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莫言《生死疲劳》 - 莫言《生死疲劳》——第十三章 劝入社说客盈门 闹单干贵人相助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千岁啊,我可不敢再让你呼我‘爷爷’了。”我胆怯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尽管现在我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而你只是个年仅五岁的儿童,但退回去四十年,也就是1965年,那个动荡不安的春天,我们的关系,却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与一头小公牛的关系。”他郑重地点点头,说:“往事历历在目。”于是,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那头小牛调皮、天真、桀骜不驯的神情……
  你肯定没有忘记,在那个春天里,我们的家庭所承受的巨大压力。消灭最后一个单干户,似乎成了我们西门屯大队,也是我们银河人民公社的一件大事。洪泰岳动员了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毛顺山大伯、曲水源老叔、秦步庭四爷;能言善辩的女人——杨桂香大姑、苏二嫚三婶、常素花大嫂、吴秋香大婶;心灵嘴巧的学童——莫言、李金柱、牛顺娃。上边列举这十人,只是我能回忆起来的,其实还有许多人,他们一拨拨地涌到我家,仿佛前来为女儿说媒或是替儿子求婚,仿佛前来卖弄学问又仿佛前来施展口才。男人们围着我爹,女人们围着我娘,学童们追着我哥我姐当然也没饶过我。男人们的旱烟把我家墙壁上的壁虎都熏晕了,女人们的屁十股把我家的炕席都磨穿了,学童们把我们的衣裳都扯破了。入社吧,请入社。觉悟吧,别痴迷。不为自己,也为孩子。我想你,那些天,牛眼所见,牛耳所闻,也都与人社有关。当我爹在牛栏里为你清理粪便时,那些老人,就像忠诚的老兵一样,把守着牛栏门口,说:
  “蓝脸,贤侄,入了吧,你不入社,人不高兴,连牛也不高兴。”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我高兴着呢,他们哪里知道我就是西门闹,我就是西门驴,一个被枪毙的地主,一个被脔割了的毛驴,怎么可能愿意跟这些仇人搅和在一起?我为什么对你爹表示出那样的依恋,就因为我知道跟着你爹可以单干。
  女人们盘腿打坐在我家炕上,像一群厚颜无耻、远道而来的瓜蔓亲戚。她们口角上挂着泡沫,像那些路边小店里的录音机,一遍遍地重复着惹我厌烦的话。我恼怒地吼叫着:
  “杨大奶十子苏大腚,你们快从我家滚走吧,我烦死你们啊!”
  她们一点也不生气,嬉皮笑脸地说:
  “只要你们答应了人社,我们立马就走,如果不答应,就让我们的腚,在你们家炕上扎根,让我们的身体,在你们家抽芽、长叶、开花、结果,让我们长成大树,把你们家的房顶撑开!”
  女人当中,最让我讨厌的还是吴秋香,她也许依仗着与我母亲曾经共事一夫过的特殊关系,对我母亲毫不客气:
  “迎春,你跟我不一样,我是被西门闹强十奸的丫鬟,你是他宠爱的小老婆,你还给他生过两个孩子,没给你戴上地主分子帽子,接受劳动改造,已经是万幸了。这全仗着我看在你对我还不错的份儿上,在黄瞳面前为你求了情!你可要知道灰热还是火热!”

  那些以莫言为首的顽童,原本就嘴皮子发痒,精力过剩,此事得到村里的支持,又得到学校的鼓励,可算捞到一个尽兴闹腾的机会。他们兴奋,像喝醉了的猿猴一样上蹿下跳。他们有的爬到树上,有的骑着我家墙头,举着铁皮喇叭筒子,把我家当成一个反动堡垒,发起攻心战役:
  单干是座独木桥,走一步来摇三摇,摇到桥下淹没了。
  人民公社通天道,社会主义是金桥,拔掉穷根栽富苗。
  蓝脸老顽固,单干走绝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缸醋。
  金龙宝凤蓝解放,手摸胸口想一想。跟着你爹老顽固,
  落后保守难进步。这些顺口溜,都是莫言编的,他从小就有这特长。我非常愤怒,恨莫言那小子,你还是我娘的干儿子、我的干兄弟呢!每年的大年夜里,我娘还让我送一碗饺子给你小子吃呢!什么干儿子、干兄弟,屁!你一点亲情也不讲,我也对你不客气。我躲在墙角,摸出弹弓,瞄准骑在树权上、眯缝着眼睛、举着铁皮喇叭对着我们家喊叫的莫言那个光溜溜的葫芦头,发射了一粒弹丸。莫言一声惨叫,掉到树下去了。但过了不到抽一袋烟的工夫,这小子又爬到树上,额头上鼓着一个血包皮皮,继续对我们家喊话:
  蓝解放,小顽固,跟着你爹走斜路。
  胆敢行凶把我打,把你抓进公安局!
  我举起弹弓,瞄准他的头。他扔掉喇叭筒子,出溜到树下去了。
  金龙宝凤顶不住了,与爹商量。
  “爹啊,咱们还是人了吧。”金龙哥说,“学校里不把我们当人看。”
  “我们前头走,后边就有人指着我们说,看,那就是单干户的儿女。”宝凤姐说。
  金龙接着说:“爹,看那生产队的人,在一起干活,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很是愉快,哪像你与娘孤孤单单的,纵然多打几百斤粮食,又有什么意思?要穷大家一起穷,要富大家一起富。”
  爹不吭气。娘向来不敢逆爹的意思,这次也大着胆子说:
  “他爹,孩子们说的有理,咱们还是人了吧。”
  爹抽了一袋烟,抬起头,说:“他们要是不这样逼十我,我也许真就人了,但他们用这样的方法,像熬大鹰一样熬我,嗨,我还真不入了。”爹看看金龙和宝凤,说:“你们两个,眼见着就要初中毕业了。按说我应该供给着你们继续上学,上高中、上大学,出国留洋,但我供不起了。前几年积攒了一点家底,也被他们给抢光了。即便我还能供得起你们,他们也不会让你们往高里读了,并不仅仅因为我是单干户,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金龙哥点点头,爽朗地说:
  “爹,我们明白,我们尽管没过一天地主少爷、小姐的生活,我们尽管连西门闹是个白的还是个黑的都不知道,但我们是他的种,我们身上流着他的血,他就像个魔影一样死死地纠缠着我们。我们是毛泽东时代的青年,出身不能选择,但道路可以选择。我们不想跟着你单干,我们要人社,你们不入,我和宝凤一起人。”

  “爹,谢谢您十七年的养育之恩,”宝凤对着爹鞠了一躬,说,“原谅我们的不孝吧。我们有那样一个亲爹,如果再不追求进步,这辈子就更无出头之日了。”
  “好,说得好啊,”爹说,“我反复掂量了,不能让你们跟着我往黑道上走,你们,”爹指点着我们,说,“你们都去入社,我一个人单干。我早就发过誓要单干到底,不能自己掌自己的嘴。”
  “他爹,”娘含着眼泪说,“要人还是一家子齐入了吧,你一个人在外边单干,这算怎么一回事?”
  “我说过了,要想让我人社,除非毛泽东亲自下令。但毛泽东的命令是‘人社自愿,退社自由’,他们凭什么强逼十我?他们的官职,难道比毛泽东还大吗?我就是不服这口气,我就要用我的行动,试验一下毛泽东说话算数不算数。”
  “爹,”金龙哥用嘲讽的口吻说,“您就不要一口一个毛泽东了,毛泽东这名字,不是我们这些人叫的,要叫毛主席!”
  “你说得对,”爹说,“应该叫毛主席。我虽然单干,也是毛主席的子民。我的土地、房屋,都是毛主席领导下的共产党分给我的。前天洪泰岳托人带话给我,说再不入社,就要对我采取强制措施。牛不喝水强按头?不行,我要上访,去县里,去省里,去北京。”父亲对母亲叮嘱道,“我走之后,你带着孩子们去人社。咱家有八亩地,五口人,人均一亩六分,你们带走六亩四,剩下的归我。有一盘耧,是土改时分的,你们也带着去入社,但这头小公牛,给我留下。这三间厢房,显然是没法分了,孩子们都大了,这几间小屋盛不下了,入了社,你们就可以跟大队里申请宅基地盖房子,等你们盖好了房子,就搬出去,我死守着这里,房子不倒,我不离开,房子倒了,我在废墟上支个窝棚,依然不离开。”
  “爹,何必呢?”金龙哥说,
  “你一个人,与社会潮流对抗,这不是扒着眼照镜子自找难看吗?我虽然年轻,爹,但是我也感觉到了,阶级斗争要起来了。像我们这种根不红苗不正的人,跟着潮流走也许还能躲过劫难,逆着潮流走,正是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啊!”
  “所以我让你们人社,我是雇农,我怕什么?我已经四十岁了,一辈子没出过彩,想不到单干,竞使我成了个人物。哈哈,哈哈哈哈,”爹笑着,眼泪流到了蓝色的脸上。“他娘,”爹说,“给我烙点干粮,我要上访去。”
  娘哭着说:“他爹,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不能离开你,让孩子们人社,我跟你单干。”
  爹说:“不行,你的根基不好,入了社有保护,跟着我单干,他们就有理由把你的根刨出来,这给我也添麻烦。”
  “爹,”我大声喊叫着,“我跟你单干!”
  “胡说!”爹说,“小孩子家,懂什么!”
  “我懂。我什么都懂。我也讨厌洪泰岳、黄瞳那些人。我尤其讨厌那吴秋香,她算什么东西?眯缝着母狗眼,嘴一抻一咧,像个鸡屁眼子,她有什么资格到我们家里来冒充进步分子?”母亲瞪我一眼:“小孩子家嘴巴别那么损!”我接着说:“我跟你单干,你送粪我给你赶着牛拉车。我们的木轮车动静大,嘎吱嘎吱,不同凡响,好听。我们闹独立,个人英雄主义,爹,我很佩服你,我跟你单干。学,我也不上了,我天生不是上学的材料,一上课就犯困。爹,你是半边蓝脸,我是蓝脸半边,两个蓝脸,怎能分开?我的蓝脸,屡遭嘲笑。索性让他们笑个够,笑死他们。两个蓝脸闹单干,全县唯一,全省唯一,好生神气!爹,你必须答应我!”

  爹答应了我。本来我想跟着爹一起上访,但爹让我留下来照顾小公牛。娘从墙洞里挖出几件首饰交给爹。可见土改还是不彻底,娘还是隐藏了浮财。爹变卖了首饰做路费,先去了县城,找到毁了我家黑驴的陈县长,要求单干的权利。陈县长劝说了半天,爹不服,据理力争。县长说,从政策上讲,你当然可以单干,但我希望你不要单干了。爹说,县长,看在那头黑驴的份儿上,你给我开个护身符,说蓝脸有权单干。我把这护身符贴在墙上,就没人敢整我了。黑驴啊……真是头好驴,县长伤感地说,我欠着你驴情呢,蓝脸,但这护身符我不能给开。我给你写封信,介绍一下你的情况,你到省委农村工作部去吧。爹拿着县长的信,到了省委农村工作部,部长接待了爹。部长也劝爹入社,爹说,我不入,我要单干的权利。什么时候毛主席下令不许单干时我就人,毛主席没下令,我就不入。农村工作部长被爹的执拗打动,在县长那封信上批了几行字:尽管我们希望全体农民都加入人民公社,走集体化的道路,但个别农民坚持不入,也属正当权利,基层组织不得用强迫命令、更不能用非法手段逼十他人社。
  这封信简直就是圣旨,被父亲装在玻璃镜框里,悬挂在墙上。从省里回来后,父亲心情很好。母亲带着金龙、宝凤人社,原来就被集体的土地包皮皮围着的八亩地只剩下三亩二分,狭长的一条,犹如汪洋大海中的一道堤坝。为了更具有独立性,爹把三间厢房用土坯分隔开来,另开了一个方便之门。新盘了一个锅灶和土炕,我跟着爹住。除了这间厢房,院子里紧靠着南墙的牛棚,也归我们二位蓝脸所有。我们有三亩二分地,有小公牛一头,有木轮车一辆,有一犋木犁,一把锄头,一张铁锨,两把镰刀,一把小镢头,一柄二齿钩子,还有一口铁锅,四个饭碗,两个瓷盘,一个尿罐,一把菜刀,一把锅铲,还有一盏煤油灯,还有一块可以敲石取火的火镰。
  尽管我们还缺少一些用具,但我们会慢慢置全的。爹拍着我的头说:
  “儿子,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单干呢?”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好玩!”
或许您还会喜欢:
王小波《红拂夜奔》
作者:王小波
章节:15 人气:0
摘要:这本书里将要谈到的是有趣,其实每一本书都应该有趣。对于一些书来说,有趣是它存在的理由;对于另一些书来说,有趣是它应达到的标准。我能记住自己读过的每一本有趣的书,而无趣的书则连书名都不会记得。但是不仅是我,大家都快要忘记有趣是什么了。我以为有趣像一个历史阶段,正在被超越。照我的理解,马尔库塞(HerbertMarcuse)在他卓越的著作《单向度的人》里,也表达过相同的看法。 [点击阅读]
王朔《过把瘾就死》
作者:王朔
章节:15 人气:0
摘要:杜梅就像一件兵器,一柄关羽关老爷手中的那种极为华丽锋利无比的大刀——这是她给我留下的难以磨灭的印象。她向我提出结婚申请时,我们已经做了半年毫不含糊的朋友。其间经过无数的考验,最无耻最肆无忌惮的挑拨者也放弃了离间我们关系的企图。可以说这种关系是牢不可破和坚如磐石的,就像没有及时换药的伤口纱布和血痂粘在一起一样,任何揭开它的小心翼翼的行为都将引起撕皮裂肉的痛楚。 [点击阅读]
生死晶黄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0
摘要:我应该讲一个故事了。我很早就想讲这个故事了。故事原本细小,如一个微长的果核,在我内心的一个角落,置放在最偏僻的荒野,被冷落得月深年久,就要枯腐的时候,毛茸茸的霉白冷不凡泛起绿来,它的季风日渐转暖起来,风中冬眠的树木像伸过懒腰的孩子,挺拔起来,鼓胀起来。一切都像一条干涸的河流,忽然又有了涓涓细水。这一枚几近枯腐的核儿,在风中、水中及时地胀裂开来了。 [点击阅读]
白客
作者:佚名
章节:33 人气:0
摘要:不管是一摸二摸还是三摸,孔若君都出类拔萃名列前茅。但愿不要有人一看到“摸”字就发生龌龊的联想,特别是“摸”和数字连在一起更容易引起伪道学家的佯愤。如今上过学的人都知道一摸二摸三摸是重大考试前校方对学生应试水平进行摸底的简称,全称应为第一次摸底第二次摸底第三次摸底,简称一摸二摸三摸。 [点击阅读]
皮皮鲁传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终于有一天,在一座图书馆里,男孩子和女孩子都不满意啦!他们想,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头发不一样,穿的衣服不一样,说话的声音也不一样,可为什么看的书一样呢?他们一不满意,可不得了啦!一个个嘴噘得老高,脸涨得通红,把半边天都烧鼹了。消防队发现北边的天烧红了,开着救火车赶来,可是到了现场一看,哪有什么火,原来是孩子们生气呢。后来,图书馆的阿姨把我叫去。 [点击阅读]
看见
作者:佚名
章节:111 人气:0
摘要:十年前,当陈虻问我如果做新闻关心什么时,我说关心新闻中的人——这一句话,把我推到今天。话很普通,只是一句常识,做起这份工作才发觉它何等不易,“人”常常被有意无意忽略,被无知和偏见遮蔽,被概念化,被模式化,这些思维就埋在无意识之下。无意识是如此之深,以至于常常看不见他人,对自己也熟视无睹。要想“看见”,就要从蒙昧中睁开眼来。这才是最困难的地方,因为蒙昧就是我自身,像石头一样成了心里的坝。 [点击阅读]
神犬奇兵
作者:佚名
章节:164 人气:0
摘要:“幽灵犬”的传说“夜歌!回来!回来!”中国人民解放军K军区第863师侦察连长白正林趴在战壕前被炸得满是弹坑的草坡上,泪流满面地大叫,“回来啊!”月光下,战壕外沿撒满了亮晶晶的弹壳、弹片,草地上散着数不清的手榴弹拉火环。白正林的军裤已经被鲜血染透,他的右手还死死抓着胸前的“光荣弹”。 [点击阅读]
等一个人咖啡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0
摘要:现在的我,手里的汤匙正胡乱搅拌着浮在咖啡上的奶晕。金属与马克杯的瓷缘合奏出没有章法的敲击声。叮叮叮当,当叮当叮。就好像我现在的心情,没有节奏,却很想表达些什么。明明就像经年累月的拼图游戏,不管散落在地上的碎片有多少,持之以恒,总是能逐一捡拾回来,砌成原来完整的样貌。总会到那一刻的。然而我还是很激动。因为我发现,记忆的拼图不是死的。记忆是逐渐累加,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于是碎片一直拼凑不完。 [点击阅读]
筑草为城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筑草为城》是一部学者化的艺术长卷,一部茶叶世家的兴衰史。王旭烽是十年心血一杯茶,果然是杯龙井极品。《筑草为城》为《茶之三部曲》第三部。故事从20世纪五六十年代写至世纪末,描述杭家人在经历了抗日战争的血雨腥风之后又迎来了文化大革命这一动荡的历史时期,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杭家人经历各种考验,体现出前所未有的顽强生命力和追求自由的独立人格精神。小说飘散出浓郁的茶文化浸润的气息。 [点击阅读]
纸醉金迷
作者:佚名
章节:72 人气:0
摘要:民国三十四年春季,黔南反攻成功。接着盟军在菲律宾的逐步进展,大家都相信"最后胜利必属于我"这句话,百分之百可以兑现。本来这张支票,已是在七年前所开的,反正是认为一张画饼,于今兑现有期了,那份儿乐观,比初接这张支票时候的忧疑心情,不知道相距几千万里,大后方是充满了一番喜气。但人心不同,各如其面,也有人在报上看到胜利消息频来,反是增加几分不快的。最显明的例子,就是游击商人。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