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1Q84 BOOK2 - 1Q84 BOOK2 7月 9月·TXT——第23章青豆 请让老虎为您的车加油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nbs;早晨六点,青豆醒来了。这是个美丽而晴朗的早晨。用电咖啡壶煮咖啡,烤吐司,吃了。还煮了只鸡蛋。看电视新闻,确认仍然没有报道“先驱”领袖死亡的消息。没有向警察通报,也没有向世人公布,他们也许偷偷地将尸骸处理了。这么做也没关系,算不了什么大事。
  死掉的人再怎么处理,也只是死人罢了。终究不可能复活。
  八点钟冲了个澡,对着洗手间的镜子仔细梳头,淡淡地涂上一层若有若无的口红。套上连裤袜,穿上挂在壁橱里的丝质衬衣,又穿上那套时尚的“岛田顺子”西服。 摇摆扭动了几次身躯,让装有胸垫和钢条的胸罩贴合身体,一边想:要是-乳-房再大一点就好了。同样的念头,迄今为止至少站在镜子前想过七万两千次。不过没关 系。不管思考什么、思考几遍,这反正是我的自由。就算已经有七万两千次,又有何不可?至少我活在世上的时候,总得我行我素,愿意想什么就想什么,愿意何时 想就何时想,愿意想几遍就想几遍,不管别人怎么说!然后,她穿上了查尔斯·卓丹高跟鞋。
  青豆站在门口等身大的穿衣镜前,确认这身装扮无懈可击。她对着镜子微微耸起一边肩膀,心想,这模样是不是有点像《天罗地网》里的费·唐娜薇?她在这部电影 中扮演一位冷酷的保险公司调查员,像一把冰冷的快刀。冷静而性*感,与正式的西装很相配。当然青豆长得并不像唐娜薇,但气质有些相似。至少是不无相似之处。 那是一流专家才会散发的特别的气质。何况挎包皮皮里还藏着一把又硬又冷的自动手|枪。
  她戴上小巧的雷朋太阳镜,走出房间。随即走进公寓对面的儿童公园,站在昨夜天吾坐过的滑梯前,在脑中再现当时的情景。大约十二个小时前,真实的天吾曾经就在这里——与我所在之处仅隔着一条马路的地方。他一个人静静坐在这里,久久地仰望月亮。和她所望的相同的两个月亮。
  能这样与天吾相逢,在青豆看来几乎是奇迹。这也是一种启示。是某种东西将天吾带到了她面前。而且这件事似乎大大改变了她身体的构成。从早晨醒来开始,青豆 就一直感到浑身嘎嘎作响。他在我的面前出现,又离去了。我没能和他交谈,也没能触摸他的肌肤。但就在那短暂的时间内,他改变了我身上许多东西。就像用勺子 搅拌可可一样,他狠狠地搅拌了我的心灵、我的肉体,直至内脏,直至子宫。
  青豆在那里伫立了大概五分钟,一只手放在滑梯扶手上,轻轻地皱眉,用高跟鞋细细的后跟踢着地面。确认心灵与肉体被搅拌的情况,体味那感觉。然后下了决心,走到大街上,叫了出租车。
  “先去用贺,再去首都高速三号线池尻出口前。”她告诉司机。
  理所当然,司机不知所措。
  “这位客人,您最后到底是要去哪儿?”他问,那声音说起来属于无忧无虑那种。
  “池尻出口。暂时是这样。”
  “要是那样,从这里直接去池尻,要近得多呢。如果从用贺走,您这个圈子兜得就大啦。再加上早上这个时间段,三号线上行道肯定堵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法动弹。这肯定不会错,就像今天是星期三一样正确。”
  “堵车也没关系。不管今天是星期四还是星期五,就算是天皇诞辰也没关系。反正请你从用贺上首都高速。时间有的是。”
  司机的年龄大概在三十到三十五岁之间,瘦削,白皙,细长脸。
  看上去像小心谨慎的食草动物。和复活节岛上的石像一样,下颚向前突出。他透过后视镜观察着青豆的面孔,试图从表情上读出来:背后的家伙,只是个大咧咧的傻瓜昵,还是个怀着复杂隐情的普通人。但这种事不能简单地看明白,尤其是只凭一块小小后视镜的话。
  青豆从挎包皮皮里摸出钱包皮皮,取出一张看上去像刚印好的崭新的一万元纸币,递到司机鼻子前。
  “不要找零。也不要收据。”青豆简洁地说,“所以请你不必多说,就照我说的做好了。先开到用贺,从那里开上首都高速,到池尻去。
  就算堵车,这点钱也该够了吧。”
  “当然足够了。”司机依然满腹狐疑,说,“不过这位客人,您难道是和‘首高’①有什么过节?”
  青豆把那张万元纸币像飘带一样摇晃着。“要是你不去,我就下去叫别的出租车。去还是不去,请你早点决定,”
  大概有十秒钟,司机皱起眉头望着那张万元纸币,然后下了决心接过去。对着光查看,确认是真币之后,放进了工作用的皮包皮皮里。
  “明白了。咱们走吧,首高三号线。不过说真的,那车可堵得让人心烦。而且用贺和池尻之间没有出口,还没有公共厕所。所以,如①首都高速公路的简称。

  果您想上厕所,请现在先去吧。”
  “没问题。请你现在就开车吧。”
  司机从住宅区弯曲的道路穿出去,开上了环状八号线,沿着这条拥堵的道路驶向用贺。一路上,两人一言不发。司机始终在听收音机里的新闻节目。青豆则沉湎于自己的思绪。快到首高人口时,司机拧小了收音机的音量,问青豆:
  “这话我也许问得多余——这位客人,您是做什么特殊工作的吗?”
  “保险公司调查员。”青豆毫不迟疑地答道。
  “保险公司调查员。”司机仿佛在品味从未吃过的菜肴,在嘴巴里谨慎地将这个词重复了一遍。
  “正在做保险金诈骗案的取证工作。”青豆说。
  “哦。”司机钦佩地说,“那个保险金诈骗和首高三号线是有什么关系?”
  “有。”
  “简直像那部电影一样。”
  “哪部电影?”
  “从前的老片子。史蒂夫·麦奎恩演的。呃,名字我忘掉了。”
  “《天罗地网》。”青豆说。
  “对对对,就是它。费·唐娜薇演的保险公司调查员,失窃保险的专家。那个麦奎恩是个富豪,他犯罪是出于业余爱好。这部电影很好看。我是念高中时看的,很喜欢里面的音乐。精彩得很。”
  “米歇尔·雷格兰①。”
  司机轻声哼唱了起首的四小节,随后将目光投向后视镜,再次仔①Michel Legrand,法国作曲家、钢琴家、电影演员、导演。
  细观察青豆映在那里的面孔。
  “这位客人,您还别说,您的气质真有点像当年的费·唐娜薇。”
  “谢谢你。”青豆说。为了掩饰浮上嘴角的微笑,多少得费点劲。
  首都高速公路三号线上行车道果然像司机预言的那样,拥挤之极。
  从人口开上去,行驶了还不到一百米,就开始堵车。堵得如此完美,让人简直想把它收进堵车样本集里。然而,这恰恰是青豆的希望。相同的服装、相同的道路、相 同的拥堵。出租车的收音机没有播放雅纳切克的《小交响曲》,这一点令人遗憾。车内音响的音质不如丰田皇冠皇家沙龙的高档,这也令人遗憾。不过,人不该想要 得太多。
  出租车被夹在卡车中间,慢吞吞地向前爬行。久久地停止不动,然后像忽然想起来了,又往前挪动一点。旁边车道上冷冻卡车的年轻司机,趁着停车一直在起劲地看 漫画。坐在奶油色*丰田花冠MarkⅡ里的中年夫妇,满脸不高兴地看着前方,彼此一句话也不说。大概是无话可说吧。可能就是说了什么才变成这样。青豆深深靠 在坐椅上沉思,出租车司机则听着广播。
  好不容易开到了竖着“驹泽”标牌的地方,像蜗牛爬行般驶向三轩茶屋。青豆不时抬起脸,眺望窗外的风景。这可是最后一次观看这座城市了,我将去遥远的地方。 尽管这样想着,却怎么也生不出怜爱东京这座城市的情感。高速公路沿线的建筑,座座都丑陋不堪,被汽车废气染上一层薄薄的黑色*,到处竖着花哨的广告牌。看着 这种景象,便觉得心情郁闷。人们为什么一定要建造出如此令人郁闷的地方?我并不要求世界每一个角落都美丽悦目,但也不必一定要弄得如此丑陋呀。
  终于,一个眼熟的场所总算进入了青豆的视野。就是当时那个走下出租车的地方。那位似乎有难言之隐的中年司机,告诉青豆那儿有个避难阶梯。公路前方可以看见埃索石油的巨大广告牌,一只老虎满面笑容,手握着加油管。和当时是同一块广告牌。
  请让老虎为您的车加油。
  青豆忽然感到喉咙干渴。她咳嗽一声,把手伸进挎包皮皮,掏出柠檬味止咳糖含了一块,再把糖盒放回包皮皮里。顺便紧紧攥住赫克勒一科赫的枪把,在手中确认了硬度与重量。这样就行,青豆想。然后,汽车又向前略微爬行了一点。
  “开到左车道上。”青豆对司机说。
  “可是右车道上的车流不是还在动吗?”司机温和地抗议,“而且池尻的出口是在右边,如果现在变道开到左车道,待会儿可就麻烦了。”
  青豆没有理睬他的抗议。“不要紧。开到左车道上去。”
  “既然您坚持要这样&helli;&helli;”司机认输似的说。
  他从车窗伸出手,向后方的冷冻卡车打手势,确认对方看到之后,硬着头皮挤进了左车道。又开了大概五十米,所有车辆一起停下。
  “我要在这里下车,把车门打开。”
  “下车?”出租车司机十分惊诧,问,“您是说,要在这里下车?”
  “对。就在这里下车。我在这里有事要办。”
  “可是这位客人,这里可是首高的正中央。太危险啦。况且您就算下了车,也是哪儿都去不了。”

  “那里就有避难阶梯,不要紧。”
  “避难阶梯?”司机摇摇头,“那东西究竟有没有,我可不知道。
  不过公司要是知道我在这种地方让您下车了,就得吃不了兜着走。还得挨首高管理公司的骂。请您饶了我Ⅱ巴。”
  “可是,我有事得办,无论如何要在这里下车。”青豆说着,从钱包皮皮里又拿出一张万元纸币,用手指弹了一下,递给司机,“让你为难了,对不起。这是辛苦费。请别再多说,让我在这里下去好了。拜托!”
  司机没有收下这一万块。他无奈地拉动手边的操纵杆,打开了后座左侧的自动车门。
  “我不要钱。刚才您付的那些足够了。但您千万得小心。首高没有路肩,人走在这种地方,就算是堵车时也太危险了。”
  “谢谢你。”青豆说。她下了车,咚咚地敲击副驾驶席一侧的车窗,让他摇下玻璃,然后将身子探进去,把万元纸币塞到了司机手里。
  “没关系。请你收下。不必介意,我钱多得都要剩下了。”
  司机来回望着那张纸币和青豆的面庞。
  青豆说:“如果因为我受到警察或公司的盘问,你就说,是我拿枪逼你做的。就说你是迫不得已。这样他们就没法找你的麻烦了。”
  司机似乎没听懂她的话。钱多得要剩下了?拿枪逼迫?但他还是收下了万元钞票。大概是害怕万一拒绝,不知会有什么麻烦。
  和上次一样,青豆从护壁和左车道的车辆之间穿过,朝着涩谷方向走去。距离大概是五十米。人们坐在车里,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注视着她。但青豆全不在意,就像站 在巴黎时装周舞台上的模特儿,脊背挺得笔直,大步向前走。风摇荡着她的头发。对面空荡荡的车道上,大型车辆高速驶过,震得地面颤动。埃索广告牌越来越大, 终于,青豆来到了那个眼熟的紧急停车处。
  周边的景致和上次来时相比,并没有变化。有一道铁栅栏,旁边有一个黄|色*小亭,里面是紧急电话。
  这里就是1Q84年的起点,青豆想。
  通过这个避难阶梯,走到下面的二四六号公路上时,我的世界就被调换了。所以,现在我要从这个阶梯再次走下去试试。上次从这儿走下去,是在四月初,我穿着米色*风衣。如今是九月初,穿风衣太热。
  但除了风衣,我现在身穿和当时一样的衣服。就是在涩谷酒店里杀掉那个从事石油工作的坏蛋时穿的衣服。“岛田顺子”的西服套装加上卓丹高跟鞋。白色*衬衣。连裤袜和加钢条的白色*胸罩。我把迷你裙向上卷起来,爬越铁栅栏,从这里走下了阶梯。
  我要再做一次相同的事情。这完全是出自好奇心。我只是想知道,身穿和当时相同的服装、前往相同的场所、做相同的事情,结果会发生什么。我并不期盼获救。 死,我并不觉得恐怖。大限来临时,我不会踌躇。我能面带微笑从容地去死。但青豆不愿对事情的前因后果还一无所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去。她想尝试自己能尝 试的一切。如果不行,那就死心好了。可是直到最后一刻,都要尽我所能。这就是我的生活方式。
  青豆从铁栅栏探出上半身,寻找避难阶梯。但那里没有避难阶梯。
  无论看多少遍,结果都完全相同。避难阶梯消失了。
  青豆咬着嘴唇,扭歪了脸。
  地点并没有弄错。的确是这个紧急停车处。周围的风景也完全一样,埃索的广告牌就在眼前。在1984年的世界里,避难阶梯就在这个位置。就像那个奇怪的司机所说的,她轻易地找到那个阶梯,并翻越栅栏,从阶梯走了下去。但在1Q84年的世界里,避难阶梯已经不复存在。
  出口被封起来了。
  青豆将扭曲的脸恢复原状,小心地环视四周,再次仰望埃索广告牌。老虎也手握加油管,尾巴高高地竖起,斜眼看向这边,开心地微笑着。仿佛幸福到了极点,绝不可能有比这更满足的事了。
  这是当然的事,青豆想。
  是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种事了。在大仓饭店的套间,死在青豆手下之前,领袖曾清楚地说过:从1Q84年返回1984年的道路不存在,进入这个世界的门是单向开放的。
  尽管如此,青豆还是非得用双眼确认这个事实不可。这就是她的天性*。于是她确认了这个事实。剧终。证毕。Q.E.D.①青豆靠在铁栅栏上,仰望着天空。无可 挑剔的天气。深蓝的背景下,飘着几丝笔直而细长的云。天空一望无际,简直不像都市的天空,然而看不见月亮。月亮到哪里去了?得了,随它去。月亮是月亮,我 是我。我们有各自的活法、各自的日程。
  如果是费·唐娜薇,此时大概会掏出细长的香烟来,从容地用打火机点燃,优雅地眯起眼睛。但青豆不抽烟,没带香烟也没带打火机。
  她包皮皮里装着的,只有柠檬味的止咳糖,外加一把精钢制造的九毫米自动手|枪,以及扎进过好几个男人后颈的特制冰锥。哪一样,和香烟相比都更致命一些。

  青豆将视线投向拥堵不前的车列。人们在各自的汽车里兴冲冲地望着她。亲眼目睹普通市民走在首都高速公路上,可不是常有的机会。
  如果还是个妙龄女子,就更是如此了。更何况她身着迷你裙,足蹬纤细的高跟鞋,戴着墨绿太阳镜,嘴角还挂着微笑。不看的人反而肯定有毛病。
  道路上停的大半是大型货运卡车。各种货物从各种地方运往东京。
  司机们大概彻夜不眠地驾车,此时又被卷入了早上这宿命般的堵车。
  他们无聊、腻烦而且疲倦,盼望早点洗澡、剃须,上床睡觉。这是他们唯一的愿望。这些人像在观赏未曾见惯的珍奇动物,只是呆呆地望着青豆。他们疲倦得过了头,懒得和任何事物产生纠葛。
  在这众多的送货卡车中有一台银色*梅塞德斯奔驰,简直像一只优美的羚羊误人了粗俗的犀牛群一般。像是刚到货的新车,美丽的车身①拉丁文quod erat demonstrandum的缩写,表示证明完毕。
  映着初升的朝阳,毂盖也和车身的色*调相配。驾驶席的玻璃窗摇了下去,一位装扮得体的中年妇女在盯着这边看。纪梵希太阳镜。可以看见搁在方向盘上的手。戒指闪闪发光。
  她看上去好像很和蔼,而且似乎在为青豆担忧。高速公路上,一个穿戴高雅的年轻女子究竟在干什么?出了什么事?她诧异不已,似乎准备向青豆呼喊。如果请她帮忙,她也许会载自己一程。
  青豆摘下雷朋眼镜,装进了上衣的胸袋。在鲜艳的朝阳的照耀下眯着眼睛,用手指揉了一阵鼻翼两侧留下的镜架痕迹。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有一缕口红的味道。抬眼望望晴朗的天空,然后为慎重起见,再次看看脚下。
  她打开挎包皮皮,不慌不忙地摸出赫克勒一科赫。将挎包皮皮扑通一下扔在脚边,解放了双手。左手打开手|枪保险,拉动套筒,子弹上膛。这一连串动作迅速而准确。清脆的声音在四周回响。她在手中轻轻一摇,掂了掂枪的分量。枪体自重为四百八十克,再加上七发子弹的重量。
  没问题,子弹已经上膛。她能感觉出重量的差异。
  青豆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上,依然挂着微笑。人们观望着青豆这一连串举动。看到她从包皮皮中掏出手|枪,也没有一个人震惊。至少是没将震惊表现在脸上。也许是没想到那是一把真枪。不过,这可是把真枪哦,青豆在心中念道。
  随后,青豆将枪柄朝上,把枪口塞进口中。枪口对准了大脑,对准了意识寄身的灰色*迷宫。
  不必思索,祈祷词自动脱口而出。就这样将枪口塞在口中,她飞速地念诵一遍。念的是什么,恐怕谁也听不清。不过没关系。只要上帝听明白就行。自己口中念诵的祈祷词,青豆幼时几乎理解不了。但这一串词句却一直渗到了她灵魂深处。在学校里吃午饭前一定得念诵。
  独自一人孤单却大声地念,毫不介意周围的人好奇的目光和嘲笑。重要的是,上帝在注视着你。谁都不可能逃脱这目光。
  老大哥在注视着你。
  我们在天上的尊主,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免我们的罪。愿你为我们谦卑的进步赐福。阿门。
  容貌秀丽、握着崭新的梅塞德斯奔驰方向盘的中年女子,仍然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青豆的脸。她——一如周围的人们——似乎未能准确地理解青豆手中那把手|枪的意 义。如果她理解了,肯定会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青豆想。如果她亲眼目睹了脑浆飞溅的景象,今天的午餐和晚餐怕是无法下咽了。所以听我的话,没错,请把眼睛 转过去,青豆对着她无声地劝告。我可不是在刷牙,而是将一把叫赫克勒一科赫的德国造自动手|枪塞进了嘴巴。连祈祷都做完了。这意思,你一定明白吧。
  这是来自我的忠告。重要忠告。转过脸去,什么都别看,开着你那辆刚出厂的银色*梅塞德斯奔驰,径直回家。赶回你那宝贝丈夫和宝贝孩子们正在等你的漂亮的家, 继续过你那安稳的生活。这可不是像你这样的人该看的场景。这可是货真价实、外形丑陋的手|枪。七颗丑陋的九毫米子弹装填在里面。而且契诃夫也说过,一旦枪在 故事里登场,就必须在某个场景开火才行。这就是故事这种东西的意义。
  但那位中年女子怎么也不肯从青豆身上移开视线。青豆无奈地微微摇头。对不起,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时间已到。演出就要开场了。
  请让老虎为您的车加油。
  “嗬嗬——”负责起哄的小小人嚷道。
  “嗬嗬——”剩下的六个人附和道。
  “天吾君。”青豆喃喃地说,然后手指搭上扳机,加重了力道。
或许您还会喜欢:
伊迪丝华顿短篇小说
作者:佚名
章节:4 人气:0
摘要:作者:伊迪丝·华顿脱剑鸣译在我还是个小女孩,又回到纽约时,这座古老的都市对我最重要的莫过于我父亲的书屋。这时候。我才第一次能够如饥似渴地读起书来。一旦走出家门,走上那些简陋单调的街道,看不到一处像样的建筑或一座雄伟的教堂或华丽的宫殿,甚至看不到任何足以让人联想到历史的东西,这样的纽约能给一位熟视了无数美丽绝伦的建筑、无数地位显赫的古迹的孩子提供些什么景观呢?在我孩提时代的记忆当中, [点击阅读]
伦敦桥
作者:佚名
章节:124 人气:0
摘要:杰弗里。谢弗上校很喜欢他在萨尔瓦多的新生活。有人说这个巴西第三大城市非常迷人。这确实是个充满了欢乐的地方。他在瓜拉球巴海滩正对面租了一套豪华的六居室别墅。在这里,他每天喝着甘蔗甜酒和冰镇啤酒,间或去俱乐部打打网球。到了晚上,谢弗上校——这个绰号“鼬鼠”的变态杀手——就又操起了他的老本行,在这座老城阴暗狭窄、弯弯曲曲的街道上开始了狩猎。 [点击阅读]
伯特伦旅馆之谜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在西郊地区中心,有一些小巷子,除了经验丰富的出租车司机以外,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出租车司机们能胸有成竹地在里面游弋自如,然后得意洋洋地到达帕克巷、伯克利广场或南奥德利大巷。如果你从帕克大街拐上一条不知名的路,左右再拐几次弯,你就会发现自己到了一条安静的街道上,伯特伦旅馆就在你的右手边。伯特伦旅馆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战争期间,它左右两边的房屋全都毁于一旦,但它却毫无损伤。 [点击阅读]
低地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0
摘要:站台上,火车喷着蒸气,亲人们追着它跑过来。每一步,他们都高高扬起胳膊,挥舞。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车窗后。窗玻璃的下沿到他的腋下。他在胸前持着一束白色碎花,神情呆滞。一个年轻女人把一个脸色苍白的孩子从火车站拽出去。女人是个驼背。火车开进战争。我啪的一声关掉电视。父亲躺在房间正中的棺材里。房间四壁挂满照片,看不到墙。一张照片中,父亲扶着一把椅子,他只有椅子的一半高。他穿着长袍,弯腿站着,腿上满是肉褶子。 [点击阅读]
你在天堂里遇见的五个人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结局(1)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名字叫爱迪的人,故事从结尾处爱迪死在阳光下开始。从结尾开始讲一个故事,似乎颇为奇怪。但是,所有的结尾亦是开端。我们只是当时不知道而已。爱迪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小时,像大部分其它时间一样,是在“红宝石码头”——壮观的灰色大海边上的一个游乐场里度过的。 [点击阅读]
你好忧愁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0
摘要:这种感情以烦恼而又甘甜的滋味在我心头索绕不去,对于它,我犹豫不决,不知冠之以忧愁这个庄重而优美的名字是否合适。这是一种如此全面,如此利己的感觉,以至我几乎为它感到羞耻,而忧愁在我看来总显得可敬。我不熟悉这种感觉,不过我还熟悉烦恼,遗憾,还稍稍地感受过内疚。今日,有什么东西像一层轻柔的、使人难受的丝绸在我身上围拢,把我与别人隔开。那年夏天,我对岁。我非常快乐。“别人”指的是我父亲和他的情妇艾尔莎。 [点击阅读]
侏罗纪公园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在最初的不规则零散曲线中,几乎看不到基本数学结构的提示。||迈克尔·克莱顿几乎是乐园迈克。鲍曼一面开着那辆越野车穿过位于哥斯大黎加西海岸的卡沃布兰科生态保护区,一面兴高采烈地吹着口哨。这足七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眼前路上的景色壮丽:路的一边是悬崖峭壁,从这儿可俯瞰热带丛林以及碧波万顷的太平洋。据旅游指南介绍,卡沃布兰科是一块朱经破坏的荒原,几乎是一个乐园。 [点击阅读]
侯爵夫人
作者:佚名
章节:5 人气:0
摘要:一R侯爵夫人可不是才智横溢的,尽管文学作品里,凡是上年级的妇女无不被写成谈吐妙趣横生。她对样样事都无知透顶,涉足上流社会对她也于事无补。据说饱经世故的妇女所特有的吐属有致、洞察入微和分寸得当,她也一概没有。恰好相反,她冒冒失失,唐突莽撞,直肠直肚,有时甚至厚皮涎脸。对于一个享乐时代的侯爵夫人,我能有的种种设想,她都统统给破坏了。 [点击阅读]
假戏成真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0
摘要:接听电话的是波洛的能干秘书李蒙小姐。她把速记簿摆到一边去,拎起话筒,平淡的说,“屈拉法加8137。”赫邱里-波洛躺回直立的椅背上,闭起双眼。他的手指在桌缘上轻敲着,脑子里继续构思着原先正在口述的信文的优美段落。李蒙小姐手掩话筒,低声问说:“你要不要接听德文郡纳瑟坎伯打来的叫人电话?”波洛皱起眉头。这个地名对他毫无意义。“打电话的人叫什么名字?”他谨慎地问。李蒙小姐对着话筒讲话。 [点击阅读]
假曙光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懒洋洋的七月天,空气中弥漫着干草、马鞭草和樨草的清香。阳台的桌子上,放着一只淡黄色的碗杯,里面漂浮着几枚大草霉,在几片薄荷叶的衬托下显得那么鲜红。那是一个乔治王朝时代的老碗杯周围棱角很多,折射出错综复杂的亮光,雷西的两只手臂正好刻印到狮子的双头之间。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