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安德的代言 - 第十二章 文档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星际议会命令1970:4:14:0001:收回卢西塔尼亚特许状。该殖民地一切文档,无论其密级如何均必须核查,在各人类殖民地保存以上文档的三份备份。之后,除与卢西塔尼亚人民生活直接相关的文档以外,以最高密级锁死一切文档。
  改变卢西塔尼亚总督的权限,降级为议会的直接代表。授予该代表议会警察执行总监职衔。总监必须无条件执行卢西塔尼亚撤离监察委员会的命令。该委员会根据星际议会命令1970:4:14:0002成立。
  征用目前处于卢西塔尼亚轨道的、属于死者代言人安德鲁·维京的飞船,并按照赔偿法120:1:31:0019的规定予以赔偿,将该飞船用于立即将殖民地外星人类学家米罗·希贝拉与欧安达移送距卢西塔尼亚最近的人类世界特隆海姆,根据星际法律,在该地以背叛、渎职、滥用职权、伪造、欺诈和异族屠杀的罪名对以上两人提起指控。
  星际议会命令1970:4:14:0002:殖民与开发监察委员会应指派五人以上、十五人以下的成员组成卢西塔尼亚撤离监察委员会。
  该委员会的任务是:征用、派遣足够的殖民飞船,撤离卢西塔尼亚殖民地的全体人类居民。
  该委员会同时应作好准备,一旦议会下述命令,立即在卢西塔尼亚清除人类存在的一切痕迹,包皮括彻底清除经人类修改基因的一切动植物。应严格遵守星际议会的指令,采取进一步行动时应征求议会的许可,比如使用武力强制当地人民服从,是否需要开启锁死的文档,以及其他利于促使卢西塔尼亚人民与当局合作的行动。
  星际议会命令1970:4:14:0003:根据星际法律保密法,在卢西塔尼亚所有文档均经过检查并锁死、议会代表完成对移民行动所需飞船的征用之前,以上两道命令及其内容应严格保密。
  奥尔拉多简直弄不明白。代言人到底算不算个成年人?他不是去过那么多人类世界吗?可他对电脑怎么竟会一窍不通?奥尔拉多问他时他还挺不耐烦的。
  “奥尔拉多,只告诉我该运行哪个程序就行。”
  “你连这个都不懂,我简直不敢相信。数据比较我九岁就懂了。只要到了那个岁数,人人都懂怎么做。”
  “奥尔拉多,我离丌学校已经很长时间了,我上学的地方又跟普通中小学不一样。”
  “可这些程序全都是时时要用、人人会用的呀。”
  “显然不是人人都会,我就不会。我要是会的话,就不用雇你了,对吗?而且我打算用硬通货付你的薪水。你看,替我干活还能给卢西塔尼亚经济作贡献哩。”
  “你说的都是什么呀?我一点儿也听不明白。”
  “其实我也不明白,奥尔拉多。不过提到这个我才想起来.我还不知道怎么才能弄出钱来付你的薪水。”
  “从你的户头上拨给我就行。”
  “怎么拨?”
  “你肯定是在开玩笑吧。”
  代言人叹了口气,蹲在奥尔托多身旁,拉着他的手道:“奥尔托多,我请求你,别再大惊小怪了,好好帮我就行。有些事我必须做,可是如果没有一个懂得怎么用电脑的人帮我,我就没法做。”
  “说不定我会偷你的钱呢。我还是小孩,只有十二岁。金帮你比我强得多,他十五了。这些东西他真懂,他还懂数学呢。”
  “但金认为我是个异教徒,每灭都咒我死。”
  “才不呢,没遇见你之前他也是那样。对了,你最好别跟他说我把这些告诉你了。”
  “我怎么把钱拨出来?”
  奥尔拉多转身盯着终端,接通银行。“你的名字?”他说。
  “安德鲁·维京。”代言人拼出字母。看名字像斯塔克语,也许代言人运气挺好,生来就会说斯塔克语,不像他们,在学校里吃了许多苦头才学会。
  “好了,你的密码?”
  “密码?”
  奥尔拉多的脑袋沮丧地朝终端上一靠。“求求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自个儿的密码。”
  “你瞧。奥尔拉多,是这样。我以前有个程序,一个非常聪明的程序,这些事从来不用我操心。我只需要说买这个买那个,钱的事全都交给程序去办。”
  “你不能这么做。把那种侍服程序联上公共系统是违法的。就是你耳朵里那个?”
  “对,我做这种事是不违法的。”
  “我没眼睛,代言人,但这不是我的错。可你呢,你简直屁都不懂。”说完后奥尔拉多才发现,自己和代言人说话怎么那么没礼貌,仿佛对方是个同龄孩子似的。
  “我还以为他们会教十来岁的孩子懂礼貌呢。”代言人说。
  奥尔拉多望了他一眼,他在笑。要是父亲的话准会冲着他大吼大骂,说不定还会揍妈妈一顿,因为她没把孩子教好。不过,奥尔拉多是绝不会那样对父亲说话的:
  “对不起。”奥尔拉多说,“可没有密码我进不了你的银行户头。你自己的密码是什么,你总能猜猜看吧。”
  “用我的名字试试。”
  奥尔拉多试了试,没用。
  “试试‘简’。”
  “不管用。”
  代言人皱了皱眉头,“安德’。”
  “安德?那个异族屠灭者?”
  “用它试试。”
  真是它。奥尔拉多不明白,“你怎么用这种密码?就好像用脏话当密码一样,只是系统小接受脏话密码。”
  “我的幽默感有点古怪,”代言人回答,“按你的叫法,我的侍服程序幽默感比我还差劲。”
  奥尔拉多笑了,“得了吧,程序还有幽默感?”
  现存流动资金出现在屏幕上。
  奥尔拉多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数字。“哎哟,没准儿电脑真懂怎么开玩笑。”
  “这就是我的钱数?”
  “肯定哪儿出了问题。”
  “这个嘛,我以光速旅行过不少趟。我在路上的时候我的投资收益不错。”
  这个数字是真的。奥尔拉多从来不敢设想任何人这么有钱。
  “咱们能不能这样,”奥尔拉多道,“你不用付我薪水,你把我替你打工期间这笔钱的利息的百分之一给我,不,百分之一的千分之一。一两个星期后,我就能买下卢西塔尼亚,把这颗星球用飞船运到别的什么地方去。”
  “哪儿有那么多钱。”
  “代言人,这笔钱如果是靠投资挣的,你非得有一千岁才行。”
  “唔。”代言人说。

  从代言人的表腈上看,奥尔拉多觉得自己可能说了什么滑稽透顶的话。“你不会真有一千岁吧?”
  “时间呀,”代言人道,“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莎士比亚说过,‘我虚掷光阴,光阴却不肯轻易放过我。’虚掷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浪费掉了。”
  “这人连斯塔克语都不会说,你干吗还引用他的话?”
  “一个星期的薪水,你觉得多少合适就划多少吧。替我比较皮波和利波死前几个星期的工作文档。”
  “多半加密了。”
  “用我的密码试试,应该能进去。”
  奥尔拉多开始搜索比对,这期间代言人一直观察着他的操作,不时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从这些问题里,奥尔拉多看出,代言人其实懂电脑,比他懂得还多,他不知道的只是几个命令而已。显然这样看他操作一遍,代言人就能琢磨出不少名堂来。
  一天下来,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但代言人看上去却挺满意。奥尔拉多马上就明白了。你其实根本不想要什么结果,奥尔拉多心想,你只想瞧瞧我是怎么搜索比较的。我知道,安德鲁·维京。死者代言人,到晚上你就会自己动手,搜索你真正想要的文档。我没有眼睛,但我看到的比你想的多。
  你这样神神秘秘的真蠢,代言人。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你那边的吗?我不会告诉别人你的密码可以让你进入别人的文档,哪怕你想搜查市长或主教的档案都行,其实你不需要对我保密。你到这里才三天,但光凭我知道的事,我已经喜欢上了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这些事不会伤害我的家。而你是不会做伤害我们家的事的。
  第二天一大早,娜温妮阿便发现代言人闯进了她的文档。此人真是傲慢之极,甚至丝毫没有隐匿行踪的意思。他打开了不少文件,幸好储存着皮波死前看到的模拟罔像的那份最重要的文件他还没能打开。最让她气愤不过的就是他压根儿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行为,每个文件夹都记录下了他进入的时间,注出他的名字,这些东西连学校里的孩子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抹掉,不留下痕迹。
  哼,她不会让这些事打乱自己的工作。她拿定了主意。他闯进我的家,把我的孩子们哄得团团转,窥探我的文档,好像他有权。
  她想啊想啊,好长时间才意识到,自己什么工作都没做,尽在心里想像再遇上他时该说什么刻毒的话。
  别尽想他了。想想别的事。
  米罗和埃拉前天晚上笑了。就想想这个吧。当然,米罗天亮时又恢复了平时的阴沉。埃拉的好心情延续的时间稍微长些,可没过多久也回到了过去忧心忡忡的样子:急匆匆的,暴躁易怒。格雷戈哭了,还拥抱了那个人,可第二天他就偷了剪刀,把自己的床单剪成一条条的。到了学校,他又一头撞在阿多奈老师的裆下,教学于是当场中断,校长堂娜·克里斯蒂不得不跟她严肃地讨论了格雷戈的问题。这就是死者代言人的能耐。他可以大摇大摆走进我家,指手画脚,觉得这里也不对,那里也错了。可到头来他会发现,有些事就是他这个大人物也没那么容易摆平。
  堂娜·克里斯蒂告诉她一个好消息:科尤拉在班上跟贝贝修女说话了,而且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可说的又是什么?告诉大家她遇见了那个讨厌、可怕的异教徒代言人.他的名字叫安德鲁,坏极了,和佩里格里诺主教说的一模一样,比他说的还坏。他折磨格雷戈,把他弄哭了。贝贝修女最后不得不让科尤托闭嘴。不过,这还是一件好事,比起她从前的自闭好多了。
  还有一贯只顾自己的、冷漠的奥尔拉多,现在却兴奋得叽叽喳喳,昨晚吃饭时说起那个代言人来没个完。知道吗?他连怎么从银行转账都不知道;知道他的密码是什么?你们听了准不相信,我还以为电脑会拒绝这种密码呢——不,我不能告诉你们,这是个秘密;我基本上是手把手教他怎么搜索,不过我觉得,他其实也懂电脑,他一点儿也不傻;他说他从前有个侍服程序,所以耳朵里才总戴着那枚珠宝;他跟我说我想要多少薪水就给自己划多少,当然,也没多少钱。我要攒起来自个儿花;我猜他的岁数肯定很大,我猜他记得老早以前的事;我猜斯塔克语是他的母语。人类世界里现在可没多少人的母语是斯塔克语了,你想他会不会是出生在地球上的?
  金最后朝他大吼起来,叫他闭嘴,不准再提那个魔鬼的仆人,否则他就要要求主教给奥尔拉多驱驱邪,因为他显然鬼附身了。奥尔拉多咧着嘴直乐,朝他挤眉弄眼,气得金大步闯出厨房,离开了家,直到半夜才回来。
  代言人简直跟住在我家鼬一样,娜温妮阿想,即使他本人不在,他的影响力仍在骚扰着我的家。现在竟刺探起我的文档来了,我可不会忍气吞声。
  可是,和其他所有事一样,这些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他叫来的。是我让他离开r自己的家——他说他还有个姐姐,在特隆海姆。是我把他拉到所有人类世界中这个最偏僻的旮旯,外面是一圈围栏。有围栏又怎么样,能阻止猪仔们杀害我爱的每一个人吗?
  她又一次想起了米罗。他长得真像他的生身父亲啊,真不知道为什么没人发现她的私情。她仿佛看到,米罗像皮波一样躺在山坡上,被猪仔们用粗陋的木刀开膛破腹。他们会这么干的。无论我怎么做,他们都会下手的。就算退一万步,他们没有杀害他,再过些日子他就大了,可以和欧安达结婚了。到那时,我将不得不把他真正的身份告诉他,告诉他为什么不能娶欧安达。那时他就会明白,我活该受马考恩那只畜牛的折磨,那是上帝通过他的手在惩罚我的罪孽。
  连我也受了他的影响。那个代言人逼着我想起了往事,那些事我现在已经能够一连几周、几月不再想起。我多久没这样做了.用一个上午的时间想自己孩子的事,而且怀着希望。我不想皮波和利波的事已经多久了?这么长时间了,我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仍然相信上帝,至少,相信那个复仇的、施惩罚的旧约上帝,那个谈笑间毁灭整个城市,仅仅因为那里的人不向他祈祷的上帝。我相信新约中仁慈的耶稣基督吗?我不知道。

  就这样,一整天度过了,娜温妮阿什么事都没有干成,脑子里也没有理出任何头绪。
  下午过了一半时,金来到门口,“能不能打扰你一下,母亲?”
  “没关系。”她说,“今天我反正干不进去什么事。”
  “我知道你不在乎奥尔托多是不是跟那个邪恶的混蛋搅在一起,但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科尤拉一放学就直接去了那儿,去了他的住处。”
  “哦?”
  “你连这都不关心了吗?母亲?怎么,你打算掀开床单,让他完全取代父亲的位置?”
  娜温妮阿跳了起来,朝那个男孩逼过去,一股冰冷的怒火吓得他有点畏缩。
  “对不起,母亲,我太生气……”
  “我嫁给你父亲这么多年来,从来没让他打过你们一下。但如果他现在还活着,我非让他好好抽你一顿不可。”
  “你尽管让他过来好了。”金挑战地说,“他敢碰我一指头,我就杀了他。也许你不在乎被扇来打去,可没人敢那样对我。”
  她没打算动手,可没等她意识到,她的巴掌已经扇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耳光不可能太重,可金一下子哭了起来,身体慢慢蹲下,最后坐在地板上,背对着娜温妮阿,“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面哭,一面不住嘟囔着。
  她跪在他身边,笨拙地搓揉着他的肩膀。她突然想起,自从这孩子长到格雷戈的年龄,她就再也没有拥抱过他。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酷?再一次触摸他时,给他的是一个耳光,而不是一个吻。
  “现在这些事我的确很担心。”娜温妮阿道。
  “他把什么都毁了。”金说,“他一来这儿,什么都变了。”
  “这个嘛,伊斯特万①,以前也没好到哪儿去,变变也不错。”
  “但不能按他说的变。忏悔,苦修,然后获得救赎,这才是我们需要的改变。”
  娜温妮阿已经不是第一次羡慕金了。他真的相信神父们的力量足以洗清罪孽。那是因为你没有罪孽,我的儿子,因为你不知道有些罪过无法靠忏悔洗清。
  “我想我该和那个代言人谈谈。”娜温妮阿道。
  “还得把科尤托带回家。”
  “这个我说不准。他毕竟让她开口说话了。其实她并不喜欢他,说到他时没有一句好话。”
  “那她为什么要上他那儿去?”
  “可能是想骂他一顿吧。这么做总比一句话不说要好得多。”
  “魔鬼会伪装自己,用虚假的善行欺骗——”
  “金,别跟我神神道道的讲大道理。带我去代言人的住处.我知道怎么跟他打交道。”
  两人沿着弯弯曲曲的河边小径走着。现在正是水蛇蜕皮的时候,一片片蛇蜕弄得地面黏黏糊糊的。我下一个项目就是这个,娜温妮阿想。得研究研究这些讨人嫌的东西,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办法治治它们,至少别让它们搞得河边一年里有六个星期臭烘烘的。惟一的好处就是蛇蜕好像能让土壤更加肥沃,有蛇蜕的地方柔软的水草长得最好。这种名叫爬根草的水草算得上卢西塔尼弧这个地方最柔和、最让人愉快的土生植物了。一到夏天,大家就来到河岸,躺在芦苇和料硬的草原野草之间一条条窄窄的天然草坪上。虽说蛇蜕滑溜溜的让人不舒服,却能带来这般好处。
  看来金也在想同样的事,“母亲,咱们能不能什么时候在我们家附近种点爬根草?”
  “你外祖父母就有这个打算,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可他们想不出办法来。爬根草也授粉,但却不结籽。移植到别的地方,它只能活一段时问,然后就死了,第二年也长不出来。我估计这种草大概只能长在河边。”
  金皱起眉头,加快步伐,有点气鼓鼓的样子。娜温妮阿暗暗叹了口气,宇宙万物没围着他转,金总觉得这是有意跟他过不去。
  两人不久便来到代育人屋外。外面广场上孩子们打闹嬉笑的声音很吵,只能抬高嗓门才能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就是这儿,”金说,“我觉得你该先让奥尔拉多和科尤拉出来。”
  “谢谢你领我来。”她说。
  “我没开玩笑。这是一场善恶决战啊,是件大事。”
  “决战倒没什么。”娜温妮阿道,“难的是分出哪边是善哪边是恶。不,不,金,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分得很清楚,可——”
  “别傲兮兮地对我,母亲,”
  “你总是傲兮兮地对我,我偶尔傲一次不算太过分吧。”
  他气呼呼地绷起脸。她伸出手去,试探着轻轻拍拍他。一感受到她的触摸,金的肩膀立即绷紧了,好像她的手是一只毒蜘蛛。
  “金,”她说,“别再教我怎么分辨善恶了。你知道的只是书本,我有的是亲身体会。”
  他一晃肩膀,甩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走了。
  娜温妮阿响亮地拍拍门,不一会儿门打开了。是科尤拉。
  “你好,妈妈。Tambem veio jogar?”你也来玩吗?
  奥尔拉多和代言人正在终端前玩星舰大战游戏。当局配给代言人的终端的三维投射场比普通终端大得多,分辨率也高得多。两人各指挥一支由十二艘战舰组成的支队,来往厮杀。战斗十分激烈,两人谁也没有抬头招呼她。
  “奥尔托多不准我说话,说不然的话,他要把我的舌头扯下来,夹在三明治里逼我吃下去。”科尤拉告状说,“你最好也别吱声,等他们玩完游戏再说话。”
  “请随便坐。”代言人嘟哝一句。
  “你死定了,代言人。”奥尔拉多嘎嘎大叫。
  一阵模拟的爆炸闪光,代言人的一多半战舰消失了。
  娜温妮阿在一张凳子上坐下。科尤拉坐在她身旁的地板上,“我听见你跟金在外头说的话了。”她说,“你们的声音大极了,我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
  娜温妮阿觉得脸有点发烧。一想到代言人听见了她和儿子的争吵,她就觉得有点不自在。这些事跟他没关系,她家里的事压根儿不关他的事。而且,她不喜欢看到他打战争游戏。这种事早就过时了。除了偶尔与走私犯交火外,各人类世界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战争了。比如米拉格雷,和平得只有治安官的警棍还算件武器。奥尔拉多这辈子也不会见到战争。可瞧瞧他现在,战争游戏玩得如痴如醉。也许这是进化过程中种族的男性成员形成的一种本性,老是有一种冲动,要把对手炸个粉身碎骨,或者夯进地下砸个稀巴烂。又或者,他在家里看到了太多暴力,所以要在游戏里发泄一番。都怪我,跟别的事一样,都是我的错。

  奥尔拉多突然沮丧地大叫一声,他的舰队被炸了个灰飞烟灭。“我没看出来!我真不敢相信你会这么做!我简直做梦都没想到。”
  “这算什么,别那么咋咋呼呼的。”代言人道,“回放一次,好好看看,下次就机灵些了。”
  “我还以为你们代言人跟神父们差不多呢。你的战术怎么会那么棒?”
  代言人意味深长地冲着娜温妮阿笑笑,道:“有时候,让别人对你说实话和打仗也差不了多少。”
  奥尔拉多靠在墙上,关掉眼睛,重放录下的刚才的游戏过程。
  “你一直在东闻西嗅。”娜温妮阿道,“做得一点儿也不高明。这就是你们死者代言人的‘战术’?”
  “不管怎么说,把你引到这儿来了,不是吗?”代言人笑道。
  “你在我的文档里想找什么?”
  “我来是为了替皮波代言。”
  “他又不是我杀的。我的文件不关你的事。”
  “是你叫我到这里来的。”
  “我改主意了。我很抱歉,但这并不是说你就有权——”
  他的声音忽然放低了,他蹲在她面前,让她能听清他的话。“皮波从你这儿知道了什么,不管他知道的是什么,这就是导致猪仔们杀害他的原因。所以你才锁死了自己的文件。让别人无法发现里面的内容。你甚至为此拒绝嫁给利波,以防他发现皮波发现的东西。你扭曲了自己的生活,扭曲了所有你爱的人的生活,目的是为了不让利波和米罗发现那个秘密,和皮波一样被猪仔杀害。”
  娜温妮阿只觉得一股寒意流过全身,她的手脚开始颤抖起来。他来这里才三天,知道的却比任何人都多,这些东西只有过去的利波才猜到几分。
  “一派胡言。”她说。
  “请好好听着我说的话,堂娜·伊凡娜娃。你的办法没有用。利波不是死了吗?不管你的秘密是什么,把它隐藏起来并没有保住他的命。这种办法同样救不了米罗。无知和欺骗救不了任何人,只有知道真相才能救他们。”
  “休想。”她轻声道。
  “你不告诉利波和米罗,这我可以理解。但我不是你的什么人,对你来说完全无足轻重。所以你大可以告诉我这个秘密,即使我因此而死,你也不会受什么打击。”
  “我才不管你的死活呢。”娜温妮阿道,“可你永远别想接触那些文件。”
  “有件事你没弄明白:你无权蒙住别人的眼睛。你儿子和他妹妹天天出去见猪仔,他们不知道自己说出的哪句话、做出的哪个举动会宣判他们的死刑。明天我会跟他们一块儿去。不跟猪仔们谈谈,我无法替皮波代言。”
  “我不想让你给皮波代言。”
  “我不在乎你怎么想。我做这件事不是为你,但我恳求你,告诉我皮波知道的是什么。”
  “你永远别想知道皮波的发现。他是个仁慈、善良、富于爱心的人,他——”
  “——他让一个孤独、恐慌的小女孩有了家,治愈了她心里的创伤。”代言人说着,手抚着科尤拉的肩头。
  娜温妮阿再也受不了了。“你好大的胆子,敢把自己跟他相比!科尤于拉不是孤儿,听明白了吗?她有母亲,我!她不需要你。我们没人需要你。没人!”说着说着,她不知怎么哭了起来。
  她不想当着他的面哭,更不想在这个地方哭。他一来,一切都乱套了。她跌跌撞撞冲出门去,在身后用力把门一摔。
  金说得对。他是个魔鬼。他知道得太多了,该死的,太多了。他给予的太多,他们全都渴望着他,需要他。这么短的时间,他哪儿来的这么大力量?
  她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念头吓得她全身冰凉,充满恐惧。他是怎么说的,米罗和他妹妹天天出去见猪仔。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不知道的只有一点,那一点甚至她都不知道:皮波在她的模拟图像中发现的秘密。只要他再弄清这一点,他便知道了她隐瞒了这么多年的一切。召唤死者代言人时,她希望他能发现皮波死亡的秘密。可是,他来了以后发现的却全是她自己的秘密。
  门砰地关上。安德倚在她刚才坐过的凳子上,脸靠在手上。
  他听见奥尔托多站起来,缓缓走过房间。
  “你想切入母亲的文档。”他轻声说。
  “是的。”安德说。
  “你让我教你怎么搜索文件,好刺探我母亲。你让我成了叛徒。”
  眼下没有什么回答能让奥尔拉多满意。安德什么都没说。他静静地等着,看着奥尔拉多走出门去。
  虫族女王感应到了他心中的波澜,被他的痛苦所牵引。他感到她在他意识中微微一动。不,他无声地对她说。你帮不上什么忙,我也无法向你解释。这是人性,我只能这么说,奇奇怪怪的人性,和你离得太远了,你是无法理解的。
  (啊。)他感到她在他意识中抚慰着他,像和风拂过大树的枝叶。他感到自己成了一棵树,顽强向上,强劲的树根深深扎进十地,空中的枝叶在阳光下簌簌摇动。(你看,这就是我们从他那里学到的,安德,这就是他发现的平和宁静。)
  虫族女王从意识里渐渐退去,那种感觉也慢慢消失了。但大树的力量却留了下来,它的沉静取代了痛苦骚动。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奥尔托多关上门的声音还回响在房问罩。科尤拉从他身旁跳了起来,跑过房间,跳上他的床,在床上蹦蹦跳跳。
  “你来了才儿犬,”她高高兴兴地说,“可人人都恨上你了。”
  安德苦笑一声,转身看着她,“你呢?恨不恨我?”
  “噢,当然恨。”她说,“最恨你的人就数我了,不过也许没有金恨得那么厉害。”她滑下床,跑到终端旁。她伸出指头一个个按着键,登录。终端上空出现一组加法题。“想看看我做算术吗?”
  安德站了起来,和她一块儿坐在终端前。“当然想。”他说,“这些题目看上去好难。”
  “可我不觉得难。”她夸耀地说,“我算得快极了,谁都赶不上。”
  --------------------
  注释:
  ①金的本名。
或许您还会喜欢:
伊迪丝华顿短篇小说
作者:佚名
章节:4 人气:0
摘要:作者:伊迪丝·华顿脱剑鸣译在我还是个小女孩,又回到纽约时,这座古老的都市对我最重要的莫过于我父亲的书屋。这时候。我才第一次能够如饥似渴地读起书来。一旦走出家门,走上那些简陋单调的街道,看不到一处像样的建筑或一座雄伟的教堂或华丽的宫殿,甚至看不到任何足以让人联想到历史的东西,这样的纽约能给一位熟视了无数美丽绝伦的建筑、无数地位显赫的古迹的孩子提供些什么景观呢?在我孩提时代的记忆当中, [点击阅读]
伦敦桥
作者:佚名
章节:124 人气:0
摘要:杰弗里。谢弗上校很喜欢他在萨尔瓦多的新生活。有人说这个巴西第三大城市非常迷人。这确实是个充满了欢乐的地方。他在瓜拉球巴海滩正对面租了一套豪华的六居室别墅。在这里,他每天喝着甘蔗甜酒和冰镇啤酒,间或去俱乐部打打网球。到了晚上,谢弗上校——这个绰号“鼬鼠”的变态杀手——就又操起了他的老本行,在这座老城阴暗狭窄、弯弯曲曲的街道上开始了狩猎。 [点击阅读]
伯特伦旅馆之谜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在西郊地区中心,有一些小巷子,除了经验丰富的出租车司机以外,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出租车司机们能胸有成竹地在里面游弋自如,然后得意洋洋地到达帕克巷、伯克利广场或南奥德利大巷。如果你从帕克大街拐上一条不知名的路,左右再拐几次弯,你就会发现自己到了一条安静的街道上,伯特伦旅馆就在你的右手边。伯特伦旅馆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战争期间,它左右两边的房屋全都毁于一旦,但它却毫无损伤。 [点击阅读]
低地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0
摘要:站台上,火车喷着蒸气,亲人们追着它跑过来。每一步,他们都高高扬起胳膊,挥舞。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车窗后。窗玻璃的下沿到他的腋下。他在胸前持着一束白色碎花,神情呆滞。一个年轻女人把一个脸色苍白的孩子从火车站拽出去。女人是个驼背。火车开进战争。我啪的一声关掉电视。父亲躺在房间正中的棺材里。房间四壁挂满照片,看不到墙。一张照片中,父亲扶着一把椅子,他只有椅子的一半高。他穿着长袍,弯腿站着,腿上满是肉褶子。 [点击阅读]
你在天堂里遇见的五个人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结局(1)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名字叫爱迪的人,故事从结尾处爱迪死在阳光下开始。从结尾开始讲一个故事,似乎颇为奇怪。但是,所有的结尾亦是开端。我们只是当时不知道而已。爱迪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小时,像大部分其它时间一样,是在“红宝石码头”——壮观的灰色大海边上的一个游乐场里度过的。 [点击阅读]
你好忧愁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0
摘要:这种感情以烦恼而又甘甜的滋味在我心头索绕不去,对于它,我犹豫不决,不知冠之以忧愁这个庄重而优美的名字是否合适。这是一种如此全面,如此利己的感觉,以至我几乎为它感到羞耻,而忧愁在我看来总显得可敬。我不熟悉这种感觉,不过我还熟悉烦恼,遗憾,还稍稍地感受过内疚。今日,有什么东西像一层轻柔的、使人难受的丝绸在我身上围拢,把我与别人隔开。那年夏天,我对岁。我非常快乐。“别人”指的是我父亲和他的情妇艾尔莎。 [点击阅读]
侏罗纪公园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在最初的不规则零散曲线中,几乎看不到基本数学结构的提示。||迈克尔·克莱顿几乎是乐园迈克。鲍曼一面开着那辆越野车穿过位于哥斯大黎加西海岸的卡沃布兰科生态保护区,一面兴高采烈地吹着口哨。这足七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眼前路上的景色壮丽:路的一边是悬崖峭壁,从这儿可俯瞰热带丛林以及碧波万顷的太平洋。据旅游指南介绍,卡沃布兰科是一块朱经破坏的荒原,几乎是一个乐园。 [点击阅读]
侯爵夫人
作者:佚名
章节:5 人气:0
摘要:一R侯爵夫人可不是才智横溢的,尽管文学作品里,凡是上年级的妇女无不被写成谈吐妙趣横生。她对样样事都无知透顶,涉足上流社会对她也于事无补。据说饱经世故的妇女所特有的吐属有致、洞察入微和分寸得当,她也一概没有。恰好相反,她冒冒失失,唐突莽撞,直肠直肚,有时甚至厚皮涎脸。对于一个享乐时代的侯爵夫人,我能有的种种设想,她都统统给破坏了。 [点击阅读]
假戏成真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0
摘要:接听电话的是波洛的能干秘书李蒙小姐。她把速记簿摆到一边去,拎起话筒,平淡的说,“屈拉法加8137。”赫邱里-波洛躺回直立的椅背上,闭起双眼。他的手指在桌缘上轻敲着,脑子里继续构思着原先正在口述的信文的优美段落。李蒙小姐手掩话筒,低声问说:“你要不要接听德文郡纳瑟坎伯打来的叫人电话?”波洛皱起眉头。这个地名对他毫无意义。“打电话的人叫什么名字?”他谨慎地问。李蒙小姐对着话筒讲话。 [点击阅读]
假曙光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懒洋洋的七月天,空气中弥漫着干草、马鞭草和樨草的清香。阳台的桌子上,放着一只淡黄色的碗杯,里面漂浮着几枚大草霉,在几片薄荷叶的衬托下显得那么鲜红。那是一个乔治王朝时代的老碗杯周围棱角很多,折射出错综复杂的亮光,雷西的两只手臂正好刻印到狮子的双头之间。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