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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鬼 -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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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人的眼睛
  却说到Y温泉后过了一个星期,瑙璃子怎么邀请都不见我去拜访,终于沉不住气了。这天晚上,她在川村的陪同下,来到了我住的饭店。
  我想见毒妇,心中都急得发痒了。要驯服瑙璃子这样的妖妇,房门就是故意冷淡,使她焦急起来。(唉,诸侯华族的少爷竟琢磨起这种卑鄙的勾当,这是因为谁?!不出所料,她急不可耐,自动钻进了我撒下的网里。
  她打电话询问我这边是否方便。我回答说恭候光临,便做好了一切准备(诸位,那是什么样的准备?)。可是一旦要见面了,我竟禁不住心情激动起来。
  我在陈设异常华丽的专用客厅里等候片刻,在穿着新西服的川村义雄之后,我过去的爱妻瑙璃子终于来了。
  川村介绍后,她斯斯文文地问候了一番。
  瑙璃子身穿我熟悉的和服,上面有我喜欢的花样;头上、指头上佩戴着耀眼的钻石;脸上化着淡妆,散发出扑鼻的芳香;嘴唇上抹着口红。啊,真是个妖妇卜一个害死丈夫,甚至杀死自己亲生子的死有余辜、十恶不赦的罪人,居然打扮得如此风流。这美吗?那张脸美吗?与其说是美丽,不如说是妖艳。
  我禁不住浑身颤抖。对这个有着可爱的脸蛋的女人真能一恨到底吗?任何铁石心肠遇上这个妖妇都会荡然融化的。当心!可不能被狐狸迷住啊。精神点!你的身心已经献给了复仇之神。
  我一下振作起精神,用那种训练有素的假嗓,恰如其分地收了答礼。
  瑙璃子当然丝毫也没发觉我就是她过去的丈夫。须发统统变白了,关键的双眼又戴着一副墨镜,虽是昔日的老婆也认不出来。
  三人各随己意,分别坐到沙发和扶手椅子上,一边呷着茶,一边海阔天空地谈了起来。
  瑙璃子倒出了许多恳切的心里话,说什么子爵家继承遗产的近亲不久就要到家里来,那样我就得按照亲属会议商定的结果,住到别邪去。对此,因为您是子爵家的一门远亲,还请您给予帮助,等等。看来,我那份贵重的礼物紧紧地勾住了她的心。
  然而可笑的是,那个贪得无厌的瑙璃子当初为了与人私通而急急忙忙地害死了我,殊不知这都是白白失去子爵家财产的一个愚蠢的下策。在害死我之前为什么没生下一个继承人呢!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一点。
  不,生是生了,生了一个同川村有的私生儿。不过奸夫奸妇也犯了个大错误,居然在我住院期间怀上了孩子。因此,他们再厚颜无耻也不能说成是我的后嗣,于是便编造出全身生肿瘤这一异想天开的借口。
  背着我在Y温泉别墅生下那个孩子,又把他杀了。若不杀也有别的手段,然而奸夫奸妇是没有心肝的魔鬼,对自己的孩子丝毫没有爱怜之心,惟恐暴露自己的罪恶。
  虽说生总算生了,但由于阴错阳差,碰巧还能成为子爵继承人的孩子,不仅没成继承人,反被夺去了性命。这真是没等我复仇,恶报便早已降临到他们的头上了。
  为什么不考虑继承人就干掉我呢?这是为爱情而发了疯的川村顾前不顾后的独断。后来知道,奸夫奸妇之间常常为此发生纠纷。在瑙璃子来说,除掉多余的大牟田敏清是件好事,可是又为失去在子爵家的权利感到可惜,为不能占有那些财产,不能荣华富贵感到遗憾。
  值得庆幸的是,正因为奸夫奸妇之间有这些矛盾,正因为瑙璃子失去了子爵家的财产,我的复仇计划才能够那样圆满地获得成功。如果瑙璃子还像原来那样掌握着子爵家的实权,那么即使我用再多的资财来诱惑,她也不会那样轻易地被驯服的。
  却说在那样交谈之中,定好的时间到了。定好的晚上8点到了。是谁同谁定好的时间?我这就告诉诸位。
  这当儿,我装作要上厕所,走进了隔壁的房间。不用说,隔壁的房间也是我包租的。我一关上门,便眼睛贴在锁孔上,目不转睛地瞪着,等待事情的发生。
  这时候,只见川村好像刚分开一会儿就忍不住了似的,悄悄地坐到瑜璃子的沙发上,恨近她,握住了她的手。
  “别这样,里又先生要回来了。”
  瑙璃子桥嘻地嘟味道。
  “哎,没关系。里见先生也略有所知了。他还说我们是般配的夫妻哩。”
  川村那副无耻的劲头同他那张漂亮的面孔极不相称。他握着瑙璃子的手,老早吃起了醋:
  “不过,不要紧吧?我有点儿担心哩。”
  “唉呀,你说的什么呀。”
  瑙璃子假装糊涂。川村用下巴朝我在窥视的门的方向点了点:
  “那位先生嘛。你可实在是个贪婪的人哟。连干爵你都那样迷恋,比子爵富多少倍的富翁里见先生虽是个老头儿也危险呐。像你这样的虚荣女真叫我不放心啊。”
  啊,这是什么话?这是被尊为S市社交界绅士的人说的话吗?
  “难道…可是你不说他不喜欢女人吗?别这样卑鄙地胡乱猜疑。”
  瑙璃子装作要打川村的样子,娇滴滴地笑了。
  正在这时,屋里突然变得一团漆黑。
  “唉呀!”瑙璃子轻轻地叫了一声。
  “好像是停电了。”川村说道。
  哼,什么停电!是我的秘书志村按照约定,溜进饭店的供电室,切断了电源。是S饭店内的人为停电。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定好的时间。
  我急忙朝房间的一侧跑去,那里安设着一台小型机器。不一会儿,隔壁的客厅里传来了女人失魂喀魄般的惊叫声。是瑙璃子的声音。
  她为什么惊叫?
  那是有道理的。原来停了电而一团漆黑的客厅里,出现了一个极不寻常的怪物。
  黑暗中,两个模模糊糊的东西隐约显现出来,接着慢慢变成可怕的形状。在黑暗的空间,两只眼睛,两只分别有半领榻榻米那样大的巨眼,一动也不动地怒视着他们。
  川村和瑙璃子难以为是幻影。可是,若是幻影,为什么久久不消失?那双巨人的眼睛决不是初次见到。看着看着,那竟像是实际存在的某个人的眼睛。哦,对了,是死去的大牟田敏清的眼睛。那双眼睛被放大千百倍,此刻正浮现在奸夫奸妇的面前,在黑暗中对他们瞑目而视。
  毒妇一明白这些,吓得不由得惊叫起来,紧紧地抱住了川村。川村强忍住没叫出来,望着巨人的眼睛,腋下、额上冷汗直淌。

  这是我想象出来的,并不是我亲眼所见。就是想看也不能看呀。我的眼睛诚然放大一千倍瞪着他们,但那只不过是我的眼睛的幻影。真正的我是将摘下墨镜的脸,伸进安在隔壁房间的实物幻灯机中,贴近连接室外电线的一千瓦灯泡,忍着刺眼的强光,一眨也不眨地瞪着眼睛。就是说,妖怪似的巨眼是通过实物幻灯装置,将我自己的双眼映在客厅墙壁上的。
  戏法的秘密一旦公开,那是极其简单的。可是,当时谁也不知道什么实物幻灯。奸夫奸妇弄不清是死者的亡魂显灵还是由于良心的谴责而产生的幻影,极度的恐怖使他们惊恐万状,效果比预期的还要好。
  仿佛是以瑙璃子的惊叫为信号似的,电灯突然亮了。不用说,那是供电室的志村相机接通了电源。
  电灯一亮,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开门,回到了客厅。
  “唉呀,怎么回事?”
  虽在意料之中,因效果极佳,我不由得问了一声。
  瑙璃子和川村,真像是见到了幽灵,茫然的眼睛怯生生地四下环顾着屋内,额头上挂着汗珠,嘴唇发干,面无人色。那情景简直让人以为他们就是幽灵。
  “哦,没什么。突然黑下来,稍受了点惊。”
  川村辩解似地说着,悄悄舔了舔嘴唇。
  哈哈哈哈!开心,开心,我的初试成功了。照这样下去,前奏也会顺利的。那就慢慢开始吧。
  不寻常的恋爱
  那以后又过了几天。
  其间,我一方面使川村就范,让他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另一方面积极接近瑙璃子,尽一切力量争取得到她的心。
  我没有徒劳。现在,川村把我当成亲生父亲一般,对我无话不谈,有时还征求我的意见,甚至连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也来找我商量。
  我们经常坐车去下饭馆。在那里,点上当地的名艺人,又是弹又是唱他要酒疯。酒鬼川村一喝醉酒便丑态百出,几乎使人不敢相信他就是平素的那个美男子。
  我怂恿酩酊大醉的川村,经常把他送到瑙璃子的住处。女人是不会喜欢醉鬼的。
  好像瑙璃子每看到一次这种丑态,她的心便离开川村一点。
  离开川村到何处去?不言而喻,到我这儿来了。瑙璃子爱上了过去最讨厌的我。没有比女人的心更不可捉摸的百。我这个白发白须的老头儿好在哪里?不用说,是钱。也许我这满是白发的头也同荣华富贵一样把人喜爱吧。
  “您自己老是说您老了、老了,可我看哪,决不像您说的那样哩。瞧您那红润的脸色,结实的体格,简直像个30岁左右的小伙子哩。头发是清一色的白发,比那种褐色的要漂亮多了。”
  她就这样夸赞我。
  随着与她日益亲近,我像父亲爱女儿那样有时碰碰她的身子;有时还握握她的手。那种时候,瑙璃子就会满不在乎地反握起我的手,给我一个娇媚的笑脸。
  每当那时,我就像背上放了块冰一样,浑身毛发直竖。我觉得,要是不留神,那就会将复仇大业遗忘脑后,身心真的被融化掉。
  那时期,她已经住在另分给她的别队有时候,她也背着川村,独自从那里到我住的饭店里来玩。
  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我和瑙璃子两人到阳台上翻天。当时那种不可名状的奇怪心情,我现在仍记忆犹新。
  我全身沐浴着月光,靠在藤椅上。淘璃子从后面靠着椅背,像要注视我的脸似地头伸过资背,对我本出她那动人的微笑。
  月光把她照得像梦中的女长一样美丽。我对她看得出神,迷迷糊糊地做了梦。
  你这还不满足吗?即使是说谎,也能够得到这个女人的情爱。你有用之不尽的财宝。你不想带着那些财宝和这个美人,平平安安地度过余生吗?
  有仇?什么仇?即使是一夜使头发变白的仇恨,也只不过是一出尘世的滑稽戏!
  不知是月光的魔力还是美女的魔力,在那一瞬间,我懦弱地想到了这些。然而,祖先传下来的复仇心旋即驱走了那短暂的梦境。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之外,没有真理。
  我终究只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白发复仇鬼。
  瓶装的婴儿
  复仇剧的序幕渐渐拉开了。一天,我发出了这样的请帖,邀请三位客人到饭店聚会。
  老夫今在郊外购得别墅一座,拟于15日为此设宴,恭请光临,不胜欣喜。请于当日午后1时至S饭店,由老夫陪同乘车前往别墅。
  按照我的请帖准时前来聚会的客人是川村义雄、大牟田瑙璃子、住田大夫三位。住田大夫就是赚取一大笔酬金,对瑙璃子的假病佯装不知的那位原先的Y温泉开业医生。
  人一到齐,我们便一同坐上当时S市仅有三辆的汽车,前往目的地。
  “我们三人好像都还没问过那座别墅的所在地呢。真奇怪,里见先生好像故意瞒着我们似的。”
  汽车驶出市街的时候,川村忽然注意到这一点,不解地问道。
  “想让你们大吃一惊啊!哈哈哈哈哈。”
  我好像很滑稽地笑了起来。
  “哦,那座别墅准是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吧。说不定房子还是我们知道的哩,里见先生,您是从谁那儿买过来的?”
  瑙璃子饶有兴趣地问。
  “从谁那里么,我不太清楚。一切全是我的秘书志村办的。”
  我明知不该奖,嘴角上仍禁不住浮现出异样的微笑。
  汽车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土路上颠簸而行。随着汽车的行驶,岔道没了,我们的行进路线渐渐明晰了。
  少时,川村突然发病地叫道:
  “唉呀,这条路不是往Y温泉去的吗?”
  “不错,您说的对。这么说别墅是在Y温泉附近买的咯?”
  住田大夫随声附和。
  “猜得很对,正是这样。我的新别墅位于Y温泉的尽头。”
  听了我的回答,川村和瑙璃子不安地对视了一眼。之后,两人都缄口不语,脸色好像也不大好。
  “啼,诸位,我买的房子就是这儿。”
  汽车停下的地方,正是大牟田家那座小别墅的房前。就是这座住宅,瑙璃子曾来进行过长时期的温泉疗养。就是这座住宅,前不久发现院子里埋着一具私生儿的尸体。
  我花费巨资,把这座房子弄到了手。这别墅在大牟田家又不是非有不可的,终于转让给我了。瑙璃子如今住在另安排给她的别哪里,对这件事她是蒙在鼓里的。

  奸夫奸妇的惊俊真有些让人可怜。他们一下车,便苍白着脸,喊喊喳喳地小声咕叽着什么。
  “哪里,这是偶然的。里见先生决不会知道那件事。打起精神来!在这儿要是举止反常,那反而会受到怀疑的。要沉住气!”
  川村恐怕就是这样给瑙璃子打气的。
  “哎,诸位,请进吧。”
  我先进了门。先到的志村带着一群新雇的女佣人迎到门口。事到如今,川村和瑙璃子也不能再回去了。他俩虽然提心吊胆,却做梦也想不到那可怕的杀婴秘密已经败露,仍若无其事地进了客厅。
  客厅从隔扇到榻榻咪全变了详,布置得焕然一新。这是志村按照我的吩咐干的。
  “里尼先生,真是奇缘呐。可能您不知道吧,这座别墅原先是大丰田家的。这位瑙璃子夫人也曾在这儿住过很长一个时期哩。”
  住田大夫毫无觉察,本想奉承二句,却刺到了痛处。
  “嗯,是啊。我一点儿都不知道这座别墅的事……这倒真是奇缘哩。我养病的房间就在这前面。”
  真是个妖妇!她不知何时又恢复了脸色,坦然地应对。
  “唉呀,是吗?志村太不会办事了,这家伙什么也没对我说。实在抱歉。”
  我仅装不知道而道歉。对方也不好对付,她顺水推舟地说;
  “不,同样要卖,还是卖给您算幸运。因为什么时候想看了,您会让看看的。”
  “那么,客厅就用不着让你们看了。不过,里面有的房间改变了布置;有的房间则丝毫没动,仍保持原先的状态。总起来说,或许变了点样吧。对瑙璃子的病房还有印象吧?”
  我若无其事地说着,带着他们从一个房间转到另一个房间。所见的房间都同膨璃子来洗温泉的时候大不一样了。为什么要那样!那是为了烘托一间屋子里的凄惨景象。只留一间阴郁的房间丝毫不动,会更有效果。不言而喻,那就是镶璃子住过的病房,那间她生下私生子的罪恶的房间。
  我把那间房间留在最后。像小孩子常玩的那样,把最好吃的留到后头,这就是我的作风。终于到那间房间了。我手放在拉门的拉手上,回头对客人们说:
  “你们不喜欢鬼抓故事吧?要是不喜欢那就甭看了。这可是一间闭鬼的屋子呀。”
  瑙璃子和川村似乎被我这句可怕的话吓了一跳。可是也许是不愿示弱,他们装腔作势地回答说一定看看。
  那就让你们看看吧。我打开了拉门。这是个能捕六领榻榻咪的房间。屋里是褐色的榻榻珠,陪黑色的拉门,发黄的拉富,阴暗的茶色沙培,还有古色古香的挂轮,一看就有点不对劲儿。拉窗外边是套廊,面对着庭院。不知是因为天阴还是因为屋檐深,屋里简直像傍晚一样昏黑。
  “为什么仅这一间没整理?因为这种明郁的气氛奇怪地制止了我。你们不这样认为吗?不是有一种像在昏暗的狂言.舞台上看到的不可名状的气氛吗?”
  三位客人都熟知这间屋子。住田大夫好像只是对我的具常的兴趣感到奇怪;而另外两位,即奸夫奸妇,却不由得有些恐怖。特别是瑙璃子,她嘴唇上毫无血色,好像连站在那儿也是勉强支撑着的。
  川村到底只是个川村,他也面色惨白,惊愕地盯着地板上的一件东西。难怪他那样盯着,那儿放着一只与这间古色古香的房间木相称的新桐木箱。
  住田大夫好像也发现了箱子,问道:
  “那是什么?既不是茶具,也不是木偶箱,好像是有些来由的呢。”
  “来由?这件东西有着十分可怕的来由哩。”
  我阴郁地说道。
  “哦,越说越邪乎了。我得看看。”
  住田大夫嘴上这样说,却身不由己地耸了耸肩。
  “好,请等一下。关于这个还有一段故事哩。事实上就是根离奇,这件吓人的事简直叫人难以置信。躇,请看这张榻榻咪。这上面有一块很大的黑斑点,你们以为是什么?”
  我像说书先生一样指手划脚。
  “是的,模模糊糊地有什么东西洒落的印迹。这要是血印,那可就真的邪乎了。”
  住田大夫独自应答。奸夫奸妇惶惶不安,连开口说话的精神都没有。
  ‘可是,这实在像是血印呐。”
  我一针见血地说。
  “啊,血、血!”
  医生现出同他职业很不相称的惊恐。
  “我收拾好这所房子,就吩咐秘书志村清理院子。他很精明,对整理庭院颇有经验。东村一个人平上整地,干得非常认真。他想把枫树移栽一下,在挖树根的时候发现了一件触目惊心的东西。瞧,那儿,那棵机构。”
  我打开拉窗,让他们看看院子。院子中央有棵根部曾被我自己挖过的枫树。那是我同老婢阿丰进行那段问答的地方。
  “你们以为那是什么?可别害怕哟。一个刚生下来的婴儿的尸体装在小木箱里埋在那儿。可能是什么人溜进这座空别墅生下了死婴;或者是不能使之生存的私生子,一生下来就马上被亲生父母杀死了。嗯,这样一想,这张榻榻咪上的斑点是什么不就显而易见了吗?”
  谁也没有回答。昏暗的室内,三张惨白的面孔宛如明魂一般。瑙璃子、川村的恐怖是不言而喻的,连老实巴交的住田大夫听到这里也不能不恍然领悟所有的秘密了。
  谁也不认为我是故意揭露这个秘密,只以为是偶然发现的。那还算他们幸运。如果知道揭露这个秘密的人其实就是以为已经死去的大牟田子爵,那奸夫奸妇说不定当场就会呜呼哀哉的。
  “那么,那孩子怎样了?向警察署报案了吗?”
  住田大夫半晌才担心地问了一句。
  “不,报告警察只会无益地折磨母亲。已经过去的事情是无法挽回的。那位母亲恐怕也会吸取这一教训,不会再与人私通胡来了吧。”
  可是监璃子啊,你别高兴。不报告警察,实际上并不是出于我的怜悯心,而只不过是为了便于我完成木依靠法律的大复仇。
  “那,孩子呢?孩子呢?”
  沉不住气的川村第一次开口了。那声音凄然颤抖。
  “事情可玄乎了。那个婴儿简直像刚生下的一样,一点儿也没有腐烂,仍以死时那副姿态睡在箱子里。真是固执啊。可能那是小东西要生存的阴魂吧。不,恐怕是受奸夫奸妇欺骗的丈夫那颗仇恨的心所致吧。”

  “那,那孩子呢,那孩子呢?”
  川村心不在焉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慢看,在这儿。”
  我快步走进屋里,掀开那只桐木箱的盖子,从里面取出大玻璃瓶,放在他们面前。
  这当地,突然“啊”地一声尖叫,随即瑙璃子,面如死灰的瑙璃子闭上眼,倒在川村的怀里。奸妇吓得竭尽最后一点气力,昏迷过去了。
  玻璃瓶里,一个浑身皱巴巴,灰魁魁的婴儿四肢弯曲,翻着白眼,一动不动地瞪着这边。
  金佛像
  诸位,屈指数来,我的奇异的经历已经讲述一个星期了。虽说在狱中时间多得很,但是且不说讲述的我,听我讲的诸位,特别是担任速记的先生,大概都所减了吧。
  不过,我那动人心弦的复仇故事这就要进入高xdx潮了,请诸位再耐心地听我说下去。
  昨天说到我把奸夫奸妇邀到Y温泉别墅,尽情地折磨。恐吓了他们一番,奸妇瑙璃子看到我事先准备好的瓶装婴儿,不堪忍受自己作的罪孽的恐怖,以致昏迷过去。
  然而,这些只不过是我复仇计划的一段小小的前奏。我的仇恨并不是奸妇昏迷一下就能够消解的。诸位请想一想,我因为他们吃了多少苦头。我被我所迷恋的爱妻背弃了,不,是被川村偷走了爱妻。而且,他们把我谋害了。虽然幸运地死而复生,但是那时候已被他们关在欲出不能的坟墓里。我被活埋了。那五天中,我在那黑暗的石窟里遭受到什么样的痛苦?看看我的白发吧。三十岁的青年就满头白发!我在墓中那五天时间里,饱尝了三十年的痛苦,待爬出坟墓时,身心皆已变成六十岁的老人。古往今来,谁管吃过这样的苦?!
  复仇,就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仇人同样饱尝我所受过的那些痛苦。让奸妇瑙璃子昏迷过去,连我受过的苦的百分之一还不到呢。嘿嘿嘿嘿嘿…是吧,诸位?就是说,我以后还要让奸夫奸妇尝受百倍于前面的痛苦。我要干的还在后头呐。
  大牟田瑙璃子昏迷时,亏好往田大夫在场,因此,经过一番细心的护理,并没出什么意外。可是从那以后,奸夫奸妇的心头一直笼罩着一层可怕的阴影。
  让他们恐惧固然是我的目的,但做得过分了则会促使他们提高警惕,那样反而不利于我实行以后的计划。这回我必须反过来为和缓他们的恐怖心理费一番气力了。过去的法官在进行刑讯时,就对犯人严刑拷打;当犯人被打得死去活来时,就暂且撤下刑具,让他喝点水,给他一点粥,以示安慰。同这个道理一样,和缓一下他们的恐怖心理,只不过是一种手段而且,那样能使下次加给他们的痛苦更有成效。这就是一面打、一面哄的战术。
  于是第二天,我去拜访瑙璃子,恭恭敬敬地道了歉。
  “昨天实在抱歉。因为发现了奇怪的玩艺儿,我觉得稀奇,竟老大无成,得意忘形地如同演戏一般,让您受惊了。要是光随便说说,不请您看那个婴儿的尸体就好了。真是对不起。”
  瑙璃子脸色还有几分苍白,眼睛不安地溜溜揪批的。听了我的道歉,辩解似地答道:
  “不,是我打扰了大家。真是不好意思,见到婴儿的尸体就吓昏了,男人们一定要笑话吧!我实在是太怯弱了。”
  看来,她好像并没有怀疑是我故意干的。
  如果说我买下那座别墅,以及把婴儿的尸体装在玻璃瓶里全是偶然的,那就令人难以置信了。可是,瑙璃子坚信我是从南美归来的里见重之,所以想不到是我知道他们的秘密,故意做了那场戏。不,更主要的是,她正绞尽脑汁考虑如何为昨天那场有些过分的惊吓辩解,没有心思怀疑我。
  “那么,那个孩子的尸体怎么样了?还是那样保存着?”
  瑙璃子不安地问。要是那种事情传到快嘴人的耳朵里,弄得尽人皆知,那对于奸夫奸妇来说,可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
  “不,我彻底接受教训啦。我准备把尸体埋到原来的地里去,并且我还想给那个可怜的婴儿修一座墓。”
  我答道。她一听说要把婴儿埋掉,好像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可是一听说我要修一座墓,又有点担心了。
  “哦,墓?”
  “嗯,墓。不过不是普通的墓,不是一般的石碑。是砖砌的,建一座小库房。”
  “哦,造库房?在那种不方便的地方?”
  “我有一尊在中国搞到的金佛像。装在汽车里怕不保险,想找一个安放的地方。这次出了这件事真是幸运。我想为了给婴儿祈祷冥福,修一座砖砌的殿堂来代替坟墓,将金佛像收藏在那里面。”
  “是纯金的佛像吗?”
  瑙璃子听说金佛像,两眼直放光彩。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
  “是的,是由于一件奇妙的事情弄到手的。在我看来这如同给日本增添了国宝。佛像分量有六百两左右,作为金铸的佛像,倒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作为一件异常古老的艺术品,却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啊,这可以说是我的一项贵重的财产吧。我要造的,因为是要保存金佛像的建筑,所以叫做库房;而另一方面,在安慰那个婴儿灵魂的意义上,它是坟墓;作为安置佛像的场所,它又可以叫做殿堂。”
  可是诸位,什么金佛像,全是胡言乱语。我散步的时候,在市郊的旧家具店里买了一尊新近制作的廉价阿弥陀佛像,我准备将它镀上一层金,摆在刚才说的殿堂里。
  我为什么要说那些假话?其中大有奥妙。我的真正目的是在理婴儿的地方,造一座奇妙的砖砌小屋,那座屋子设有一套前所未闻的自动装置,那装置恐怕连诸位也会大为惊奇的。不用说,那是我的一个复仇手段。那装置是怎样奇妙。怎样可怕,不久便可以知道了。
  “噎,是那样珍贵的佛像?殿堂建成后我一定去看看。”
  蒙在鼓里的瑙璃子竟信以为真,对拥有那件宝物的我表现出更大的热情。
  “那当然啦,一定请您看看。殿堂将按照我设计的一种奇异的式样修建,您一定会十分惊奇的。我非常快活,仿佛现在就看到了您那惊愕的面色。”
  事实上,这真叫我快活啊。瑙璃子会感到多么吃惊?多么稀奇?多么恐怖?哈哈哈哈哈,要是恐怖得惊人,那是怎样的恐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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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对于性,少男们由于难以抑制自己而感到不安;与此同时,他们又抱有尝试性爱的愿望。因此,他们的实情是:置身于这两种互相矛盾的情感的夹缝中苦苦思索,闷闷不乐。无论男性还是女性,成长为响当当的人是极其不易的。在此,我们所说的“响当当的人”指的是无论在肉体还是在精神方面都健康且成熟的男人和女人。在成人之前,人,无一例外要逾越形形色色的障碍、壁垒。 [点击阅读]
畸形屋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0
摘要:大战末期,我在埃及认识了苏菲亚-里奥奈兹。她在当地领事馆某部门担任一个相当高的管理职位。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正式场会里,不久我便了解到她那令她登上那个职位的办事效率,尽管她还很年轻(当时她才二十二岁)。除了外貌让人看来极为顺眼之外,她还拥有清晰的头脑和令我觉得非常愉快的一本正经的幽默感。她是一个令人觉得特别容易交谈的对象,我们在一起吃过几次饭,偶尔跳跳舞,过得非常愉快。 [点击阅读]
癌症楼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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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肖韦宏瑞典皇家学院将1970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授予苏联作家索尔仁尼琴,从而使前苏联与西方之间继“帕斯捷尔纳克事件”之后又一次出现了冷战的局面。从那时以来,索尔仁尼琴也由一个“持不同政见者”变为“流亡作家”,其创作活动变得更为复杂,更为引人注目。索尔仁尼琴于1918年12月11日生于北高加索的基斯洛沃茨克市。父亲曾在沙俄军队中供职,战死在德国;母亲系中学教员。 [点击阅读]
白发鬼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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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诡怪的开场白此刻,在我面前,这所监狱里的心地善良的囚犯教诲师,正笑容可掬地等待着我开始讲述我的冗长的故事;在我旁边,教诲师委托的熟练的速记员已削好铅笔,正期待我开口。我要从现在起,按照善良的教诲师的劝告,一天讲一点,连日讲述我的不可思议的经历。教诲师说他想让人把我的口述速记下来,以后编成一部书出版。我也希望能那样。因为我的经历怪诞离奇,简直是世人做梦都想不到的。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