里丝。把她送回去,以示……以示敬意。他们的团长若是聪明人,会明白的。”
  “那女人是最坏的。”
  “那更好。”丹妮思忖片刻,“我们也该试探一下长枪团和猫之团。”
  “血胡子。”巴利斯坦爵士眉头紧锁,“陛下明鉴,我们不当与他有任何瓜葛。陛下您太年轻,不记得九铜板王,但血胡子和当年那些人是一丘之貉。他毫无荣誉感,只有欲望……对金子、荣耀和鲜血的欲望。”
  “你比我更了解这种人,爵士先生。”若血胡子真是最寡廉鲜耻最贪得无厌的佣兵,倒很可能是最容易左右的,但她不愿为此拂逆巴利斯坦爵士的谏言。“按你觉得最恰当的方式去做,但要快。若西茨达拉的和平不能长久,我希望提前做好准备。我不信任奴隶贩子。”我不信任我丈夫。“我们稍显势弱,他们便会猖狂反扑。”
  “渊凯人已被削弱。据说血瘟在脱罗斯人中蔓延,并扩散到河对岸的吉斯卡利第三军团。”
  苍白母马。丹妮莉丝叹口气。魁蜥警告我苍白母马即将到来。她还预言了多恩王子——太阳之子——及其他很多很多,可惜都藏在谜语中。“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瘟疫上。立刻释放美女梅里丝。”
  “遵命。不过……陛下,恕我斗胆,还有其他出路……”
  “多恩出路么?”丹妮叹口气。鉴于昆廷王子的身份,三名多恩人都出席了宴会,只是瑞茨纳克小心翼翼地将他们安排到尽可能远离她夫君的位置。西茨达拉不像是善妒的人,但没有男人乐意看到情敌接近自己的新娘。“那男孩似乎人不错,谈吐得体,不过……”
  “马泰尔家族历史悠久,血统尊贵,且一个多世纪以来,始终是坦格利安家族的忠实朋友。陛下,我有幸与昆廷王子的舅公一同身列您父王的七铁卫。勒文亲王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英勇弟兄。昆廷·马泰尔身上流着同样的血,陛下不妨三思。”
  “若他带着嘴里号称的五万战士出现,我兴许会三思。但他只带来两名骑士和一张羊皮纸。羊皮纸能帮我的人民抵御渊凯大军么?哪怕他带来一队军舰……”
  “阳戟城没有海军,陛下。”
  “的确。”这部分维斯特洛史丹妮是知道的。娜梅莉亚曾率一万艘船登陆在多恩的沙滩,但她嫁给多恩亲王后,便将之全部焚毁,终身远离海洋。“多恩太远了。要让这个王子满意,我得放弃我的人民。你送他回去吧。”
  “多恩人的固执举世闻名,陛下。昆廷王子的祖先曾和您的家族争斗过近两百年。不得到您,他决不会回去。”
  那他会死在这儿,丹妮莉丝心想,除非他有我尚未见识的本领。“他还在里面?”
  “正和他的骑士们喝酒。”
  “带他来见我。让他见见我的孩子们。”
  巴利斯坦·赛尔弥严肃的长脸上闪过一抹疑虑。“遵命。”
  她的国王正和亚克哈兹·佐·亚扎克及其他渊凯将领一起开怀大笑。丹妮觉得他不会想念她,但还是要侍女转告她出恭的消息,以防万一。
  巴利斯坦爵士和多恩王子一起等在阶梯上。马泰尔的方脸上阵阵潮红。他喝了太多葡萄酒,女王断定,而且正尽力掩盖。除开腰带上装饰的一圈铜太阳,多恩人衣着朴素。他们管他叫青蛙,丹妮知道原因了,定是因为他不够英俊。
  她微微一笑。“王子殿下,下去的路很长。您真的想去吗?”
  “若陛下恩准。”
  “那走吧。”
  两名无垢者举火把在前引路,两名兽面军殿后,一人戴鱼面具,一人戴鹰面具。即便在自己的金字塔,在这欢庆和平的美好夜晚,巴利斯坦爵士仍坚持要丹妮到哪都带上护卫。小队伍安静地走下很长一段路,期间三次停顿休息。“龙有三个头,”走下最后一段阶梯时,丹妮说,“我的婚姻并非你所有希望的终结。我知道你来此的原因。”
  “为了你。”昆廷笨拙地献媚。
  “不,”丹妮说,“为了血与火。”
  一头大象在畜栏里冲他们鸣叫,接着下方传来一声咆哮,让她瞬间感到热度。昆廷王子警惕地四处张望。“她靠近时龙会感知到。”巴利斯坦爵士告诉他。
  每个孩子都能感知到母亲,丹妮想。等海水干枯,山脉像枯叶一样随风吹落……“他们在呼唤我。来吧。”她握住昆廷王子的手,领他走向囚禁两条龙的深坑。“待在外面。”无垢者打开巨大的铁门时,丹妮吩咐巴利斯坦爵士。“昆廷王子会保护我。”她拉多恩王子一起进去,站在深坑之上。
  两条龙抬起脖子环顾,用燃烧的眼睛注视他们。韦赛利昂已打碎一条铁链,并把其他链子熔化。此刻他倒挂在深坑顶上,犹如一只巨型白蝙蝠,爪子深嵌进烧焦破碎的砖块中;雷哥尚未挣脱铁链,正啃着一头牛的残骸。深坑里的骨头比丹妮上次来时积得更厚,墙面地板一片黑灰,与其说是砖不如说是灰烬。它们撑不了多久……好在砖墙后是泥土和岩石。龙能否像古瓦雷利亚的火蚯蚓一样钻洞呢?她希望不会。

  多恩王子的脸白得像牛奶。“我……我听说有三条。”
  “卓耿出去捕猎了。”他无须知道其中隐情,“白色那条是韦赛利昂,绿色那条是雷哥,我用兄长们的名字为他们命名。”她的声音回荡在焦黑的岩壁间,听起来很细小……是女孩的声音,不属于女王和征服者,也非新娘的欢愉之声。
  雷哥咆哮呼应,一支红黄的火矛喷射而出,深坑中顿时溢满火焰。韦赛利昂报之以金橙色火焰,他扇动翅膀,卷起无穷的灰烬,破损的铁链在他腿上哗哗作响。昆廷·马泰尔往后跳开一步。
  残忍的女人可能会嘲笑他,但丹妮捏捏他的手,“他们也吓到我了,不必羞愧。我的孩子在黑暗中越来越狂野粗暴。”
  “您……您打算骑乘他们?”
  “骑乘其中一条。我对龙的认识全来自小时候我哥讲的故事,以及我自己在书中读到的记载。据说即便征服者伊耿也不敢骑乘瓦格哈尔或米拉西斯,同理,他的姐妹们也不敢骑‘黑死神’贝勒里恩。龙的寿命比人长,有些能活数百岁,因此伊耿死后,贝勒里恩接受过别的骑手……但没人能驾驭两条龙。”
  韦赛利昂又嘶吼起来,烟雾从齿间升起,他们看见他喉咙深处金色火焰在跃动。
  “他们……他们太可怕了。”
  “他们是真龙,昆廷。”丹妮踮起脚尖,轻轻吻他的双颊,“我也是。”
  年轻的王子吞了口口水。“我……我体内也有真龙血脉,陛下。我的血脉可追溯到第一位丹妮莉丝,则贤王戴伦之妹,多恩亲王的妻子。他为她建造了流水花园。”
  “流水花园?”说实话,她对多恩及其历史知之甚少。
  “那是家父最喜欢的宫殿,我很乐意有朝一日领您参观。它整个整,个由粉色大理石建造,有水池和喷泉,能俯瞰大海。”
  “听起来很美。”她带他离开深坑。他不属于这里。他不该来这里。“你回去吧。恐怕我的宫廷对你来说不安全,你树敌比你想象中多。你让达里奥难堪,他可不是不计前嫌的人。”
  “我有骑士,他们是我忠诚的护卫。”
  “你只有两名骑士,达里奥却有五百暴鸦团员。你还要当心我夫君。是的,他看起来温文尔雅,但你别被蒙蔽。西茨达拉的王冠是从我这儿逼得的,他还号令着一群全世界最精锐的战士。若他们中哪位想靠处置情敌来赢得宠幸……”
  “我是多恩的王子,陛下,我不会在奴隶和佣兵面前退缩。”
  你着实是个傻瓜,青蛙王子。丹妮恋恋不舍地看了她暴躁的孩子最后一眼。领男孩走到门边时,她还能听见龙的嘶吼,看见墙上闪烁的火光。如果我回头,一切就都完了。“巴利斯坦爵士会召来两架步辇带我们返回宴席,但攀爬会花很长时间。”在他们身后,巨大的铁门在一声巨响中关闭。“给我讲讲那个丹妮莉丝吧。我对我父王的王国了解并不全面,因为成长中没有学士辅导。”只有哥哥。
  “荣幸之至,陛下。”昆廷说。
  午夜过去很久,当最后一批宾客离开后,丹妮才返回寝宫,与她的夫君和国王共处。西茨达拉虽有些醉,但很开心。“我信守诺言。”伊丽和姬琪帮他们宽衣就寝时,他告诉丹妮,“你想要和平,现在你得到了。”
  而你想要鲜血,很快我也必须满足你。丹妮心想,但她说出口的却是:“我很感激。”
  日间的兴奋点燃了丈夫的激情。等侍女们退下,他立刻扯掉她的袍子,把她按倒在床上。丹妮用双臂环住他,任他放肆。他喝得那么醉,丹妮知道他在里面停不了多久。
  确实如此。事后,他摩挲她的耳朵,悄声低语:“众神恩准我们今晚造出一个儿子。”
  丹妮脑海中响起弥丽·马兹·笃尔的话。等太阳从西边升起,在东边落下。等海水干枯,山脉像枯叶一样随风吹落。等您的子宫再度胎动,您再次怀了孩子。到了那时候,他才会变回以前的模样,在那之前绝不可能。这话说得很明白,卓戈卡奥起死回生和她怀上孩子一样渺茫。但有些秘密即便夫妻也不能分享,因此她任由西茨达拉·佐·洛拉克抱有希望。
  她高贵的丈夫很快沉沉睡去,丹妮莉丝却在他身旁辗转反侧。她想摇晃他,叫醒他,让他抱住她,亲吻她,再与她做爱,但即便他这么做了,也会随即再度陷入昏睡,将她一个人留在黑暗中。她思忖达里奥在做什么。他也辗转难眠么?他想念她么?他真的爱她么?他会因为她嫁给西茨达拉而恨她么?我不该让他上我的床。他只是一介佣兵,配不上女王,但……
  我一直都知道,但依旧我行我素。“女王陛下?”黑暗中响起轻柔的声音。
  丹妮畏缩了一下。“谁在那儿?”
  “弥桑黛。”纳斯小文书走到床边,“小人听见您在哭。”
  “哭?我没哭。我为何要哭?我有了和平,有了国王,有了女王渴望的一切。你做了个恶梦,仅此而己。”
  “陛下明鉴。”她鞠了一躬,作势离开。
  “别走,”丹妮说,“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国王陛下在您身旁啊。”弥桑黛指出。
  “国王陛下在睡梦之中,而我无法成眠。明日我必须沐浴鲜血,那是和平的代价。”她虚弱地笑笑,拍了拍床,“来,坐这儿,和我聊天。”
  “如您所愿。”弥桑黛坐在丹妮身旁,“聊什么呢?”
  “聊聊家乡。”丹妮说,“聊聊纳斯、蝴蝶和兄长。聊聊你开心的事,你欢笑的事,你所有的甜美回忆。让我忆起,这个世界仍然美好。”
  弥桑黛尽力而为,直到丹妮终于睡着,陷入奇怪的、烟火弥漫的残破梦境。
  黎明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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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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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前言阿瑟·米勒,美国剧作家,1915年出生在纽约一个犹太人中产阶级家庭,父亲是一个时装商人,他在哈莱姆上小学,布鲁克林上中学,中学毕业以后工作了两年,后来进入密执根大学,大学期间开始戏剧创作,写了4部剧本,并两次获奖。他第一部在百老汇上演的剧作是《鸿运高照的人》(1944),成名作是1947年创作的《全是我的儿子》,作品获当年度的纽约剧评界奖。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