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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Q84 BOOK2 - 《1Q84 BOOK2》中文版——第13章青豆 如果没有你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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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1Q84年。”青豆说,“我现在生活的,是在一个被称为1Q84的年份,这不是真正的1984年。是这样吗?”
  “什么才是真正的世界,这是个极难回答的问题。”那个被称作领袖的男人依旧脸朝下趴着,说,“这归根结底是个形而上的命题。不过这里就是真正的世界。千真万确。在这个世界里体味的疼痛,就是真正的疼痛。这个世界带来的死亡,是真正的死亡。流淌的是真正的血。这里不是假冒的世界,也不是虚拟的世界,更不是形而上的世界。
  这些我可以保证。但这里不是你熟悉的1984年。”
  “是像平行世界那样的东西吗?”
  男人微微颤动肩膀,笑了。“你好像是科幻小说读得太多了。不,你错了。这里不是什么平行世界。不是说那边有一个1984年,这边有个分支1Q84年,它们并肩平行向前。1984年已经不复存在了。对你,对我,事到如今,说到时间就只有这个1Q84年了。”
  “我们钻进了时间性*里。”
  “完全正确。我们钻进这里面了。或者说时间性*钻进了我们的内心。而且据我理解,门是单向开的。没有归路。”
  “是从首都高速公路的避难阶梯下来时,发生了这种情况?”
  “首都高速公路?”
  “在三轩茶屋附近。”青豆说。
  “不管是在哪儿都无所谓。”男人说,“对你来说,是三轩茶屋。
  但具体的场所不成问题。说到底,在这里时间才是问题。就是说,时间的轨道在那里转换,世界被改成了1Q84年。”
  青豆想象着几个小小人一起动手,扳动轨道转换器的情形。深夜,在苍白的月光下。
  “而且在1Q84年,天上是浮着两个月亮吧?”她问。
  “完全正确。浮着两个月亮。这是轨道已经转换的标志。根据它,人们就能把两个世界区别开来。不过,并不是这里所有的人都能看见两个月亮。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不注意这件事。换句话说,知道现在是1Q84年的人,为数有限。”
  “这个世界中的很多人,都没注意到时间性*已经改换了吗?”
  “没错。对大多数人来说,这里是毫无奇异之处、一如既往的世界。我说‘这是真正的世界’,就是出于这个理由。”
  “轨道已经被转换了。”青豆说,“要是没有转换,我和你就不会在这里相遇了,是不是?”
  “谁也说不准。这是个概率的问题。不过大概如此吧。”
  “你说的,是严正的事实呢,还是仅仅是假设?”
  “问得好。不过,要识别这两者极其困难。你瞧,老歌里不也是这么唱吗?Without your love,it's a honky-tonk arade.”男人轻声哼着旋律,“如果没有你的爱,那不过是廉价酒馆的表演秀。知道这首歌吗?”
  “《那只是个纸月亮》。”
  “对。1984年也好1Q84年也好,在原理上,构造都是相同的。
  如果你不相信那个世界,而且如果那里没有爱,那么一切都是假的。
  不管是在哪个世界里,不管是在怎样的世界里,区分假设与事实的那条线,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映入眼帘。只有用心灵的眼才能看见。”
  “是谁让轨道转换的?”
  “谁让轨道转换的?这也是个难回答的问题。原因与结果式的理论方法,在这里是苍白无力的。”
  “总之,我是被某种意志送进这个1Q84年的世界。”青豆说,“被某种并非我自身意志的东西。”
  “是的。因为你乘坐的列车的铁轨被转换了,你就被送到这个世界来了。”
  “小小人是不是与此有关?”
  “这个世界里,有一种叫小小人的存在。至少在这个世界里他们被称作小小人。但是,他们不一定一直有形状、有名字。”
  青豆咬着嘴唇,思考了一番,然后说:“我觉得你的话自相矛盾。
  假定是小小人让轨道转换,把我送进了1Q84年。但是,如果我现在准备对你做的事是小小人不希望见到的,他们为什么还特意把我送到这里来?分明是把我除掉才符合他们的利益呀。”
  “这不太容易解释。”男人用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说,“不过你脑子转得很快,我要说的话你大概能理解,哪怕是有点含糊。我前面说过,对我们生活的世界来说最重要的,是善与恶的比例维持平衡。称作小小人的东西,或者说其中存在的某种意志,的确拥有强大的力量。
  但是,它们越是运用这种力量,与之抗衡的力量越会自动增强。就这样,世界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不论是在哪个世界,这个原理都不会改变。此刻这样将我们包皮皮含在内的1Q84年的世界,可以说完全相同。
  当小小人开始发挥强大的力量,便会自动生成反小小人的力量。也许是那个对抗的力矩把你拉进1Q84年来了。”
  庞大的躯体横卧在蓝色*瑜伽垫上,仿佛被潮水打上岸边的巨鲸,男人深深地呼吸。
  “继续借用刚才那个轨道的比喻,可以这样说:他们能让轨道转换,于是列车驶入了这边这条线路。这条叫1Q84年的线路。但是,他们不可能逐个挑选坐在车里的人。就是说,其中也许会坐着他们不希望的人。”
  “不速之客。”青豆说。
  “没错。”
  雷声轰鸣。与刚才相比,声音远远要大。但没有闪电,只听见响声。奇怪,青豆想,雷落在这样近的地方,闪电却不亮,也不下雨。
  “到此为止的内容,你听懂了吗?”
  “我在听。”她把针尖从后颈那一点移开,小心地朝向天空。现在得集中注意力,跟上对方的话。
  “有光明的地方就必然有-阴-影,有-阴-影的地方就必然有光明。不存在没有-阴-影的光明,也不存在没有光明的-阴-影。卡尔·荣格①在一本书里说过这样的话:
  “‘-阴-影是邪恶的存在,与我们人类是积极的存在相仿。我们愈是努力成为善良、优秀而完美的人,-阴-影就愈加明显地表现出-阴-暗、邪恶、破坏性*十足的意志。当人试图超越自身的容量变得完美,-阴-影就下了地狱变成魔鬼。因为在这个自然界里,人打算变得高于自己,与打算变得低于自己一样,是罪孽深重的事。’“被叫作小小人的存在究竟是善是恶,我不知道。这,在某种意义上是超越了我们的理解和定义的事物。我们从远古时代开始,就一①Carl Gustav Jung (1875-1961),瑞士著名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家。
  直与他们生活在一起。早在善恶之类还不存在的时候,早在人类的意识还处于黎明期的时候。重要的是,不管他们是善还是恶,是光明还是-阴-影,每当他们的力量肆虐,就一定会有补偿作用产生。这一次,我成了小小人的代理人,几乎同时,我的女儿便成了类似反小小人作用的代理人的存在。就这样,平衡得到了维持。”

  “你的女儿?”
  “是的。首先将小小人领来的人是我女儿。她那时十岁,现在应该卜七岁了。他们有一次从黑暗中现身,通过我的女儿来到这边的世界,并将我当成了代理人。我的女儿是Perceiver,感知者,而我是Receiver,接收者。我们好像是偶然具备这样的资质。总之,是他们找到了我们,而不是我们找到了他们。”
  “所以你强||奸了自己的女儿?”
  “交合。”他说,“这个表达方式更接近真相。而且我与之交合的,说到底是作为观念的女儿。交合是一个多义词。要点在于我们二人合为一体,作为感知者和接受者。”
  青豆摇摇头。“我无法理解你的话。你究竟是跟自己的女儿性*交了,还是没有?”
  “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Yes,也是No。”
  “阿翼的情况也一样吗?”
  “一样。从原理上来说。”
  “可是阿翼的子宫确实被破坏了。”
  男人摇摇头。“你看到的不过是观念的形象.并非实体。”
  交谈的速度过快,青豆跟不上了。她停顿了一下,调整呼吸,然后说:
  “你是说,观念变成*人的形象,抬腿逃了出来?”
  “说得简单点的话。”
  “我看到的阿翼不是实体?”
  “所以她被回收了。”
  “被回收?”青豆问。
  “被回收并治愈。她在接受必要的治疗。”
  “我不相信你的话。”青豆坚决地说。
  “我没办法责怪你。”男人用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说。
  青豆一时无言以对,然后她提了一个别的问题:“通过观念性*、多义性*地侵犯自己的女儿,你成了小小人的代理人。同时作为补偿,她离开了你,成了与你敌对的存在。你要主张的就是这个?”
  “完全正确。她因此抛弃了自己的子体。”男人说,“不过这么说,你大概不明白吧?”
  “子体?”青豆问。
  “就像有生命的影子。而且,这还牵扯到另外一个人物。我的一个老朋友,一个值得信赖的家伙。我把女儿托付给了这个朋友。而就在不久前,你很熟悉的川奈天吾也被牵扯进来。天吾君和我的女儿被偶然拉到一起,结成了搭档。”
  时间似乎唐突地停止了。青豆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她身体僵硬,一动不动地等待时间重新启动。
  男人继续说:“他们两人具有互补的资质。天吾君欠缺的,绘里子身上有;而绘里子欠缺的,天吾君身上有。他们相互补充,齐心协力完成了一项工作。而且其成果发挥了重大影响。我是说,在确立反小小人运动的语境里。”
  “结成搭档?”
  “他们俩不是恋爱关系,也不是肉体关系。你不必担心。我是说,假如你是在考虑这种事。绘里子和谁都不会恋爱。她,是超越了这种情况的存在。”
  “他们俩共同完成的成果是什么,说得具体点的话?”
  “要解释这个问题,就得搬出另一个比喻来。不妨说他们俩制作出了对抗病毒的抗体。如果把小小人的作用比作病毒,他们就是制作了相应的抗体,散布出去。当然这是站在一方的角度进行的类比,如果是站在小小人的角度去看,恰恰相反,他们俩就是病毒携带者了。
  一切事物都像两面对照的镜子。”
  “这就是你说的补偿行为?”
  “正是。你爱的人和我女儿合作,完成了这项工作。也就是说,你和天吾君在这个世界里,是所谓的接踵而至。”
  “但是你说过,这并不是偶然。换句话说,我是在某种有形意志的引导下来到这个世界的。是这样吗?”
  “完全正确。你是在有形意志的引导下,带着目的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个1Q84年的世界。你和天吾君不管是以什么形式在这里产生联系,都绝不是偶然的产物。”
  “那是怎样的意志?怎样的目的?”
  “解释这些不是我的职责。对不起。”
  “为什么你不能解释?”
  “我不是不能解释那意义。但有些意义会在用语言进行解释的一刹那,便消失无踪。”
  “那好,我问一个别的问题。”青豆说,“这个人为什么必须是我呢?”
  “为什么必须是你,你好像还没弄明白。”
  青豆用力摇了几下头。“我不明白,根本不明白。”
  “极其简单。因为你和天吾君强烈地相互吸引。”
  青豆久久地沉默不语。她感到额上渗出了薄薄的汗水,面孔似乎被覆上了一层眼睛看不见的薄膜。
  “相互吸引。”她说。
  “相互地,非常强烈地。”
  一种类似愤怒的感情,毫无来由地涌上她的心头,其中甚至有轻微的想呕吐的预感。“这种话,我无法相信。他根本不可能记得我。”
  “不对,天吾君清楚地记得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在渴求着你。
  而且至今为止,除了你,他从来不曾爱过任何女人。”
  青豆一时无言以对。其间,猛烈的雷声间隔很短地轰鸣着。雨也终于落下来。硕大的雨点开始重重击打宾馆的玻璃窗。但这些声响几乎传不进青豆的耳鼓。
  男人说:“信还是不信,是你的自由。不过你最好还是相信。因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分别以后,已经过去了二十年,难道他依然记着我吗?我们甚至都没有好好说过话。”
  “在无人的小学教室里,你曾经紧紧握过天吾君的手。十岁的时候。要那样做,你肯定鼓足了浑身的勇气。”
  青豆剧烈地扭歪了脸。“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男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天吾从来没有忘记这件事。而且他一直在思念你,现在也仍然在思念你。你最好还是相信我的话。我知道各种各样的事。比如说你现在自|慰时都是想着天吾的,在脑子里浮现出他的形象。是吧?”
  青豆微微张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浅浅地喘气。
  男人继续说道:“这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人性*使然。他也做同样的事情,而那时他心里想的是你。现在依然如此。”
  “为什么这种事情你&helli;&helli;”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种事情,是不是?这只要侧耳聆听就会明白。
  而聆听就是我的工作。”
  她很想放声大笑,同时又想放声大哭,但都做不到。她在这两者间茫然呆立,无法将重心移向任何一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不必害怕。”男人说。
  “害怕?”
  “你是在害怕。就像从前梵蒂冈的人害怕接受地动说一样。其实连他们也不是坚信天动说完美无缺,只是害怕接受地动说会带来的新局面。确切地说,天主教会至今仍未公开认可地动说。你也一样。你在害怕不得不脱去长久以来一直穿着的坚硬的铠甲。”
  青豆双手掩面,几度抽噎。其实她并不想这样,但抑制不住自己。
  她想假装在笑,但没有成功。
  “你们说来是被同一辆列车带进这个世界了。”男人用平静的声音说,“天吾君通过和我的女儿结成搭档,启动了反小小人的作用力。
  你则出于另外一种理由,要将我杀掉。换言之,你们各自在非常危险的场所,做着非常危险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某种意志要求我们做这样的事?”
  “大概吧。”
  “究竟是为什么?”话一出口,青豆便意识到这是一句废话,是个不可能得到回答的问题。
  “最欢迎的解决方式,是你们俩在某处相遇,携手一起离开这个世界。”男人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说,“不过,这事没有那么容易。”
  “没那么容易。”青豆无意识地重复对方的话。
  “十分遗憾。说得非常保守,是没那么容易做到。说得坦率一点,就是大概没有可能。你们要对付的,不管称它为什么,都是一股凶猛的势力。”
  “于是&helli;&helli;”青豆声音干涩地说,清了清嗓子。她从慌乱中镇定下来。现在还不是该哭的时候,她想。“于是,你提出了建议。我给你没有痛苦的死,作为回报,你能向我提供某种东西。某种不同的选项。”
  “你非常善解人意。”男人依旧趴在垫子上,说,“完全正确。我的提议是与你和天吾君有关的选项。也许不令人愉快,但其中至少有选择的余地。”
  “小小人害怕失去我。”男人说,“因为他们现在还需要我。作为他们的代理人,我是很有用的。要找到取代我的人很不容易,而且目前还没有找到继承人。要成为他们的代理人,必须满足各种困难的条件,我是罕见地能满足这些条件的人。他们害怕会失去我。在此失去r我,就会产生暂时的空白。所以他们试图妨碍你,不让你夺走我的性*命,想让我再多活一段时间。外边轰响的雷声,就是他们愤怒的标志。但是他们无法直接对你下手,只能向你发出愤怒的警告。出于相同的理由,大概是他们用了巧妙的方法,把你的朋友逼上了死路。如果置之不理,只怕他们还会用某种形式加害天吾君。”
  “加害他?”
  “天吾君写了一个故事,描述了小小人和他们的所作所为。是绘里子提供了情节,天吾君将它转换成有效的文章。这是他们两人的协同作业。这个故事起到了抗体的作用,对抗小小人带来的影响。这个故事成书出版,还成了畅销书,所以,尽管是暂时的,小小人却有许多可能性*遭到了破坏,有些行动受到了限制。你大概听说过《空气蛹》这个书名吧?”
  青豆点点头。“我在报纸上看到过这本书的报道,还有出版社的广告。书还没有读过。”
  “实质上写《空气蛹》的是天吾。而且目前他在写自己的故事。
  他在那里,就是在有两个月亮的世界里,发现了自己的故事。是绘里子这个优秀的感知者,在他心里催生了这个作为抗体的故事。天吾君作为接受者,好像具备出众的能力。将你带到这里来的,换言之,让你乘上那趟列车的,说不定也是他这种才能。”
  青豆在微弱的黑暗中严肃地皱起眉。她必须努力跟上话题的展开。
  “就是说,我是由于天吾君讲故事的能力,借用你的话说就是作为接受者的能力,被送到1Q84年这个另外的世界里来的?”
  “至少我是如此推测的。”男人说。
  青豆看看自己的手,手指被泪水润湿了。
  “照此下去,天吾君很可能会被除掉。他现在对小小人来说,成了首要的危险人物。而且这里始终是个真实的世界,流淌的是真正的血,带来的是真正的死。死当然是永恒的。”
  青豆咬着嘴唇。
  “我希望你这么想。”男人说,“假如你在这里杀了我,把我从这个世界除去了,小小人就没有理由再加害天吾君了。因为我这条通道消失的话,任凭天吾君和我女儿如何干扰这条通道,对他们都不再是威胁了。小小人会不再理睬他们两个,转而寻找另外的通道。成分不同的通道。这将成为他们的当务之急。你明白吧?”
  “从道理上来说的话。”青豆说。
  “另一方面,如果我被杀,我缔造的组织肯定不会放过你。要找到你可能得花些时间,因为你一定会改名换姓,变换住处,只怕还会整容。尽管这样,他们也总有一天会把你逼上绝路,严厉惩处。我们建立了这样一种严密、暴力、不会倒退的体系。这是一个选项。”
  青豆把他的话在脑中整理了一遍。男人等待着这套逻辑渗进青豆的大脑。
  男人继续说道:“反过来,假如你没在这里杀掉我,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回去了,而我活了下来,那么小小人为了保护我这个代理人,就会竭尽全力除掉天吾君。他戴的护身符还不够强大。他们肯定会找出弱点,想方设法毁灭他。因为他们不能容忍抗体继续散布。但来自你的威胁不复存在,你受惩罚的理由也不复存在了。这是另一个选项。”
  “在这种情况下,天吾君就会死去,而我将活下去。在这个1Q84年的世界里。”青豆对男人的话进行概括。
  “恐怕是。”男人说。
  “不过在一个没有天吾君的世界里,我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了。因为我们永远失去了重逢的可能。”
  “从你的观点来看,也许是这样。”
  青豆紧咬着嘴唇,在脑中想象这种情形。
  “可是,这只是你的说法。”她指出,“你有什么根据或证明,能让我非相信你不可吗?”
  男人摇摇头。“是的。根本没有根据和证明。我仅仅是这么说。
  不过我拥有的特殊能力,你刚才已经见到了。那架座钟上可没拴绳子,而且还很重。你可以过去看一下。我说的话,你要么接受要么不接受。
  而且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
  青豆抬眼看了看矮橱上的座钟。表针快指向九点了。座钟的位置稍稍偏斜,朝向一个奇妙的角度。那是刚才浮上空中又掉落的缘故。

  男人说:“在这个1Q84年里,目前好像没有可能同时解救你们两人。选项只有两个。一个恐怕是你死去,而天吾君活下来。另一个恐怕是他死去,而你活下来。非此即彼。不是令人愉快的选项,我可是一开始就告诉过你。”
  “但不存在别的选项。”
  男人摇摇头。“目前,只能从这两个中选择一个。”
  青豆将肺里的空气集中起来,缓缓呼出。
  “我很同情你。”男人说,“假如你待在1984年,肯定不必被迫做这样的选择。但同时,你大概也无法知道天吾君始终在思念你。正因为你被这样带到了1Q84年,别的先不管,你才可能知道这个事实:你们的心在某种意义上被联结在一起。”
  青豆闭上眼睛。她想,我决不哭。还不是该哭的时候。
  “天吾君真的在渴求我吗?你能断言这是事实吗?”青豆这样问。
  “直到今天,天吾君除了你之外,从来没有真心爱过任何一个女人。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可是,他从来没有寻找过我。”
  “你不是也从没打算寻找他的下落吗?”
  青豆闭上眼睛,在刹那间回顾漫长的岁月。宛如爬上高冈,站在悬崖上俯瞰眼底的海峡。她感到了大海的气息,听到了幽深的风声。
  她说:“看来我们应该早点鼓足勇气,相互寻找对方。这样的话,我们本可以在原来那个世界里成为一体。”
  “当然可以这样假设。”男人说,“但在1984年的世界里,你肯定连想都不会这么想。就像这样,原因和结果是以扭曲的形式结合。任你如何将两个世界交迭,也不可能化解这种扭曲。”
  泪水从青豆的眼中滴落下来。她为自己以前丧失的东西哭泣,还为自己即将丧失的东西哭泣。接着终于——究竟哭了多久?~—到了再也无泪可流的时刻。仿佛感情撞上了眼睛看不见的高墙,眼泪在那里流尽了。
  “好。”青豆说,“没有确凿的证据,什么都没有证明,细微之处无法理解。可是,看来我还是不得不接受你的建议。就照你要求的那样,我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给你没有痛苦的速死。为了让天吾君能活下去。”
  “这么说,你愿意和我作交易?”
  “是的。我愿意。”
  “你恐怕会死。”男人说,“你会被逼入绝境,受到惩罚。那惩罚也许会很残酷。他们是一群疯狂的信徒。”
  “没关系。”
  “因为你有爱?”
  青豆点点头。
  “如果没有你的爱,那不过是廉价酒馆的表演秀。”男人说,“和歌词一样。”
  “如果我杀了你,天吾君真的能活下去,是不是?”
  男人片刻沉默不语,然后说:“天吾君会活下去。你可以完全相信我的话。这毫无疑问,可以用来和我的生命交换。”
  “还有我的生命。”青豆说。
  “有些东西只能拿命来换。”男人说。
  青豆双手紧紧地互握。“说老实话,我本来是希望活着和天吾君结为一体。”
  不久,沉默降临在室内,连雷也停止了轰鸣。万籁俱寂。
  “如果可能,很想让你们这样。”男人静静地说,“连我也这么想。
  可是很抱歉,这个选项不存在。无论是在1984年还是1Q84年,都不存在。在各不相同的意义上。”
  “在1984年,连我和天吾君走的路都没有交叉的可能。是这个意思吗?”
  “完全正确。你们永远不会有任何交集。思念着彼此,恐怕就这么孤独地老去了。”
  “可是在1Q84年,至少我可以知道自己是为他而死。”
  男人一言不发,粗重地呼吸。
  “有件事,希望你能告诉我。”青豆说。
  “只要是我能告诉的。”男人仍旧趴着,说。
  “天吾君会不会通过某种方式,得知我是为他而死?还是永远都不会知道?”
  男人思考了这个问题许久。“这得看你自己了。”
  “看我自己。”青豆说,微微扭歪了脸,“什么意思?”
  男人静静地摇摇头。“你必须通过严峻的考验。当你顺利过关,肯定就能看到事物应有的形态了。至于再多的信息,我也不能透露。
  实际上一直到死,死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也不清楚。”
  青豆拿起毛巾,把脸上的泪水仔细地擦干,随即拿起地板上的细冰锥,再次检查那纤细的针尖有没有缺损。用右手的指尖探寻刚才找到的后颈那致命的一点。她早已将那位置深深刻在了脑中,一下就找到了。青豆用指尖轻轻按住那儿,测试手感,又一次确认自己的直觉。
  然后慢慢做了几次深呼吸,调整心脏的跳动,镇定心神。必须让脑中一片清澈。她暂时从中拂去对天吾的思念,将憎恨、愤懑、困惑和慈悲之心封存进别的场所。不许失败。必须将注意力集中于死本身。就像把光线的焦点鲜明地聚于一处。
  “让我们把工作做完吧。”青豆平静地说,“我必须把你从这个世界除掉。”
  “于是我就能摆脱所有加在身上的痛苦了。”
  “所有的痛苦,小小人,改头换面的世界,形形色*色*的假设&helli;&helli;还有爱。”
  “还有爱。完全正确。”男人像自言自语似的说,“我也有曾经爱过的人。来吧,让我们做完各自的工作。青豆小姐,你大概是个才华出众的人。我看得出来。”
  “你也是。”青豆答道。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带来死亡的不可思议的透明。“你恐怕也是个才华过人、出类拔萃的人。应该有个不必将你除去的世界。”
  “那个世界已经不复存在。”这成了他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那个世界已经不复存在。
  青豆将锐利的针尖对准后颈那微妙的一点,集中注意力调准角度,然后右手握拳举向空中。她屏息凝神,等待着信号。什么都不要思考,她想,我们完成各自的工作,仅此而已。没有任何思考的必要,也没有说明的必要。只需等待信号。那只拳头像岩石一般坚硬,缺乏感情。
  没有闪电的落雷在窗外更激烈地轰鸣。雨点噼噼啪啪地击打着窗户。此时他们处于太古的洞窟之中。-阴-暗潮湿、天顶低矮的洞窟。黑暗的野兽和精灵们包皮皮围在洞口。在她的周围,光明与-阴-影在极短的瞬问合二为一。无名的风瞬间吹过远方的海峡。这就是信号。随着这信号,青豆将拳头短而准确地落下。
  一切都在无声中结束。野兽和精灵们深深地喘息着,解除了包皮皮围,退回丧失了心灵的森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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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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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神谷芳雄还只是一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公司职员。他逍遥自在,只是在父亲担任董事的商事公司的调查科里当个科员,也没有什么固定的工作,所以难怪他忘了不了刚学会的酒的味道和替他端上这酒的美人的勉力,不由得频繁出入那家离京桥不远、坐落在一条小巷里的名叫阿佛洛狄忒的咖啡店。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