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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剑 - 正文 第十八章 五台凶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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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双双在众人面前,不愿露出姐妹失和的神态来,立即堆笑道:“是啊,商掌门人、连长老、盛老英雄,都是名重武林的高人,这二位是黄山万少侠贤兄妹,难得光临,快请上坐。”
  大家正在谦让之际,只见先前那名花衣女子又匆匆赶入,躬身道:“启禀夫人,淮南夏家堡总管索寒心,陪同五台山二位高僧,路经此地,特来拜会。”
  盛锦堂听说淮南夏家堡总管索寒心路过此地,心中不禁一动,暗道:“莫非百花帮和夏家堡已有勾结了?”
  花双双哦了一声,忙道:“商掌门人诸位请坐,现在又有远客光临,贱妾须得出去迎接,暂且失陪了。”
  商翰飞忙道:“夫人只管请便。”
  侍立两旁的四个侍女中,葬花冷冷的道:“我家主人,并非夫人,尊客应以仙子相称。”这话本该由扫花说的,但扫花被花双双割去了舌头,只好由葬花发言了。
  商翰飞今天连番失言,内心感到甚是不安,脸上一红,连连拱手道:“仙子请恕兄弟失言。”
  花双双嫣然一笑道:“商掌门人好说。”一面转脸朝花真真道:“妹子,我去去就来,这里就请你代我接待了。”
  花真真道:“妹子省得。”花双双急步行了出去。
  花真真抬手道:“商掌门人诸位,请坐啊。”
  商翰飞暗道:“这位百花帮主,看来年事虽轻,却比她姐姐稳重得多了,为人也极正派,她派门下弟子,劫持凌江涛、范子云,究是为了什么呢?”心中想着,也就各自分宾主落座,早有两名花衣女子,送上五盏香茗。
  连三省抱拳道:“花帮主这位令姐,看来似乎比花帮主大出甚多,老化子昔年有缘,曾拜识过花姥姥一面,但却未曾见过令姐。”
  花真真微微一笑道:“她是我胞姐,只不过长我一岁,她二十岁时,就生了一头白发……”
  连三省惊异的道:“原来令姐少年白发,老化子还道她年龄还在我连某之上呢。”说话之时,但见花双双引着四个黄衣僧人和一个面目阴森的青袍人走了进来。
  众人举目看去,走在前面的是两个黄衣老僧,为首一个年约六旬外,个子不高,脸颊瘦削,生得浓眉如帚,细目如缝,似开似闭,生相古怪。稍后一个也有六旬左右,身躯肥胖,像个肉团,却生得细眉短目,貌相庸俗。这两人双手合掌当胸,缓步走来,也看不出有何高僧模样?
  跟在两人身后的是两个身材高大,身穿淡黄僧衣的和尚,一个手捧一柄一面装有金轮的禅杖,一个手捧一柄四尺长的镔铁降魔杵,紧随两个黄衣老僧身后而行,最后陪同他们进来的则是九头鸟索寒心。索寒心目光一转,阴声怪气地笑道:“原来高朋满座,华山商掌门人、百花帮主、丐帮右护法都在这里。”
  花双双含笑道:“二位大师、诸位大侠,先请坐下,贱妾好替大家引见。”
  肥胖黄衣僧人朝那瘦削脸老僧合十一礼道:“师兄请上坐。”他个子肥胖,声音却尖细得如同童子一般。
  瘦削脸老僧双目似睁非睁,口中「唔」了一声,也不谦让,龙行虎步走到上首一张太师椅上,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然后目光朝他身旁一动,才死样怪气的道:“师弟,你也坐下来。”肥胖僧人尖声应「是」,就傍着他师兄坐下。
  两人这一坐下,那手捧金轮禅杖的僧人,立即趋了上去,站在瘦削老僧的椅后,捧镔铁降魔杵的僧人,也随着站在肥胖僧人的身后。众人眼看这个黄衣僧人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不禁为之侧目。花双双因来了这两个五台高僧,就像来了靠山一般,方才的焦虑不安之色,似乎已经一扫而空,如今她脸上又有了冷傲的笑容。
  花真真看不过去,只好抬抬手道:“商掌门人,诸位请坐啊。”大家只好在两位「高僧」的下首,依次落坐。
  花双双含笑着道:“贱妾现在替诸位引见,这二位大师,乃是五台山真容院的高僧,这位是大达尊者,这位是大德尊者。”接着又替在坐诸人一一引见了。
  大达尊者听她介绍到华山派商掌门人和百花帮主花真真时,他双目微张,射出两线精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下,点点头,重又半垂半闭,对丐帮右护法连三省、铁胆盛锦堂等人,却似毫不放在眼里。他这般傲慢无礼,直看得众人心头大为不快。一名花衣使女献上香茗,大达尊者也不和大家客气,端起茶盏,把一碗刚沏的滚烫香茗,一口气喝了下去。
  这下直看得在座诸人,莫不暗暗凛骇,心中各自忖道:“这老和尚果然内功精深,他当着大家,喝下这碗滚烫的茶水,自然含有示威之意了。”
  华山掌门商翰飞平生最祟儒学,为人谦冲,看着这老和尚在人前炫弄,也只是一笑置之。倒是伏虎丐连三省本是直肠子的人,他如此卖弄,脸上不期而然流露出不豫之色,只是没有开口而已。
  花双双娇艳的脸上,却有得色,目光一转,含笑道:“商掌门人、连长老,光降寒庄必有什么见教?贱妾那就恭聆教言。”她已经有了靠山,故而开门见山问了出来。
  商翰飞抱拳一礼,含笑说道:“仙子不问,兄弟也正要向仙子而陈,兄弟有一故人之子,叫做范子云,数日前在金陵游湖失踪,后来听说在山神庙被丐帮擒下,诬他与谋害蔡帮主有关……”
  花双双不待他说完,接口道:“商掌门人,贱妾卜居献花崖,二十年来,从不预问江湖是非,这些事都与贱妾无关。”
  “是的。”商翰飞依然脸含微笑,徐徐说道:“兄弟这位故人之子,是否参与谋害蔡帮主,自有丐帮查证,兄弟确信丐帮不会冤枉好人,只是当晚有贵帮门下二位女弟子,突然在山神庙现身,把范子云和蔡帮主门下的凌江涛二人劫走……”花双双道:“这些贱妾并不知道。”
  连三省接口道:“但是兄弟据报,当晚仙子从献花崖出发的四辆马车中,却有一男二女,和仙子同车。”
  “不错。”花双双冷然道:“那天晚上,确有三名青年男女,擅闯献花崖……“
  连三省道:“他们正是范小兄弟了。”
  “我不管他们是谁。”花双双冷声道:“贱妾卜居献花崖,订有一条规定,献花崖并不禁止游客游赏,但武林中人,不得随身携带兵刃,在献花崖滋事,这三名青年男女,犯我禁条,贱妾把他们拿下,这有什么不对?”
  连三省道:“仙子言重了,只是范子云、凌江涛二人,涉及谋害蔡帮主嫌疑,敝帮正在多方调查之中,还望仙子顾念江湖同道之谊,能否把这他交与兄弟带回去?”
  “这个恐怕办不到。”花双双道:“他触犯丐帮条律,如果人在丐帮手中自该由丐帮处置,但他们触犯了我献花崖的律条,如今人在我手中,就该由我来处置,这道理不是很明白么?”
  连三省听她口气,分明强词夺理,不觉一呆,问道:“那么仙子打算如何处置他呢?”
  花双双格的笑道:“这个么,贱妾倒还没有想到,如果是从轻发落,也许只挖了一双招子,或是砍下一条腿,就可放行,如果为了以儆效尤,量刑稍重,也许就把他杀了。”
  万飞琼听得忍不住气道:“擅闯献花崖,有这大的罪名么?”
  花双双看了她一眼,格的笑道:“小妹子,家有家法,国有国法,我献花崖订下这项规定,二十年来,江湖上还没人敢说个不字。”
  万飞琼怒声道:“献花崖不是龙潭虎穴,有什么闯不得的?”
  “这敢情好。”花双双格格娇笑,说道:“小妹子若是不服,几时不妨到献花崖去闯闯看?”
  花真真看得不觉攒攒眉叫道:“姐姐。”
  花双双迥眼道:“妹子,你有什么事?”
  花真真道:“这件事,说起来,总是妹子管教不严,二个劣徒胆大妄为,惹出来的事,姐姐要处置两个劣徒,妹子自无话说,但范子云,既有商掌门人、连长老诸位来了,事又牵涉到丐帮蔡帮主被人谋害,依妹子之见,为了顾江湖道义,姐姐不如让他们把人带回去吧。”
  花双双又是一阵格格娇笑,说道:“师傅她老人家当日说你太柔荏了,当真一点不错,试想姐姐居住献花崖,立下禁规,二十年来,从未有人敢犯我禁条,如果范子云犯了规,来了一位华山派掌门人、一位丐帮长老,姐姐我就把人放了,明天说不定又有人犯规,再来一位少林和尚、武当道士,我又把人放了,武林中人,哪一个没有某门某派的好友,这一来,我的禁条岂不形同废文了么?妹子,这件事,我劝你还是少管的好。”
  “不。”花真真坚决的说了个「不」字,神色一正,说道:“此事由我二个劣徒而起,妹子非管不可。”
  花双双道:“妹子要怎样管法呢?”
  “妹子请姐姐放人。”花真真接下去道:“姐姐应该知道,百花帮创帮的宗旨,是收容天下无父无母的孤女,使她们能在一个大家庭中生长成人,百花帮在江湖上,既不争名利,和各门各派也要和平相处……”
  花双双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说道:“妹子,你不用拿百花帮的大帽子来压姐姐,老实说,这二十年来,姐姐早就不是百花帮的人了。”
  “姐姐怎会不是百花帮的人呢?”花真真望着她,续道:“当日师傅指派你担任百花帮最高护法,协助妹子处理帮务,你一直是百花帮的人。”
  花双双格格笑道:“那老鬼师傅派我当最高护法?那可要我情愿,我不同意,她说了有什么用?”
  花真真气得变了脸色,颤声道:“姐姐……你……敢毁谤师傅?”
  花双双格格笑道:“十八年前她就没有我这个徒弟,我也早就没有她这个师傅了,不然,我会创立扫花门?”
  伏虎丐连三省听得极为气愤,大声道:“江湖上黑白两道,道虽不同,但尊师重道,这大道理,谁都不敢违背,老化子真没见过这等忘恩负义,欺师灭祖之辈。”
  花双双瞄了他一眼,冷然道:“连三省,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代表丐帮说的?”
  连三省道:“都可以。”
  花双双发出格的一声冷笑道:“如果你是代表丐帮说话,你该回去问问丐帮代理帮主,如果是你自己说的,那么……”她故意拖长语气,没有再说下去。
  连三省粗声道:“你好像还有下文?”
  花双双道:“不错。”
  连三省道:“你何妨说出来听听?”
  花双双道:“如果是你连三省说的,你就是冒犯扫花门主,我要把你留下,叫你们代理帮主亲自来把你领回去。”
  连三省虎的站了起来,洪笑道:“你留得下连某么?”
  花真真眼看双方大有动武之意,她双眉紧蹙,铁青着脸,站起身道:“花香,咱们走。”
  花双双厉声喝道:“妹子,你给我站住。”
  花真真道:“你心中既然早已没有师傅,自然也没有我这个妹子了,我还留在这里作甚?”
  花双双道:“你不能走。”
  花真真道:“为什么?”
  端坐上首的大达尊者似乎听得大是不耐,双目半开,低沉的道:“师弟,他们在说些什么?”
  大德尊者连忙欠身道:“启禀大师兄,他们之间起了争执,有人吵着要走。”
  “有什么争执?”大达尊者哦了一声道:“你叫他们统统给我坐下。”
  大德尊者口中应了声「是」,就扬起脸,尖声道:“诸位都听到了,我大师兄叫你们统统坐下。”花真真并没回座。
  连三省洪笑道:“二位大师可是想管闲事吗?”
  大德尊者道:“天下之大,我大师兄没有管不了的事,大师兄要你坐下,你就得坐下。”
  连三省道:“那好,你先要花仙子把人放出来。”
  大德尊者道:“我大师兄只叫你们坐下,没说叫你们放人,你还是乖乖的给我坐下好。”
  连三省道:“连某要向花仙子讨教,为什么要坐?”
  大德尊者看他不肯坐下,怒目瞪了他一眼,尖声道:“这是大师兄的法旨,你坐不坐下?”这话已经说得十分蛮横。
  连三省身为丐帮右长老,就算在江湖上,也极受同道尊敬,从未听人如此说话,不觉洪笑道:“老化子要是不坐呢?”
  大德尊者道:“不坐也得坐。”
  索寒心恻恻一笑道:“连长老是丐帮有数高手,自视甚高,只怕未必肯听呢。”
  “大师兄法旨,无人敢抗。”大德尊者道:“他不坐没有关系,贫僧会帮他坐下的。”说完,缓缓站起身子,迎着连三省走来。
  商翰飞早已看出这两个黄衣老僧神情古怪,极可能练有外门异功,此时暗以「传音入密」说道:“连老哥小心,这和尚可能练有外门异功,不可和他拚力。”
  连三省脸含微笑,朝商翰飞暗暗点了下头,一面洪声笑说道:“老化子倒要看看大师要如何帮我坐下?”
  商翰飞话声甫落,突听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施主此言差矣,贫僧师兄弟来自西土,乃佛门正宗,岂能以外门异功相称?”
  商翰飞这一惊非同小可,暗道:“自己「传音入密」说的话,居然被他听了去,这老和尚莫非练成了「天耳通」的神功?”他急忙抬目看去,但见大达尊者依然双目似睁似闭,一副毫不理睬的模样。
  这时大德尊者已经逼近连三省面前,尖笑道:“贫僧就是要把你按下去。”右手一伸,朝连三省肩头按来。

  连三省洪笑道:“只怕未必。”同样右手一翻,迎了上去。
  双掌乍接,两人同觉身子猛然一震,但如论功力,连三省就要比大德尊者逊上一筹,右掌一接,右腕禁不住往下一沉。他究是对敌经验比大德尊者丰富得多,心知自己内功不如对方,左手已然闪电递出,五指如钩,朝对方右肋「捉命穴」抓去。
  哪知大德尊者你看他貌相粗俗,肥胖得像蠢猪一般,但一较上手,你才能发现他反应极快,出手更快得无以复加,连三省左手堪堪递出,大德尊者的左掌,居然后发先至,抢在连三省的面前。这一招,双方势道都快,几乎和先前一掌,先后之别,只差了眨个眼的时光而已。
  大德尊者左掌迎出,口中尖笑道:“施主该坐下了。”
  连三省接住他一掌之时,已感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故而左手突出袭击,本来是想稍为扳转一点劣势,藉以减轻右掌的压力,此时左掌又和大德尊者互相交击,右掌本已不胜负荷,再加上了左掌的压力,自然更难承受得住,一个人身不由己的,登登登的连退了三步,一屁股往木椅上坐了下去,但听「喀啦」一声,一张紫檀木椅,立被压碎,连三省连大带椅,跌坐在地。
  伏虎丐连三省一向以掌力雄厚著称,江湖上人没有敢和他比拼掌力,这回居然被人家出手一个照面,就震得跌坐在地,这在他来说,还是出道以来破题儿第一遭。连三省一张老脸胀得色若猪肝,口中虎吼一声,人已一跃而起,双手一抱拳,洪声道:“大师神力,老化子还想叨教几招。”他不愧是丐帮的右长老,虽然输了头阵,却不肯有失他的风度。
  大德尊者朝他看了一眼,尖声道:“施主要叨教什么?”人家和他客气,才说叨教,他竟然也问人家要向自己叨教什么?这不是说这和尚胸无点墨,连「叨教」二字都听不懂?
  商翰飞听他说话的口气,似乎连「叨教」二字都弄不懂,心中忽然一动,暗道:“对了,这两个黄衣老僧,是西域来的。”
  连三省道:“老化子一生除了这几招打打病猫的手法,就一无所长,自然还是向大师傅领教掌上功夫了。”
  大德尊者尖声笑道:“如此甚好,连施主请发掌吧。”
  “老化子那就有僭。”连三省声音洪亮,话声甫出,人已倏地欺进,双掌齐抡,有如两柄开山巨斧,朝「大德尊者」劈攻过去。
  这会他心中早有准备,双掌开阖,使出来的,记记都是他数十年来潜心浸淫的「伏虎掌法」,以他的对敌经验,经过无数场拼搏,早已把掌法中易为强敌所乘的破绽,一再修正弥补。因此这套「伏虎掌法」,可说是他成名的绝技,压箱子的本领,若非遇上强仇大敌,不肯轻易展露,这一施展开来,果然招术精妙,变化奇奥,使人无懈不击。
  再看大德尊者他方才在一二招之间,就把名震天下的丐帮伏虎丐压得跌坐下去,因此大家都把他估计得很高,哪知这会看他出手发掌,招式变换,竟然十分古拙,缺少变化,在连三省双掌抢攻之下,似乎遇上了极重的压力。对方三招抢攻之中,他只能还击一招,虽能把三招攻势,一起阻遏过去,但却显的十分吃力。
  厅上群豪心中都在暗暗冷笑:“原来这老和尚只有一身蛮力,武功也平常得很。”
  就是花双双也和众人的想法相同,心中暗自忖道:“方才索总管还说这两个老和尚是夏家堡礼聘来的西域高手,中原武林,无与抗手之人,但此时看来,却也并无惊人之处。”
  只有华山派掌门人商翰飞,平日博览群书,见闻较广,他方才听出大德尊者说话的口气,心中已然怀疑这两个老和尚是从西域来的。
  这时再看大德尊者使出来的招式,手法显得十分古拙,与中原武林精妙招法,迥异其趣,如说他不是连三省的对手,但连三省连攻三招,他只要轻描淡写的一挥掌,一摆身,都可化解开去,而且还往往把连三省逼得后退不迭。由此可见,古拙的手法,正是拳掌的精义所蕴,精巧的招式,反而成了花拳绣腿。
  不是么?达摩禅师手著的「易筋经」,手式不是十分古拙的么。但少林武功,胥出于此。中原武学,百家杂陈,各有心得,便自创门派,拳掌功夫,也由简而繁,各尚新奇,毫无含蕴,其实已去古甚远了。
  这一道理,如果没有高深武学和渊博的见解,自然不易发现,商翰飞因大德尊者的手法古拙少变,想通了这一道理,心下不期暗暗一惊,忖道:“如此看来,这两个黄衣老僧果然是从西域来的了,只怕连三省未必是他对手呢。”
  两人进一会再次动手,形势和方才大不相同!方才是互拚内力,大德尊者在两招之内,硬把连三省压得跌坐下去,这会连三省拼上了命,硬以精妙招法,全力抢攻。在他举手抬足之前,无不是杀机隐伏,一双大袖,一片衣角,莫不暗藏杀着,只要对方沾上半点,便有杀身之厄。
  大家都可以看得出连三省这一轮掌法,雄浑博大,急如惊雷,那是立意要报方才跌坐下去之仇,立意要将对方击倒了。大德尊者双掌互击,手法古拙,在连三省一片攻势之下,既不左右闪避,也不全力封架,只是不时的挥手发掌。
  他掌势没有连三省的快而且猛,因此几乎是对方三掌之中,他才还击一掌,但这仅仅一掌,就足可抵销连三省凌厉的三掌了。他虽能发掌逼住连三省的攻势,但却脱不出连三省的掌势之外。踞坐上首的大达尊者,对两人的拚搏,生似毫不在意,双目微阖,不言不动,状若入定。
  大德尊者忽然轻哼一声道:“施主技止此乎?”
  连三省久战不下,心头已是不耐,洪声道:“大师有什么绝学,只管使出来好了。”
  大德尊者哂然道:“那也好。”他只说了三个字,右手挥掌迎拒连三省的攻势,左掌连挥,一下攻出五掌。
  这五掌却似一攒梅萼,五圈掌影,同时攻到,劲气浑然,锐不可当。逼得伏虎丐连三省左闪右避,封架不迭,口中喝叱乍起,招式连变,双掌翻飞,反击过去。他以攻为守,使出「十八小擒拿」的绝招,左劈右抓,右劈左抓,掌中有擒,擒中有掌,但任你施展何等凌厉掌法,或精巧的擒拿术,依然无法将大德尊者逼退。
  一时间,直把连三省气得怒火如焚,双目圆睁,如戟短髭,根根倒竖,掌劈指抓,一招急似一招,一掌狠似一掌,使得战况愈来愈见激烈。偌大的一座大厅,风声如涛,劲气逼人,看得花双双、花真真,华山掌门人商翰飞等人,俱皆怵惕不已。
  蓦地大德尊者抡手一掌,连三省避无可避,激愤填膺之下,凝足八成功力,举手一挥,硬接了一掌。双掌一交,发出「啪」的一声清响,连三省双足移动,登登的连退了三步,喉头发甜,几乎要喷出血来。大德尊者功力虽厚,也被震得血气翻腾,站不住桩,脚下移动,往后退出两步。
  两人这五步后退,每踏一步,大厅上铺着的水磨青砖上,硬是留下了五个寸许深的脚印。这一掌上,两人各自耗去了不少真力,因此站停下来之后,就各自凝立不动。连三省略为调息,就双目乍睁,口中暴喝一声,跃身一纵,腾空跃起一丈多高,宛如苍鹰攫兔,飞身朝大德尊者当头扑去,身到半空,右掌一挥,使了一招「雷公劈木」,向对方头顶猛然击下,这一招声势极壮,一股狂飚,起自半空,真有雷霆之威。
  商翰飞暗暗叫了声:“不好。”坐着的人,不觉站了起来。
  大德尊者站在那里,身躯臃肿,就像浑如不觉,直待连三省掌势,快要临头,才使了一招「弥勒托天」,双臂上举,反击过去。但听蓬的一声闷响,两股内家掌力一击,大厅上劲风飞卷,向四外迥旋激荡,仿佛巨浪排空,令人气为之窒。大德尊者依然站立不动,连三省则凌空翻了一个筋斗,依然无法卸去震力,泻坠两丈之外。落到地上,还是后退了一二步,上身摇晃,满头短发根根直竖,胸口起伏,张口喘息,汗下如雨。
  商翰飞看出情形不对,急忙闪身掠上,一掌按在连三省背后,口中低喝一声道:“连兄快快纳气运息。”要知连三省这一掌几乎用上了全力,被大德尊者掌力一震,真气无处发泄,向体内回窜,若非商翰飞以本身内力助他导气归元,便将逆气入岔,武功全废了。
  连三省但觉一股大力,从「灵台穴」输入,逆窜的气机,渐渐平复,心知危机一发,不敢疏忽,急忙澄心静虑,缓缓运气。大德尊者脸上毫无表情,看了连三省一眼,尖声道:“施主当真不堪一击。”连三省本是生性刚烈之人,他得商翰飞之助,正在调理逆窜的真气,听到大德尊者的这句话,几乎气炸了心肺,真气又几乎运岔了。
  商翰飞急忙喝道:“连兄不可理他。”
  万飞琼愤然道:“大和尚胜负兵家常事,你是出家之人,出言竟尔如此刻薄。”
  大德尊者朝她嘻开大嘴,尖声笑道:“女菩萨要是不服,就过来试上几招。”
  万飞琼哪里沉得住气,哼道:“试就试,谁还怕你不成?”「呛」的一声,撤出长剑,昂首道:“你兵刃呢,也去拿兵刃来,姑娘要在剑上讨教。”
  大德尊者哈的笑出声来,说道:“贫僧和女菩萨动手,哪里用得着兵刃?”
  万飞琼听得更气,纤腕一振,长剑发出嗡然轻嘶,说道:“那就好,大和尚小心了。”刷的一剑,当胸飞射而出。
  大德尊者左手向前一引,当胸右手,还未发招。万飞琼已然身如飘絮,闪到大德尊者右首,剑势一转,倏化「一叶知秋」,剑光横削,紧接着纵步腾身,昂脸上撩,变作「天魁点元」,猛向大德尊者的头面袭去。「黄山剑法」素以轻灵著称,她这三招连环进发,果然轻灵快捷,身剑如风。
  她这边接连三招,快捷攻到,大德尊者的当胸右手,却堪堪递出,迎着剑尖拍出。他拍出的掌势十分缓慢,也毫无破空之声,但万飞琼却已感到上撩的剑尖,似是被一股无形力道震得向右一偏。心头暗暗吃惊,立即右腕一缩,收回剑势,右足斜出,手挽剑花,改向他身侧攻去。
  大德尊者不待她长剑攻到,人已转了过来,左手一记「大摔碑手」,重重拍来。万飞琼再待闪避,已嫌不及,只觉一团劲风,朝身上撞来,自知内力比对方差得太远,口中一声清叱,长剑抡舞,一片剑光随剑而起,布满身前。
  万选青在妹子出手之时,早就知道她决不是大德尊者的对手,一手紧按剑柄,跟了过来,站在她身后不远。此时一见妹子遇上险招,急忙拔剑在手,掠身而出,使了一招「灵锁黄山」,幻出一片剑幕,挡在万飞琼前面。大德尊者拍出的手并未收回,口中嘿了一声,又加了几分力道,右手大袖一挥,一点袖角向万选青撞来。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掌风撞上万飞琼一片护身剑光,发出一阵呛呛轻响,万飞琼连人带剑,像抛彩球一般,滚出去一丈开外,震得万姑娘秀发披散,樱唇两角沁出血来。万选青洒出一片剑幕本待挡在妹子前面,但剑光和大德尊者袖角一接,「锵」的一声,剑光倏敛,一柄百炼精钢的长剑,顿被齐中折断,一个人还登登的连退了两步之多。这下,直看得众人大吃一惊。
  盛锦堂急步掠出,一手扶住万飞琼,急急问道:“万姑娘,可曾伤着哪里么?”
  万飞琼缓缓的吸了口气,举手掠掠鬓发,说道:“盛老伯,还好,晚辈只是受到剧震,并未伤到哪里。”
  花真真已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倾了一颗白色药丸,托在掌心,走到万飞琼身边,道:“小妹子,这是敝门百花香蜜丸,补中理气,你含在口中,慢慢噙化。”
  万飞琼接过药丸,说道:“多谢了。”把药丸纳入口中,果觉满口芳香,甜润如蜜。
  大德尊者呵呵一笑,细目抡动,尖声尖气的道:“诸位之中,还有哪位不服的么?”
  花双双笑盈盈的道:“对了,诸位到扫花山庄是要人来的,这样吧,诸位只要胜了这位大德大师,我就把人放出来,不知诸位意下如何?”这时商翰飞、连三省业已回座。
  盛锦堂因同来的几人,已有连三省和万氏兄妹,先后败在大德尊者手下,剩下只有掌门人和自己两人。掌门人以一派之尊,自然万万不能和他动手,那么只有自己挺身而出,和他一搏了,心念转动,正待发话。花真真已经抢先开口道:“姐姐既然划下了道,那由妹子向这位大师傅领教领教高招了。”她这话,自然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不禁全都觉得一怔。
  花双双冷然道:“妹子要和大德尊者动手?”
  花真真淡淡一笑道:“妹子想试试看。”她轻举莲步,款款走到中间,朝大德尊者裣衽一礼,说道:“大师傅,我使的是长剑,大师傅动不动兵刃?”
  大德尊者连忙合十道:“女菩萨只管动用长剑,贫僧还是用这双肉掌。”
  花真真道:“那我就不客气。”
  她从裙裾间缓缓抽出一柄细长长剑,双手一抱,欠身道:“大师傅请发招。”
  “阿弥陀佛。”大德尊者依然合十道:“女菩萨只管出手,贫僧接着就是了。”
  花真真长剑朝天一竖,圈起一朵剑花,娇柔的道:“大师傅接着了。”把挽起的剑花朝前推出。

  江湖上久闻百花帮之名,但从未见过百花帮的武功,花真真的出手,自然引起大家的注目。花双双和妹子一别十八年,不知她剑术练到了何种境界,正想瞧瞧她的武功底蕴,因此花真真这一出手,大厅上所有的人,目光全集中在她长剑之上了。
  只见花真真长剑一举,再往前推出,招式极为简单,但在她手中使出,竟然姿态美妙,宛如一枝春花,顶端绽开一株瑶葩,临风吐艳,摇曳生姿,真有「一枝浓艳露凝香」的佳妙。「百花剑法」,第一招上就显得不俗。
  商翰飞一生练剑,「华山剑法」素以轻灵著称,但看了花真真的这一招,也不禁暗暗点头:“这位百花帮主,能把一柄白炼精钢长剑,使得如此轻柔,可见剑上造诣,何等精湛了。”
  大德尊者身如肉团,眯着眼睛,静立不动,直等那冉冉飞来的剑花,快到面前,才尖笑一声:“来得好。”双掌朝剑花一合,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双掌合拢,响起「啪」的一声,剑花自然没有被他合着了。
  他一招合了个空,花真真早已剑势斜出,剑尖分花,幻起了三朵剑花,分袭大德尊者三处要穴。她出手轻柔,步法轻快,有如花枝招展,左右随风。方才那一朵剑花,明明就在大德尊者双掌一合之中,不知如何收回去了,竟会在一转眼之际,又攻出三剑来了。
  大德尊者一招落空,心知对方虽是一个女子,但却不易对付,口中尖笑一声,左手衣袖一抖,鼓起一阵疾风,朝三朵剑花卷去。在他想来,对方能有多大能力,他这一记衣袖,暗蕴三成内力,就是三柄长剑,也不难一拂而折。
  劲风卷过,三朵剑花倏然而没,花真真脸含微笑,斜抱长剑,缓缓后退一步,朝他娇柔的笑了笑,说道:“大师傅,承让了。”她这句话,听得在座众人,不禁又是一怔,不知她如何胜了胖和尚?就是连剑术名家商翰飞也只看出她剑上造诣极深,未曾看出她的取胜之道?
  大德尊者眯着的眼睛睁大了些,望着花真真,问道:“贫僧哪里输了?”这句话,也正是大家心里想问的。
  花真真微笑道:“大师傅看看你左手袖底就知道了。”
  大德尊者翻起左手衣袖,看了一眼,不觉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声大笑。他翻起衣袖,在座的人,都是一流高手,目光何等锐利,大家都看清楚了,大德尊者的袖底,品字形有三点米粒大小的细孔。那自然方才一拂之际,被花真真剑尖刺穿的了。试想以一支剑尖,连刺三个细孔,这手法该有何等快速?
  以剑尖刺破衣袖,要刺得不大不小,刚好米粒大小,而且要在他劲风拂出之际刺中,点到为止,这又是何等功力?花双双没想到她妹子在剑上竟然有这般精纯的功夫,一时之间,不期看得变了脸色。大家看到花真真露了这一手,正在暗暗喝彩,只不知大德尊者何以却大笑起来?
  花真真也被他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大师傅何故大笑?”
  大德尊者笑声一停,尖声道:“女菩萨下场赐教,自然要在功夫上和贫僧分个高低,像这般使的花巧,算得什么?”这话听到在座诸人耳中,自是觉得他强词夺理,但他却说得一本正经,好像他的理由,十分充足。
  众人之中,只有商翰飞听懂了,心中暗道:“中原武林,继承中华悠久文化,在武功上,讲求的是精和细,比武论技,故尚点到为止,不损对方颜面,这就是儒家的忠恕之道。这大德尊者乃西域番僧,如何懂得这些道理?在他的心目中,比武自然要把对方打倒为止了,在他衣袖上刺上三个细孔,那又算得了什么?”
  花真真抬目道:“大师傅之意,咱们该如何才算分出高低呢?”
  大德尊者笑道:“女菩萨胜得贫僧双掌,才是真的胜了。”
  花真真点头道:“好吧,大师傅请。”
  大德尊者咧嘴一笑,尖声道:“女菩萨小心了。”他这会不再客气,依然左手衣袖一挥,鼓起一阵劲风,朝前拂出,袖中暗藏铁掌,右手随着左手衣袖,五指箕张,朝花真真长剑上就抓。
  百花门这一派的武功,创白花姥姥,她一生爱花,武功路数,也取法于花,故而剑尚轻柔,虽然威猛不足,但讲到轻灵,却无出其右。因此这套「百花剑法」,施展开来,宛如花枝摇曳,群芳吐艳,轻盈娇柔,婀娜生姿。
  花真真一身青布道装,在对方右掌左袖攻来之时,翩然游走,手中长剑,一招未毕,二招已至。剑花一朵又一朵的飞出,有时花开并蒂,有时三四朵一簇,一个人在朵朵银花之间,恰似穿花蝴蝶一般,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剑招初出时,人尚在左,剑招攻到对方之时,人已转到了右首,好像剑是剑,人是人,已经分了开来。这一来,大德尊者功力再深,出掌再重,也记记都落了空。以轻巧对古拙,自然是轻巧占了便宜。大德尊者左袖右掌,功力愈见增加,每一记衣袖,每一记掌势,俱是力足开碑裂石,沉雄古拙,别具威力。
  花真真一柄长剑也跟着愈见轻柔,在她和大德尊者两人之间,幻起无数朵银花,此没彼生,生生不息。两条人影,就好像在银花堆中,滚来滚去,煞是好看。花双双越看越是惊心,心中暗暗切齿,咀咒着忖道:“老贼婆果然有偏心,她使的敢情是「百花剑法」中的「百花争艳」了,她只传给真真,却从没在我面前提起过,哼,如此看来,你对我早无师徒之情,都就不该怪我没有师徒之义了。”她骂的「老贼婆」,就是她师傅,手创百花帮的花姥姥了。
  就在此时,花真真忽然一跃而退,长剑一收,笑吟吟的道:“大师傅,现在你总该认输了吧?”在座之人,听得又是一怔,不知百花帮主又使了什么古怪手法?大家不约而同的转脸朝大德尊者望去,只见他眯着一双小眼,静静的站在那里,看不出有何异处?
  大德尊者尖声道:“贫僧如何输了?”
  花真真淡然笑道:“大师傅难道不觉得双足之间,被我剑花撞了七处穴道么?”
  “哦……啊啊啊啊……”大德尊者好像刚刚才发现,口中接着又是一阵刺耳的尖笑,说道:“贫僧双脚确然被女菩萨剑花撞中,不良于行,但贫僧双手还能发掌呀。”话声甫出,猛吸一口真气,身形忽然腾空扑起,双掌连击过来。这一着,倒真是大出花真真意料之外,对方双足已被制住了穴道,还能纵身扑来。
  不,他双掌同发,真有雷霆万钧之势,两股强猛掌力,汇合成一道狂澜,像排山倒海般朝花真真迎面压撞而至,这份威势,惊人至极。在座众人,俱都看得耸然动容,各自不禁替花真真担起心来:“这老和尚功力这等深厚,如若被他掌风拂中,只怕就得当场丧命。”花真真也感到极为惊骇,身形一闪,向横里侧闪出去。
  在她想来,大德尊者双足穴道受制,动弹不得,这一扑纵起来,只不过仗着深厚功力,鼓气突袭,只要自己闪避开去,他落到地上,就会站立不稳了,哪知大德尊者双掌凌空一击未中,一个肉团似的身子,快要落到地上之时,左掌往方砖上一按,身子又复向空弹起。
  身形甫起,双手圈动,把方才击出的力道,以「接引大法」带转过来,原封不动,朝花真真横扫而来。这一击的威势,较刚才更为强猛,飞旋的劲气,浪涌而出,横及五六尺宽,掌风如涛,声若裂帛。十余丈见方的大厅,都起了一阵震撼,栋梁上灰尘纷纷而下,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睛。
  花真真避无可避,只得双足一点,身形朝上笔直升起两丈来高。一道掌风巨流,像潮水一般,从她脚下涌出,但听「哗啦啦」一阵巨响,把西首一排花格子窗和窗下一堵半人高的粉墙,像决口一般,撞倒了七八尺宽。但就在窗飞墙坍的一片声响之中,又是「啪达」一声,一团人影随着跌坠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大家不知这跌坠地上的究竟是谁?急忙凝目瞧去,但见大德尊者一个肉团似的身子,扑卧在地。他背上骑着一个头梳丫角的红衣小女孩,右手握着小拳头,结结实实顶在大德尊者「灵台穴」上,在他左足踝上,还缠着一条彩索。
  原来大德尊者刚才从地上弹起之时,那红衣小女孩救主心切,使出彩索,缠住了他的左足,硬把他拖了下来,纵身骑在他身上,又怕他再次反弹起来,是以用足力道,一拳打在他「灵台穴」上。因为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花真真和被推倒的墙上去了,故而没人注意那红衣女孩的动作。
  花真真飘身落地,急忙喝道:“小玫,你还不快下来?”那红衣女孩恍如不闻,连动也没动。不,她一张小脸,胀得通红,就是没有作声。
  商翰飞看出情形不对,口中叫了声:“不好。”身形一跃而起,掠到大德尊者身侧,「锵」的一声,银虹乍现,一剑朝红衣女孩身上击去。
  他这一招,看得大家又是一惊,谁都料不到堂堂华山派掌门人,竟然会对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出手袭击。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但听「啪」的一声,他剑身拍在红衣女孩身上,红衣女孩一个人应声跌飞出去五六尺外,但商翰飞一柄随身数十年百炼精钢的松纹剑,却震得断作数截,跌落地上。
  花真真朝商翰飞裣衽一礼,说道:“多谢商掌门,救了小徒一命。”
  商翰飞连忙还礼道:“不敢,花帮主言重了。”原来那红衣女孩小玫用彩索缠住大德尊者的足踝,把他跃起的人拉了下来,她骑到大德尊者背上,用小拳猛力击在「灵台穴」上。
  大德尊者当真是阴沟里翻船,稀里糊涂的被人拖了下来,更不防有人会在他「灵台穴」上重重的捣上一拳。等到惊觉,身子已经跌了个狗吃屎,小玫这一拳本来算不得重,但「灵台穴」是中枢神经所在,直接影响后脑,一时之间,自然爬不起来。但他一身内功,岂同小可,发觉「灵台穴」受到攻击,不须他本人运集真气,真气极自然的集中到「灵台穴」来,抵御外力。
  小玫终究只有这点年纪,一拳捣下,就给大德尊者的内力吸住,但觉一股大力,循臂而上,整个人立时动弹不得,这情形,商翰飞登时看出来了,他不知大德尊者一身功力,是否强过自己,只好出剑横拍,把小玫从横里推出,以化解大德尊者的内力。
  商瀚飞回过头,看到红衣女孩依然没站起来,忙道:“花帮主快去看看令徒,是否被这位大师傅震伤了?”
  花真真还未开口,只见大德尊者身子一弓已从地上站了起来,尖声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位施主说得不错,这小女娃受贫衲内力撞击,脏腑离位,只怕已经没有救了。”
  花真真急忙掠到小玫身边,低头看去,只见小玫双目紧闭,一张小脸色如金纸,嘴角间血迹殷然,显系受了极重的内伤,生命垂危,心头不禁一凛,抱起小玫身子,抬目望着大德尊者,怒声说道:“大师傅,你是出家之人,怎好对一个小女孩,下此毒手?”
  大德尊者尖笑道:“女菩萨这话就不对了,贫衲和女菩萨动手之际,有人突施袭击,贫衲能不还手么?”大家听他一说,才知小玫果然是他有意震伤的了。
  花真真道:“但大师傅后来已经明知袭击你的,只是一个小女孩,如何还下手得这般重法?”
  大德尊者裂嘴尖声道:“既是敌人,何分大小?女菩萨虽然折了一个徒弟,但贫僧这一场败给了女菩萨,女菩萨也该满足了。”
  商翰飞一脸肃容,缓缓的道:“大师傅练成西域神功,与众不同,解铃还须系铃人,大师傅佛门高僧,慈悲为怀,就请你救救这位小姑娘吧!?
  “哈哈。”大德尊者仰脸尖笑一声道:“施主既然能把她从贫僧背上救下来,自然有办法救她了,再说贫僧若要把她救活,方才又何用把她震伤了?”
  商翰飞目射精光,怫然道:“大师佛门弟子,怎好如此说法?”
  大德尊者道:“那要贫僧怎么说?”
  花真真把小玫抱在怀中,左手紧抵在她「灵台穴」上,一股本身真气,源源度去。大德尊者说得不假,她果然是受到极强内力的撞击,脏腑离位,以致度入她体内的真气,也无法助她恢复伤势。商翰飞本是气度雍容的人,但因大德尊者残害幼童,漠视人命,也不禁动了真火,修眉一轩,朗笑一声道:“二位西域高僧,远来中原,应以慈悲度世,广结善缘,若是凭仗武功,与中原武林为敌,那是徒取其辱而已。
  大德尊者道:“施主这是什么意思?”他没听懂商翰飞的话。
  商翰飞神然严肃的道:“商某要你替这位小姑娘疗伤。”
  大德尊者摇摇头道:“办不到。”
  花真真把小玫放到地上,冷然道:“你方才败了,还不服气么?”
  大德尊者尖笑道:“不错,女菩萨若是在兵刃上胜过贫僧,贫僧就给这位小施主疗伤。”
  花真真道:“好吧,只是大师傅要如何才算落败呢?”她方才已经连胜两场,大德尊者还不认输,故而必须事前约定了,免得他又有藉口。
  大德尊者道:“这个容易,女施主只要一剑把贫僧刺倒,失去抗手之力,或是把贫僧兵刃震飞,都是贫僧败了。”
  花真真道:“大师傅说话算话?”
  大德尊者一指坐在上首的大达尊者,说道:“贫僧的大师兄就坐在上面,贫僧当着大师兄,怎敢说过不算?”

  花真真看他对大达尊者神色恭敬,知他所说不虚,这就哼了一声道:“那好,大师请亮兵刃。”
  大德尊者朝手捧降魔杵,身穿淡黄僧衣的和尚招招手道:“你把我的兵刃拿来。”
  那和尚没有作声,手捧降魔杵,急步趋出,走到大德尊者面前,双手把降魔杵呈上。大德尊者伸手接过,等那和尚退下,手中降魔杵一横,抬目道:“女菩萨若能接下贫僧九十九招,也算是女菩萨胜了。”
  他这柄镔铁降魔杵,乃是一件沉重兵器,他本身内力深厚,施展开来,招猛力劲,普通人只怕连十招也接不下来,他估量花真真功力虽高,终究是个女子,能有多大的后劲,自然接不下十九招的了。花真真怒哼一声,右手撤出长剑,左手一抬,本来挂在中指上的白玉拂尘也已握到掌中,冷然道:“大师请……”她底下「发招」二字尚未出口,突然一阵银哨之声,远远传来。
  花双双眼看妹子方才和大德尊者动手之际,一直未曾使用白玉拂尘,还以为她身穿道装,拂尘只是做个样儿的。此时大德尊者使用降魔杵,她左手也加上了白玉拂尘,心中忽然一动,暗道:“如此看来,这贱人在拂尘上,必然另有奇招了。”心念方动,忽听银哨之声,愈来愈近,不觉脸色一变,倏地站起身来。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沉声大喝,一道人影从厅外飞掠而入,大家连他人影还未看清,一道青蒙蒙的剑光,矫若神龙,朝大德尊者闪电般卷撞过来。这一下来得十分突兀,把厅上众人看得齐齐一怔。花真真剑拂交叉,正待出手,突觉来人席卷过来的剑光,锐利无匹,剑气森寒,极为霸道,人家既然冲着大德尊者而来,她立即向后飘退出去。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大德尊者冷不防半路里杀出一个人来,他虽已发现来人剑光凶猛,但已来不及避闪,口中尖喝一声,降魔杵朝前横推出去。那镔铁降魔杵极为沉重,他随手一推,就呼然有声,足见他臂力之强,功力之厚了!双方一来一往何等快速,剑、杵交击,发出「哨」的一声清响,两道人影随着一合即分。
  大德尊者内力强过来人数倍,这一震竟把那人连剑带人震出去寻丈远近,但他手上一柄比壮汉手臂还粗的镔铁降魔杵却被来人这一剑,斩断了几乎有三分之一光景,紧接着又是「哨」的一声,跌落在青砖地上。大德尊者不由蓦吃一惊,手中擎着大半截断杵,呆得一呆。
  只听万飞琼惊喜的叫道:“他是范大哥。”
  商翰飞、盛锦堂、连三省等人,这一瞬间,自然也看清楚了,那人不是范子云,还有谁来?大尊者这会也吃了一惊,他手中镔铁降魔杵,坚逾精钢,居然被来人一剑削断,足见此人手上乃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半截断杵,自然难以抵挡了。他眼看范子云挥剑扑来,急忙举杵虚点,右足向前斜跨出去,身形一错而过,到了范子云背后,左手五指张开,一掌朝范子云腰上印去。
  商翰飞目光一注,怵然道:“大手印。”
  万飞琼跟着叫道:“范大哥小心背后……”
  范子云不加思索,本能的左手一挥,一记「龙尾挥风」,往身后拍去。双掌乍接,风起八步,响起了蓬然一声大震,两人各自被震的退了三步。不,范子云往前冲出去之后,还是收不住势,又冲了两步,才行站住。这下不但是大德尊者,连商翰飞等人,无不看得大为惊异。
  试想大德尊者内功何等深厚,尤其这记「大手印」,更是掌功中最厉害的神功,范子云居然接了下来,只不过比他多冲了两步。难道他的功力,和大德尊者只在伯仲之间?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花双双目中异芒连闪,心里暗暗叫道:“这小子使的果然是「旋风掌」。”
  范子云突然口发长啸,好像忘了右手长剑,身形一个急旋,左手挥手一掌,朝大德尊者抢攻过去。大德尊者一记「大手印」掌力,依然丝毫没伤到对方,心知这年轻人掌上功力,不逊自己的「大手印」。一见对方挥掌抢攻过来,倒也不敢大意,慌忙举掌封架。
  哪知范子云一掌出手,身如旋风,右手连挥,一个人忽东忽西,忽前忽后,不过眨眼工夫,一口气攻出了八掌之多。这八掌快逾闪电,掌势奇诡,大厅上风起云涌,尽是飞旋的掌风,一团团旋转成涡,威势奇猛。大德尊者运起了全身功力,只怕出三记「大手印」,虽然接下八掌,一个人还是被撞得东倒西歪,后退了五步。
  要知「大手印」虽是西域最具威力的掌风,但「旋风掌」乃是南海风雷门无上神功,威力之强,不在「大手印」之下。他以三掌接上范子云的八掌,内功纵然胜过范子云,却等于一对三,也抵消过去了。这一阵掌风之强,厅上几翻椅倒,茶盏四飞,厅上诸人,无不瞧得凛然失色。
  范子云八掌出手,口中「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人也跟着「嘭」然一声,往后便倒。这时厅外又有二条人影,冲了进来,那是百花帮门下的冷梅萼、艾红桃。冷梅萼、艾红桃看到了花真真,口中同时道:“师傅……”
  范子云飞掠入厅,到二人冲进来,总共也不过是很短的一会工夫,万飞琼看到范子云倒在地上,心头不由得大急,身形一晃,当先抢了出去。接着是连三省、商翰飞、盛锦堂三人,也一齐跟了过去。哪就在范子云倒下之际,从厅外飞进一道人影,一下到了范子云的身边,双手抱起范子云,正待转身要走。
  大尊者半截断杵一指,一下拦在他身前,沉喝道:“贫僧面前,你想作甚?”
  那人一手抱着范子云,右手一拨,喝道:“让开。”大德尊者被他轻轻一拨,一个人就像肉团似的,身不由己,连翻了两个筋斗。这下当真把跟着过来的人,全给震慑住了。
  这人约莫五十出头,衣衫褴褛,瘦高个子,头顶疏朗朗的又尖又秃,脸形瘦削,眉毛生得很开又很细小,只有眉角上那么一点,眼睛也很小,两颗眼珠转动很灵活,一口黄板牙,但张开嘴,笑得很和蔼可亲。他虽在笑,但予人以怪的感觉。
  就在大德尊者刚刚打地上站起,坐在上首一直闭着眼睛没有开口的大达尊者,双目微睁,说道:“施主举手之间,打了老衲师弟两个筋斗,自然是有名的人物了,怎么也不和老衲打个招呼,就这样走了么?”他口中说得缓慢,右手也随着缓缓抬起,掌心向外,虚空作势。
  那瘦高老头朝他嘻嘻一笑,道:“穷化子就是穷化子,那能算得什么有名人物?大师傅这是看走眼了。”他左手抱着范子云,右手漫不经意的朝前一抓,随手往身后一放。
  大家先前还不知道他这一抓一放是在做什么?但就在他五指向身后一放之际,但听「砰」然一声巨震,两扇雕花厅门,立即被震得粉碎。这下大家都明白了,敢情大达尊者在说话之时,暗中施展了「隔山打虎」一类神功,看去无声无息,实则威力之强,不在「大手印」之下,可以在数丈之内,伤人于无形。这瘦高老头伸手朝前一抓,却把大达尊者的无形掌力抓个正着,然后拉向身后,朝厅外放去。这两人的功夫,岂不骇人听闻。
  “阿弥陀佛。”大达尊者双目微睁,射出两条线一般的金光,双手合十当胸,缓缓说道:“接引神功,施主原来也是佛门弟子,想必是少林一派的高人了,老衲幸会之至。”
  “嘻嘻……穷叫化可不是佛门弟子,更不敢沾人家少林寺的光。”瘦高老头脸上一直露着笑容,回头朝大德尊者笑道:“老化子要走了,你大师兄神功通玄,我不想和他较量,就请大师傅替我接着吧。”右手向空一招,朝大德尊者推了过去。
  原来大达尊者在双手合十当胸,说话之时,又已发出了掌力,瘦高老头只作不知,直待那股无形压力逼到身上,才向大德尊者推去。因此大德尊者话声入耳,突觉一股庞大的无形压力,已经压到身上,再待闪避,却已不及。这股压力,正是大师兄精修的「大手印」神功,心头一惊,急忙叫道:“大师兄……”叫声出口,人已身不由己的被推出去七八尺远近。大达尊者睹状,口中低喧一声佛号,及时收回掌力。瘦高老头朝大达尊者裂嘴笑了笑,正待举步往厅外走去。
  连三省心头一急,大声道:“朋友,请把小兄弟留下。”他这一开口,商翰飞、盛锦堂、万选青,万飞琼等人,也一起围了上去。
  瘦高老头忽然笑脸一收,朝连三省瞪眼,说道:“傻小子,你连老祖宗都不认识了,还不给我滚开去?”身形一闪,快得如同魅影一般,从连三省身边一闪而过,早已经到了阶前,再一晃身,就已不知去向。
  连三省听得猛然一怔,憬然若有所悟,口中喃喃的道:“老祖宗、老祖宗,莫非他老人家……”
  这时冷梅萼、艾红桃已经走到花真真的身边,低声说了两句,花真真不觉双眉微挑,两道清澈如电的目光,朝花双双直射过去,冷然说道:“姐姐,是你在梅儿、红儿她们身上,下了淫毒之药。”
  花双双看了她方才和大德尊者动手的情形,心知虽然十八年不见,妹子身手居然高出自己所能预料的甚多。一时觉得万一动起手来,自己并无必胜的把握,这就格格—笑道:“妹子何用生气,做姐姐的原是一番好意,好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惜你那女婿已被人抢走……”
  “住口。”花真真气得脸色铁青,肃容道:“你果然在她们身上下了淫毒之药,多行不义,你真愧对先师……”
  花双双冷笑一声道:“我早已说过,我早就不是百花帮的人了,你不用再提先师二字。”
  花真真怒声说道:“不过做妹妹的要告诉姐姐一件事,姐姐是先师的门人,也永远是百花帮的护法,这是永远不能改变的事实。如果姐姐真要背叛先师,背叛百花帮,妹子身为百花帮帮主,那时只怕也庇护不了你,只好由花王令执行,那时姐姐会后悔莫及了。”
  花双双冷哼道:“花王令,它约束得了我么?”
  花真真道:“姐姐大概没有忘记师傅说过的一句话吧,「就算大罗金仙,都无力抗拒百花之王」,姐姐就算练成了通天本领,又何足道哉?”这句话,虽有夸张和威吓作用,但听到花双双的耳中,她身躯不期然的轻轻震动了一下。
  这时,大达尊者徐声道:“师弟,你答应过人家,替那小女娃治伤,那就快替她把伤治好了,咱们也该走了。”
  大德尊者对大师兄说的话,就如金科玉律,不敢违拗,立即躬身道:“小弟谨遵法旨。”转身走到玫儿身边,双掌一阵互搓,朝玫儿胸腹之间,缓缓按去,然后又缓缓移动位置。
  花真真朝大达尊者裣衽一礼道:“多谢大师傅了。”
  大达尊者双手合十当胸,双目似开似闭,徐声道:“中原武林,果然卧虎藏龙,老衲有幸和诸位有此一面之缘,些许微劳,敝师弟自当代劳的。”果然不过盏茶功夫,大德尊者双掌一收,长长吁了一口气,直起身来。小玫儿「哇」的一声,张口吐出一口黑血,随着睁开眼睛,也翻身坐了起来。
  大达尊者起身道:“师弟,咱们走。”
  花双双道:“二位大师远莅寒庄,总该让贱妾稍尽地主之谊。”
  大达尊者道:“仙子不用客气,老衲兄弟只是路过宝庄,顺便拜访,另外还有事去。”说罢,合十一礼,当先往外行去。大德尊者、九头鸟索寒心和两个淡黄僧衣的和尚,紧随他身后,走了出去。花双双身为主人,自然也跟着送了出去。
  商翰飞心中暗暗好笑,忖道:“大达尊者给那瘦高老叟露了一手,给镇慑住了,再也不敢小觑中原武林,故而匆匆走了。”
  花真真看了众人一眼,裣衽道:“诸位大侠,恕贱妾要先走一步了。”
  商翰飞忙道:“花帮主请。”花真真裣衽方罢,直起身来,花香不待吩咐,手捧花令,准备先行。
  冷梅萼想起范子云之事,心中暗道:“范郎陷身丐帮阴谋之中,此事必须说明。”心念一动,立即走上一步,在师傅面前双膝一屈,说道:“师傅,弟子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师傅俯允。”
  花真真道:“你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多谢师傅。”冷梅萼站起身,说道:“弟子说的是丐帮之事……”
  花真真不待她说下去,截着叱道:“丐帮之事,自有连长老查究真相,何用你哓舌?”
  “不。”冷梅萼口中吐出一个「不」字,惶急的又跪了干去,说道:“这件事,只有弟子和艾师妹目击经过,其中只怕另有隐情……”
  连三省听得心中一动,连忙拱手道:“花帮主,连某确是为了敝帮一件隐情而来,能否请冷姑娘把事实经过,详细见告,敝帮感激不尽。”
  花真真道:“连长老言重,既然如此,梅萼,你们就把看到的情形,向连长老述说清楚也好。”
  “是。”冷梅萼应了一声,站起身,朝连三省裣衽道:“事情是这样,那天下午小女子姐妹二人,途经莫愁湖,在湖上遇到范少侠和万姑娘一同游湖……”万飞琼听到她提起游湖,不禁想起那天她们和范子云眉来眼去的情形,当着这许多人她不好发作,心中还是酸酸的,披了披樱唇,别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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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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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发信人:我见犹怜扫描校对:异文标题:淫穴如粪女无悔我是阿明,年龄三十二岁,就职于一家百货公司业务部,和女人性交每个男人皆喜欢,但是,我的嗜好绝对和别人不一样......我爱上明美,自己非常确定此事,郎有情却怕女无意,我不敢造次,把这股爱慕之心隐藏,不能当面对她表达。有志者事竟成,我坚定信念,认为有朝一日,皇天不会负有心人,我一定能一亲芳泽。 [点击阅读]
爸爸的秘书
作者:heyan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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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今天是爸爸的公司月底结帐的日子,爸爸出国去了,本应由总经理代理,但不巧他也到香港办事处视察去了。于是爸爸打电话回家,要我去帮他签月报表,等他回来再过目一遍即可。我就这样到公司去了,本来公司的事我一概不管,反正迟早要由我接管,何不趁现在尚未陷入一大堆事务之前,先玩乐一阵,免得以后像爸爸一样忙碌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我到了公司,进到董事长室,坐上柔软的大椅子,装得一付气派的样子,左顾右盼地威风十足。 [点击阅读]
玉女偷情
作者:一帘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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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1甘美珠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的时侯,她和父母弟妹,居住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南海小岛上,就像一隻快乐的小鸟。小岛,真的很小,它的地理位置,是在香港岛以西,叫做坪洲。它是与另一个较大的大屿山,再加上南丫岛及长洲,组成四位一体的岛屿,属香港的离岛。在坪洲,原本泄布工业曾经十分蓬勃,美珠的父亲,在三十年前就跟随乡人们,从中国大陆内地的东莞,老远跑到这里做泄布工人,直到升做师傅,入息相当安定。 [点击阅读]
疯狂三人戏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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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发信人:无名标题:疯狂三人戏一、新年很快就过了。休完新年假日的丈夫,又是每天喝了酒才回来。新年会及拜访客户,有相当多的喝酒机会。结婚五年,里代子卅岁,先生也卅七岁了。不像新婚时每晚做爱,现在一周大约只做两次。但最近因丈夫每天喝酒回来,已有一星期没做爱了。里代子对这事相当不满,可是因工作上的需要也没法子。裕一也知道里代子的寂寞。「明天做吧!明天。做到里代子喊不要为止。 [点击阅读]
粉红的肉缝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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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舞会旅馆实验室教室他的房间公园家长会约会旅馆舞会明穗的声音没有离开嘴。两个人的身体前面接触。上水流能透过衣服感受到明穗胸前的隆起。「我可以跟妳贴面吗?」上水流在明穗的耳边悄悄说。「贴面,是那种要搂脖子,把脸贴在一起的那种事吗?」「是的,来到舞厅,不跳贴面舞太没意思了,真田小姐,可以吧......」「嗯......」「我就是想这样才开始跳舞的。」明穗用双手搂抱上水流的脖子,脸颊贴在一起,身体密结。 [点击阅读]
美艷的新级任老师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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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发信人:猫头鹰标题:美艷的新级任老师北部的XX高中的教室走廊上。「大家早」「早安,阿伦」「你们知不知道今天新来的老师听说是个大美人呢!」阿伦说。「是真的吗?」全班的人起哄的全围在阿伦的身边,等阿伦继续说。「是真的,哎唷,你们踏到我的脚了,别挤呀!让我慢慢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你们。」阿伦推开拥挤的同学们,走到自己的坐位上坐了下来。 [点击阅读]
色狼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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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发信人:LKK标题:色狼「计程车…计程车…」少妇郭玲玉,带著她的幼子,招呼著计程车。他们要到桃园去。计程车司机约廿八、九岁,把车子掉过来。他叫庄耀祖,叨著香烟,一双色眼盯在这少妇身上。计程车司机问:「到那里?」「我们要去桃园,多少钱?」「上车吧!不会多要妳的钱…」「不,还是先讲好了价钱比较好些。」庄耀祖说:「那就跑錶好了…」「打个八折行不行?」女人总喜欢讨价还价。 [点击阅读]
被禁止的手淫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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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发信人:无名标题:被禁止的手淫一、今天家事对里代子来说,真是要她的命。洗完了碗筷,嘆口气。将脏衣物放进洗衣机,按下开关,又是嘆气。将屋内的窗户全部打开,拿出吸尘器。从卧室开始,接著客厅,然后和室。用细的嘴管清屋角的里代子。「哎...」又是深嘆气,歇斯底里的将吸尘器的嘴管拔开。靠著墙壁坐了下来,将两脚伸开。外面的阳光很柔和的照射进屋内。「真是的!」里代子不满的发牢骚。 [点击阅读]
负心的人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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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发信人:无名标题:负心的人民国卅四年十一月(昭和廿年),日本政府己战败,竖起白旗向我投降。那时在台湾的日本人,持别是日本女人,可说都是渡日如年的艰苦!这话怎么说呢?因为日本男人,有许许多多战死在战场,她们和一些老弱妇孺都奉命遣返日本,重建家园。可是,这些日本妇女,本来在台湾,己饱受空袭的惊悸了,在不久前又听闻日本广岛原子弹爆炸,人畜俱毁的惨状,她们就对被遣返日本的命令发生了抗令。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