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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在沙坑里受过一次伤,念小学的时候。”我伸出左手食指给两人看,上面有约7厘米长的白线样细痕。“有人把打裂的破汽水瓶埋在沙子里。”
两人点头。
“当然不会有人给饼干盒割破手。不过么,还是不要往沙坑里扔什么。沙坑是圣洁的。”
“明白了。”一个说。
“以后注意。”另一个说,“此外还受过伤?”
“那还用说!”我露出浑身伤痕给两人看。简直成了伤痕样品集。“首先是左眼,足球比赛时给球砸伤了;现在视网膜都有问题。其次是鼻梁,也是足球搞的,脑袋顶球时按在对方牙齿上。下唇也缝了七针:骑自行车摔的,躲卡车没躲好。还有,牙齿也给人打断了u—u”
我们并排躺在凉丝丝的草上,耳听芒草穗随风摇曳的沙沙声。
天完全黑下来后我们才回宿舍吃饭。我在浴室泡决喝完一瓶啤酒的时候,三条马哈鱼烧好了。鱼旁放了罐头芦笋和大条水芹。马哈鱼的香味儿甚是撩人情怀,有如夏日的山阴道一般。
我们慢慢花时间吃个精光。盘子里只剩下马哈鱼的白刺,铅笔那么长的大条水芹也只剩一个硬头。两人马上洗碗,煮咖啡。
“谈一下配电盘吧,”我说,“心里总好像放不下;”
两人点头。
“为什么快死了呢?”
“吸的东西太多了吧,肯定。”
“撑坏了。”
我左手拿咖啡杯,右手夹烟,沉思片刻。“怎么办好呢,你们看?”
两人对视摇头:
“怎么都办不好。”
“回到土里。”
“见过患败血症的猫?”
“没有。”我说。
“全身整个变硬,石头一样硬,一点一点变硬的。最后心脏停止跳动。”
我喟然叹息:
“不愿意它死去。”
“心情能理解。”一个说,“可你负担就太重了。”
说得实在轻松之至,就像在说今冬雪少别去滑雪了。我于是作罢,转而喝咖啡。
星期三。晚问9点上床,醒来11点。往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有什么在紧勒脑袋,活像戴一顶小两号的帽子。令人心烦。鼠不再睡了,一身睡衣爬起,去厨房一口气喝了杯冷水。喝罢想那女子。站在窗前看灯塔的光,视线沿黑暗中的防波堤移行,望女子公寓所在的一带。他想那拍击夜幕的波涛声,想那叩击窗扇的沙尘声。但不管怎样想,他都一厘米也前进不得。于是一阵自我厌恶。
同女子幽会以来,鼠的生活变了,变为同一星期永无休止的周而复始。日期意识荡然无存。几月?大概10月吧,不清楚……星期六同女子相会,星期日至星期二这三天沉浸在其回忆里。星期四、星期五加上星期六半天用来制定周末计划。只有星期三无所事事,心神不定。前进不得,又后退不成。星期三……
怔怔吸了大约10分钟烟,鼠脱去睡衣,穿好防风夹克,下楼到地下停车场。半夜12时过后的街上几乎空无人影,唯独街灯照着黑麻麻的人行道。爵土酒吧的铁闸门早已落下,·鼠抬起一半钻进身去,走下楼梯。
杰刚把洗过的一打毛巾晾在椅背上,正一个人坐在吧台里吸烟。
“干喝瓶啤酒可以么?”
“当然可以。”杰看上去情绪蛮好。
关门后的爵士酒吧还是第一次来。仅吧台这里留着灯;其他都熄了。换气扇和空调机的声音也已消失。空气中唯有长年累月沁入地板和墙壁的气味微微荡漾。
鼠走进吧台,从冰箱取出啤酒,倒进杯子。顾客座位上的空气似乎分若干层沉淀在黑暗之中。温吞吞、潮乎乎的。
“今天本打算不来了,”鼠解释道,“但醒了再睡不着,想啤酒喝想得不行。马上回去。”
杰在吧台上折起报纸,用手拍去掸在裤子上的烟灰。“慢慢喝好了。肚子饿了给你做点什么。”
“不,可以了。别介意。光啤酒就行。”
啤酒非常可口。鼠一口气喝干一杯,叹了口气。剩下的一半倒入杯中,静静注视泡沫消敛。
“可以的话,一块儿喝点?”鼠询问。
杰不无困窘地笑笑:“谢谢。我是滴酒不进。”
“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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