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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斯舅舅 - 邦斯舅舅·第二十章茜博太太去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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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我亲爱的施穆克先生,”茜博太太一进屋子便问道,“咱们那个可爱的宝贝病人怎么样?”
  “情况不好,”德国人回答说,“邦斯整夜都在说胡话。”
  “他都说些什么?”
  “尽说些蠢话!他要把他所有的财产都归我,条件是任何东西都不能卖掉……他不停地哭!可怜的人!让我真伤心!”
  “这会过去的,我亲爱的小宝宝!”女门房继续说,“我给你们的早饭都耽搁了,现在都九点了;可不要指责我……您知道,我有很多事要忙……都是为了你们。我们手头已经没有一个子了,我弄了点钱来!……”
  “怎么弄来的?”钢琴家问。
  “上当铺!”
  “上什么当?”
  “当铺!”
  “什么当铺?”
  “啊!可爱的人,真纯啊!不,您是一个圣人,一个爱神,一个纯洁的天使,就像从前那个演员说的,一个老实不过的稻草人!您在巴黎都二十九年了,见过了……七月革命,可您竟然不知道当铺……就是拿您的破衣烂裳去典的地方!……我把我们所有的银餐具,八套烫金线的,都典掉了。没关系!茜博可用阿尔及尔金属餐具吃饭吧,就像俗语说的,那才吃得多呢。用不着跟咱们那个宝贝说了,他会着急的,脸色会变得更黄,他现在的脾气已经够躁了。先救他的命要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什么时候办什么事,对吧。战争的时期就像战争的时期,不对吗?”
  “好太太!多好的心肠啊!”可怜的音乐家说道,他抓起茜博太太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一副深受感动的神态。
  这位天使朝天上抬起双眼,只见他热泪盈眶。
  “快别这样,施穆克老爹,您真有意思,这不太过分了吗!我是个平民百姓的后代,为人老老实实。瞧,我的心就这样,”
  她拍了拍胸口说道,“跟你们一样,像金子一样……”
  “施穆克老爹?”施穆克说,“不,我痛苦极了,流的都是血泪,要进天堂了,我的心都要碎了!邦斯一走,我也活不长……”
  “唉!我知道,您不要命了……听我说,我的小宝贝……”
  “小宝贝?”
  “噢,我的孩子……”
  “孩子?”
  “哎呀,我的小宝宝!要是您更乐意。”
  “我还是不明白……”
  “好吧,听着,让我来照顾您,为您作安排,要是您再这样下去,您知道吧,我就会有两个病人的拖累……咱们俩商量好,这里的事,咱们分担一下。您再不能到巴黎到处去上课了,这样会累着您,回到这里什么都干不成了,现在夜里得有人守着,因为邦斯先生的病越来越重了,我今天就到您那些学生家里去,告诉他们您病了,不是吗……这样,您每天夜里陪咱们的那个好人,早上您再睡觉,从早上五点一直睡到……,就睡到下午两点吧。白天,就由我来侍候,那是最累人的了,我要给你们做中饭,做晚饭,还要侍候病人,帮他起床,换衣服,吃药……照这个样子,我十天都撑不下去了。咱们已经整整熬了三十天了。要是我病倒了,你们怎么办?……您也一样,让人担惊受怕的,瞧瞧您现在这副模样,就因为昨天守了一夜……”
  她把施穆克拉到镜子前,施穆克发现自己变多了。
  “就这样,要是您同意我的主意,我这就去给你们做早饭。然后您去陪咱们的宝贝,一直到下午两点钟。不过,您得把您学生的名单给我,我很快就会通知到的,您可以有半个月时间不用上课。等我回来您就睡觉去,一直睡到晚上。”
  这个提议非常通情达理,施穆克马上同意了。
  “别跟邦斯说什么;您知道,要是我们告诉他戏院和教书的事暂时要停一停。他肯定会觉得什么都完了。可怜的邦斯先生会以为他的那些学生就再也招不回来了……他肯定会胡思乱想……布朗先生说,我们得让这个宝贝绝对安心养病,才能救他的命。”
  “啊!好!好!您去做早饭,我这就给您写个名单,把他们地址也要来!……您说得对,我弄不好也会病倒的!”
  一个小时之后,茜博太太换了节日的服装,坐着马车走了,雷莫南克觉得很奇怪。原来,茜博太太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以两个榛子钳信得过的女人形象,体体面面地出现在两个音乐家授课的寄宿学校和学生家。
  茜博太太在寄宿学校和学生家里跟老师及家长们扯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同一主题的不同变奏而已,这里无需细作介绍,我们只说说在大名鼎鼎的戈迪萨尔的经理室发生的那一幕。进这间经理室,女门房确实颇费了一番周折。
  在巴黎,戏院经理比国王和大臣的防卫还严。在他们和其他凡夫俗子之间,布下了森严壁垒,其原因不难理解:国王要防备的不过是野心,而戏院经理所担心的,则是艺术家和作家的自尊心。
  茜博太太和门房一见面就熟,凭这一点,她通过了道道关卡,跟每个行业的同行一样,看门的人彼此一眼就能认出来。每行都有每行的暗号,正如每行都有每行的不幸和印记。
  “啊!太太,您是戏院的门房。”茜博太太说,“我呀,可怜巴巴的,给诺曼底街的一处房子看门,你们戏院的乐队指挥邦斯先生就住在那儿。啊!要是我能有您的位置,看着戏子、舞女和作家们进进出出,那多开心啊!就像以前那个戏子说的,您这儿可是我们这一行的统率啊。”
  “那个好心人邦斯先生,他怎么样?”戏院女门房问道。
  “他情况很不好;已经两个月没下床了,看来他要两条腿直挺挺地被人抬出屋去了。”
  “这太可惜了……”
  “是的。我今天代他来向你们经理谈谈他的情况;小妹子,想办法让我跟经理谈一谈……”
  戏院女门房把茜博太太托给了在经理室当差的一个小伙子,小伙子通报道:
  “有位太太,是邦斯先生派来的!”
  戈迪萨尔刚刚为排戏赶到戏院,碰巧又没有人要找他谈事,因为这部戏的编剧和演员都还没有到;能听到乐队指挥的消息,他自然很高兴,遂作了个拿破仑式的手势,茜博太太于是进了经理室。
  原来给人跑生意的戈迪萨尔如今掌管着一家很吃香的戏院,他把股东当作合法的妻子一样来欺骗。他发了大财,人也跟着发福了。由于天天美味佳肴,再加上戏院办得红红火火,他是心宽体胖,满面红光,完全变了个样,活脱脱一个门托尔的形象。

  “咱们是越来越像博戎了!”他试着自嘲地说。
  “眼下你还不过像是杜尔加莱。”比克西乌回答他说。此君常常代替戈迪萨尔,跟戏院的头牌舞女,名气很响的爱洛伊斯·布利兹图打交道。
  从前那非同一般的人物戈迪萨尔如今经营戏院,自然是只为自己拼命地捞好处。他想方设法,成了不少部芭蕾舞剧、杂剧和滑稽歌舞剧的所谓合作者,后来又趁编剧们因生活所迫走投无路的时候,出钱买下他们那一半剧作权。这些杂剧、滑稽歌舞剧,再加上其他一些走红的戏,每天可为戈迪萨尔带来好几块金币的收入。另外,他请人为他做黑票买卖;同时公开拿一些票算做经理的补帖,从中又刮了戏院的一部分进项。除了这三项收入,他还私卖包厢,收受一些女戏子的贿赂,这些人虽然没有一点才智,却非要登台扮演个小角色,当个侍从或王后什么的露露脸。这样一来,利润中他本该只占的三分之一就大大超过了,而本该得到另三分之二的股东只勉强分得收益的十分之一。不过,尽管只是十分之一而已,仍还合到原来资本百分之十五的利息。戈迪萨尔仗着这百分之十五的红利,经常标榜自己如何能干,如何诚实,如何热心,又说他的那些股东如何有福气。当博比诺伯爵装出关切的神气,问玛迪法先生、玛迪法先生的女婿古罗将军和克莱威尔对戈迪萨尔是否满意时,已成为法兰西贵族院议员的古罗回答道:
  “听说他骗了我们,可他那么风趣,那么孩子气,我们也就满意了……”
  “这还真像是拉封登寓言故事。”前部长微笑着说。
  戈迪萨尔把钱投在了戏院以外的一些项目上。他看准了格拉夫、施瓦布和布鲁讷,与他们一起合伙办铁路。他掩饰起精明的本质,表面显得像是风流鬼,处事洒脱,什么都不在乎,只知道吃穿打扮,寻欢作乐;可实际上,他什么都放在心上,充分利用他替人跑生意时积累的丰富经验。这个玩世不恭的暴发户住着一套豪华寓所,屋子经他的建筑师精心装饰过,常请名流来府中做客,以盛宴招待。他喜欢排场,凡事都讲究个完美,可看上去却像是个很随和的人,拿他自己的话说,过去跑生意时用的那套“行话”还在使用,不过又夹杂了戏剧这一行当的切口,所以在别人眼里,他就更不构成什么威胁了。再说,干戏剧这行的艺术家们说起话来无所顾忌,别有风趣,他从后台确实借用了不少妙语,再加上跑生意的人的那种精彩的玩笑,合二为一,倒也显得他高人一筹。眼下,他正考虑把戏院盘出去,用他的话说,他要“换个行当做一做”。他想当个铁路公司的头儿,成为一个正经人,做个经营家,娶巴黎最有钱的一位区长的千金米纳尔小姐为妻。他希望靠她那一条线当上议员,并在博比诺的庇护下进入行政院。
  “请问您是谁?”戈迪萨尔以十足的经理派头把目光落在茜博太太身上,问道。
  “先生,我是邦斯先生的女管家。”
  “噢,那位可爱的单身汉身体怎么样?”
  “不好,很不好,先生。”
  “怎么搞的!怎么搞的!我真难过……我要去看望他,像他那样的人实在难得。”
  “啊!是的,先生,他真是个天使……我在纳闷像他这样的人怎么还会在戏院做事……”
  “可是,太太,戏院是一个风气很正的地方。”戈迪萨尔说,“可怜的邦斯!……说真的,大家应该想方设法保护他这样的人才是……那是个模范,富有才华!……您觉得他什么时候可以再来上班?因为很不幸,戏院和驿车一样,不管有没有客,到了钟点就得开:每天六点钟一到,这儿就得开场……我们再怜悯也无济于事,总变不出好音乐来……噢,他现在情况究竟怎么样?”
  “唉,我的好先生,”茜博太太掏出手绢,掩着眼睛说道,“说来实在可怕,我想他恐怕要离开我们了,尽管我们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细心照料着他。施穆克先生和我……我这次来还要告诉您,连施穆克先生恐怕您也不能指望了,他每天夜里要陪病人……谁都不会不去尽最后一点希望,想方设法把那个可爱的好人从死神手中救出来……大夫对他已经没有希望了……”
  “他得的是什么绝症?”
  “是因为伤心出的毛病,得的是黄疸病,肝病,里边牵扯着许多亲戚之间的事。”
  “又碰上那么一个医生。”戈迪萨尔说,“他应该请我们戏院的勒布朗大夫。又不用他一分钱……”
  “先生的那个医生简直就是个上帝……可病因那么复杂,一个医生本事再大,又有什么用?”
  “我正需要这对榛子钳,为我新排的幻梦剧奏乐……”
  “那我能不能替他们做点什么?”茜博太太一副若克利斯①式的神态问道。
  ①西方戏剧中一个天真可笑的角色,因十八世纪多维尔涅的《绝望的若克利斯》一剧而得名。
  戈迪萨尔不禁哈哈大笑。
  “先生,我是他们信得过的管家,有许多事情那两位先生都让我……”
  听到戈迪萨尔的哈哈大笑声,一个女人嚷叫道:
  “既然你在笑,我可以进来吧,老兄?”
  说着,那位头牌舞女便闯进了经理室,往独一无二的长沙发上坐了下来。这就是爱洛伊斯·布利兹图,身上披着一条叫做“阿尔及利亚”的漂亮披肩。
  “什么事让你笑得这么开心?……是这位太太?她是来干什么的?……”舞女朝茜博太太瞥了一眼,那目光就像一个演员打量着另一个有可能登台演出的演员。
  爱洛伊斯是个极有文学天赋的姑娘,在文艺界名声很响,跟许多大艺术家关系密切,人又漂亮、机灵,风度优雅,比普通的头牌舞女要聪明得多;她一边问,一边闻着一个香气扑鼻的小香炉。
  “太太,所有的女人只要长得漂亮,都是一样的,虽然我不去闻那小瓶里的瘟气,腮帮上不抹那红不叽叽的东西……”

  “凭上天给您的这副容貌,要抹上去,那不就多余了吗,我的孩子!”爱洛伊斯朝经理送去了媚眼,说道。
  “我是个堂堂正正的女人……”
  “那算你倒霉!”爱洛伊斯说,“有个男人供养,你,那可不容易!我就有男人养我,太太,棒极了!”
  “什么倒霉!”茜博太太说,“尽管您身上披着阿尔及利亚披肩,卖弄风情,可您比不上我,没有多少人跟您说过、表白过爱情,太太!您绝对比不上蓝钟饭店的牡蛎美人……”
  舞女猛地站起身来,做了个立正的姿态,右手往前额一举,就像战士向将军敬了个礼。
  “什么!”戈迪萨尔说,“我父亲常跟我说起的牡蛎美人,您就是?”
  “那太太肯定不知道西班牙响板舞和波尔卡舞吧?太太都五十出头了!”爱洛伊斯说。
  舞女说着摆出做戏的架势,念出这样一句台词:
  那我们做个朋友吧,西拿!……
  “哎哟,爱洛伊斯,太太不是对手,放过她吧。”
  “这位太太就是新爱洛伊斯①罗?……”女门房故作天真,含讥带讽地问。
  ①《新爱洛伊斯》是卢梭的一部著名小说,女门房以谐音讽刺对方。
  “不错,这老太婆!”戈迪萨尔高声道。
  “这个文字游戏已经说滥了,都长出灰胡子来了,再找一个,老太太,要不抽支烟。”舞女说道。
  “对不起,太太。”茜博太太说,“我太伤心了,没心思再回答您,我有两个先生,他们病得很重……为了让他们吃饱,免得他们心里着急,今天上午我把丈夫的衣服都拿去当了,瞧,这是当票……”
  “啊!这事挺惨的!”漂亮的爱洛伊斯惊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太刚才急冲冲闯进门,就像是……”茜博太太说。
  “就像是头牌舞女。”爱洛伊斯说,“继续往下说,我给您提词,太太!”
  “算了,我忙着呢,别再瞎闹了!”戈迪萨尔说,“爱洛伊斯,这位太太是我们那位可怜的乐队指挥的管家,他都要死了。她刚才来告诉我,我们不能再指望他了,我正为这事犯愁呢。”
  “啊!可怜的人!应该为他搞一次慈善义演。”“这一来反而会让他倾家荡产的!”戈迪萨尔说,“说不定第二天还会倒欠慈善会五百法郎呢,他们除了自己的那些穷人,决不会承认巴黎还会有别的穷苦人。不,我的好女人,这样吧,既然您有心想得蒙迪翁奖……”
  戈迪萨尔按了一下铃,戏院的当差应声出现了。
  “让出纳给我支一千法郎。请坐,太太。”
  “啊!可怜的女人,她在哭呢!……”舞女惊叫道,“真傻……我的娘,别哭了,我们一定去看望他,您放宽心吧。——喂,你,中国人,”她把经理拉到一边,对他说道,“你想让我演《阿里安娜》舞剧的主角。可你又要结婚,告诉你,我会让你倒霉的!……”
  “爱洛伊斯,我这人的心上了铜甲,就像战舰一样。”
  “我会借几个孩子来,就说是你生的!”
  “我们的关系我早声明过了……”
  “你行行好,把邦斯的位置给加朗热;那个可怜的小伙子很有才华,就是没有钱;我向你保证,一定不打搅你。”
  “可等邦斯死了再说吧……那老人说不定还会回来呢。”
  “啊!这,不可能,先生。”茜博太太说“从昨天夜里起,他就已经神志不清,尽说胡话。可怜他不久就要完了。”
  “那就让加朗热代理一下!”爱洛伊斯说,“所有报刊都捧着他呢……”这时,出纳走进屋子,手思拿着一千法郎。“把这给太太。”戈迪萨尔说,“——再见了,我的好太太;好好照顾那个可爱的人,转告他我一定去看他,明天或以后……
  一有空就去。”
  “他是没救了!”爱洛伊斯说。
  “啊!先生,像您这样的好心人,只戏院里才有。愿上帝保佑您!”
  “这钱怎么记帐?”出纳问。
  “我这就给您签字,记在奖金那一项。”
  出门前茜博太太向舞女行了个漂亮的屈膝礼,接着听见戈迪萨尔问旧日的情妇:
  “加朗热能不能在十二天之内把我们的舞剧《莫希干人》的音乐赶出来?要是他能帮我解决了这个难题,就让他接替邦斯的位置!”
  女门房做了这么多坏事,反而得到了比做善事还更丰厚的酬报。万一邦斯病好了,那两个朋友的所有收入和生计也就给她彻底断了。这一卑鄙的勾当恐怕几天之内就能使茜博太太如愿以偿:把埃里·马古斯垂涎的那些画卖出去。为了实现这第一个抢掠计划,茜博太太首先得让她自己招来的那个可怕的同谋弗莱齐埃蒙在鼓里,教埃里·马古斯和雷莫南克绝对保守秘密。
  至于奥弗涅人,他渐渐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欲望,就像那些从偏僻的外省来到巴黎的文盲一样,由于过去住在乡村,与世隔绝,满脑子死疙瘩,加之原本愚昧无知,一旦产生什么欲望,就会变成顽固不化的念头。茜博太太的雄浑之美,满身朝气和在中央菜市场养成的那种性格,成了旧货商注意的目标,他想把她从茜博手中拐走,做他的姘妇,在下等阶层,这种一妇二夫的情况在巴黎远比人们想象的要多。可是贪心像一个活结,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它越缩越小,最后终于扼杀了理智。雷莫南克估计自己和埃里·马古斯的佣金有四万法郎,于是邪念变成了罪恶,他要把茜博太太弄到手做他的合法妻子。抱着这种纯粹投机性的爱,雷莫南克经常抽着烟斗,倚在店门上胡思乱想,时间一长,产生了让小裁缝去死的念头。他想象着自己的资本转眼间几乎扩大了三倍,茜博太太又是一个很棒的生意人,在大街上开个漂亮的铺子,她往里面一坐,该多神气。这双重的贪欲使雷莫南克头脑发昏。他要在玛德莱娜大街租个铺面,摆上故世的邦斯那套收藏品中最漂亮的古玩。等他躺在金子铺的床上,在烟斗的缕缕青烟中看见了数百万法郎之后,不料一觉醒来,迎面碰见了小裁缝:奥弗涅人打开店门,往货架上放商品,看见小裁缝正在打扫院子和门前的街面。自从邦斯病倒以后,茜博便担起了他妻子的那些职责。在奥弗涅人的眼里,这个又矮又瘦,脸色发青,像铜的颜色一般的小裁缝是他获得幸福的唯一障碍,他一直思忖着如何摆脱。这一越来越强烈的欲望使茜博太太好不得意,因为她已经到了女人们开始意识到自己也会变老的那个年纪。

  一天早晨,茜博太太起床之后,若有所思地看着雷莫南克往货架上摆他那些小玩艺儿,很想知道他的爱情可能会达到哪一步。
  “喂,”奥弗涅人走过来对她说,“情况怎么样,如您的愿吗?”
  “就您让我担心。”茜博太太回答说,“您一定会连累了我。”她又添了一句,“街坊们准会发觉您那两只鬼眼睛。”
  她离开大门,钻进了奥弗涅人的小店。
  “什么念头!”雷莫南克说。
  “来,我有话跟您讲。”茜博太太说道,“邦斯先生的继承人马上就要动起来了,他们肯定会让我们犯难。要是他们派一些吃公家饭的人来,像猎狗一样到处乱嗅,天知道我们会出什么事。您得真心爱我,保守秘密,我才会去促动施穆克先生卖几幅画……啊!嘴巴一定要严,即使脑袋架在断头台上,也什么都不要说……不要说出画是哪儿来的,是谁卖的。您明白,等邦斯先生一死,人也埋了,即使发现只有五十三幅画,而不是六十七幅,谁也没有办法弄清的!再说,那画是邦斯先生生前卖的,谁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好。”雷莫南克回答说,“对我来说,这不要紧;可埃里·马古斯先生想要正式的票据。”
  “票据也照样会给您的,哼!您以为我可以为您出票据!……得要施穆克先生来写。不过,请您跟您那个犹太人说一声,”女门房继续说,“请他跟您一样,不要走露风声。”
  “我们一定像鱼一样,决不吭声,干我们这一行都是这样。我嘛,我会读,可不会写,所以我需要一个像您这样又有文化又能干的女人!……过去,我一心只想挣些钱以后好养老,可我现在想要几个小雷莫南克……您给我把茜博甩了吧!”
  “瞧,您的犹太人来了。”女门房说,“我们可以把事情安排妥了。”
  “喂,我亲爱的太太。”埃里·马古斯隔三天就起大早来这儿一次,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买那些画。“现在情况到哪一步了?”
  “没有人跟您谈起邦斯先生和他那些小玩艺吗?”茜博太太问。
  “我收到一封信,”埃里·马古斯回答说,“是一位律师写来的;可我觉得那家伙挺可笑,准是个专门揽案子做的小人,我就信不过这种人,所以没有回信。过了三天,他来见我,留了一张名片:我已经跟门房说过,要是他来,就说我不在……”
  “您真是个好犹太人。”茜博太太说道,她不太了解埃里·马古斯处事向来谨慎。“好,我的小子们,这几天,我就设法让施穆克先生卖给你们七八幅画,最多十幅。可我有两个条件。第一,绝对保守秘密。是施穆克让您来的对不对,先生?是雷莫南克把您介绍给施穆克先生来买画的。总之,不管怎么说,事情与我无关。您出四万六千法郎买四幅画,对不对?”
  “行。”犹太人叹了口气说。
  “很好。”女门房继续说,“第二个条件,您得给我四万三千,只给施穆克先生三千法郎,算是买价;雷莫南克买四幅画给施穆克两千,其余都归我……另外,您知道,我亲爱的马古斯先生,这事成了之后,我要设法跟您和雷莫南克做成一笔好买卖,条件是赚到的钱我们三人平均分。以后我带您上那个律师家去,或者他会到这儿来。您给邦斯先生家的东西全都估个价,您出个买价,好让弗莱齐埃先生对遗产的价值有个数。只是我们这笔交易还没有做成之前,不能让他来,明白了吗?”
  “明白了。”犹太人说道,“不过,要仔细看那些东西,估个价钱,需要很长时间。”
  “到时给您半天时间。得了,这是我的事……孩子,你们俩把这事商量一下;后天就可以成交。我要到弗莱齐埃家去跟他谈谈,因为他通过布朗大夫,对这里发生的事了解得一清二楚。要稳住这家伙,可不容易啦。”
  茜博太太从诺曼底街去珍珠街,走到半路,碰到弗莱齐埃,他正上她家里来。照他的说法,他急于了解案子的详细情况。
  “噢!我正上您家去呢。”她说。
  弗莱齐埃抱怨埃里·马古斯没有见他;可女门房告诉他马古斯刚刚旅行回来,最迟两天后就安排他跟马古斯在邦斯的住处见面,确定那套收藏的价值。这一说,很快消除了律师眼中闪现出的疑惑神气。
  “您跟我办事要实实在在。”弗莱齐埃对她说,“我很可能要代办邦斯先生继承人的事,处于这种位置,就不仅仅是只为您效劳了!
  这话冷冰冰的,茜博太太听了不禁浑身哆嗦。这个吃法律饭的,像是饿鬼,肯定跟她一样在暗中活动;她决定赶紧动手,尽早把画卖了。茜博太太的这番猜测并没有错。确实,律师和医生出了一笔钱,给弗莱齐埃做一套新衣服,好让他穿得体体面面的上卡缪佐·德·玛维尔庭长太太家去。这次见面无疑决定着那两位朋友的命运,只是因为做衣服需要时间,才推迟了。弗莱齐埃原来计划跟茜博太太见了面后,去试一试他的上衣、背心和裤子。可他发现衣服全都已经做好了。他回到家里,换了一顶新假发,雇了一辆马车,在上午十点钟光景去了汉诺威街,希望能见庭长太太一面。弗莱齐埃系着白色领带,手戴黄色手套,头顶崭新的假发,身上洒了葡萄牙香水,那模样,就像用水晶瓶包装的毒药,那白色的封皮,标签,以及标签的细线,都很俏丽,因此而显得格外危险。他那说一不二的神气,尽是小肉刺的脸膛,得病的皮肤,发绿的眼睛和邪恶的趣味,好似蓝天上的乌云一般显眼。在办公室里,他在茜博太太的眼中,是杀人凶手用的一把普普通通的刀;可在庭长太太门前,他便成了少妇的小摆设中的一把漂亮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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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这事每年都会发生,几乎成了惯例,而今天是他八十二岁生日。当花照例送达时,他拆开包皮装纸,拿起话筒打电话给退休后便搬到达拉纳省锡利扬湖的侦查警司莫瑞尔。他们不只同年,还是同日生,在这种情况下可说是一种讽刺。这位老警官正端着咖啡,坐等电话。“东西到了。”“今年是什么花?”“不知道是哪一种,我得去问人。是白色的。”“没有信吧,我猜。”“只有花。框也和去年一样,自己做的。”“邮戳呢?”“斯德哥尔摩。 [点击阅读]
双城记英文版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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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It was the best of times, 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 it was the age of wisdom, it was the age of foolishness, it was the epoch of belief, it was the epoch of incredulity, it was the season of Light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