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悖论13 - 第十八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东京街头已没有所谓的“道路”了。原本的道路扭曲、龟裂、断成一截一截的。马路上,坏掉的车辆和瓦砾层层堆迭,泥水四处流淌。
  冬树他们的目的地是总理官邸,大概还有十公里的路要走。如果走平整的柏油大马路,大约三个小时就能抵达。但是出发一个小时后,冬树已陷入绝望。这段路程的险峻程度超乎他的想像,简直就像在丛林中披荆斩棘,几乎找不到一处路面是平坦的,有时甚至还得用上绳索,拉较无体力的人前进。他们也常碰到马路上的巨大裂缝,不得不多绕一大圈路。和丛林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不用担心野兽的攻击,但是相对的,必须随时提防头上掉落的物体。
  走过以前的锻冶桥街,来到日比谷公园附近,已经是出发后六个多小时的事了。过程中虽然一再短暂休息,但大家的疲惫都已到达顶点。尤其是带着腿伤的山西繁雄,已经一步也走不动了。
  “哥,休息一下吧。”冬树对走在前面的诚哉说。
  背负未央的诚哉,环视精疲力竭的众人后,瞥向手表。接着,他仰望天空,咬着嘴唇,似乎觉得很不甘心。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说得也是0没办法了,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他对大家说。
  “在这里露宿吗?”户田四下张望。
  也难怪他会这么说。如果是在以往那铺着大片柔软草皮的日比谷公园,露宿一晚或许不算甚么,可现在公园的状况非常凄惨。大雨过后,地面到处都是湿的。
  诚哉环视四周建筑。
  “以户田先生你们的眼光看来,这里有还算安全的建筑物吗?”
  户田和小峰听他这么一问,开始放眼眺望。二人讨论了一番后,户田对诚哉说:“从这里看不出所以然,我们两个过去看看。”
  “拜托你们了。我知道你们也累了,对不起。”
  “想到搞不好得在这里露宿,也顾不得疲劳了。”
  目送二人迈步走远后,诚哉转向冬树。
  “不管怎样,先整理出一块能坐的地方吧。否则现在这样,想休息都没办法。”
  “那倒是。”
  旁边有几棵倒下的树,冬树和诚哉合力抬了过来。
  “抱歉,我已经动不了了。”太一愧疚地说。
  “你好好休息吧。不过,待会你可得负责扛行李。”
  冬树的玩笑话,让太一露出自觉丢脸的表情。
  大家在横倒的树干坐下,山西连屈膝都很吃力。
  “你还好吗?”冬树对山西说。
  “目前还可以。不过,我觉得很对不起大家。要是没有我,你们可能早就抵达官邸了。”
  “没那回事,其他人其实也都累了。”
  “不,就算是那样,我还是越想越觉得丢脸。我从不觉得年老是可耻的,但是我没想到居然会变得这么不中用。”老人转了转脖子。“虽然成天嚷着甚么高龄化社会,但那其实是虚假的世界,是唬人的。那违反了大自然的运作。”

  冬树听不懂山西想说甚么,只好保持沉默。于是老人继续说:“说来理所当然,在自然的土地上不可能有甚么无障碍空间,也没有装设电扶梯和电梯。无论何处,都必须靠自己的双脚跨越。可是社会长期浸婬文明产物后,即便是腿力不佳的老年人,也有了随意外出的能力。于是我们误以为靠着自己的双脚真的可以行遍天下。不,应该说是被迫产生这种错觉吧。所以,那样的文明一旦被剥夺后,立刻就会陷入这种窘境了。”
  “随着高龄人口增加,必须调整社会机能,让这些人也能舒适生活,站在国家的立场是理所当然的。”
  听到冬树这么说,山西大大点头。
  “对。虽然大家都批评日本的福利政策不过尔尔,但是毕竟也做了不少事。我们也经常向公家单位陈情。比方说希望在哪边加上扶手,哪里的台阶应该打掉之类的。可是,当那些措施消失后,谁也不会负起责任。所以地震或台风的时候,老年人会头一个死掉,政府官员大概觉得那也无可奈何吧。”
  “那么,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冬树问。
  山西呼出一口大气。
  “我现在好不容易勉强苟活到这个地步。我不仅年纪大又没体力而且还受了伤,可是我却能来到这里,理由无他,全拜各位所赐。要是没有各位撑着我的身体、伸手搀扶我,我绝对做不到。所以我就在想:真正的老人福利,并不在于装设扶手或打造无障碍空间。腿力不佳的老人需要的,不是那种东西,而是愿意伸手相助的人。愿意伸手相助的人如果是家人,当然是最理想的,是邻居也可以。可是政府却把这个国家搞成‘一家人必须各分东西才活得下去’的国家,把这个世界搞成‘不与他人扯上关系比较有利’的世界。结果,必须独自生活的老人增加了,国家再以文明利器来应付这样的事态。于是,老人依赖那些东西,以为一个人也能活下去。我也是产生那种错觉的人之一。”说着他看向诚哉。“内人的事,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诚哉简短回答。他的脸上有困惑。他大概和冬树一样,不懂山西为何在这时忽然谈起妻子吧。
  “那样处置春子,我一点也不后悔。我认为那只不过是遵从大自然法则做的决定。所以说了,我希望你们处置我时也不要犹豫。”
  “这话怎么说?”诚哉问。
  “我刚才也说过了,拜各位所赐我才能来到这里。因此,我绝对不想成为各位的包皮袱。就算不幸出了甚么差错,我也绝对不希望有谁为我牺牲。到了逼不得已的关头,请你们一定要作出决定。这是我主动的要求,毕竟这样才合乎大自然的法则。”

  冬树哑口无言。山西的意思是:万一他无法动弹,就把他扔下。
  就连诚哉似乎也不知如何应答,只见他低头咬唇。其他的人,应该也都听到山西的话了,却保持缄默。
  这时户田与小峰回来了。
  “有一家最近才刚开幕的饭店,受损情况不严重,耐震设备似乎也很完善。如果只是今晚过一晚应该不成问题。”户田说。
  “是吗,太好了。”诚哉站起来。“那么,大家再加把劲,努力走到那家饭店吧。”最后他对山西招呼:“我们走吧。”
  山西点点头,吃力地站起来。
  那间饭店盖在离干线道路有一些些距离的地方,大概是这样才得以避开车祸的损害。附近似乎也没失火。玄关前虽然散布瓦砾与碎片,但那似乎并不是这栋大楼的,而是从其他地方飞过来的。
  玄关处有大片玻璃墙。因此,虽然停电了,大厅依然很明亮。不过,等到天黑后,这里想必也会是一片漆黑。
  “好久没坐这种椅子了。”明日香窝进皮革沙发,兴奋地说。
  “荣美子小姐,请你找个地方让宝宝休息。太一,该你出马了。你去找找看有没有食物。”
  太一听到诚哉的指示后,活力十足地喊声“遵命”,立刻走向楼梯。
  山西也在沙发坐下,仰望宽阔的天花板。
  “自从某次参加亲戚婚礼后,就没来过这种饭店了。以前,我一直想在这种地方住住看呢。”
  诚哉听到他这么说,露出尴尬的笑容。
  “不好意思请忍耐一下,别去睡客房。万一有地震,被关在房间里就糟了。”
  “啊,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说,只要能享受这种气氛就已够幸福了。”山西笑了。
  太一回来了,他的脸色不太好。
  “那个,请你来一下好吗。”
  “怎么了?找到食物了吗?”冬树问。
  “罐头之类的东西倒是很多,那还好。问题是,有一桩怪事。”
  “怪事?”
  “总之你先跟我来就对了。”
  太一带他去的,是位于一楼开放空间的餐厅。那里排放着铺有雪白桌布的桌子,歪七扭八应是地震造成的吧。原本应该放在桌上的盐和胡椒瓶也滚落地上。
  “哪里怪了?”冬树问太一。
  “就是这个。这里,你自己看。”太一指着地板的某一处。从冬树站的位置看去,那里正好被桌子挡住看不见。
  冬树走到旁边一看,地板上散落着盘子、叉子、破碎的玻璃杯,还有高级香槟的酒瓶。
  “这有甚么不对吗?应该是某人用餐剩下的吧。”冬树说。
  “这个我知道,但你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
  太一蹲下,捡起某样东西。看起来是空罐。
  “这个,是鱼子酱耶。”
  “好像是吧。那又怎样?这么大的饭店就算有鱼子酱也不足为奇。”

  “那我知道。可是,这里怎么会有空罐头?天底下应该没有哪家餐厅会在客人点了鱼子酱后,连罐头一起端上来吧?”
  冬树失声惊叫。的确没错。
  太一指着破碎的玻璃杯。
  “还有,有香槟酒瓶,却没有香槟酒杯。这个杯子说穿了,只是个普通的杯子。”
  这一点,太一的确也没说错。略做思考后,冬树内心一惊。如果要解释眼前这个状况,答案只有一个,但是冬树没有勇气说出来。太一似乎也一样,所以他默然不语。
  “怎么了?”诚哉过来了。“出了甚么事?”
  太一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说明,诚哉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其他人消失是在十三点十三分,当时这间餐厅应该也照常在营业。”诚哉说。“说不定,其中有客人大白天便吃起鱼子酱配香槟。”
  “但是,不会有客人直接捧着罐头吃鱼子酱、拿普通杯子喝香槟吧?”太一接着他的话说。“如果那样做,肯定会被饭店赶出去的。这人没有遭到这种待遇,表示他吃东西时,饭店已经空无一人了。”
  “你是说那个人是在十三点十三分之后吃这些东西的?换句话说,除了我们还有别的生存者?”
  诚哉点头同意冬树的推论。
  “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冬树顿时感到背脊一冷。除了他们几人之外绝对可能有其他生存者,但不知不觉中,他已深信世界上没有其他人在了。所以说,这时出现身分不明的生存者,总让他觉得心里毛毛的。
  好像有人逐渐接近了。冬树心头一惊,猛然转身,只见荣美子面带不安地站在面前。
  “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未央?”
  “未央?她不见了吗?”冬树问。
  “我哄宝宝睡觉的时候,她好像自己一个人跑掉了。我想应该没跑出去……”
  “那可糟了。”诚哉低语。“东西散落满地,又有崩塌之处,如果擅自乱跑因此受伤就麻烦了,快去找找看。”接着他又看向冬树和太一,小声说:“生存者的事待会再说。”
  冬树对地上的香槟酒瓶投以一瞥后,微微点头。
  就在大家分头找人不久之后,某处传来了哨音。那是冬树耳熟的声音。
  “是未央的哨子!”他大喊。
  声音似乎是从楼上传来的,冬树冲上旁边的楼梯。二楼有几个宴会厅,其中一扇门开着。
  哨音再次传来,是来自门敞开的宴会厅。冬树走进去厅内。里面一片漆黑,看不清楚。
  “未央?”他一边呼喊,一边缓缓往前走。
  黑暗中有黑色的团块,冬树打开手电筒。
  未央趴在地上,大大的眼睛里浮现恐惧。她的嘴里咬着哨子。
  而她的脚边,倒着一名男人。男人抓住未央的脚踝不放。
或许您还会喜欢:
模仿犯
作者:佚名
章节:46 人气:0
摘要:1996年9月12日。直到事情过去很久以后,塚田真一还能从头到尾想起自己那天早上的每一个活动。那时在想些什么,起床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在散步常走的小道上看到了什么,和谁擦肩而过,公园的花坛开着什么样的花等等这样的细节仍然历历在目。把所有事情的细节都深深地印在脑子里,这种习惯是他在这一年左右的时间里养成的。每天经历的一个瞬间接一个瞬间,就像拍照片一样详细地留存在记忆中。 [点击阅读]
欧亨利短篇小说集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0
摘要:1块8毛7,就这么些钱,其中六毛是一分一分的铜板,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在杂货店老板、菜贩子和肉店老板那儿硬赖来的,每次闹得脸发臊,深感这种掂斤播两的交易实在丢人现眼。德拉反复数了三次,还是一元八角七,而第二天就是圣诞节了。除了扑倒在那破旧的小睡椅上哭嚎之外,显然别无他途。德拉这样做了,可精神上的感慨油然而生,生活就是哭泣、抽噎和微笑,尤以抽噎占统治地位。 [点击阅读]
歌剧魅影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0
摘要:歌剧魅影作者:卡斯顿·勒鲁引子:这本奇书异著讲述的是作者如何追踪调查,最后终于证实歌剧幽灵并非子虚乌有的经过。歌剧幽灵的确存在,而非如人们长期以来所臆测的只是艺术家的奇想,剧院经理的迷信,或者是芭蕾舞团女演员、她们的老母亲、剧院女工、衣帽间和门房职员这些人凭空捏造的谣传。是的,它也曾有血有肉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虽然只是个影子而已。 [点击阅读]
此夜绵绵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终了也就是开始”……这句话我常常听见人家说。听起来挺不错的——但它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假如有这么一处地方,一个人可以用手指头指下去说道:“那天一切一切都是打从这开始的吗?就在这么个时候,这么个地点,有了这么回事吗?”或许,我的遭遇开始时,在“乔治与孽龙”公司的墙上,见到了那份贴着的出售海报,说要拍卖高贵邸宅“古堡”,列出了面积多少公顷、多少平方米的细目,还有“古堡”极其理想的图片, [点击阅读]
死亡之犬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1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是从美国报社的通讯记者威廉-皮-瑞安那儿听来的。就在他准备回纽约的前夕,我和他在伦敦一起吃饭,碰巧我告诉了他,次日我要到福尔布里奇去。他抬起头来,尖叫一声:“福尔布里奇?在康沃尔的福尔布里奇?”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在康沃尔有一个福尔布里奇了。人们总觉得福尔布里奇在汉普郡。所以瑞安的话引起了我的好奇。“是的,”我说道,“你也知道那个地方?”他仅仅回答说,他讨厌那个地方。 [点击阅读]
死亡区域
作者:佚名
章节:29 人气:0
摘要:约翰·史密斯大学毕业时,已经完全忘记了1953年1月那天他在冰上重重地摔了一跤的事。实际上,他高中毕业时已不太记得那件事了。而他的母亲和父亲则根本不知道有那么一回事。那天,他们在杜尔海姆一个结冰的水塘上溜冰,大一点的男孩们用两个土豆筐做球门,在打曲棍球,小一些的孩子则很笨拙可笑地在水塘边缘溜冰,水塘角落处有两个橡胶轮胎在呼呼地烧着,冒出黑烟,几个家长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的孩子,那时还没有摩托雪车, [点击阅读]
死亡约会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怎样,非把她杀掉不行吧?”这句话流进寂静的暗夜,在附近回响片刻,旋即在黑暗中向死海消逝。赫邱里·白罗手搁窗环上,迟疑了一阵。随即双眉紧皱,猛然关起窗子,仿佛要把有害的夜气全部关在外头一样,白罗自幼就相信,外头的空气最好不要让它流进房间,尤其夜晚的空气对身体更是有害。放下窗帘,紧紧挡住窗户,他向床铺走去,微微一笑。 [点击阅读]
死亡终局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这本书的故事是发生在公元前二○○○年埃及尼罗河西岸的底比斯,时间和地点对这个故事来说都是附带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无妨,但是由于这个故事的人物和情节、灵感是来自纽约市立艺术馆埃及探险队一九二○年至一九二一年间在勒克瑟对岸的一个石墓里所发现,并由巴帝斯坎.顾恩教授翻译发表在艺术馆公报上的埃及第十一王朝的两、三封信,所以我还是以这种方式写出。 [点击阅读]
死亡绿皮书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碍…”美也子不知不觉地小声叫了起来(这本书,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是专门陈列古典文学、学术专著之类的书架。进书店的时候,虽说多少带有一线期待,可是会有这样心如雀跃的感觉,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美也子每次出门旅行的时候,都要去当地的书店逛逛。地方上的书店,几乎全部都只卖新版的书刊杂志和图书。 [点击阅读]
死亡草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不解之谜。”雷蒙德-韦思特吐出一圈烟云,用一种自我欣赏,不紧不慢的腔调重复道:“不解之谜呀。”他很满意地环顾着四周。这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屋顶的房梁已经变黑。房间里陈设着属于那个年代的家具,做工考究。雷蒙德-韦斯特露出了赞许的目光。作为一名作家,他喜欢完美。他在简姑姑的房间里总能找到那种舒适的感觉,因为她把房间布置得很有个性。他一眼望过去,她直直地坐在壁炉边祖父留下来的那把椅子上。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