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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艳情小说合集 - 正文 姑妄言(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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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干了歇,歇了又干,或这个上,或那个下,足足的忙了一夜。五鼓漏残,牛氏才下楼要寝。他心畅神怡,直睡到将午才醒。牛氏满心以为丫头仆妇都是他打怕了的,不敢多嘴。几个可恶闲话的家人,前在凤阳每人领了那顿肥打,料道也再无闲话,同这和尚竟公然大弄起来。日间一时高兴,就到楼上取乐一番。晚来或叫和尚到他床上同宿,或他上楼去睡,肆无忌惮起来。这些仆妇又都去告诉丈夫。牛氏只说威可以服众,孰不知怨毒之于人大矣。疲犬犹能反噬,何况于人?再无不想报复者。又何况于无知之下人乎?这几个家人聚在一处道:“他明明的养汉,前日到了老主任上,送了我们那一下,几乎丧命。他今日又同和尚勾搭,我们何不捉住了奸情,看他还说甚么?且出这口恶气。”有几个有年纪的知些道理,怕事,说道:“罢,前日这顿打,认自己的晦气罢。古语说,儿不捉母奸。我们下人是捉不得主母奸情的。弄得不好,就着了自己身上,那便了不得。留着命吃碗糙米饭罢。”内中一个年小的,叫做吴知,就是大管家吴义的儿子。性极刚拗,他素常恃着是总管之子,在众家人中他定要出尖逞能。他便挺身说道:“我拼死也做一下。我想来,把小主请了同去,就算是夫捉妻奸了。怕甚么?”又有三四个同声相应道:“吴大哥这主意好,就是这样的行。”那几个又劝道:“使不得,你看那小主可说得一句话出来的么?就算拿住了奸,小主是不能杀的,你我下人自己背着个别罪替他杀去么?既不杀,私休不得,就要到官。一来小主说不出,二来官官相护,那时反弄到自己身上,劝你省些事吧。”那吴知气忿忿的道:“你们这样老婆一般的汉子,一点胆量也没有,干不起大事。我正要弄他到官,叫那淫妇出些丑,才出得我的气呢。”那三四个道:“吴大哥说得是。俗语说:秀才谋反,三年不成。不要木匠多,把房子都盖歪了。我们拿定主意,就是这样行。”那几个道:“我们是老婆,看你汉子们做去吧。但恐弄得不好,求像我们这老婆还不能呢。”吴知道:“呸!蹋死放屁虫,可惜白给你们一张人皮披着。”遂不听那几个人劝。他五个齐了心,知会了自己老婆,又关会了丫头们。这些妇女的心肠只想要报仇,那里知道利害?还欣欣得意。
  这一夜,牛氏正约了和尚在他床上高兴了半夜,都乏困极着了。婢妇们留心看明,悄悄把门都开了,通知了他众人。吴知同那四个家人跑到书房中,那马台正睡得着呼呼的,被他们摇醒了。知道对他说是没用的,只替他穿了衣裳,抬着他,一拥到上房来。见牛氏同和尚正搂抱而睡,一个上去,先抢了两条裤子。一个将和尚打了两拳,精光的拉下床来绑了。牛氏到了此时也没法了,蹲在床上,拿被盖着。众人道:“奶奶,你是推不掉的。捉奸已拿住了双,还说甚么?请下来,到衙门里去。”又一个道:“难道叫他光着身子去么?只不与他裤子,衣服要穿的。”要了一个丫头的青布衫蓝布裙,立逼叫他穿上。这牛氏到底年小,心也吓昏了,又羞愧难当,任人调度。外边天已黎明,众人才要拥着走,只见养氏跌跌撞撞跑了来,拦住道:“你们这些斫千刀的做的好事,他一个小男妇女,你们叫他那里去?”吴知道:“你是个有年纪的奶妈,小主子不知道甚么,你不防范他,叫他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还敢来护他。只恐怕老主子知道了,你还有半张桌儿呢。往那里去?同到衙门里凭官府发放罢。”养氏也无言可答,料道拦阻不住,把头上的包头取下,替牛氏把头罩了。众人簇拥着到了前厅,叫了乘轿子来。养氏还拉着牛氏不肯放,被吴知上去把他一阵摇搡开了。叫牛氏坐了轿,去掉了帘子,恐他在轿内寻死,好看着他。又一乘家中的轿抬了马台。这呆子凭人舞弄,他究竟也不知是做苦事。其余的家人见事弄到这个地步,私按不下来,怕有后祸,着几个跟着主人,几个飞跑到牛家报与牛质。
  牛质大惊,即刻就到牛尚书处说了。关系大家脸面,闻知到中院察院衙门。这御史姓寿名可托,是牛尚书的门生。差一个当值家人,忙到衙门去说,要他婉护这件事。那家人忙到衙门,闻知官府家中有事未来,跑到他家俬宅禀见了,说了备细。那寿御史叫了班头来,吩咐道:“你到衙门里,那牛氏叫他回去,马公子也不必等候,只将马台五个家人收捕。和尚与他一条裤子穿了,另行看守,到明日早堂审问。”班头领了钧语,到了衙门,吩咐叫牛氏、马台回去。将五个家人按名字锁靠了,叫班上人领去看守。把和尚放了绑,也锁了。与了他条裤子穿上,另带了去。【一案奸情轻轻了过,这察院真正可托。】此时这几个家奴见局势不好,面面相觑,才悔往事做坏,已是迟了。【因一个无知恶少,送了四个孟浪家奴。】那牛氏他不曾回家去,牛质不知察院将事体如何回,打发了儿子带着十数个家人远远的打听信。听得说叫牛氏回去,接了他家中去了。
  再说宦萼同邬合在茶中坐了一会,他家人来说道:“老爷请回罢,人都散了。”宦萼问是甚么缘故,那人家道:“小的也不知详细。才在那里见一个班头传察院老爷吩咐,只把和尚同家人拿起,那马公子同妇人都叫回去了。”宦萼道:“白要我等了半日,一场扫兴。”同邬合别了,亲自到花铺廊内买了几粒揭被香,又买了数丸“金枪不倒紫金丹”回来。到晚间,先用烧酒将春药服下,然后夫妻二人同上床睡下。宦萼枕在侯氏臂上,咂乳摸阴,抠抠挖挖,假做顽戏,暗暗将两粒“揭被香”已悄悄塞入牝户中去了。不多时,只见侯氏腰肢不住乱扭,向宦萼道:“我今日这里头作怪得很,怎么又热又痒好不难过。”宦萼道:“想是你心里想做那事,发起痒来了。”侯氏道:“放你的屁,就是想做什事,也不犯着这样痒法。就像虫拱的一般,又火烧火辣热烘烘的,说不出来那种难过得很。”宦萼假装要睡,总不理他,任他说,也不答应。侯氏此时实在有些过不得,忍不住了,见他不做声,伸手向他腰间一摸,那宦萼此时药性亦到,这阳物坚如铁杵,不住乱跳。其热如一块火炭。侯氏摸着,情不能禁,侧转身来就他,牝户刚对着玉茎,不期他假做翻身,面朝外去。侯氏急了,推他道:“你醒来,我有话说。”宦萼故意道:“我才睡着,叫我做甚么?有话明日说罢。”侯氏道:“你不要吃了乌龟肉装忘八憨儿。我今日实在难过得很,不知甚么缘故,你的那东西又挺硬在那里,来救他一救。”宦萼道:“我要睡,你又叫我起来。先说明白了再来。我若弄得正高兴,你要叫我住,可不难为坏了我?你既要我弄,除非凭我弄得兴败才歇,不要到高兴的时候又不肯了。”侯氏笑道:“算命的先生吃螃蟹,你瞎揿的是甚么?你的本事可是说的,清水下杂面,你吃我也见。往常只有你见败的回数多,我还有怕你的么?昨日软得鼻涕似的,求娇花来替你咂,才隔了夜就忘了么?”宦萼此时也忍不得了,起来道:“今日看本事还钱,你这会儿说嘴,硬邦邦的,过会不许嘴软!”侯氏道:“空说嘴中甚么用,做出来了见得呢。你既说嘴,再要软了求娇花咂,我可也不依。”一面笑着,忙仰卧了,宦萼将他两腿夹在肋下,把龟头在他牝户边左挽右晃,总不入去。急得侯氏将屁股就上来,他又往后退退,侯氏才把屁股落下去,他又将龟头往下耸耸,急得侯氏乱扭,骂道:“狠心的忘八,你要我死么?”宦萼笑嘻嘻总不理他,忽然将阳物用力往下一插,尽没至根。顶了两顶,侯氏觉得内中滚热胀满,有趣不过,急得屁股供起来迎,宦萼又拔了出来,如此数次,他阴中淫水一阵阵像小解一般冒将出来,只是闭着眼哼。
  那宦萼见奈何得他够了,遂把他两腿放下分开,身子伏下,两手扯个结实,然后用力没棱露脑抽送起来,弄得侯氏心花俱开,颤成一块,丢了又丢。先还用两手扳住他的腰,后来两臂酥软,也扳不住了,直挺挺睡着,就是弄死人的一般。宦萼只是乱捣,侯氏半晌回过一口气来,叫道:“好哥哥,你饶了我罢,我来不得了,浑身像瘫化了的,再弄弄,骨头全要散了。”宦萼也不答他,仗着药力,重新用起狠来,出必至脑,入必尽根,又有千余。侯氏又丢了两次,实在动不得了,阴中也有些疼痛,娇声哀告道:“你难道当真要弄死我么?你歇歇罢。”宦萼道:“这个话先说过的,我正发兴,你就要祝你说你不怕,怎这么子说不应先的话了?你先说我隔夜的话就忘记,你怎么才说的话就忘了?你顾了你,叫我如何过得?”侯氏实实支撑不住,便道:“你兴不足,叫娇花来弄弄罢。”宦萼道:“我叫他来弄,你又好发恼?”侯氏道:“是叫他来替我,如何又恼?”宦萼巴不得这一声,听了满心欢喜,便叫娇花。
  这娇花昨夜正将得味的时候,被主母一惊而散,这一件美物未经饱足,就如小孩子当着了芝麻糖,又香又甜,焉得不想吃。此时听见他两人动作,悄悄走来,躲在床后边窃听。听得那些声息有两三种,一层有趣似一层,起先听得主母是急的哼,那是嘴里的声息。次后是弄得快活的哼,那声息是从鼻孔中出来的。再后是弄得不死不活,微微喉中有些声息,被下面得那响,如人在泥淖中行,滑挞滑挞的不祝又把那喉中之声盖住了,听不甚明。把那丫头急得脸上火冒一阵,阴中水流一阵。喉管中发烟,不住的咽唾。要去又舍不得,要听又过不得。正在难过,忽听得主母说叫他来替,如穷花子拾了锭金子,也没有这样快活,先那两条腿总酸麻得动不得,此时听了这话,忽然健硬起来,两三步忙忙走到床前。
  宦萼将他一把抱上床来,正要替他脱掉裤子,伸下手去,原来竟是光着嫩股,倒摸了一手骚水,连他两条腿都是湿漉漉的。忙替他把衫子脱了,两个蒸饼般的嫩乳,紧紧贴在胸前,指顶大一个小乳头,一身细皮净肉,令人好生可爱。抱着亲了两个嘴,将他放倒。因昨晚唐突了他,今日不敢冒失,轻轻的送将进去,一来两件都是湿透了的东西,二来又是昨夜小和尚挂搭过的了,故不觉烦难,也就尽根而入。那娇花也不觉得苦楚,不过有些胀闷,既知道后来还有乐境,如吃橄榄一般,先不尝有酸涩,后来如何得有甘香?也就勇于承受。宦萼见他不似前番畏缩,也就施展枪法,大战起来。后又演那百步穿杨的箭法,下下皆中红心。
  那丫头是见过主母样子的,不知不觉把两条白森森嫩藕般小腿跷在两边,嫩臀颠颠扭扭,口鼻中也哼哼唧唧。宦萼见这个样子,魂消而骨碎。此时药性已过,不觉大泄。紧紧抱住,睡了片刻,拽将出来,拭抹干净。那娇花尝得这美味,果然有趣,这样没骨头的一个棍子鱼,比山禽海味,异果奇肴,都爽口些。心满足,连衣裳也不穿,欣欣然抱在怀中,自去睡了。宦萼将侯氏一看,此时却是真正睡着了,动也不动,还赤露着身子,牝户大张在那里。宦萼低头看看,闻得内中一阵香气扑鼻,知是先那揭被香的药味,拉过被来替他盖上。复闻他的嘴,也有香气喷出。轻轻亲了两亲,然后卧下。他也乏倦了一夜,直睡到东方日出,然后才醒。
  侯氏也醒了,问宦萼道:“夜里我睡着了,你同丫头弄到多昝才歇?”宦萼道:“这是你的美情,我方敢如此。你既睡着了,我怎肯瞒你取乐?不过弄丢了就罢。那丫头也惧你王法,不多一会,他就去了,我就替你盖了被同睡。虽兴还不足,恐怕劳碌了你,不敢动作,只轻轻亲了两个嘴,只得忍住睡了。”侯氏喜得眉花眼笑,亲了他两个嘴,说道:“这样敬我爱我疼我,还有甚么说的?你若时常像这样不躲懒,我便将丫头与你服事也是肯的。”宦萼听了,如天上掉下个宝贝来一般,喜得没入脚处。忙道:“奶奶,你这样好恩到我,我今后一日一日自然加倍殷勤,敢懒惰么?”抱着侯氏又要弄弄。侯氏道:“日头出得大高,我还酸软懒动,你留此精神夜里使罢。”宦萼此时也并非高兴,因听得把娇花与他,不过是谢恩之意。见侯氏璧谢,他也就虚邀了。侯氏伸手摸他的阳物,已经绵软,笑道:“你夜里那样强头强脑,好不利害,怎这会也疯瘫了么?”大笑了一会,两人才起来洗脸梳头。
  那娇花精神抖擞,笑容满面,在旁服事,甚是殷勤。侯氏叫过他来,吩咐道:“我你看倒还胆小,又知规矩。今后我抬举你,你就贴身服事你主子,但不许瞒我做事。倘偷馋抹嘴,我知道了,就了不得。你不用到别的丫头到那里去了,你就安个铺在我床后头睡。”那丫头笑嘻嘻忙叩了七八个头,答道:“蒙奶奶恩典,这样待我,我怎敢欺心?”侯氏又将自己的衣衫裙裤之类,查了几件赏他,又与他几件首饰。娇花又叩头谢了。心中暗喜,自不必说。那宦萼在旁看着,喜欢得笑得眼都没缝,暗想道:“好妙计,好春方,把一位妒奶奶不但治得服贴贴,还得了一个美婢,真是快乐。”此后但是他夫妻干事,就叫娇花在旁。或是推送,或是扛腿,做了一个帮手。或替他两人揩抹,也不似先前畏缩。也知打混插趣,取侯氏的笑颜。但是侯氏饱足之后,余沥也常波及于他,虽不能适口充肠,也强似当日馋眼咽唾。虽是把个宦萼喜得说不出的那一个快活,却也弄得他两边接应不暇。他每日在侯氏跟前假做殷勤说笑,拿出那感恩报德的样子来,好不麻肉。
  忽然一日,家人传进来说,二舅老爷奉差往云南去,如今从水路回来,已到上新河,差人来说信。宦萼忙起身骑马去接,侯氏吩咐备酒伺候。不多时,一同来家。进到上房,兄妹相会。礼毕坐下,说了一会家常,侯捷带了许多土仪来相送,草壳槟榔、普洱茶、鸡苁菜、房棋、牙笔筒、象尾牙签、水西皮鞯、皮脸盆、皮碗、皮盘。宦萼作谢收了。须臾,摆上酒肴,他夫妻陪坐闲叙。
  你道这侯捷他有什事往云南去?如何又从水路来到南京?他便是侯太常的次子,侯敏之弟,侯氏之兄。他在京做官,历升苑马寺正卿。他管马久了,深知马之好歹。这时魏忠贤正立内操,因嫌大马不伶范。他素知滇黔蜀中三省所产之马,登山渡坡如履平地。欲敕地方官送来,恐其按数送来塞责,不能如意。特差侯捷往三处拣选采买,驰驿而往。侯捷奉了这个美差,他自河南由潼关走陕西到四川去。他虽系魏珰所遣,却算是奉旨的钦差,沿途大小官员送程仪送吃食,好生热闹,不能详述。
  一日,到了汉中府武功县。那知县姓沐名仁,是侯太常的切己门生,乃沐国公的族中子弟。出境远迎,不但是接钦差,且要奉承老世兄。接着了,一同到县,就留在衙门中住,以见亲厚之意。叙了些寒温,摆上酒来,沐知县道:“弟所辖斗大一城,处在山僻,连梨园子弟都是没有的。老世台驾临敞邑,着实简亵得罪。有一个搽粉虞侯,弟欲叫他来抵应。老世台尊意若何?”侯捷笑道:“古人说:蜜戚戚二三知己,娇滴滴一个红裙。
  明晃晃两枝银烛,响当当一个骰盆。
  这都是极妙的事,有何不可?”沐知县遂吩咐家人叫传了来。原来他先已叫到署中伺候着,听得叫,就袅袅娜娜走了进来,向侯捷叩头。侯捷见他生得颇有可观,有四句赞他道:粉面红光衬,朱唇绛色匀。
  蛾眉横月小,蝉鬓迭云新。
  侯捷见了甚喜,问他话时是一口北京语音,娇声嫩语,愈觉可爱。你道一个官衙中如何叫进妓女来?明季天下皆有官妓,厥夫名曰乐户,名载册籍,子孙相承,代代世袭,再脱不掉的。俗所谓上铜板册的乌龟是也。一年交纳钱粮,谓之金花银两。送到大内库中,为后妃胭粉之费。这是永乐皇帝创下的一个奇政,贻害后世,各官皆准叫去承应,惟不许公然留宿。大约暗暗的私谐鸳侣也没处查账。那女子在傍莺声呖呖,唱连像儿边关调侑酒。饮到掌灯酒阑之后,侯捷同那妓者隅隅笑语,大有留连之意。沐知县笑道:“这妮子颇少,有丰韵。老世台若不嫌他鄙秽,留下他相伴罢,也抵得陶谷邮亭一夜眠。台意如何?”侯捷笑道:“这是老世台官署中,如何使得?”沐知县道:“老世台果有此兴,这倒不妨。”那侯捷也是个酷好此道的,沿途因钦差尊重,不好去嫖。今见他如此说,正投所好,便道:“既承雅爱,敢不从命?”酒也告止。沐知县同他到了书房内,床榻早已铺设停当。又坐谈了片刻,笑向侯捷道:“欢娱夜短,一刻千金,弟不奉陪了。”告了安置进去。
  侯捷上床,那妓者服事他宽衣睡下。然后才上床,也脱尽了睡下。侯捷抚摸他身上,皮肤甚细,嫩乳酥胸,颇可动人,勃然兴发,便如此云云。事竣之后。共枕而卧。侯捷问他。”我听你是北京声口,如何到了这里来?”那女子先还不敢答应,问之再三,他流泪说道他父亲姓刘。系北京人,是太学生。因为表兄所诱,私奔逃出。不幸表兄病殁,被乐户骗来到此。详细告诉,涕泗滂流。侯捷问道:“你今意思如何?”他道:“但求得出火坑,为良人之妇,死亦无憾矣。”侯捷道:“你意果决,我同你一宿姻缘,我当救你。”那女子要下床叩谢,侯捷搂住道:“不消了。”他在枕旁叩了数十,侯捷拉他睡下。那女子因感他恩私,逞娇献媚。那侯捷兴又复动,又云雨了一番,然后就寝。
  且说这女子的父亲名字叫做刘卞韬,与一个汪时珍,皆系北京顺天府宛平县人。俱住在阜成门外。他二人生同齿,居同里,幼同学,长同游邑庠,交甚相知。及汪生男,刘生女,又同日,里人亲友持汤饼交贺两家,谓他二人道:“此天授佳儿佳妇也。”他二人亦心愿,遂缔姻好。未几,汪时珍夫妇染疫病笃,以幼子并家财嘱于刘文韬,道:“我本客籍,无期功强近之亲可以属目。我与兄总角相交至于今日,且又系肺腑之亲。藐兹遗孤,推藉字之。俟其成立相配之后,再以家产付之,吾目瞑矣。谅兄义人,决不负我所托。”遂卒。殡葬之后,汪时珍产业尽归于刘文韬。他由是持筹握算,数年遂成巨富。乃纳粟入雍,以女改许贵儿。汪氏子年至十五,尚不使就学。蓬头垢面,露肘决踵,与家童为伍,甚至操畚锸以就饮食,刘文韬终岁不使一见。
  天启五年,诏举监生科。刘文韬希图侥幸,乃就僧舍肄业。僧舍去其家不半里,一夕,邻家郭氏子暴卒,召僧诵经入殓。师徒尽往,嘱文韬守舍。他读书漏深,神思困倦,凭几假寐。陡闻飘风飕飕,自远而来,渐至庵前。倏焉排闼直抵中庭,灯昏月暗,檐马悲鸣,墙篁惨戛,竦然惊醒。遂心荡神沮,乃起而就榻下帷,箕踞枕簟,以候僧归。少焉,闻门外有呼其名者,细听,则故人汪时珍音也。不觉毛发惊竖,股战几栗,敛手屏气,不敢出息。顷之,则推门入室,据榻前竹椅,细数道:“汝七八岁家贫,就学我家。我解衣推食,未尝或吝。及长,赴郡邑试。凡百资斧,吾与汝共。追补诸生,汝巾衫修脯不能措,吾为汝办。当年三十未娶,吾助汝婚。后各生子女,又结姻娅。历年来汝不治生产而足衣食,倚谁之力耶?汝尝指天地,誓日月,呼鬼神,而告予曰:‘吾头敢断,心敢剖,肝膈敢刳,君恩不敢忘也。’言犹在耳,抔土未干。将女改许,奴隶吾子,吞没吾财,负恩忘义,狗彘不若。天地鬼神森罗昭布,尚思取科第,幸爵禄,荣一乡,耀一时耶?吾在夜台十余年,隐恨在心,未尝刻忘。今日特来与汝诀生,死在今夕矣。”
  文韬大恐,乃振衣从牖中跃出,汪踉跄尾后。至殿上,怆惶迷惑,又黑暗如漆,不得其门。只闻得脚步在后,追捕甚急。乃大呼乞命,绕殿而走,汪复追逐不休。至四鼓,文韬力竭气尽,僵仆于地。汪倚殿楹,恨骂不绝。僧在丧家诵经毕,将举尸入殓,则失其所在。遍觅不得,合家惊讶。僧辞神归,见文韬伏地呻吟。又一人倚柱挺立,举火烛之,则郭氏所失之尸也。大惊,使其徒报丧家,并呼文韬之妻。少顷皆至,郭氏舆其尸归。刘妻以姜汁灌文韬,五鼓方苏。问其故,文韬具言始末,闻者无不吐舌。遂舆回,惟张目发狂,数日而卒。无子,妻亦相继病死。刘文韬之叔主其家,以其产尽还汪子。
  其女初改许贵婿,贵婿又殇,犹在闺中待字。他有一个表兄时常到他家来,日近亲。那女子陡然高兴,等不得媒妁了,瞒着父亲,竟两人暗暗成其夫妇。后来二人情厚了,又怕父母得知,将所有之首饰卷而怀之,相约而逃。一直就逃到保定府地方,那表兄得了个夹阴伤寒。此时他囊中已空,无力医药,数日死了。恰值有一个陕西客人也在店中,见这女子生得颇佳,情愿替他葬夫,开发店账,要娶他为妻。这女子正无所归,只得从他而去,这正是: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谁知到了家中,竟是一个娼道。歇后语说的:半夜回家不点灯,乌归。他身落火坑,少不得倚门献笑,送旧迎新,做了烟花的道路。今遇侯捷问他,他实呈始末。侯捷动了一点怜悯心肠,次早对沐知县说了。即刻差人拿了乌龟来,问他个拐良为娼,重责三十板,枷号两个月。进来问侯捷道:“此女还是老世台带了去?还是弟养在这里以俟驾旋?”侯捷笑道:“弟那里要他?祈老世台择一良善无妻者配之,阴功莫大了。”沐知县知他衙门中有一个少年小吏无妻,叫了来,吩咐库中取了十两银子给他,为花烛之费。他夫妻二人叩谢了,侯捷同知县欢喜而去。刘文韬贪利负义,为汪时珍活夺其魂。世之负心人宁无畏耶?女落烟花,产业乃归汪子,爱的便宜处却在那里?此一段可作负心人顶门一针,不可视为泛言。
  闲话休题,且说侯捷要辞行,沐知县苦苦款留不祝地方寒苦,不能厚赆,远送当三杯之意,直送至百里之外而别。侯捷朝登紫陌,夜宿红尘,不日来到栈道。见了许多崇山峻岭,峭壁悬崖,苍松怪木,异草奇花,眼界中倒也觉得新奇,不日到了成都。这府治在万山之中一块平阳,沃野千里,真古所谓天府之国也。进城见了蜀王,会同巡抚,传谕各府官员采买马匹。住了两月有余,挑选上好川马一千匹,交与巡抚,遣指挥一员,领百余兵丁,先送往京中东厂交割。
  他辞了蜀王,同众官由水路下夔门,过江陵县,至常德府。常德由水路至镇远者,于西门觅舟。大者曰辰船,可容二十余人,舟至辰沅而止。小者曰(舟秋)船,容三四人,可溯五溪直达潕水。逆流牵挽,层累而上,计程仅一千二百里。然滩多石险,一月方能达。且辰沅一路不设递运,故乘传之使尽皆从陆。
  侯捷自常德起旱,到桃源县,西行二十里即进山。从此以往,高高下下,一路皆山。五里至白马渡,溯流沿山而行。左瞰空江,右挟岩壑。渡江登岭,折下平田。五里过桃川铺渡小溪,折而南过仙径亭,乃入桃源山。山之阳有洞曰桃源洞,又名秦人洞。攀登而上至洞口,石壁峭立,纵广丈余。洞外有瀑布千尺,挂绝壁而下,虽大旱不绝泻潭中。行里许,伏地不复见。又北行三里,与桃溪合流出大江。
  潭在洞门外,深不可测,辰邑山溪最为奇胜。自船溪至邑四十里,一望岩石林立,态色之妙,仿佛太湖灵壁。舆马都从石隙中行,或高如峭壁,或砌如栏阶,或如马驰虎踞,或如祥鸾奇鬼,或如楼阁,或如烟云,种种骇异。居民皆藏石坞中,短行周遭,时见烟升,从风卷散,酷似辋川图北垞意景。
  至如辰溪,城市四围,俱石骨奇支,谓之五城山。楚威王使将军庄桥定黔中,至此因山筑城是也。城南一带,则有石屋巉空,临江数仞,与疾流奔响,互为吞吐,尤出人耳目之外。镇远府河势纡曲,水由黄平州万山中来。峰峦纵拔,上出重霄。无城郭,依山为卫。隔河有卫城,设立指挥使,实以守兵,诚控蛮之良策也。
  水路上阻诸葛洞之塞,止可到此,故舟车辐辏,货物聚集。下十五里即两路口,乃通黎平之道也。黎郡北连楚壤,南接西粤。中有九股黑苗聚落于古州八万,方二千余里。泉甘土肥,出五金矿。民物丰阜,俗以十一月为岁首。其他家畜肥牯,织五色布,每元旦杀牛焚布以祀天,自古不服中国。
  出镇远西门即油榨关,虽不甚险,实凿开一线之道也。过关,平路十里,至相见坡。三重迭起,高皆千仞,计程有三十里。登首坡则尾见,立中坡前后顾则首尾见,陟尾坡则首见。行旅者此以手招,彼以口答,响应若咫尺,而不知三十里之遥也。
  望城坡,登其巅可望偏桥卫城,故名。南里许即诸葛洞,相传武侯征蛮凿运粮者。然非洞也,乃两山陡立,中夹一溪。后为大水冲两崖巨石梗塞中流,舟揖难行。万历中设偏沅巡抚衙门,以压镇诸苗。半年驻沅,半年驻偏桥关,为楚黔重镇。偏桥下七八里有白云洞,深十里许。中有蚊龙、狮、象、石床、石凳等景,颇可观游。倒马坡之巅曰武胜关,土名上马营。五里谷子铺,十里西阳铺,十里至黄丝铺,设腰站。此地俗近苗夷,女德不戒,而黄丝铺为尤,斯夜郎之桑间濮上也。彼处谣云:清平豆腐杨老酒,黄丝的姐儿家家有。
  兴隆卫,即古□□郡。历三十里渡崇安江,江之上流接新添卫诸山之水,合平越葛镜桥麻哈江下。人古州八万,经生苗地,二千余里达黔阳,合大溪趋洞庭以入大江。
  杨老驿,去清平县三十里,有竹王祠,三月间香火极盛。汉时夜郎女浣于巡水,忽有巨竹三节上流浮下,中有儿啼声,剖得一男,育之。及长,有材武,自立为夜郎侯,以竹为姓。能以威德抚诸蛮,武帝封为夜郎王。疑其欲反,复杀之。群蛮思之不置,请立,后乃封其三子皆为侯。既卒,群蛮立祠祀之。
  黄丝驿亦有庙,香火亦盛。葛镜桥,跨麻哈江而造。两山壁立千仞,相束一江。水黑如胶,有风不波。雾罩山昏,鲜见天日。昔皆悬絙以渡,沉溺者众。嘉靖间里人葛镜建巨桥,旋圯,再建复倾。乃斋戒沐浴,率妻子刑牲以誓曰:“桥之不成,有如此江。”遂破产经营,即成。至今来往者赖之。平越郡城内有张道通修道故迹。邋遢名三丰,闽人。洪武间以军籍戍郡,蓬头赤足丐于市,故呼为邋遢。府南五里,隔溪绝壁有三丰遗照,戴华阳巾,侧身携杖西行,伊然图画,傍有“神留宇宙”四大字。下有夜雨滴金桥,虽晴夜亦雨洒数点。又有晚霞斜照,不计晴雨,皆有斜晖。
  新添卫十里有凭虚洞,洞深十里,有瀑泉声如雷吼,俗呼母珠洞。下五里瓮城桥,长百余步,其水入蜀。尤里卫南关外有留人洞,幽静可爱。客至每留恋不忍去,然浅迫只可容数人。龙洞,去贵州省城五里,浅窄不可游。省城之水皆流入广陆河下乌江者也。
  自省以西,山川迥异,皆各各自生,不相联络,无复依回瞻顾之状。田皆石底,上惟尺土,五日不雨,则苗枯槁。世所谓雨师好黔,言黔中无五日不雨也。良由彼苍爱人之至,惟恐禾荒民饥,故常以雨滋之。
  贵州省城,明初设立贵州宣慰司,至隆庆中改为贵阳府。环城九里七分,自南至北街道甚辟,市肆咸聚。从来皆谓滇南重地,而取道于黔中一线。设黔省,总为通滇计。然二百余年,黔常多事,不及滇云之盛也。天启二年二月初七日,水西安酋寇省城,至十月初一日围始解。议于旧城外联筑一城,以护城外居民。周九里三分,于天启四年工竣。
  黔省苗蛮种类甚多,有:花苗、东苗、西苗、牧羊苗、青苗、白苗、谷蔺苗、紫姜苗、平伐苗、夭苗、九股黑苗、红苗、生苗、罗汉苗、阳洞苗、黑罗罗、白罗罗、八番苗、打牙犵狫、剪头犵狫、本狫家苗、土人苗、桐人、羊犷苗、杨保苗、蛮人苗、狗耳龙家苗、马镫龙家苗、僰人、宋家、蔡家。共三十余种,风俗各异。
  惟宋家、蔡家、马镫龙家,乃战国时楚伐宋、蔡、龙三国,俘其民放之南激,流而为苗者。知中原礼义,衣服祭祖,婚嫁丧葬,揖让进退,一禀于周。而花苗、东苗、西苗、牯羊苗四种淳朴外,其余者皆不可以礼法教,惟土司官威刑始得以制之。
  诸苗中(犭中)家最恶而险,通汉语,知汉书,到处皆有其种。盖其商买于诸苗之中,如徽人绍人之于中原也。然秉性匪良,专造药蛋,种蛊毒。构结生苗,劫掠百姓,为害最烈。捕则窜入深箐,无从追缉。生苗者,不服土官黔束。无头目,雄而强者即为长。或聚至数百人,即僭号称帝,俨然冕旒黄衣而端拱于荒山之巅,以受数百之朝贺而呼万岁。官兵至,则遁而之他山。逢人即杀,见物即劫去,有司官或统人四面截杀则尽之矣。他日又有群聚者,仍然焚掠。
  而(犭中)家多通诸苗之言,多识僰人之文。复诱而入内地,劫杀商贾,为害不可胜言。苗俗每岁孟春月,男女各丽服相率跳月。男吹芦笙于前以为导,女振铎于后以为应。连袂把臂,盘施宛转,各有行列,终日不乱。暮则挈所私归,谑浪笑歌,比晓乃散。聘赀视女妍媸而定多寡,必生子然后归于大家。惟红苗为甚,每至立春日,择男女之丽者,扮各故事以迎于市为乐。男子之丽者,即古之潘安宋朝有不及焉。女子之丽者,汉之飞燕唐之太真亦无能出其上矣。此种女子,欲购之者,牛马当以千计而始首肯。男子皆不乐为龙阳君,有犯之者,辄自杀。惟此一事,乃中国之所不及也。
  每冬月,苗女子采刺梨入市货人,得浙江楚豫客买之,苗女喜曰利市,谓得佳客交易也。本省人买则倍其价。江南人或物色之,则举筐以赠,曰“爱莫离”。爱莫离者,华言“与你有宿缘”也。或有调戏之者,则大怒曰:“落勿浑。”落勿浑者,华言“没廉耻”也。
  山峒中诸苗男女见有鲜衣弩马仆从呼拥而至者,举家皆出而膜拜。有不知者,辄大声呼曰:“快出来睨汉郎。”睨者,视也。汉郎者,汉官也。或下马过其家乞水火,必举家男女跪而奉之,其爱慕中国如此。威清卫有两尖峰平地突起,俱高千仞,上各有庙。每仲春,游者络绎。平坝所有珍珠泉,又名岛泉。平时无水,焚楮帛,则泉涌如沸,高喷数仞。天台山有神女庙,女冠所居。翠树菁葱,颇可游览。有泉一勺,即十万人饮之不竭。
  安顺州,在元为习安州。城围九里,□□宫市皆宏敞壮丽。人家以白石为墙壁,石片为瓦,估人云集远胜贵阳。昔尝欲立省会于此,因秤土轻重不及贵阳,故舍此从彼。附郭有普定卫,明初设普定军民指挥使司以襟带三州,其权甚重。故黔民但言普定而不知有安顺,威之所慑久矣。安顺乃黔西孔道也,出西关四十五里有龙井。每年立秋日,井内发声如鼓,闻数十里,名龙打鼓,主来岁雨多。至安庄卫,此路山川又一变矣。山乱如麻,俱高万仞。山巅突起,其峰如槊如笋者,指不胜屈。安庄卫西南行五里有观音洞,中安大士。洞中又有洞,石乳溜滴成柱。大数围,击之,一为钟声,一为鼓声。从右直上又有双明洞,旁又有一洞,极小而黑,境界之奇莫能尽述。
  十五里至白水铺,行未里许,见瀑布如帘,倒泻石壁。群峰直上,高入云表。五里白虹桥,桥上瀑布更飘。三四折入溪,疾渡桥下西去。过桥逐溪行,忽闻有轰雷声声不息。舆人云,此望水亭泉声也。又五里,上望水亭。龙渊直下,白练千条,喷珠卷雪,注入百尺绿潭。虽天朗气清,而激水喷溅,如行大雾中,数里以前所闻雷鸣者盖此。隔岸有“雪练晴川四字。里人云,潭内有水犀,风月清皎时往往出现。其龙湫挂处,悬崖数仞,怒涛翻涌。内有水帘洞,深突不可穷。霸陵桥即关索岭,水从西北而趋,自万山中来,亦合盘江,至粤西以入海。
  关索岭为黔山峻险第一,路如之字,盘折而上。山半有关帝词,即龙泉寺。有马跑泉,甘碧可饮,相传关帝少于索用枪刺出者。庙在高台之上,台下有竹奇绝,名曰绵竹。俗曰幡竿竹,围大如松,青葱可爱。庙门外有哑泉,昔孔明南征,军士误饮此水皆哑,后人封之,有碣曰“亘古哑泉”。西巅即顺忠王索祠,铁枪一株,重百余斤,以镇山门,俗称小关王庙。庙貌甚伟,苗部俱畏威德,入庙者无不罗拜。
  下岭即关山驿,自此以西,俱高峰插天,烟云无阴晴,弥漫山谷。象鼻岭,两峰壁立,相夹一岭,如像鼻然。阔三丈,长百余丈。登其西畔高峰,视黔东诸山如培塿矣。
  顶站即永宁州,地穹窿无极,去天不远。山顶在云雾中,浓阴成雨,终古不晴。秋月重裘,奇寒彻骨。此地水即西流,山势崎岖险恶。站前后数十里,驿骑倒毙甚多,道旁僵卧,臭秽逼人。
  城北二里许有观音洞,深十里,秉烛快游,亦胜事也。内有石床一,光润如大理文石,坐卧则铮铮有声,反侧间如丝竹乱耳,镌题于石曰“游仙榻”。
  三十里外新铺西有潭,深百丈。潭旁石壁高干寻,如千层饼状,亦奇观也。铁索桥,驾盘江而造。江源出自乌撒苗境深山中。冬日不涸。始见其泉,凡七十七处,俱临于一溪。绕曲靖道毕节而注安南县,合粤西乌梅江而下海,人滇所必由也。两峰夹峙,一水中绝。断岸千尺,飞流如驶。盖天设以界黔滇者也,往往舟济多覆溺患。
  天启二年,监司朱家民始冶铁为絙者三十七,粗有数围,长数十丈,将两崖巨石凿孔以贯之,覆以木板,相类栈道。然絙长力弱,人行其上,升降不已,身随摇撼,不克自持,车骑必下。前者陟岸,后者始登。若接武而行,益增其险。上坡不过里许,然陡峻难行,不亚上关岭也。
  安南卫有峰插天,上有元帝庙,南关亦有峰相类,上有玉皇阁,俱可登眺。阁下即南峰寺也,语云:冷顶站,热盘江,行至安南讨火。向八十里之间,寒热三变,天地之间至此独异。
  自南关上坡至观将军饮马泉,历五云坡,过仙人洞,径老鸦关。皆斜盘百曲,但石道宽平可行耳。道傍石刻朱书“鸟道干重”四字,颇壮丽。度万人桥至江西坡,山岭差平,然曲折纡回而上。深涧大壑,心目茫然矣。
  新兴所出南门,上坡至观音洞,过九峰寺,遍山皆罗汉松。黔山俱童,自此始有林木。谷中多白云,阴晴皆然。度板桥至鹦哥嘴,嘴岭甚险,有鹦鹉寺。自此以上,俱山上生山。大山之水俱注涧溪,小山之水众峰环绕,无趋泄之道,俱由地中行,或流入洞。当春夏霪雨,山巅泛滥如湖;秋冬水涸,又成陆地。白云坡甚峻,两山壁立万仞,中夹一涧。横流淙淙,俯而视之,心目苍茫。
  新兴所当黔滇之交,高山万重,俱出云表。关岭虽峻,亦无出其右也。碧云洞在郭外数里,石屏当门,游者抚摩,光润如玉。幽泉旁流,声如击筑。内有石磐,扣之铮铮。入洞甚黑,行百余步,豁然开朗,一线天也。石罅漏日,洞见一切。黄的大如斗,瞿昙大土罗汉各一。或倚屏独立,或傍榻跏跃,或踞崖仰视,须眉宛然。绝壁数仞,有龙上升,鳞甲欲动,爪牙若舞。再进则巨浪排空,惊涛涌地,一溪横流。燃炬以照,旁有一径甚窄,侧身可入。盘旋数转,丹灶药炉在焉。转弯一浮屠矗天,玲垄绝巧。再行里许,有石田千顷,石阁五楹,石榻、石墩具焉。出洞,则在峰顶俯视万山,竟同丘垤。
  云安坡俗呼云南坡。高万仞,极其险峻。至岭西道阔仅数尺,如一线相连,止可一骑独行。稍一失足,则人马俱坠,如转圆石于仞之山矣。仰视诸峰,皆逼霄汉,诸蛮多聚族而居山半耕凿。其坡险夫迢递,将及巅,名龙摆尾者,险绝难行。凡六十丈,又最上为江沧口始涉顶。此处断崖成径,峻滑不可支足。过一小庵,又西上为避阴坡。凡此三险,总曰云安坡,又三十五里至大坡,十里娥嫏坡,此二坡亦高而长。
  又十里至亦资孔,亦资孔者,夷语也,有驿在焉。其地名有革纳撒麻蛾螂鲁尼多罗矣纳者,察皆苗中乡谈。其铺家之妇当垆招客,其为桑间濮上亦犹黄丝铺也。
  又四十里上坡,乃人滇境。左右有两坊,一日“滇南胜境”,一曰“彩彻云衢’,平夷所则云南境中矣。自楚至镇远,则黔省已在最高处。
  又从黔省至滇南,所过万山皆拾级而上。间有下坡,然较之上坡,十不及二三。及至此望贵州,如在釜底。向之所历诸峰参天蔽日者,皆俯而视之,则滇之高不待言矣。
  过平夷所,南渡两重石桥。满俊有清溪洞。深十余里,诸景与碧云相类,大抵洞者皆洪水趋泄之门路也。其中景胜,凡洞俱有,皆大同小异。出清溪后户即紫泉洞,亦幽深可爱,游者不倦。过扬威哨,皆如中原坦道,两山繁林木矣。又多鹦鹉诸禽,鸣声上下,颇倾客耳。山多鹧鸪,“行不得也哥哥”六字绝分明,不似他鸟言须以意会,望之如家鸡然。
  交水西北百十里,往乌撒必由之道。交水两水相交,平畴万顷,民物丰厚,貌如江南风景。
  去曲靖府三十里,马隆州有义象冢。天启二年,水西安氏叛,抚军调陶土司御之。陶有一象,日将暮,伏山润中,鼻吸泥水数斛。突出咆哮跳跃,鼻喷泥水,直抵贼垒,寇皆惊骇。复以鼻卷一贼,掷空坠死。乘机逐北,遂获大捷。及晓收师,象中毒弩而毙。土人德之,葬于南山,春秋祭扫不绝。本密关即木密所也,有小关索岭。上有武侯及索祠,祠前铜马一,乃唐时物也。古柏参天,俱大数抱。道傍有碑云“武侯平蛮会盟于此。”
  按史丞相亮盟南人于木密,即此也。易隆驿去城十里,有温泉可澡。大鼎山有海潮寺,寺颇清幽。多竹木,面海子,阔数十里,周百余里,隔岸即嵩明州。去寺半里,道旁有毒泉,碣云:“此系毒水,饮者伤生。”杨林所属嵩明州,出东关五十五里,即杨升庵题诗处也。板桥驿出西关三十五里,历鹤鸽哨,度石梁,而至归化寺,去滇城只五里矣。
  登金马山俯瞰城中,烟火万家,楼阁参差,双目顿爽。沐国公同巡抚率领文武众官迎接至此,簇拥进城,送侯捷到公馆住下。宣了采买马匹之旨,巡抚行下各府,立限送验。送下程请接风,俱不用细说。
  侯捷闲暇游览滇城诸景,会城内有三山,五华其一也,上有武侯词。螺峰在城东北隅,倚山建圆通寺。颇多亭榭,名人题句甚多,俱刻岩石。松楸颇盛,四时绿阴交覆,白云弥漫,差足游览。
  夏桂洲有五言律一首镌崖石上,其辞曰:古寺翠崖阴,危亭绝顶临。
  鹤集松有梦,云山岫无心。
  仄径攀萝上,丛台刻竹吟。
  南蛮秋日瞑,哀响合猿音。
  后书,正德十三年秋七月五日,广信夏言题。崖畔有一洞甚深,洞门外有一潭。洞中一石上有股印,俗传云系红孩洞,石上乃红孩所坐之迹也。
  城南四十里即太华山,高峻凌虚,下临昆池。城西三十里即碧鸡山,相传汉时有凤仪此,所以王褒持节来祀也。城北蛇山,直出云表,如列屏翰。
  金马碧鸡坊在南关外,东曰金马,西曰碧鸡。乃百货汇聚,人烟辏集之所也,富庶有江浙风。金马坊之东数里,有大白塔。下有四门,讹传孔明斩孟获头藏于内,此不见经传之言也。然至今猓猡不敢自门内行走,云过则头痛,亦一异事也。
  东郭有金牛寺,寺外八角亭中有铜牛一,重将万斤,以镇水怪。盖此地缘溪,每春夏霪雨,东北万山之水奔流如驶,往往冲圯民居,故范牛以镇,而水患稍减矣。
  铜瓦殿会城东十余里金马山西北麓,乃真武殿。仿武当殿,三楹尽范铜为之,而饰以黄金。春月游人毕集。
  昆明池方数百里,跨昆阳、安宁、晋宁三州郡。水如倒流,故曰滇水无泄处,或曰由西北流入金沙江以趋蜀。侯捷闻安宁州温泉有杨升庵题曰“天下第一汤”。传云此水甲于诸泉,称三绝:第一无硫黄气;二则身有垢,不假浣濯,入水俱浮;三有疥癣者,一澡即痊。往浴之,果如其言。
  夜观北斗,讶其甚低。考北京北极出地四十五度,江南北极出地三十二度,云南北极出地二十四度,则北斗之低也直矣。地高则风劲,故曰贵州无日不雨,云南无日不风。风多扬沙拔木,然风每从西南来,未解其故。
  他在滇中收足马匹,也差人先送进京。然后收拾起程,有司官皆各有厚赠。他先路过贵州时,已经宣过上谕采办马匹。及他回到贵州,马已齐集省城。他挑选了一番,足了数,也差官押送起身。他又收了许多赆仪。
  到了镇远,他一来下水图快,二来要赏玩水路的景致,遂坐了(舟秋)船到辰州,又换辰船到常德。一路见了些险恶滩洞,而饿鬼洞滩水尤大险恶。浪与舟相触,滚滚直入艎中。多方掩拒,衣被鲜不淋漓。恶滩更恶之甚者,滩长里许,浪大而石险,舟行稍不戒,辄破碎沦溺。其大王滩、二王滩、三王滩亦险,而大王滩尤甚。在滩上视前船埋巨浪中,只露桅杪。及下滩回顾后船,如在山巅。虽舟迅如矢可喜,然亦可怖。
  由平溪行,江右一带石质如迭雪,每石不下几干层。方如书帙,高高下下,状若充栋。沿江不一而足,俗名其地曰千卷书。辰溪县左岸西有巨室,外貌雄浑而虚其中,名曰钟鼓洞。洞中有藏书室,相传穆天子藏书处。楠木洞稍前绝壁之上,石缝中有船,长可八尺许,俗称仙人所留沉香船也。常德倒水岩仙蜕石,石皆壁立,水滨逶迤高广,上凿石窦者十,下临绝壑。内一窦中藏木槥五,旧传为沉香棺。土人云,水涨时,健儿引絙而上。棺朽,遗蜕尚存。舟人戏以竿撩之,雷辄怒击,亦未知何代所留。
  善卷山,尧时善卷让位,避居此山。今孤峰绝顶有善卷先生吉坛,汪渚有善卷先生钓湾,其村亦曰善卷村。山容耸秀,曲渚依流,令人有出尘之想。沉江至此如一砥柱,过此则百里平畴,直趋洞庭矣。洞庭湖白泥窑长十余里,湖水浅不及尺。舟行须水尺五,不得已,荡舟胶泥中。螺蚌碎石与艎板相轧声,刺刺不休。适以风猛甚,瞬息而过。舟人以为此乃神窖,非风不行。
  数里之地,水涸时,人力推挽,行一二日者有之。篙头皆缀横木,形如卜字,其锐者一人胶泥不能复出。过此,桶木窖洞庭夹。未至夹数里,四天阴霾,舟行黑风浊浪中。舟子惊相耳语,剪牲焚堵,色甚匆遽。初不解其故。少顷,见神木直逼舟傍,不及一丈而返。遥望课船,遇之船破,赖贾筏得救。舟子色稍定,乃曰:“此楠木神,每遇暴风昼晦,辄出游湖中。”
  神首色沉绿如螺髻,往来于神木窖之前后左右,终古如斯,故称神木。岳州城门左侧有铁牛一,蹲踞西望而张其口,若有吞湖之意。想亦五行克制之理,与滇省铜牛制水之义同。门外砂碛中置铁钮五,其一较小,不知起于何代,亦竟不知何用。
  新堤为鱼米积聚之地,沿江庐舍绵亘十五里,有小江通沙湖。上下洪湖及沔阳、仙桃、荆州、安陆诸处,商贾云集,井陌成行,有丰亨之象。汉口南数里,则汉阳府治,东渡江即武昌省城。
  十里之内置郡者二,盖上当滇、黔、秦、蜀之冲,下控左右两江之要,故特于此严锁钥焉。商城,古高阳氏封子庭坚于此。汉成帝绥和元年,封殷后孔佶为绍嘉侯,故曰商丘,楚相孙叔敖埋蛇之地也。
  田家镇有吴甘兴霸庙,地有神鸦,往来江上。帆樯过此,不拘饼饵粒食,撇空饲之。群鸦飞舞接食,百无一坠。食毕,间有集舟樯之杪送出庙境,俗谓将军遣使送客。其声哑哑类慈鸟,上下三十里皆有之,亦一奇也。

  二十里过富池,百一十里到九江。过径江口镇,俗云蹲鱼嘴。土人言此地每岁有猪婆龙为害,天寒水涸,辄崩岸坏屋庐,今旧岸已在大江心。泊舟者油物煎熬,龙即出舟,人切戒之。夏月则不避也。自此以往,经安庆、芜湖、采石抵南京上新河,沿途无可纪录,直怒帆张凤长江顺流直下而已。
  宦萼同侯捷饮酒之间说道:“常听得人说万里云南,我当是离天边不远,不想二哥竟有此一游?可将所见所闻详细向我说一番,我记在心里。一则长些见识,二则后来会着人说云南的古迹,我也好说说天话。”侯捷从北京起身,历河南、陕西到四川,自川至湖广,走贵州上云南,把六省所见所闻的景致说与他听。宦萼听得比每常叫人念鼓儿词还觉有味,所以日日不放。【呆公子之习气每毒及此,不为作者刻保】饮酒毕,大家到晚安歇。次日,戏筵款待,约了贾文物、童自大相陪。次日,侯捷要行,宦萼、侯氏要留他多住几日。侯捷道:“奉命限期只许一年,今已将满,不敢耽延。”
  他夫妻见说有日限,也不便强留。贾文物、童自大来拜。贾文物觌面专请,他也力辞。【庸俗之辈专好觅此等交。】侯捷忙去一答拜,就要动身。宦萼吩咐家人厨役往浦口去备宴饯行。他亲自送过了江,雇了头口。宦萼陪他住了一宿。次早,回京复命去了。
  侯捷的大管家俬下孝敬了姑老爷两个缅铃。一个有黄豆大,是用手攥着的。一个有榛子大,有鼻如钮,是妇人炉中用的。【此管家竟识窍,不愧为大管家矣。下文方得姑爷厚赏。】宦萼大喜,赏了他二百两银。当日晚间便同侯氏试验,叫他手摸着一个,阴户内送进一个。侯氏遍体酥麻,乐得哼声不绝。次早,用丝绵包好,如宝贝一般收贮候用。要知后事,须看下文。
  姑妄言卷十一终
  第十二回钟情百种钟情宦萼一番宦恶
  姑妄言卷十二
  钝翁曰:
  钱贵约钟生之来,一则久别所必至之情,二则钱贵□□□梦兆。提出钟生见色不迷之公案以劝警世人,又为宦萼纵恶张本,以完题面。
  □□□□一段,写淫妇之巧言饰非,愚父之溺爱听谗。察□□□托徇私,和尚之奸狡脱罪,一一写出。至于结果众□□夫妇者,不肯使此辈得志,且令马士英家丑外扬也。董布德的是国手,今日之名医皆本他传授而来。律中庸□□□□□□再犯不着。
  养氏夫妇传法于马台,想头奇绝,不愧为抚养之乳母,善□□□□也。师死,为弟子者心丧三年。乳母死,缌麻三月。□□□于此师当衰,经于此乳母当期,庶可以报教训之□□。
  □□自誉佳作,在今日无不皆然。宦萼想入诗社,亦纷□□,是无足异也。
  顶灯长跪,正假斯文之伎俩,贩卖汉或倒不如是。
  要刻画多银之淫之丑,故写宦萼到游家来同杨为英作龙阳求淫不遂,一番大骂。至游夏流被夹,方更见其丑态□□。
  □□□出气一段,不过随笔成趣。
  □□□□之有贤妻也。他人之痈可吮,而阃内夫人之痔岂不可舔耶?罪当云何?熊氏以游夏流一言而恕其罪,岂□□□□□□□□□游夏流能以巧言解甘寿之祸于□□□□□□□□□□愈显多银之恶过于熊氏也。
  □□见书中云:徼外之女国有四。有一国以犬为夫者,大概火氏从彼处效法来。
  □□□□焦氏、水氏之淫,杨大两夫妻真是对手。水氏之□□□□,其量不下昌氏,可惜二人不曾一较。水氏半日□□□□夫,卜通数年仅获一焦氏,得便宜处失便宜,善□□□往往如是。鉴卜通之事,爱便宜人亦可为哉?
  夏流之妻至于淫狗,已不堪言矣,且更至于淫驴,游于下流者当慎之。多银可谓不图,为乐之至于如此其极也,可谓乐极生悲。人生十分太过之快心事不可多做,亦当作如是观。或有谓多银一段,事之必无,未免堕口业罪。余笑曰:子看书不照应前后,反责他人耶?多银是何人托生?狗与驴又是何人转世?将前面一想,此一骂犹不足尽他三人之罪也。
  宦、贾、童在钱家肆恶一段,此销缴三人恶字余波,令而后不复蹈前非矣。
  钟生、钱贵有此一抑,此后尽扬眉吐气时矣。祸兮福所倚,正以喻人失意处不足介意也第十二回钟情百种钟情宦萼一番宦恶附:甘寿表弟兄受阃罪无轻重水氏亲母女淫人畜有死生话说钱贵那日自遇宦萼众人之后,心中甚是自悔。暗思道:琼枝玉树,安可置于粪土之中?况人生百岁,孰无一死,岂可畏刀避剑,与狂且为伍以自污乎?今后任是势豪纨裤,虽鼎烹斧锉,万不可再辱。又想起钟生儒雅彬彬,风流潇洒,更叹人才难得。因想起昨日场期已过,钟生不知可得意否?欲待约他来一会,因作了一首诗寄他道:愁心悲夜月,病体怯秋风。
  为忆多情种,思来入梦中。
  写下了要寄去,又无人可托。闷坐恹恹,竟几乎有个真病之势。次日,闷卧在床,忽代目来说道:“那梅相公在外面来看姑娘呢。”钱贵正想人寄信,听见他来,忙扶了代目迎出来一拜,让了梅生坐下。梅生说道:“久未得来相访,今偶步过此,特来奉看。钱娘为何清减了些?”钱贵道:“自从暮春别后,恹缠一病至今,故此瘦损。”梅生道:“钟兄一向可曾来么?”钱贵道:“钟相公原说要在家中用功,故此不曾到这里来。但昨日场期已过,相公定然在场中相会的。”梅生道:“我还是七月内同他相会。近日因寒家有些要紧的事,连场期都耽误了。这一向未曾得会,如今正要去望他。”钱贵道:“相公若去,委有一事相烦,敢求勿却。”梅生道:“钱娘有事,但说何妨。”钱贵道:“相公若遇钟郎,恳将妾意转达。妾数月来望眼将穿,此衷时刻如有失失。况钟相公场期已过,斯时已无事矣,请到寒家来一晤,以解思念之苦。还有一小柬,欲求寄去,不知相公肯金诺否?”梅生道:“我当有甚大事,这便道传书,有何难收?”因笑着道:“我今若见了钟兄,只用对他说两句旧诗,道钱娘:自从别后减容光,半是思郎半恨郎。
  他听见了这话,或者今日就来。虽是中秋后一日,也还是月圆之夜,来与钱娘做一个人月双圆也不可知。若不然,或他有事,明早必到。钱娘但请放心,我此刻就行。”钱贵叫代目将昨日封了的那一首诗取出,送与梅生,梅生遂起身辞去。钱贵见他已带了信去,知钟生多情必来,欢喜非常。在房中炷了一炉好香,叫代目把床上换了一副新衾枕,预备了些酒肴等候。又净了一净下体,是不用说。
  看看至晚,正在思念之际,耳中忽听得说,“钟相公来了。”【这一句写得入神,妙。钱贵此时心一惟以钟生为念,目不能视,惟侧耳静听。忽闻钟相公来了五字,如轰雷灌耳,心喜非常,并不曾听见是谁之声音也。】钱贵喜动颜色,因无人在傍,自己忙摸出房门来。那钟生早已走近前扶住,道:“贤卿一向好么?”钱贵听得果是钟生,如同天降。二人携了手进房坐下,代目忙点上一枝大烛,随捧过茶来吃了。郝氏听得说那穷酸又来了,不由得气起。张了张,见他虽穿得不为富丽,比前番体面了许多。恐这一次或者有嫖资,也假做欢笑,进来陪坐了一会儿方去。【一者写虔婆势利,二者暗写钟生前得钱贵之赠也。】钟生见郝氏去了,携着钱贵的手,道:“自别贤卿之后,几至废寝忘餐,感卿深情,形于梦寐。因读书无暇,故不曾得来相探。昨出场之后,本待就来。因连日困倦,在家稍憩。【这几句万万不可少,不然钟生之于钱贵,万种深情,岂待约而始来耶?】今早本拟要来,因有朋友过访,不得脱身。午间会着梅兄,说贤卿芳容憔悴。又见佳章,知望我甚切,今特来看你。”钱贵道:“自君别后,妾想念之苦,欲言非片时可罄,容当细诉。但君昨鏖战文场,可得意否?”钟生道:“我昨在场中十分努力,虽自觉颇有可观,但恐才疏命薄,不知可能搏朱衣暗点否?”钱贵道:“郎君高才,虽未必抡元夺解,定获高魁。妾前已得嘉梦,高发无疑。况多情若此,上苍宁不垂念?”钟生抚他之背,笑道:“贤卿有何梦征?大约是企望我侥幸心切,故形之于梦耳。”钱贵道;“不然,妾自与君定盟之后,烦名手绘了一幅慈航大士小像供养。每日晨昏虔诚焚香顶礼,通郎君之名恳求默佑。委也不学那愚夫去持斋念佛,每日但将小青的那四句诗:稽首慈航大士前,莫生西上莫生天。
  愿垂一滴杨枝露,洒做人间并蒂莲。
  委将他当了经典一般念诵。那一夜,似梦非梦,闻得半空中人语喧闹。忽听得大声呼君之名道:‘第四十八名钟情,两次见色不迷,拔置高魁。’妾梦中欢喜醒来,忙到大士香案前叩拜。案上每夜点灯的,忽然一个灯花炸得奇响,爆到我的脸上。代目又说灯光忽吐两焰,明亮异于常日。此岂非郎君高发的先兆?郎君必定还有甚么阴功?”钟生听了他这个梦,想着月余前郗氏、李氏的事,此言不为无据,又惧又喜。惧的是神灵咫尺,昧心即是害己,欺人即是欺天。前日若有一毫苟且,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喜的是倘若应了他的梦,不但自己耀祖荣宗,且可以娶他报恩酬德。心虽如此想,却不肯说出郗氏、李氏的话来。便道:“我一介寒儒,何处来的阴功?至于说见色不迷,我生平从不敢淫人妻女。”说话间,代目捧上酒肴来,摆列停当。钱贵要了一个酒杯,满贮香醪,高高持在手内,奉与钟生。钟生笑着忙起身接下,道:“我二人旧知心,何劳贤卿错爱如此?”钱贵笑道:“预贺新贵人,敢不致敬?”钟生亦斟上一杯,道:“我若是新贵人,卿就是新贵人之妻了,亦当奉贺一杯。”递在他手中,钱贵接了,二人喜笑着一同饮过。
  代目又从新斟上来,二人诉一番相思苦楚,讲一会恩爱深情,说说笑笑,饮得甚是有兴。钱贵道:“妾向日自别君后,以此身有托,曾作绝句一首,以志欣喜。但俚语不堪,谅情郎决不笑我。”钟生道:“贤卿佳作,自然精工。你我知心,为何忽然作此谦语?”钱贵道:“妾非谦辞,于郎君之前屡屡不惜献丑,恐污君之目耳。”因叫代目将向日的那诗取出,递与钟生。钟生接过看了,道:“卿之佳作,虽班姬、道韫不能过此。但内中企望我甚切,不知我可有福能副卿之望否?”钱贵道:“中之一字,郎君不必过虑。但只是一件,郎君一金榜题名,妾就望洞房花烛了。”钟生道:“这是我自己身上的大事,何须卿嘱?”二人又饮了数杯。钱贵又备述别后矢身概不会客,虽遭母亲凌逼,誓死不从。后因宦萼来访,将他母亲苦劝的话,并他不得已的意思,说了一遍。又道:“妾诚负君,望君垂谅。”钟生道:“卿之心迹,我岂不知?但为我如此,使我感愧交集。所说不得已陪侍宦萼,但此人是本地有名作恶的呆公子。我虽未觌面,闻人之笑骂久矣。卿昨屈身侍彼,还是知机的妙事。若不然,这呆公子一时发起呆性来,就有不测之事了。”钱贵将他三人粗俗假文,把行令讥消他的事,也细说一番。又将编了打趣他们的那首词也拿与钟生看了,二人大笑。又吃了几杯,叫代目把杯盘收拾了去,方携手上床,解衣就寝。这是半年久别,两次相亲,更加恩爱。千般旖旎,百种绸缪,自不必说。次日起来,钱贵对钟生道:“君今已无事了,可多住数日,俟放榜之期再回家听喜,何如?”钟生应允,遂住下了。
  再说那个牛氏,在察院门口光着屁股抬到他父母家中。【大约自古以来,出嫁之女从未有光着屁股回家归宁父母者,牛氏定算破天荒头一个。】他生母计氏见女儿这样个装束,含着泪,一把搀住,到自己房中,忙拿衣服与他换。见他下身光着,咬牙切齿,咒骂那些家奴,忙取出一条新裤与他穿了。见脚上还穿着睡鞋,又拿高底鞋褶衣,都叫他穿上。梳洗了出来,【细甚。脚穿睡鞋,未曾梳洗,是半夜被擒拿者。】到上房见了牛质。牛氏放声大哭,反埋怨父亲,说把他嫁了恁样个女婿,呆得人事不知,只会穿衣吃饭,家中事务一丝不能照管。公婆不在家,我少不得当家料理,这些奴才不服拘管。我前日到公婆任上,公婆问我,我细细说了。每人打了一顿,是哥哥亲眼见的,他们心中怀恨。我昨日因闷得慌,叫了个老和尚来宣卷。夜晚了,就叫他到祖先楼上去睡。他众人男女串通,今早有五更天气,他们到楼上把和尚拿了下来。我还当是强盗来打劫,吓得瘫在床上。只见他们如狼似虎凶神般,生生的在被窝里把我拉出来,做起这一番事污蔑我。爹你想一想,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僧,一风都吹得跌倒,还做得甚么坏事?若是年少些的,我也不肯留了。就算着女婿不知道甚么,我若做一点没廉耻的坏事,养妈妈是他的一个奶妈,他也依得么?公婆不在跟前,爹再不替我做主,我也没脸面到他家去了。【善偷汉的妇人,再我有不善说者,此无足异。古云:妇人无才便是德。伶牙俐齿,善于巧说,无诡谲之才,焉能及此?那一种愚而且卤,讷讷不能出一语之妇,虽欲偷汉,亦无此才。世人有能干善说之妻,不可不深防之。】苟氏此时虽四十八九,儿子牛耕也老大的了,他还时常同胡旦比比肚子,做那摩脐过气之法也,恐人谈论,便接口道:“我的儿,你不要急。不要说你年小小的,没有这样的事,他们冤赖你。就做着主子不长进,干了这样丑事,奴才也是管不得的。这些奴才们这样放肆,你爹要不替你做主,外人不笑话你,把你爹就不当人了。”
  那牛质先听见女儿出了丑,心中也甚是忿恨,还骂了计氏一常说他做娘的脚跟不正,才养得女儿不长进。计氏此时在傍说道:“老爷方才骂我,因在气头上,我不敢说。老爷看看这样花枝般知文达礼的女儿是不长进的?【别的文或未必知,《诗经》上郑卫两个风大约记得很熟。】若果然女儿干了坏事,【你令爱竟果然不会干了坏事耶?】自家打掉了牙,只好咽下肚去。今日被奴才们陷害,若不替他正过这名声来,不但可怜女儿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见不得人。就是老爷人上做人的人,也难见亲友。”
  牛质听了女儿这些巧语,又被苟氏一激,计氏又拿话敲打着,大怒道:“这起奴才,不但辱了我家,连他主子的脸面也没了。我儿,你不用哭,也不必恼,我替你报仇,处死这些奴才,方才出得气。我还写信与亲家去,说知男女通谋这些详细。”牛质就到他族兄牛尚书家,把前后的话说了。尚书也十分动怒,差长班请了寿察院来,当面细言其故,并托他从重处治。
  做官的人听得家奴诬害家主,可有不恼恨者?况是老师的话,自然是真的了。次日到堂上提出众人,他昨日见老师所嘱,过后细想,还恐有情弊,心中也还未十分释然。今见了这和尚老到这个样子,他是装惯了老的,走着还像要跌倒一般,岂能做风流的勾当?【这场官司打得奇,和尚本是被告,不意反做了干证。】况那十六七岁的少妇,可肯爱这样个老朽?明明是假捏奸情了。又见这几个家奴,精壮壮的小伙子,硬头硬脑,越发无疑是同谋害主。遂拍案大怒道:“你这些奴才,奸谋狡诈,陷辱主母,万死莫赎。家家都像你们这样的恶奴,也不敢用下人了。”吴知抗声道:“小的们跟随小主亲自捉奸,如何是陷害主母?”众人都才要分辩,察院愈怒,喝叫掌嘴。傍边答应一声,皮靴底就是几下,嘴中鲜血直冒。吩咐夹起来,众役喝了一声,便都夹起。众人但一张口,就打嘴巴。这几个家人只得咬牙死捱,又叫敲了五十根子,每人四十大板。和尚入人内室,本该薄责捌拾,免刑撵了出去。察院回到私宅,差人去复了老师。牛尚书大喜道谢,便即刻着家人去报知牛质。他一家夫妻母子心中大乐,才把怒气出了。这一起在大官府家做大叔的人,仗着主子的势骗银钱受用是他本等,何尝受过这夹而打之、嘴其巴焉的全副重刑?况是前在老主任上蒙恩赏了那大板来的尚未痊愈,这叫做雪上加霜,两人已毙杖下。那三个抬了回去,捱了几日,也就完账。
  却说马士英得了亲家的书子,着实不好意思。连夜差人回来复信,与亲家陪了许多不是,叫接媳妇回家。又叫来人把这几个家奴拿去任上重处,后听得都死了,又有信来,叫把这几个仆妇尽皆卖去。牛质见亲家如此周到,把女儿送了回去。牛氏将几个丫鬟仆妇从头至足拆洗一番,细细的敲打,以泄前番之恨。然后叫媒人来领出,吩咐都要卖与娼家,身价不惜与他平分。这媒人的心是秤钩一样,还安个倒须的,可有一个略有天良?这不过是做主子气头上的话,他只图分得银子多,竟遵命奉行,把这些妇女全全送入烟花之内。
  香姑只想把他们下了地狱,心中稍舒宿恨,图一时快乐。就不想到这些妇人到了这个场中,还怕你拿主母的势打骂他不成?他这一腔忿气,遇一个孤老,就把主母的妙处称诵一遍,丑话只有增无减。把这位马士英之令媳,牛质之乃爱,呆子之令爱,乳名香姑的美名,几几传遍天下,所以人知之甚详。香姑虽把人送下地狱,自己这个声名也就下了地狱了。古人两句道得好,他说:责已备以周,责人宽以约。
  诚至言也。那香姑虽出了气,却也再不敢招揽那和尚了,又买了几个老实丫头使用。又过了有两三个月,牛氏忽然吞酸呕吐,害起病来。茶饭懒吃,仗枕不起。谁知腹中有了和尚的法嗣,害的是人玻他从不曾经过这种症候,也只当是身子不快。这马台的乳媪养氏,先牛氏的这些事,他岂不知?但和尚是他招惹了来的,日间与牛氏解闷,谁知他竟拿了夜间解闷。事由己起,说不出口。二来马台是他乳养大的,他要争体面,怎肯说牛氏偷汉?说不得,不说不得,故只推不知。虽如此说,心中恐老主责备,未免忧虑。见事体已完,心才放下。
  今见牛氏有病,养氏也不疑他是害喜。只同老和尚略偷了偷,那里肚中就有了小和尚?叫人去请了常走动的一个医生,姓董名布德。【他原是取阳春布德泽之意。】就借他的名字起了个混名,叫做懂不得,来看香姑。到了内室,那牛氏自帐子里伸出手来。这懂不得将三个指头也不知放在那里,按了一按,便道:“知道了。请问这是位奶奶还是位姑娘?要是位奶奶,像是有喜。要是位姑娘,就决乎不是。”养氏道:“是位奶奶。”他道:“老奶奶,这位奶奶可是喜不是?”养氏道:“先生看脉,如何反问我了?”他道:“老奶奶,不是这话。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知他肚里有喜没有?脉上虽像是有喜的,然而拿不稳。你们看着肚子大不大就知道了。”养氏道:“看不出来。”他道:“这就像不是了。大约不知可是感冒风寒,又不知是停滞饮食,再不然或者就是经水不调。”养氏道:“他有些发恶心呕吐,懒吃东西,经水有两三个月不行了。”懂不得道:“何如?我就是活神仙,一切脉就知道是停滞饮食。这恶心呕吐就是胸中有宿食了。这经水不行,或者是有喜,还不可知?这值甚么,不过十日,包管就略好些。”养氏道:“先生该用甚药,开个方子。”他道:“这停滞饮食,吃汤药克伐了脾骨伤人。况又恐怕是喜,煎药伤了胎气了。当不成府上这样门第一位正经奶奶贵恙,可是儿戏混下得药的?我家有异人传授祖留的仙方做就的万应至宝灵丹,百病俱治。慢慢的磨去疾患,把这积滞一清理了,自然就好。但这个药工本大得很,我是半积阴功半养身,照本只要五钱纹银一丸。先取十丸来吃了,看好了便罢,要是还未必就全好,再服十丸,自然见些功效。好了却是要谢的,先小人而后君子,我先说下。”说完,起身去了。
  他这样人家可稀罕五两银子?就封去取了十丸来。他这个何尝是药?他因一毫医理不懂得,倒还有良心,【今日行医有良心者是谁?】不敢混下药怕吃坏了人。【有这一点菩提心,就该发财。较庸医费人者,何啻天渊?】他拿粳米炒煳磨面沙糖为丸,有核桃大。【此药不但可以治病,还可以备荒。荒年无粮,大约服二三丸,岂不捱过一日耶?】每服一丸,白滚汤调下。他也并非定价五星,总是看人家起发,三钱五钱一钱五分不等。遇了小户人家,十个钱他也卖。药本用不得二厘一丸,这还有一本七八利呢。病重的人家见吃不效,少不得另去请人。病轻的捱好了,他却要居功受谢。他但只时运好甚,请他的都是不该死的病,被他这锅巴丹也治好了许多人。
  有一个大老卒得暴病,请了他去,一丸锅巴丹竟救好了那玻也不知因那一经而起,忽然举发,忽又自好。那大老以为是他的灵丹治好,送了他一个匾额,是“一匕回春”四个大字。有那不识字的,念做“一七回春”,说死了一七的人他还救活了,因此阖城轰传他是驰名的国手。久之,他将名医二字也竟居之不疑。
  这牛氏吃了他十数丸,他原是害娃娃,过了那几日就妙了。又得了马台的神针替他一治,竟果然百病消除,却被这懂不得索取了一分谢礼。但这马台呆到极处,他会用甚么神针?有个缘故。那养氏见香姑患病,吃那丸药不甚见效,疑他少年幼妇,想是腰中那小和尚。那知他肚里害的是那小和尚?但马台呆到这个分地,再教不会,急出一个主意来。对他丈夫单佑道:“这呆子这样呆,怎么处?他这呆头呆脑,我们也不必怕他,竟面前做了教他。或者学会了,也不可知。不然耽误着人家女儿,怎么是了局?”那单佑道:“也罢,就是这样行。”
  他夫妻二人脱光了,叫马台在傍边坐着看,一面教他。单佑把阴户指与他看了,把自己阳物也与他看了,然后叫他看着,送了进去,抽抽动动的。问了他几遍可会了,又对他道:“娶了那女人与你,就是叫你这样的。”他也知道点头答应。他夫妻就大抽大弄,做了一回与他看。单佑还不放心,扯开他裤子看看,他那一根阳物竟硬而且大,又再三嘱咐他,捏着他的阳物,指着养氏的阴户,道:“你今日晚上同那女人,把你这个送在他那里头去。”他看见养氏的阴户大张着,许多黑毛,他指着道:“我怕这胡子嘴会咬我的鸡鸡。”他夫妻忍不住大笑起来。单佑把他的牙摸着道:“那是没有这个的,不会咬。”恐他害怕,拉他低着头,将手扇开阴户与他看,道:“你看见了,可是没有牙的?”养氏笑着向他道:“你不要怕,那个人连胡子都没有,还是张光嘴呢。”单佑恐他还不懂得,二人又做了一出与他看。
  到晚来,养氏把他带了上来,此时牛氏已经睡下。那养氏把丫头都叫出去,关上门,附着牛氏的耳低声道:“我教会了他了,你两个成亲罢。”那牛氏还假装害羞不肯,养氏道:“这是你一生的大事,还要你教着他些,你倒还是这样的?”动手替牛氏把衣裤脱光了。牛氏正在饥渴之时,只含羞微笑,闭着眼,任他所为。叫他仰睡了,才替马台脱了衣服,扶他上床,养氏又拿过烛来照着,指与他看,道:“可是没有胡子又没牙?你不要怕。”看他那厥物也竟跳了起来,养氏扶他上了肚子,捏着阳物替他对了门户,安上了笋。笑着道:“我们先教你的那么动,你也动罢。我去了。”马台道:“妈妈,你还带我睡。”养氏道:“叫他带你罢,我在那边睡罢,明日来带你。”笑着带上门出去了。牛氏见他人虽呆,倒有根成文的阳具,比和尚的还肥胖长大些,心中甚喜。见他伏着不动,便扶着他胯骨,道:“你动动。”掬着他一上一下的抽。他也就知道了些,弄了好一会。牛氏竟丢了一次,满心欢喜,只见他又动了几下,身子伏了下来,叫道:“阿洗哟,阿洗哟。”牛氏当是他要屙屎,忙道:“你要屙屎,下地去屙。”他道:“不细哟,阿快活洗哟。”牛氏听他说要屙快活屎,恐他发呆屙在床上,忙大声叫道:“妈妈,不好了,快些来。”
  那养氏还不曾睡,正等着听听风声,忽听得牛氏叫他说不好了,又不知有甚差事,慌忙跑了过来。见马台还睡在他肚子上,不肯下来,问其所以。牛氏把屙屎的话向他说了。那养氏笑得打跌,道:“你悟错了,他是个咬舌,说话不明白。他想是弄泄了,大约是快活得很。从没有经过。他说是我死罗,我死罗,你叫他去屙屎,他急了,所以说不是罗,我快活死罗。那里是要在床上屙快活屎?罢了,够了,这是你的造化,他竟通人性了。”那牛氏才懂得是这个缘故,也不由得大笑。那养氏笑着同马台戏道:“下来,我带你去睡罢。看他掐你的鸡鸡。”马台道:“我要他带我睡,不要你带罗。我的鸡鸡,他那没有胡子没有牙的那个里头装着呢,不怕他掐罗。”说着,又见他动动抽抽的起来。养氏方放心去睡了。马台竟足足弄了一夜,他何尝有通宵的本事,这呆人乍尝得这件美味,他总不肯下肚子来,泄了伏下来睡一会,有些硬了,牛氏叫他动,他就动个不歇。叫他住,他就住了不动,所以就弄了一夜。牛氏生得娇怯,虽驮着他觉得吃力,但因有利于己,也只得勉强承受了。
  到了天明,他还不肯下来。牛氏推他,他便搂得紧紧的,死命压祝牛氏被他压得气都出不得来,急了,又叫养氏。养氏也正起来了,忙走过来。牛氏道:“他不肯起去,死命的压着我,气都要压背了,怎么处?”养氏道:“这容易,待我哄他。”原来这呆子酷好吃糖食,养氏是哄惯了他的,走到床前,说道:“起来,我给糖吃。”马台听得他说给糖吃,忙探起身子来,被养氏趁势一把拉下肚子,道:“我替你穿了衣服,拿糖你吃。”替他穿完了,果然拿了些糖食与他吃才罢。牛氏方才得身起来。从此以后,他一刻也不肯离牛氏。连牛氏到床后去上净桶,他也跟了去,蹲在傍边。间或日间一时高兴,也不管丫头仆妇在面前,就拉着牛氏要弄。牛氏一来强不过他,二来也不是甚么苦事,叫人出去带上门,也就凭他弄上一常一日,饭后无事,牛氏叫丫头拿过一个枕头来,侧身歪在春凳上。马台见他的嘴直竖,以为是阴户,看上兴来,扯开裤子,阳物硬邦邦的,上前抱住香姑的头,便往嘴里塞。丫头们看见,都笑着跑到门外张他。香姑忍不住好笑,忙把嘴捂住,他还在脸上混捣。香姑一把攥住他的阳物,说道:“这不是的。”把裤子扯下,拉他的手摸着阴户,道:“这才是呢。”他看了看,方放了头,上身弄了一出。后来惯了,这婢妇们但见主公去拉主母的裤子,就带了门出去。每一傍晚,他就拉着牛氏上床,定要在肚子上过夜,动不动悉凭香姑调度,好生像意。他疼这个呆子,真像至宝一般。心中想道:要是嫁了个伶俐丈夫,未必这样由得自己指挥。反埋怨养娘,若早教会了他这种绝技,当日何必去寻那老和尚?
  话休繁絮,他夫妻成亲之后,过了七个来月,牛氏竟生了一个儿子。他娘家送厚礼,送衣服被褥,摇篮熏笼,各色粥米,是不必说。他家中一面差人到公婆任上去报喜,一面叫媒人雇两个奶娘,叫画匠画蛋,妇女们染红绿果子,三朝送亲友,一家闹闹吵吵。只可怜这个呆子,守着牛氏傍边,坐着呆看。不但不知这儿子是那里来的,且并不知儿子是个甚么东西。人给他果子蛋吃,他便接着。不给他,他也并不要。香姑所生的这娃娃,惟他自己同养氏心下明白,也不是儿马的驹,也不是乳牛的犊,是那秃驴传下的一个小驴种。当时有四句打油诗嘲他,道:这是谁人产下儿,如何弄得马家支?
  或因分得呆人气,但问娘亲便得知。
  香姑分娩的第三日,苟氏、计氏来看外孙洗三。香姑恐马台呆头呆脑,一时混拉着要弄起来,岂不是笑话。叫养氏拿糖哄了他出去。自香姑生产的那一夜,他就拉着要弄,如何行得?香姑向养氏说,费了许多力,才哄了外边去睡。一天亮就要进来,日里要弄。便拿些糖哄他,过了有二十来日,死也哄他不祝夜间不肯出去,定要同香姑睡。养氏也没奈何,只得随他。上床之后定要同香姑弄,香姑身上也洁净了,也便由他高兴。
  且说那家人到凤阳报喜,马士英、蹇氏欢喜非常,以为得了长孙,在衙门中还庆贺了几日。带了许多金银绸缎与媳妇做衣服等物,并属下人员送的麒麟、项圈、手镯、铃铛之类有许多,重赏这报喜家人而回。后来虽有人知道这娃娃来路不明,只好背地笑骂,谁敢当面说他?这孩子到了七岁,延师替他起个学名。这先生也知他底里,便道:“昔日唐时四才人中,有一个卢照邻更为杰出,此子异日当加乎其上,因此就叫马加卢。”马士英甚喜,孰不知他暗藏深意,马傍加个卢字,谓系秃驴之种也。当年晋朝以牛易马,今日他家又以驴易马,何马家之不幸也若此?这正是:张公吃酒李公癫,盛六生儿郑九怜。
  驽马获驹驴下种,奸臣斩嗣报由天。
  这不在话下。且说宦萼与贾、童、邬三人,自从钱贵家散后,过了数日,又相聚在一处。宦萼对贾文物道:“钱贵那妮子果然竟有些才学,行得好狠令。若不是我们肚子里有些货。【肚子里惟有耕田种圃的货。】几乎被他难倒了。”邬合道:“他先还有些自恃,亏后来贾爷的促才,大老爷的奇书,才压服了他呢。”童自大道:“他们只说他文才好,我却只爱他标致。我每常看见我家奶奶的相貌福态,心里不由得害怕。昨日见了他那娇模娇样,魂都没了。若不是想甚么遭瘟的诗,虽然不好摸他下身,捏一捏他的奶头,闻一闻他身上的香气也是好的,白白的可惜了。下回再去看,就是二位哥恼些也罢,我是定要摸摸的,也不枉我捱了我家奶奶那一掌。”说得众人都笑了。宦萼道:“我看他手中拿的那把金扇,写着好些字样,是有好几首诗,必定诗好他才拿着。后来忙忙叫那丫头替他收了进去,想是那个情人送他的,才这样宝贝也似的。”贾文物道:“诗三百,一言以蔽之,赞美人之作。一阙足矣,何必屡屡?定非才人而可知之矣。”邬合道:“贾老爷说的是,量他曾见过些甚么诗?老爷也照韵和他一首,压他一压。”贾文物忙说道:“我君子人欤?况诗文雅道,岂肯屑赠瞎妓乎?确乎其不可赠者,钱贵也。”宦萼道:“虽说是不屑与他,但作诗争名,也是才人的妙事,贤弟快作起来。”童自大道:“大哥是公子大官府,我是个财主小老爷,不作诗还罢了。二哥你是个进士才子,又是半大不小的老爷,【真是奇称。】若不作诗吓吓他,【作诗可以吓得人,奇语。】他还要笑你呢。”贾文物又推阻道:“昨日因坐而饮,心不在焉,不知何韵脚也。”邬合道:“众位老爷行令时,晚生备细看一遍,是一韵五首。虽记不得,诗韵倒还记得。”宦萼道:“你快说出来。”邬合取过一枝笔,案上寻出一张纸来,【宦萼书案上竟寻出一张纸来,奇甚,不知要了做何用?】将多、罗、歌、波四韵写出,递与贾文物。贾文物见了,无辞可推。只得又道:“俟少倾饮高兴之时承命可也。”邬合道:“原该如此。当日李太白斗酒诗百篇,也要吃了酒才作得诗出来呢。”宦萼因叫家人看酒。
  不一时,摆列上来,大家同饮。只有贾文物许了作诗,虽推说酒后,恐一时作不出来不好意思。因此愁眉苦脸,食不下咽。半会又想道:他们三个肚里也都有限,我不过诌得八句就罢了。想到此处,方把愁心放下一半。又想道:罢是罢了,只恐与了钱贵,人看见是我作的,岂不贻笑于人,把声名都坏了?正拿着酒杯出神,宦萼问道:“贤弟今日有甚么心事?这样闷闷不乐,连吃酒都没兴头?”他诡对道:“适长兄命弟作诗以赠钱贵,因系长兄之命,却之为不恭,故弗敢却也。若赠与他,又恐圣人之徒无赠瞽妓之诗者。倘人知之,此污辱之名,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洗也。长兄或家中看之可矣,万不可出之大门之外。”宦萼道:“贤弟既这样说,你只管作起来。只说是个名公作的,不落你的款何妨?”因叫家人另抬过一张桌子来,取了一副笔砚摆下。贾文物没奈何,想了半日,才拿起笔来写。写了又改,改了又写,换了十数张纸,方才誊清。邬合道:“贾老爷这样用心,必是精工得很了。钱贵何幸而得此?”那贾文物写了,递与宦萼,道:“请教。”宦萼道:“我自幼在经文上用功狠了,于诗词一道,不曾十分留心讲究。恐怕念得不铿锵,倒把你的诗都念坏了,还是贤弟自己念我们听罢。”贾文物因哼哼唧唧的念道:面似钱姑少,睛同瞽妓多。
  宦萼道:“好诗,两句话只十个字,包含着一个标致老婆,就把他说尽了。”邬合道:“他那几首诗也没有从头对起的,老爷竟似排律呢。”他又念道:早穿京里绢,午换浙中罗。
  邬合道:“这两个地名对得好是不消说了。说他早起穿屯绢,午间换杭罗,正是如今初秋的天气,应景之极。”宦萼道:“你肚子里也竟通呢。二弟这样好诗,亏你也就解说得出。”贾文物道:“愚弟若非公车北上过,尚不能想起京里绢三个新奇字眼。”又念道:唱曲声如泣,因说道:“哥哥贤弟不知,这句诗乃古文也。弟敏而好学,信而好古之所记苏文中,有如泣如诉之语,我特引而赞之者也。”他又念道:交欢哼似歌。
  邬合拍着桌子赞道:“好摹拟,真正入神。”贾文物又念:一番云雨后,淫液漾清波。
  宦萼道:“好诗,把他的行径都说绝了。只怕钱贵听了此诗,还要拜贤弟做诗师呢。”邬合道:“晚生听了贾老爷的佳作,竟游疑不能赞一辞。老爷结尾这一句五个字,都用水傍,从来罕见,真是千秋绝唱。”童自大道:“二哥,我听得人说,诗从放屁来。方才也没有听见你放屁,怎么诗就出来了?这想是才学高的缘故。”贾文物见众人赞他,喜得心窝里都乱痒,嘻嘻的笑瘫在椅子上,道:“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宦萼叫人到上房取了一把磨骨白扇来与贾文物写。邬合道:“不要说贾老爷的诗高似他万倍,只大老爷这把扇子,就比他的想头好多了。那金扇俗极,这白面何等雅致?”那贾文物在扇上写完,恐怕诗稿留下被别人看见,遂将来收入袖中,把扇子递与宦萼。宦萼道:“贤弟再念起来我们听听,每人吃三杯贺贺诗。”童自大道:“我连一个字也不懂,吃他做甚么?”邬合道:“贾老爷这样才人的高作,也是轻易难得听的,老爷也要请用三杯。”贾文物听的夸得,兴头越发哼出腔来,又念了一遍。众人饮了三杯,宦萼又叫斟了三杯与贾文物,道:“这是挂红的酒,也要吃的。”贾文物燥脾之甚,也就一气连干。宦萼道:“扇子是有了。只是钱贵有病,去也没趣。迟些日子他果然好了,我们再去访他不迟。”叫个小厮把扇子收好了。宦萼又道:“我看如今的人,肚子里一窍不通,拿着古人的诗看还不懂得,动不动也要作诗结诗社。我们难道肚子里的才学就不如他们不成?我们四个人在这里,何不各道本色,也学联他一首,试试大家的学问。”贾文物道:“妙哉,不学诗无以言,理当而学诗。哥就请起句。”宦萼道:“却要合自己,不合罚一大碗,我就先说。”
  父做高官子享福。
  邬合道:“诗要有真味,大老爷的佳作真妙绝千古了。”宦萼大喜,笑道:“二弟快联。”贾文物道:身为进士妻严肃。
  邬合道:“贾老爷对得却巧得好,真是名公才子。”贾文物道:“三弟来。”童自大道:“叫邬哥且续着,让我想想。”邬合道:“晚生怎敢僭老爷?”宦萼道:“作诗何妨?你肚子里要有,只管就说。”邬合道:“既然如此,晚生便斗胆了。我也实道其事:一生只善做帮闲。”
  宦萼笑道:“不错不错,接得好。”贾文物道:“此可谓辞达而已矣。”邬合道:“晚生是狗尾续貂,怎敢当二位老爷大赞?”只见童自大大笑道:“我也有诗了。”便道:我见了奶奶就要哭。
  宦萼笑道:“三弟的多了一个字了,你好好的哭些甚么?”童自大道:“我不像二位哥哥假装好汉,我是老实人,有话就实说。我怕得很,怎么不哭?多一个字那罢了,虽不成诗,押韵而已。”宦萼向贾文物道:“贤弟写出来,改日等他们诗社刻诗,我费几席酒,请请他们那些假名公,把我们四个人的名字刻上,也好四海驰名。”邬合道:“三位老爷的是诗,要刻只刻这三句。晚生的那一句是屁,入不上的。”宦萼道:“甚么相干?你看近日的假诗伯,虽作的是诗,不过都是放屁而已。”贾文物道:“屁也者诗也,诗也者屁也,二而一,一而二也。”童自大笑道:“我的这一句比你们的略高些。”宦萼笑道:“想是会哭的缘故么?”童自大道:“这七个字的屁,人放得多的很,成了宿屁了。我的虽是屁,这八个字还是个新鲜屁,岂不高些?”众人大笑了一会。宦萼道:“我前日到个亲戚家去,见一起假斯文在那里作诗,题目是甚么朝日。我不懂得,问他们日头怎个朝法。他们说朝字音招,朝者,早也,是早起才出的日头。我们何不也大家作一道顽顽,就从我先起。”他想了一会,喜笑道:“我我的诗竟有了。”朗吟道:日头出来红口口,【着实难听。】好似胭脂染簸箕。【胡说。】东边一日出一个,【有理。】西边不知几大堆。【好悟性。】邬合道:“大老爷真奇才异想,大约自古来的诗翁,也未必能及了。”宦萼笑道:“实在这几句也难为我想,二弟也来一首。”贾文物道:“古云:一之为甚,岂可再乎?弟先已有过一诗,可以不必再矣。三弟请。”童自大道:“我只得两句,可行得么?”邬合道:“古人满城风雨近重阳,只得一句。老爷何况有了两句?”童自大笑道:“列位请听,我的诗来了。”
  今日早起天未亮,我便起来浪了浪。
  宦萼笑道:“这两句话是怎么说?”童自大笑道:“我解给哥听。天未亮,可不是朝。浪了浪,难道还不日?”又笑了一回,又饮了几杯,方才散去。
  宦萼欣欣得意,才要回上房。多嗣说道:“刚才上去取扇子,奶奶问要了给谁,小的回说不知道。不知谁多嘴,说是送钱贵。奶奶盘问了好一回,小的强说不知道。老爷须留神答应。”宦萼听了,失惊道:“造化造化,倒是没有说出钱贵是瞎姑呢。要一时失口,如何了得?”走进房来,侯氏问道:“你方才要扇子做甚事?”宦萼道:“老邬要把扇子送人拜寿,来求我,故要了与他。”侯氏道:“我听见你们在前边吃酒,叫那姓贾的作甚么诗,写扇子送甚么钱贵。你若瞒着我做甚不肖的事,我打听着了,你却休怪。”宦萼发急道:“我几时敢瞒你做了甚事?就是老邬要送姓钱的,说白扇不好送人祝寿,烦老贾写了一首诗,何尝有别的缘故。况承你的好情,又与了我丫头,家里的生活还做不完,还想外边些甚么?”侯氏听了,信以为真,方不做声。宦萼暗暗欢喜。二人上床,又干他的正经事去了。
  再说那贾文物到了家中,进入房来,富氏还不曾睡。贾文物摘巾宽腹,不想冤家路窄,在袖中抖出那张诗稿来。贾文物就要去抢,已被丫头拾起。富氏遂叫:“拿来我看。”丫头忙忙递上,富氏接过。原来富氏幼时也读过几句书,略识得几个字,贾文物见他常时看说唱本儿。此时若贾文物不动声色,任他怎么辩驳,还好支吾得过。不想他贼人胆虚,恐怕他看出是赠瞎姑的。一见富氏接在手中,他急得搓手顿足,道:“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嚏!天之将丧斯文也,吾死矣夫,吾死矣夫。”富氏见他着急,疑心顿起,见上面写着钱姑妓多等字,虽不甚懂,觉得有些古怪。遂捶胸大怒道:“你写这情诗是送那个养汉的娼根做表记的?实实说来,免我拷打。”那贾文物魂都吓走了,胆也惊碎了,痴呆呆不敢做声。富氏越想越怒,问之再三。他只两目直视,并无一语。富氏怒甚,骂道:“你若不做亏心事,问着为甚么不答应?”贾文物半会挣了一句出来,道:“亡之命矣夫,予何言哉?”富氏道:“我也没力气问你甚么言哉,我也不懂得,明日拿去问人了,看是做甚么的,再与你算账。你且过来跪下。”贾文物双膝跪倒,富氏将他头发打开,挽了一个扁髻,叫丫头将灯台取来,放在他头上顶着,吩咐道:“你既为风流快活,也请你来受些苦恼。好好顶着,若泼了油,熄了灯,你休想要活命。”那贾文物面如死灰,直蹶蹶跪着,总无一言。富氏吩咐了一番,自去上床而卧。贾文物整整跪了一夜,浑身骨碎筋酥,双膝肿大如碗,动也不敢动一动。又不敢哼卿,恐惊醒了床上天尊,又一场大祸。眼泪汪汪,龇牙咧嘴,直到天明。每常那些文绉绉的腔调,一丝皆无。
  日色东升,富氏起来梳洗。贾文物哀告道:“王赫斯怒,没齿而无怨言。予岂好辩哉?但屈而不伸,冤哉苦也。”富氏见他那样子狼狈不堪,叫丫头将灯台拿下,仍叫跪着,道:“我将那诗烦人看了来再讲。”遂叫仆妇拿了诗稿到外边,叫个家人送与干不骄,看是做甚么的诗。时贾文物心中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还不知来说些甚话,扑扑的乱跳,未定吉凶。
  不多时,来回话道:“干大爷见了这字,大笑了一阵。他说从来那里有这样不通的诗,大约是鼓儿词上的胡话,不知是甚么用,或者是抄了当笑话看的。”【把贾进士尊作一贬至此。】富氏听了,反过意不去,白白难为了他一夜。遂问贾文物道:“这个果然是鼓儿词上的么?不许欺瞒我。”贾文物连声道:“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吾谁欺?欺天乎?”富氏道:“既然如此,你昨日晚上为甚么不分辩?既不是送人的情诗,饶你起去罢。”那贾文物半晌方才爬得起来,自己抚摩着膝盖,道:“有痛乎,非夫人之跪痛而谁为?”揉了一会,然后一瘸一跛走到前边书房来,暗喜道:亏杀干兄这救命天尊,不然如何了得?又暗想暗笑道:我听得人说,从古来作诗的数李杜了。他二人一生坎坷,皆不得其死。我一生才学作了一首诗,便受了这一场苦难。若再要作他,真像《西游记》上的唐三藏,九九八一难都要受了,从此永断要紧。暗笑了一回。因一夜无眠,精神困怠,又浑身疼痛。吃了两杯热酒活活血脉,倒卧榻上,叫了个待诏来,遍身按摩睡了,不题。
  且说宦萼当年与游混公师生数载,游混公不但不曾打他一下,骂他一句,连大气也不敢呵他一口。美其名曰先生,实在只算得个雄乳婆老篾片而已。宦萼过后甚是感念他,虽不能时常亲厚,也还间或来往,因此与游夏流也有数面之识。前次游混公死了,宦萼到他家去吊纸,见一个骚眉骚眼的少年,颇撩人爱。出来问起,家人有知道的,说他叫做杨为英,是个卯字号的朋友。宦萼大有垂涎之意,想叫他到家中来吃酒顽笑。恐母大虫一时知道了,惹下这天字号第一的奇祸,如何解释?心中虽在常常想着,因家中杂事繁冗,也就搁过一边。前因见了钱贵,动了虚火。虽来家同侯氏大战过几场,又得了一个美婢,也就该知足知止了。【古人云虽有“知足不辱,知耻不殆”二语,然而能行之者为谁?又何况于宦萼?】俗语有两句道:野花偏有艳,村酒醉人多。

  又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他虽有了一妻一婢,常把钱贵两个字放在心头。【写此数语者,点出前生宿愿耳。】因他有病,要寻个别人且取乐一番,妓女中又无一个可龋忽想到这杨为英身上,道:这个大耳朵猫,生得颇有动人之处。况我从未尝着这大肠头的滋味,何不破一破戒?奈无处可为行乐之常又想道:何不我出了东道,竟到游世兄家去。那小官又同他相熟,可以一呼即至。我这一团高兴,量他也不好推却。叫人去请了游夏流来,宦萼将前意说了。他怎好说我家老婆利害,不敢奉命。一来出不得口;二来巴不得要奉承这样有财势的大老。倘亲厚了,后来那里没有个缓急相求处?遂满口应允。宦萼喜甚,叫家人称了四银子来递与他,约定了次日到他家去。
  这游夏流别了出来,寻着杨为英,对他说知这宦公子羡慕他的话。他做小官人,见有这样贵公子要来赏鉴他,他犹恐贱股有污尊卵,自然惟命是从,可还有个不愿的?欣欣然有自得之色。游夏流到家,对多银谎说道:“有一位宦公子,当日是我父亲的学生,前次来吊过纸。我娶你时,他也有分金贺过。别了许多时,他明日同一个姓杨的,也是个财主的儿子,要到我家来坐坐。体贴我,怕我没钱,与了我四两银子来预备些酒菜。不知你依不依,我没敢允他,特来请你的示下。”又把银子拿与他看。卜氏听了,这一买东西有一个肥嘴抹抹,且又看看这公子同财主是个甚么模样。但说道:“人这样好意,拿银子送上门来,还有不做的么?”游夏流如得了温旨一般,好生乐意。
  次日清早,买了许多东西回来。知道宦家跟随的人多,抬了两大坛好酒。先选上分送了些与卜氏吃了。外边将午,杨为英先来,宦萼随后也到。三人坐下,不多时,游夏流掇上肴来。他家房屋窄狭,不好叫厨子备酒席,只买些现成熟物,自己整理。无非是烧鹅板鸭,薰蹄熟鸡之类,并各样果子,堆了一桌。然后送上酒,吃将起来。
  那卜氏有了几分酒意,久违了阳物,有些火上来了,不住到窗下来张看。见宦公子肥头大脸,一身华服,七八个管家侍立服事。那一个虽穿得稍次,却少年清俊可喜。他竟把两个都看上了,一个爱他壮健,一个爱他清秀。想了一想,二者不可得兼,只取他阳道伟岸的就罢了。想定了主意,须如此而行。忙到房中,浓浓的把那麻脸上,厚厚的腻了一层粉。黑脸上衬着铅粉,显出个萃青的面孔。把一张大嘴拿胭脂擦得像妇人行经的血屄一般,蘸些象鼻草泡的黏水,把金丝黄发刷得光亮亮的,到后院内摘了几朵大蜀葵花戴在头上,俨然一个鬼怪。与邬合当日装扮的那龙家小子,正好做一对怪夫妻。他自己走到镜台前照了照,把头扭了两扭,自喜自爱,道:“我今日这番打扮,虽真人见了也要破戒,【真人见了未必破色戒,恐疑是鬼魅,以法剑斩之,破了杀戒耳。】罗汉见了也要还俗了,何况这凡夫俗子?”又换了一件大红洒线缠枝金梗白梅衫穿上,下边系了一条豆绿绣串枝莲的绉绸裙,船大高底一双大红花鞋,不住的窗下来往。他家的房子是一龙两间,前一间抽一条走道隔做两截。前半临街做个客位,后半截做个退步坐位,开个北窗。因紧对卧室,是不开的。此时他们就在这退坐内吃酒。家人们在前边坐歇烫酒,一个天井后面又是一间,也抽一个走道,也隔做两截。半截做卧室,后半做厨房,【他家房子此时方详写。与游混公弄儿子时对看,一丝不错。前半临街客位,游混公弄儿子处也。他们饮酒退位,杨为英潜身也。后面卧房,游混公睡处也,此处方补明。】也有个北窗。后面又是个小院。他们要小解,不好往街上去,就往后院子里来。
  先是杨为英到后面去小解,卜氏忙到厨房北窗内张看,见他的那件东西比游夏流也大得有限,遂不在意。单留心要看宦萼。少刻,见宦萼后边去,他忙到窗内一张,因同那小官顽了这一会,有些高兴,那厥物胀得硬邦邦的,比那两个摇鼓儿的还壮观些。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噤,从头顶心上一点麻起,直酥到脚底板上。那阴门一张一闭,淫水一飙飙往外直冒,一条裤子湿得不用说,把才穿的花膝裤,船样大的红鞋,那水顺着腿淌下去,都弄湿了。要不得得他半晌方挪移得动,那一腔欲火由不得勃腾腾攻将上来。又喝了几杯冷酒,不住来张。
  此时他们都有酒了,只见宦公子把那姓杨的抱着,坐在怀中说顽说笑,一递一口吃酒,他心下就明白了几分。因看上了宦公子那个巨物,把怒气勉强按祝正张着,只见宦萼起身,他知是又要溺尿。此时欲火如焚,顾不得了,闪在厨房内。宦萼正扯开裤子,刚溺完了。猛然见一个人跑来,一把攥着阳物,一双手搂过脖子,就亲一个嘴。宦萼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见是这样个怪物。黑影里显著个死白的脸,不知是人是鬼,吓得挣脱了,拽着裤子往外飞跑。有一个《黄莺儿》说这多银道:张得俏乖乖,满胸中好喜谐。拟尝此物粗而大,心惊意呆。情阑兴衰,教人空把伊相爱。好羞哉,一腔忿怒,四马出将来。
  那卜氏一团骚兴,被他这一扫,由不得怒上心来。跑到窗外,拍着窗台子,大骂道:“好大胆,要死的忘八,你哄我请甚么公子财主的,原来弄几个兔羔子小厮在这里顽。我家清门净户,是开巢窝的么?趁早夹着膫子与我走。走迟了,我拿马刷来,把你们兔羔子打个晦气,叫你这臭忘八没处死。”那游夏流吓得一交瘫在地下满地扭。宦萼可是容得人骂的?奈是女流家不好动粗,站起把桌子一掀,碗盏器皿打得粉碎,大怒而去,上马回家。那杨为英见势头凶恶,吓得屁响连声,【未必然,小官多放的是松屁,如何得响?】如兔子见了黄鹰一般,跷着尾巴,【此更不然,他的尾巴是旋安旋去者,如何得常在股后?】如飞的跑去了。正才出门,被卜氏拿了一瓢水赶到门口,泼了一身,骂道:“退送这些瘟鬼。”关了门,【写卜氏赶杨为英泼水几句,特为关了门三字而用也。不然,卜氏一腔怒气,何暇尚有闲心出来关门?游夏流顷刻就去受罪,安得还出来关门?若不一提,岂不漏空?作者婉转想出卜氏一赶,又不露迹,良匠苦心,看者须知。】恶狠狠走进来,见那游夏流还在地下爬,挣不起来。卜氏上前,一把拧着耳朵,似牵羊也似的拖到屋里,叫了跪下。此时卜氏也有八九分酒意,左思右想,这一口气不得出,一腔火不得泄。叫他脱光了,自己也脱得上下没一丝,撅了两节芦柴来,将他那小阳物夹起,两头用膝裤带扎紧了,疼得那游夏流叫苦连天,眼泪直流,跪着哀求。卜氏骂道:“你这忘八,生了这样不中用一个东西,家里的事一点做不得,还同人弄兔子来顽。反哄我甚么公子财主的,乐得你够了,且受受罪着。”
  夹了多时,游夏流疼得只是叩响头,要死要活。他处治了一番,怒气稍息,大气未消去丝毫,放了他叫他上床来舔。那游夏流可敢违拗,一双手搓揉着阳物,愁眉苦脸,眼泪汪汪,只得爬上来舔。舔了多时,不得像意。他久不见这东西,倒还挨了过去,今日不但见了,而且是见所未见绝大的异物,那里还过得,那心里由不得火燎般发燥。游夏流一面舔着,他一面长吁短叹。舔够多时,他又恨起,道:“人家生个东西都还像个样儿,怎你这忘八就生出恁个现世的物件来?”气恨填胸,一翻身坐起,意思还要加他些刑法,忽然见他的阳物被挟肿了,竟粗了好些,心中一喜,叫他来弄。游夏流疼得要死,不敢不依,忍着疼,龇着牙弄了进去。因肿疼得麻木了,倒轻易不得泄出。又被夹得火烧火辣的滚热,虽不能畅他的淫心,也觉得比每常粗大长久了些。弄了一会,卜氏因酒多了,又微微有些乐处,竟呼呼睡去。
  游夏流疼得忍不得了,悄悄拔将出来。下床灯下一看,原来皮夹破了,又被淫水一螫,所以疼痛难忍。一夜睡不着,到天明起来一看,竟肿得像个鱼泡儿一般。忙拽上裤子,恐卜氏见了,又叫去行乐,如何还禁得?忙走到前屋内,那地下的鸡鹅鸭肉之类,已被他家那条大黑狗享用得干干净净。【此处伏下狗。】将昨日的破碎家伙收拾了,煮了饭。还有剩的余肴,等卜氏起来,打发他吃完。自己收到厨下,也吃了些,到街上寻屋子外科医膫子去了。【这种医生不知招牌如何写。】且说昨晚宦萼正顽得高兴,被卜氏一骂,大怒归家。到上房来,侯氏尚还未睡。见他一脸怒色,问道:“你今日到谁家去来?为甚么气得这个样子?”他没得答应,谎说道:“游世兄今日来请我吃酒,他那不知事的老婆在里面大骂起来。我一时怒起,把桌子掀了。一直来家,所以气还未消。”侯氏道:“这事据我想来,必定是这个男人素常在他跟前懒惰,又坏的很,得罪了这女人。他要是殷勤小心,那老婆就不替他留些脸面么?”宦萼知侯氏是打草惊蛇的话,无言上答。二人脱衣上床睡觉,宦萼睡着,想道:那杨家小子倒是有趣,骚模骚样,好生动火。我摸了摸他屁股,细皮嫩肉软浓浓的,他那屁眼也还紧紧揪揪的可爱,要不是这泼妇一闹,此时岂不正在赏鉴妙臀?又悔道:原是我错。他跑来攥我的此物,无非爱上我的一番美情。管他丑俊,何不弄他一下,此时岂不是一箭双雕?原是我太认真了些,羞扫了他,怪不得他骂。又想道:也怪不得我,你慢慢的出来讲就好了。冒冒失失跑来捏我,吓我一跳,自然顾不得要跑。我想他必定是个骚淫极了的妇人,要同他弄弄,自然另有一种妙处。错过了这机会,可惜可惜。【此非写宦萼想必其事,然写其有此者,今日未改过之时,此等丑妇尚悔其不淫。彼异日改过之后,遇屈氏并卖酒妻之美,竟能坚忍而不动心者以为异。】想到此处,不由得遍身发火,阳物坚举。伸手去摸侯氏,见他仰睡着,一摸摸到阴户,想道:“放着食在嘴跟前不吃,胡想些甚么?何不把他这个穴道,又当那妇人的前门,又当那小子的后户,弄他一下,自然又兴头些。”就爬上身来,弄将进去。侯氏朦胧将睡着,醒了,道:“我刚睡着,你又惊醒了我。”宦萼笑道:“你既要睡,我下去罢。”就要往外拔。侯氏忙用两手扳住他屁股,道:“我既醒了,你又下去做甚么?”宦萼将他两腿搁在肩上,心中想着那两人,分外兴豪勇猛,竭力一场猛战,把个侯氏弄得四肢俱软,瘫于枕席之上。宦萼又横冲直闯了一会,方泄了下来。侯氏半晌方才苏醒,笑问道:“你这天杀的,有这样好本事,每常怎么不使出来?你今日为何有这样高兴?你告诉我。”宦萼没得说,笑道:“我方才偶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年我方才娶你的时候,还是你家的娇客,你爹就把我说教了一场,我气到如今。方才一时触动,故此拿你出气。”那侯氏信以为真,道:“哦,原来是为这个。”
  睡了有一盏茶时,想适闲的乐境其然快活。对宦萼道:“我还记得一件呢。我妈那一回不也得罪过你么?你怎么就不气一气?”宦萼听了,知他还要弄弄的意思,自己也还有些余兴,复笑着爬起来,道:“是呀,我几乎忘了。没得说,也拿你出气。”又弄了一回。两度之后,宦萼也有些乏了,就想睡。将要睡着,那侯氏兴还未足,又推他道:“我又想起一件来,那年在京里,我大哥哥也得罪过你。我到如今时常想起来,还替你气哩。你倒不气?”宦萼兴已足了,有些怕动,推辞道:“我记不得了。”侯氏道:“哎呀,几年的事就记不得,是为甚么甚么的呢。”宦萼也不答应。他见宦萼不动手,便道:“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受了人的气就罢了不成?男儿无性,寸铁无钢,做汉子的人一点气性也没有,可还成个人?”尽着啯啯哝哝个不祝宦萼被他在耳旁絮聒,也睡不着。知他还想弄,便道:“不用多说了,也是拿你出气。”勉强挣着,又弄了一阵下来,实在动不得了。刚要睡,这侯氏又推他道:“我大嫂子还得罪过你呢,难道就罢了?”宦萼心中暗笑,口中说道:“哎哟,我的气星儿也没有了。况你嫂子一妇道家的,我也不同他一般见识,你饶我睡睡罢。”侯氏知他不肯动了,也才安心去睡。
  那娇花在床后听得他二人两三番大干,急得火气上腾,喉中不住发痒,忍不得尽着咳嗽。宦萼知他是想分惠之意,笑道:“我连你舅奶奶的气都没本事出了,何况你咳嗽?劝你安心睡罢,你便咳楂了喉咙也没用了。”笑了一阵睡了,不题。
  再说那游夏流到了一个外科铺中买了些止痛消肿的末药,将阳物擦了。回来在他一个表兄甘寿门前过,他想道:自从娶了这罗刹进门,终日在家当奴才,时刻也不敢离,久不曾来看哥嫂了。今日经过,何不进去看看?一直走到天井内,见甘寿蹶着一嘴白胡子,眼泪汪汪,头上顶着一块大捶衣青石,两手扶住壁,立直跪在那里。游夏流走进前来,低问道:“想又是哥得罪嫂子了?”甘寿叹了口气,道:“我吃了雷也不敢得罪他。无事寻事了,好端端的拿我这样凌辱。”游夏流道:“我见嫂子,替哥求个情去。”甘寿急道:“你不要替我添祸,等他性子瘫些,自然饶我。”那熊氏在房内听见说话,叫他的老女儿道:“老姐,你看那老奴才同谁说话呢?敢是哝哝唧唧的咒我么?”那女儿出来一看,道:“是游大叔叔来了,同爹说话呢。”那熊氏喜道:“我正想要请他来呢,来得好,快请进来。”游夏流听得,忙走入房中。作了揖坐下,道:“嫂子这些日子好么?前次在我家简慢嫂子回来。”熊氏道:“你没得说,一个至亲骨肉家,你费那些事,我已酒醉饭饱,还要吃甚么?那一日,我呷了没有二三十斤酒么?你婶子的酒量倒也替我差不多。”游夏流道:“我哥怎么又冲撞了嫂子,叫嫂子生气动怒?”熊氏道:“你哥那老奴才,但胆子正气多着呢,我提起来就牙痒,恨不得嚼他的肉。我前日会见你家婶子,说烧茶煮饭铺床扫地全是你,连马桶都是你倒,好不小心勤谨,说他还要打打骂骂的。我就说了他几句,一个人不要折福,一个丈夫殷勤胆小到这样个地位也就罢了,还要怎么样的呢?”游夏流一肚子的苦正没处告诉,便接口道:“我昨日受了一场大冤屈,不好告诉嫂子的。你是有年纪的老嫂子,同母亲一样,就说也不妨。昨日晚上又不曾为甚么,拿芦柴做个小夹棍,几乎把我下身夹做两段,皮都肿塌了。我才偷空出来寻医生,上了些药。因在门口过,进来看看哥嫂。嫂子,你说世上可有这样非刑?”那熊氏道:“哎呀,就有天大的不是,别处打几下罢了。这个亏他下这样狠心,【不责其行而责其夹,不惜身躯而惜此物,妙甚。】怎么舍得?看着不心疼么?你说我今日为甚么生气?我是个老嫂子,也不怕你。我粪门旁边原有个痔疮,这几日忽然发起来,又疼又痒的,受不得。前日请了个医生来看,他说我酒色过度才发了的。这么胡说乱道的信口胡诌,你看看你哥那个贼样,还色些甚么?要果然是这上头发的病,我就受些疼也没得怨,何尝有来?要说酒或者倒还有些,论起来也不多。一日到晚,零零碎碎呷几斤干烧酒,怎算得过度?我故此就不肯吃他的药。早起痒到命里头去,没法了,叫那老奴才来替我舔舔,大约必定好些。谁知他的胆子大多着呢,嫌我的脏,不肯替我舔。我恼了,才叫他跪着的。”游夏流不由得要笑勉强忍住,假说道:“我当别的事,要是这样说,嫂子错怪了哥哥了。我哥可敢嫌嫂子脏?这痔疮是脏毒,全是一团火。人的舌头上也是有火的,舔的那一会儿虽然受用,过后更疼得利害。这是哥疼爱嫂子,怎么倒恼他?”熊氏道:“我不信。人都说有人会奉承大老官的,替他舔痈舐痔,那怎么过呢?”游夏流道:“我怎么敢欺哄嫂子?事情怎么比得?那是外人,口图奉承他那一会受用,过后管他疼不疼。嫂子跟前,哥如何舍得?”熊氏想了一想,道:“要据你这样说情,还可饶恕那老奴才,起来罢。”
  游夏流忙出去,替他掇下了石头,扶他起来。甘寿把腰捶了几下,揉了揉膝盖,一瘸一点的走了进来。熊氏瞪着眼,道:“要不是游大叔替你分辩明白,定叫你跪到明日早起。这一回饶过你,下次再要大胆。”牙一咬,道:“仔细着你的狗命。”又道:“你嘴上的毛都白了,还不如大叔一个小伙子,你不羞么?你别人赶不上也还罢了,自己一个亲表弟也赶不上。你不如撒泡尿死了罢,你活着现世。你看他待婶子何等小心,是怎个孝敬法子,你也请教他教导教导你。还不去预备些酒饭来投师呢。”甘寿亏游夏流救了他,感激得了不得。虽心里要请他,不敢作主。听得熊氏吩咐,忙去街上,到大荤馆中,掇了四碗上好美肴并些果品之类,又是一小坛上好的金华酒。将菜碟摆下,斟了酒,送上熊氏,让游夏流坐。游夏流道:“哥站着,我怎么好坐得?”熊氏道:“他应该站着伺候,你只管坐着。”游夏流道:“哥在嫂子跟前站着罢了。我是兄弟,如何使得?那里有这个礼?”熊氏向甘寿道:“看大叔的面上,赏你坐了罢。”他掇了一个杌子,打横自坐,让游夏流同熊氏对坐了。熊氏让游夏流吃了几钟,游夏流道:“我的酒量有限,倘一时醉了,回去怕你婶子怪。嫂子请自已多用几杯罢。”熊氏看着甘寿,道:“你竖起驴耳朵来听听。婶子的家法这样严,大叔是这样畏敬的法子,也不枉自是个人。”
  说着话,他一连喝了许多酒下去,把心事赶出来了。向甘寿道:“你先听见大叔说了没有?他这样个精壮小伙子,昨日婶子恼了,还把他的下身夹得稀烂。要论起你这有名无实没用的老奴才来,该拿铁夹剪夹得碎碎的喂狗才好。我见你年老了,这样宽恩待你,你还不知感激小心呢!”又吃了一会,游夏流起身告辞。熊氏道:“又不是外人家,多坐会去罢,忙甚么?”游夏流道:“外面晌午了,恐你婶子要吃午饭,我回家去服事。”熊氏道:“老奴才,你看看大叔在外边还记挂着婶子呢。你在家还懒动,样样靠着老姐。他明日嫁了,你也不动罢,除非就死了。”向游夏流道:“你要为别的事,我不放你去。你为婶子的饭,这是要紧该去的。空空坐了,闲着常来走走,教导教导这老奴才。”游夏流道:“我知道。”走了出来。甘寿送到大门口,游夏流道:“哥,你有年纪的人了,凡事顺着嫂子些罢,不要讨苦吃了。”甘寿愁着眉道:“别的罢了,那个痔疮怎么个舔法?如何倒怪得我?”游夏流叹了一口气,道:“不好对哥说的,我甚么不舔,还打打骂骂,扯不得直呢。也不过头两次恶心些,惯了也就不觉。哥,古人说得好: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说不得那舔不得的话了。”说罢,别了回去。
  甘寿见他去了,要进去,怕熊氏又寻事打骂,到街上去躲得一会是一会。信着脚步走到大街,见一个广货铺内摆着几根角先生卖。他心有所触,想道:把这东西买一个去送奶奶,或者宽恕我些,也不可知。身边还有先买酒菜剩的几钱银子,遂买了一个,藏在袖中,欣欣的回来。一进房,熊氏骂道:“你送游大叔出去,就躲死不进来了,我当你永远不回来了呢,你一般的还要来见我。这老奴才,样样惹我生气。”甘寿等他骂完了,向袖中取出那角先生,双手捧着,道:“我到街上去,偶然看见这件东西,买了来孝敬奶奶。”熊氏一手接过,看了看,喜笑道:“这东西做得倒有趣呢。”正在说着,不防他那女儿老姐一把抢过去,道:“妈妈,把恁个鱼泡儿给我顽罢。”甘寿忙夺过来,道:“我的小姑太太,这是我的救命主。你要跌破了,就活杀我了。”熊氏要问甘寿用法,见女儿在跟前碍眼,忙拿了十多钱给他,道:“你到门口等着去,看过路有卖的,买一个顽罢。”那老姐拿着钱出去了。
  熊氏笑问道:“这东西好是好,怎个用法?”甘寿道:“奶奶自己用也得,拴在我身上用也得。奶奶请到床上去,我做给奶奶看。”熊氏便忙忙上床。甘寿怕女儿来,挂了门,也上去。将两根袜带解下,拴在那角先生根,替熊氏脱了裤子,叫他仰卧,又替他扎在脚后跟上,弯着腿,塞入户中,手扳着脚尖,来回进出。熊氏笑道:“好是好,我费力得很。”甘寿道:“奶奶怕费力,让我来。”替他解下,系在自己腰间,同他舂捣起来。熊氏久未做此事了,今日忽然得此,那里肯就住?两人足足弄了半日。老姐来叫门方歇。因有了此物,熊氏此后待甘寿大不相同,心疼他了不得。甘寿暗暗念佛,又买了三四个来送他备用。还拿了一个供在祖先龛内,朔望烧香叩拜。谢他之力,免了多少打骂。
  再说游夏流别了甘寿,路上暗笑道:怕老婆竟骗得出肥嘴来吃,可见不可不怕。卜氏那日吃了饭,房中独坐。又想起昨日的事来,暗道:世上想偷妇人的汉子还恐怕偷不到手,我倒好意去就他,以为十拿九稳,【偷妇人之汉子固有,偷妖怪之汉子决无也,如何怪得他人?】得尝他那妙物。谁知这样个大汉子,却是个蠢货,一点窍也不知道。古人说,大汉不呆真是宝,一丝不错。当面错过了这样好东西,真是可惜。
  心里想着,欲火又动。昨日还有剩的冷酒,喝了几碗。走到临街窗子内,往外张人解闷。忽见两条狗搭链在一处,他家那条大黑狗急得在旁边乱跳,张着嘴,伸着舌头喘。抱住那母狗头,伸出个通红的膫子来混耸。他不由得阴中的那水的达达往外滴,想道:狗的这东西也有这样大,虽与人的不相像,大的自然也弄得。遂开了门唤那狗。狗见主母唤他,跳下走进门来。卜氏看他那膫子还不曾收进去,用手捏了捏道:“比我家那忘八的强大了,我同他试一试,看他比人弄得何如?”遂关了门,唤着那狗,忙走到屋里,脱了裤子,仰卧在一条凳子上,屁股放在凳头外边,两足楂开。狗通人性,见了这个样子,他也是急了,拿鼻子把阴户闻了闻,竟伸舌头舔上几下,即跳上身来,两只前爪抱住卜氏的腰,那膫子向阴门乱戳。卜氏忙伸手去捏住,导入牝中。那畜生也知道往上爬爬,尽着往里耸了几下,把根子上那大疙瘩都送了进去。狗性属火,阳物大热,世间人及畜类阳物皆筋肉而已,惟狗肾内中有骨一条,故此甚是坚久,弄得那卜氏快活难当。他自到游家,不尝此美味已久,今忽得此,享用奇物,觉比当日那两个摇鼓儿的同那两个花子强多,算生平第一次受用了。弄了许久,狗才泄了跳下来。卜氏觉得浑身松活了好些。自得了这件乐处,每日栽派游夏流定要买牛肉四斤煮熟,一日两次喂他。【从未闻亲夫买肉养奸夫,大约只他一人而已。】但吃饭,先盛一盆,用汤肉和了喂狗。【卜氏如此敬这狗,也是举案齐眉的派头,但所为略差些。】饭后无事,就撵了游夏流出去,他定同这狗高兴一次。
  那游夏流只说妻子憎嫌他,故此撵了出来,且落得在外边躲躲。逢人便高谈阔论,数黑道黄,讥议长短,【此辈好讥议人长短者,宜乎有此等妻子。】那里知他令正在家中干这样的风流乐事?起先卜氏日里同狗郎君取乐,夜里还叫游丈夫舔。既经了狗的此道,他后来觉游夏流之舌不及那狗肾百分之一,舔得一毫趣味也无。晚间将游夏流撵到前边客位内去睡,他把那狗唤到床上同卧。因同那狗行乐之时,被他那爪子上的指甲抓得皮肉生疼,想了一个妙策,做了四个布套,将他四个爪子套祝【谚云:丑人偏作怪,黑馍馍一兜菜。卜氏之谓。他丑是丑,想头颇异。】他马爬在枕上,黑股高蹶,那狗也就如跳母狗一般,爬上背来弄耸。那雄狗跳母狗,被他将肾锁住,故不能施展其技。卜氏锁他不住,任其肆行抽拽,每次定有一二更才祝真是爽心快意,暗悔不早想到配了此狗,却空空守着那没用忘八的舌头。
  那游夏流见卜氏久不用他舔,以为他大发慈悲,宽恕他了,暗自欣庆,那知这些妙处?【甘寿在祖先龛上供角先生,游夏流亦当绘此狗供于祖先之旁。】这狗几次之后也就惯了,一到天晚,就跳上床去等,间或日间也到床上去睡。游夏游见了要撵他,卜氏道:“一个看家有用的狗,比你这没用的忘八强几十倍呢。凭他睡睡罢,你撵他怎么?”【自来但闻鹊巢鸠夺,不意下流人之卧榻竟为狗所据。】游夏流或偶然将那狗踢一脚打一下,便被卜氏骂个三日两夜还不肯祝那狗或一时兴动,向卜氏身上混爬混跳,他便撵开游夏流,就脱了裤子,或仰卧凳上,或爬在床沿,任他高兴。他疼那个狗胜似游夏流十分。
  约有半年余,这卜氏竟怀孕起来,柳斗般一个大肚子腆着。游夏流满心暗喜,还只道是他这样个匪物也可以下种。倘生出个儿女来,不但可以说嘴,或妻子看儿女分上,又宽待他些,也不可知。忽一日,卜氏肚痛,要生产了,游夏流忙去请丈母来收生。到了他家,水氏不在家中。忙同舅子卜之仕寻到他一个干姐夫杨大家中,才寻着了。
  这杨大的妻子是水氏认的干女儿,只见水氏吃得脸红红的,游夏流说他女儿要分娩了,特来请他。水氏没奈何,才同来了。你道水氏在杨大家做甚么事?几时认的这门亲?这杨大是个轿夫,有三十多岁,结结实实一条壮汉。他名字叫做杨大,好个阳物也就放样的大。他穷苦人,挣了半世才娶了个老婆,只得十七岁,倒生得小巧。成亲之夜,他恁大年纪才得了个老婆,好似饿虎扑食一般,那管他的死活,一下把这女子的胯骨弄崩了,几乎丧命。扶养了半年才好了,那胯骨再合不拢,走路弯着腰还是有些瘸瘸的。后来但是弄一次,这女子哭哭啼啼,禁受不住,杨大总不得畅意。年余后,这女子怀了孕,有六七个月了。那杨大一日酒醉,拿出抬轿的力气来,把胎弄伤了,死在腹中。请了水氏来收。整整弄了半日半夜,才取了下来。水氏夜深回不得家,又因辛苦了,多用了几杯,就在杨大家睡下。
  杨大也有半酣,想道:这婆子也才四十多岁,生得这等肥胖,必定是我的对子。他一个走千家的婆娘,也未必是甚么贞节的,且弄他一弄。若弄出事来,不过到官挨一顿板子。半夜里梦见做财主,且快活一会是一会。上前叫了几声奶奶,不见答应。又推了两推,也不见动。大著胆,竟公然将他裤子轻轻褪下,偷爬上身,弄将起来。水氏梦中惊醒,谁知下嘴被他塞满堵住了,连上嘴都不做声。杨大见他心悦诚服,遂鼓勇大干。那水氏不多时上嘴哼哼的震耳,下嘴响亮得惊人。鼓捣了半夜,两个弄了个爽心快意而后止。
  水氏被他这一下弄得魂落在他家了,没三日不到他家来。外面弄得银钱就到他家沽饮,二人饮得酒兴浓时就干一度。杨大的妻子不但不吃醋,反感激水氏了不得,再三谆嘱,千万来勤些,他好脱这肉棍之灾,【世间妇人皆如此女,则淫风可止矣。】竟认水氏做干娘。水氏因疼干女儿,并波及干女婿,常来替女儿当灾。这日正在他家小饮,卜之仕知道他娘常在干姐夫家,同游夏流一寻,便寻着了。水氏满心三杯落肚之后,等干女婿拿阳物来孝敬他。不意亲女婿来说女儿要生产,不得不去。
  到了女婿家,女儿肚疼紧了一两阵,要生了。水氏忙接时,头一个竟是一个小狗儿。水氏吃了一惊,游夏流替卜氏搂着腰,看见也吓了一跳。【养得好儿子,这却说不得嘴了。】卜氏自己心中明白,毫不介意。又陆陆续续下了四五个,也有狗头人身子的,也有有毛,也有没毛的,也有产下是死的,也还有叫的。游夏流只疑是得了甚么戾气,以致有此妖孽,那里疑是狗的令郎。【多银所生者,才真是狗弟子孩儿。】恐人闻知,忙忙拿去埋了。他娘知道女儿骚而多淫,也猜了个几分,却说不出口。但暗暗懊悔,可惜白费了好些钱,送了那些摇篮衣服被褥之类与这样狗外孙,不若留着买酒肉养杨女婿。【狗外孙,羊女婿,恰对。】水氏忙忙把女儿收拾完,又到杨家去收拾。女婿到底同他高兴了一度,完了愿心,方才归家。
  且说那卜之仕听见妹子生了几个小狗,他走了来看妹子。坐下笑问道:“我听见你养了几个狗外甥,可是真么?我来看看,怎么一个也不见?”卜氏道:“你少要说傻话了,你听见谁说来?”卜之仕笑道:“我听见妈说的。我从没有听见人下狗,我故此来看看是个甚样儿。”多银不好答他,拿话支吾道:“妈这些时在家做甚么呢?”他道:“妈常不在家,十日倒有七八日在姐夫杨家。”多银道:“是那里这么个杨姐夫?”卜之仕道:“是妈新认了这么个肏屄的女婿。”多银道:“你又来胡说了。”他道:“我怎么胡说?是我亲眼见的。我见他常常在杨姐夫家过夜,又常不住的往他家去,一去就是半日,定然吃得脸红红的才回来。我也有些疑心,那一日我去看看,他家的门掩着,我就推开走了进去,到了院子里房门关着。听见妈哎哟哎哟的叫,我在外间窗子洞里一张,那干姐姐在春凳上睡觉,再往那间房里一张,原来杨姐夫同妈脱得精光,在床上压肚子弄呢。我看了一会,只见妈仰巴叉的睡着,先还听见哼,后来动也不动,嘴里连声气儿也没有了。我说这一下可肏死了,打算要进去叫他一声。想起当年为他同爹弄,我笑了一笑,被他打了一顿,我若叫他去,设或没有死,又好讨他打骂。我想就是肏死了,叫做老和尚背着二斗米,是他自讨的,与我屁相干?我就回来家,不想他没有死,第二日又回来了。我想女人家的这东西这样喜欢人弄,像你在家的时候,同那两个花子两个摇鼓儿的好弄,我问你,你们的那东西同男人弄得很有趣么?”多银笑道:“你是那里这些瞎话,信着嘴混讲混说。”他道:“我倒是混讲,我看见不知多少回数。我不管闲事罢了,况我的唐泛个膫子倒大得好看,像一根粗皮条,稀软的不会得硬起来,又弄不得,要我的膫子会硬,你的屄当日我不会肏,肯给外人肏。”多银见他不住乱说,便道:“你家去罢,恐怕妈家里寻你。”他道:“我来时,妈妈往杨姐夫家去了。那里就舍得回来,有半日肏捣呢。”又笑道:“我正有一句话要告诉你,再记不得。方才提起,我想了起来。你嫁过后,他们四个还常常来在门口摇鼓儿讨饭,我先也不理他。那一日,我把他们一把拉住,吓他道:‘你们几个生生把我妹子肏死了,正要到衙门里告你们去呢。你们还敢来?众位街坊来帮我拿一拿。’吓得他们挣脱了好跑,此后再也不敢来了。”说毕,哈哈大笑。多银见他只管混说,怕游夏流回来听见,数了二十文钱递与他,道:“要买些烧饼你吃,你妹夫不在家,你自己去买了吃罢。你快去,我要睡睡呢。”才把他支了出来。
  一日端阳佳节,水氏替一家妇人收了生。扰了那人家的雄黄酒,也有半酣。又得三星谢仪,他买了一只烧鸭,打几斤好酒,又买了些粽子,到杨大家来。一则过节,二则消酒兴。走到内中,悄无人声。原来杨大的老婆有病,他娘家接了去了。杨大同伙计们吃了一饱烧酒,醉了回来,在家屋里春凳上睡觉。水氏上前将他摇醒。杨大见了这些东西,笑嘻嘻道:“大节下,我没有得请你老人家的,反倒又费你的事。也罢也罢,我扰了你的鸭子,停会吃上兴来,我请你吃鸡罢。”水氏也笑了。杨大忙去切了鸭子盛上,拿个盘子来装了粽子。又拿了钟筷来。二人就并坐在春凳上,一递一口的饮酒。水氏道:“才到屋里去,姑娘怎不见他?”杨大道:“这几日总不见你来,前日我熬不得了,又同他弄了一弄,把旧病又发了。这几日,小肚子连腰痛得要死。昨日他娘接他过节去了。”水氏道:“你也是个冒失鬼。既知道他有这病根,轻巧些是呢。”杨大笑道:“何尝重来?他各人不济,我还是提心吊胆弄的呢。要是你老人家,还嫌我轻得很呢。”那水氏笑着拧了他一下。杨大让他吃酒,水氏道:“我方才在那人家,他让我吃了好几杯雄黄酒,到此时头还轰轰的。且略消停一会再吃。”杨大道:“我方才同伙计们吃公东,多了两杯,也还不大醒。且趁酒兴弄一会子,等醒了再来吃。外边将有午时了,我们肏个毒屄着。”就替水氏脱衣裳。他原是为此而来,岂有不乐从之理?两人脱光了,水氏就睡在春凳上,杨大站在地下,扛起腿来就弄。
  且说南京的轿夫论码头,一个码头上有十二名轿夫。一条街上一个码头,单做这一条街上的生意。他们在县中册上有名当差,他这十二名算有名正身。县册无名,在码头上做生意者,谓之散班。月月帮贴些须与他,正身应当官差。南京城中共有八百个码头,这是历来旧例。他们这个码头上,因大节下,众人聚在一处商议。十二个人每人出几分银子,买了些酒肉粽子打平火,杨大也在那里。他丈母昨日来接女儿,杨大打了几斤酒来相待。他丈母不曾吃,便同女儿回去。杨大昨夜又抬人去吃戏酒,在那家吃了些抢盘,回来夜深,也不曾吃便睡了。清早起来,闻得酒香。大热天,凉凉的酒,几气喝了,已自有了半酣。又同众人去吃,一连几大杯,就醉了回来。那十一个还在那里吃,内中一个道:“杨大哥的酒量每常还好,今日吃不多就醉了。”一个道:“他来的时候就醺了,一连喝了七八钟烧酒,又没吃个菜,他不醉等请么?”又一个道:“都不是。这一向我见卜家那胖老婆常到他家来走动,又常带了酒肴来,一进去就是半日,大约两个人有个勾搭帐。不然非亲非戚,他来做甚么?今日想是等他拿些东西来过节,两个弄弄。庆赏端阳。杨大哥享用肉莲蓬,那胖老婆吞那独孔藕的意思。”一个道:“你是这样猜。据我看起来,两个学生打架,为笔。那婆娘替人家收生,或看娃娃病,争一个钱来就像眼珠子一般,他肯做这赔钱养汉的事?”一个道:“这倒不相干,杨大哥的本钱也还像个样儿。他若爱上了,敢是就舍得。”正说着,只见一个名张三的出去溺尿,笑着进来,道:“那胖老婆拎着一只烧鸭,一串粽子,一瓶酒,到他家去了。”先那一个道:“何如?我嘴上有硫磺,一猜就灼。我就猜杨大哥是等他来过节,可被我说着了。他两个必定又要高兴,我们何不大家去逦狗尾。拿住了,讹上他一家,也弄他一下子过过节。”一个道:“使不得。若单是杨大哥同那老婆干事,我们去还可以。他有那少年妇女在家,如何去得?”又一个道:“我昨日见他丈母来接了女儿去了。”一个道:“他家既没人,这还可以行得。”又一个道:“他难道是呆子,大白日里两个要干事,可有个不关着门的?我们隔墙爬进去不成?闹到了官,屄肏不成,屁股上挨一顿好板子。”内中一个叫李四的道:“看大家的造化,膫子可行运不行运。我去探探来,若关着门就罢。要是开着门,我悄悄进去看看。他们要是吃酒,我就回来。要是干事,我来叫你们同去。”一个道:“他要看见你呢?”李四道:“要看见我,就说我来看你酒醒些没有,约他来吃酒。”众人都有了酒意,高兴起来,道:“有理,你快些去。”
  李四走到杨大门口,轻轻一推,那门随手而开,并不曾拴死。是水氏来时,不知杨大在家不在家。后来两人高兴时不但情兴如火,况都还醉醺醺的,那里还想起来呢?李四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只听得一片响,又听那妇人叫道:“哎哟,好大鸡巴。我的哥好弄,我要快活死了。你再狠些。”又听得杨大笑道:“我这样狠,你还嫌轻呢,要是你那女儿,好把命都送了。”李四轻轻一张,见杨大扛着水氏的腿,在春凳上大干。那老婆闭着眼,屁股乱颠乱簸,嘴里混哼混叫。李四忙忙走出跑来,笑道:“弄呢,弄呢。快些去。”一个道:“不要冒失,这进去,着一个先抢裤子衣服。李四哥的力气好,杨大哥素常醋你三分,你便上去抱住他,张三哥手脚伶便,你便抱住那老婆,我们只说同他顽,要抽个头儿的意思,十分要闹起来,现有裤子衣服,他二人又是精光着,叫破地方到官也不怕他。”众人道:“有理有理。”遂一轰齐到他门口,悄悄进去,把门拴好。
  他两人正弄到兴头上,也不防有人来。况那水氏淫声浪语叫得震耳,那里还听得人脚步响?众人推开房门,一拥进去。一个先抢了衣服抱在怀中,李四上前打背后一把将杨大抱祝那水氏正闭着眼哼,睁开一看,吃了一惊。刚才要挣起来,那张三也从后面连奶胖一把抱住,两只手就捏着他两个乳头。水氏挣不脱,只拿一只手掩着那水叽叽的阴门。杨大见众人,只说来拿奸,面容失色,要想动手。不但人多了,料敌不祝只李四抱住了他,要挣脱了尚难。只得软说,道:“好弟兄,我们一个同行伙计这么几年了,就是别人算计我,你众弟兄该卫护我才是,你们倒反拿起我来?”众人笑道:“杨大哥,你错会了主意了。我们一个好弟兄,也犯得上来拿你么?卜奶奶这件好东西是有名的,【这才真是谬奖,不知在何处驰名?】你也受用够了。今日大节下,我们托哥福都沾些余光,想来尝尝新的意思,你舍得舍不得?我们明日凑个大东,一来谢哥,二来陪不是。哥,你怎么说?”杨大见他们不是来捉奸才放了心,笑道:“你们这些斫脑瓜子的,有话好讲,冒冒失失跑了来,吓了我一跳。老四,你放了我商量。”李四笑道:“我放了你,你好变卦。”杨大道:“呆瘟,卜奶奶精光的你们拿着,还变甚么?”一个道:“你放了杨大哥,他不是那样人。我们好弟兄一场,就给我们大家享用享用何妨?这叫做火攻纸马铺,落得做人情的。”李四也就放了杨大。杨大向水氏道:“如今他众兄弟们是这个主意了,你怎么说?”
  水氏虽然是个淫浪妇人,此时被一个陌生男子精光抱住,十多个横眉竖眼的小伙子都望着他,也自羞愧难当的。听这杨大问他话,低了头不啧声。又一个道:“卜奶奶怎么好说得?哥若肯了,他还有不肯的么?”杨大道:“我有甚么不肯?”因向抱水氏的张三说道:“你放了手,等我同卜奶奶商议。”张三道:“这一放,就想要金蝉脱壳了。”那一个道:“你放了他,裤子衣服我现拿着,他难道光着屁股跑出去么?”张三也就放了。杨大向水氏耳边悄语道:“这事不得开交,不给他们弄一下子,人多势众,弄出事来,就大丢丑了。说不得,你给他们了了心愿罢。”水氏到了此时,也无可奈何了,也悄悄的道:“这么些人大睁着眼睛看着,怎么好做得?”杨大道:“这容易。”向众人道:“列位弟兄听我句话,卜奶奶见众位在这里,大约也辞不得了。但列位都请到天井里站站,一位一位的轮着进来。不然都在这里,不但他妇道家不好意思,就是列位心里也过不去。”众人道:“这使得,我们出去。”一个道:“我们论年纪的次序罢,【古人兵戈中存礼让,而此等事尚序齿,到底古风较今不同。一笑。】省得你争我让,我们都是序过的。”指着一个年长的道:“哥,你就请先上。”众人说着,就出去了。杨大向那拿衣裤的要了穿上,也出去了。
  这一个上前将水氏抱住,先亲了几个嘴,才自己脱衣服。这一起轿夫,大热天都是披着一件小兰布衫,光着腿,下穿一条麻布裤。把衫子一撂,裤子扯下,就是精光。他先见水氏赤着身子,一身紧揪揪雪白的肥肉,两个滚圆的大奶头,下身虽用手掩着,觉得鼓蓬蓬的馒头一般,一大些毛,好不动火。那阳物已硬久了,将水氏放到凳上,挺着就戳。水氏还故意用手掩着,那人笑着在他耳边道:“你合一句俗语,叫做脱了裤子捂着牝生者,拿开手罢。”水氏也笑了笑拿开。他是才同杨大干事的,阴户还水淋淋的,一下攘个到底,抽弄起来。弄去一个,一个接着上。内中大的小的,粗硬的细的,长的短的,久的快的,种种不一。已轮了六个来的,水氏觉得也有弄得有趣的,也有淡而无味的。到了第七个,阳物既大而本事又高,轻易不泄。水氏被他弄得着实受用,觉比杨大强多。因外边人众人,不敢声唤,只拿屁股乱颠。乐极的时候,反把他搂过来送嘴递舌。悄向耳边道:“哥你好手段,你姓甚么?”他道:“我叫做张三。”水氏搂住道:“好三哥,你再狠些快些。”张三承他格外垂青,也竭力以事。多时事毕,又换一个来。那水氏一看,就是先抱着杨大的那人。弄将进去,水氏觉他的阳物比张三的又还粗长雄壮些。一上手就有千余抽。水氏被他弄得丢而又丢,心爱至极。问他姓名,他说叫做李四。他弄的工夫比张三更久,方才完事。水氏经他二人这大弄了半日,兴也足了,阴中也就算饱足了,到第九个上,水氏也就觉得有些吃力,低声的说道:“你歇一歇,让我略停一停。”那个道:“我们等了这一会,熬得慌了,既承你的情,就一个人情做到底,略忍忍儿罢。也快了,只得我们三个了。”越抽送得利害。水氏只得忍受。
  十一个人自晌午弄起,直到日色将落,方才完事。众人齐笑着说道:“多谢奶奶了。”又向杨大道:“多扰哥,改日酬情。”哈哈大笑,出门而去。杨大关了门进来,看水氏时,见他坐在凳头上,两只脚踩在地下,腿大揸着,皱着眉,手揉着小肚子,那阳精滴滴达达往外滴,那阴毛上沾得黏达达的,活像个胡子嘴喝了奶子茶一般。这水氏四十多岁的妇人,又生得胖壮健大,虽经这些人蛮弄了半日,竟还不觉得狼狈。杨大问他道:“你觉怎么的?”水氏道:“小肚子胀得很,腰眼里有些酸疼。”杨大道:“你还仰睡着,等我来替你揉。”扶他睡下,杨大脱下一只鞋来,按在他小肚子上一阵揉,那阳精一阵阵汩汩流出。杨大一面揉着,一面笑说道:“古人说的话一点也不错,他说,世上人吃到老穿到老学不了,千真万真。我那一日偶然听人说闲话,他说这些流贼抢了妇人去,有三五个贼人共一个的,或十多个贼人共一个的。再妇人少了,拿了去传营,四五十贼共一个,弄得那妇人的肚子像柳斗一般了。拿鞋底烤热了揉,揉尽了又弄。我听在心里,谁知今日你竟用得着。”水氏笑骂道:“都是你这斫刀的引的头,叫我吃这一场亏。还说这鬼话呢。”杨大道:“你不怨自己进来不关上门,倒埋怨我?”水氏道:“我当你不在家呢,后来就忘记了。”杨大道:“事已过去了,也不必抱怨了。我看你的这东西还是照旧的一个窟窿,又没有裂开,又没有塌皮,并不曾弄坏了甚么。下次小心些就是了。”两人笑了一阵,杨大又用手替他抹了一会,见阴中没得流了,寻了块破布来,递与水氏。揩净了起来,看地下时,淌了一大滩。杨大撮了些灰来掩了。水氏走进房中,到床上坐下。杨大点上灯,来厨下把酒略温了一温,把鸭、粽子掇进来放在桌子上,掇了靠床放下,光脱了同水氏相搂着吃酒。杨大道:“你饿了,吃个粽子。”水氏道:“我不觉得饿,肚子还有些胀。我不吃,呷几钟酒罢。”杨大道:“我从早晨起来就喝了一饱酒,被他们来闹闹吵吵的,到这昝晚,连饭糁儿还没有尝着呢。我可要偏你了。”一面剥粽子,就把鸭子吃着。一面笑说道:“说话都有个谶语,我先说扰你的鸭子,停一会请你吃鸡罢。果然就吃了这么些。”水氏把他拧了两把,顽笑了一会。杨大把鸭子粽子吃了一饱,二人收拾了同睡。杨大摸他的阴户,道:“好结实东西,就是生牛皮做的,被这些人捣了半日,也捣豁了些。你这个就不曾坏了一点儿。”水氏笑着将他打了一掌。杨大道:“顽是顽,笑是笑,今日大节下,你的兴大约是足了,我先虽弄了一会,并不曾尽兴,你再给我足一足兴罢?”水氏道:“还兴呢,再兴兴,我好送命了。”杨大道:“不妨事,我试试看。若弄不得就罢了。”水氏拗他不过,只得让他上身,才抽几下,水氏推住:“来不得,里头深处有些疼呢。你睡睡,到天亮看好些再弄罢。”杨大也就下来,大家睡了。

  直到天明醒来,杨大问他道:“你这会子好了?”水氏道:“肚子虽不胀,两胯骨倒有些疼起来。”杨大道:“这是那些孽障们蛮撞的,我再弄弄看。”二人又弄起来。水氏道:“弄不得,里头虽不觉怎么了,这盖子骨疼得很。”杨大下去看了一看,见肿得像个大馒头一般。杨大道:“你又弄不得,我又胀得慌,这怎么处?”水氏见他着急,爬起来一把攥着阳物,用口一阵呜咂,咂得杨大骨软筋酥,冒了出来,水氏都咽了。杨大感他不尽,抱住亲了二三十个嘴。
  二人起来梳洗了,水氏道:“我此时要家去,下身疼,走不得。你叫乘轿子来送我,去到家打发他钱。”杨大笑道:“他们还好要钱的,那就太没天理了。”又道:“你既下身疼,住两日,等好些再去罢,忙甚么?”水氏道:“我家中没人,只大孩子在家。我昨日只说到你这里来,还回来大节下同孩子过节,谁知被他们罗唣来,就耽误住了。我今日要回去看看。”杨大道:“也等我买些菜来,你吃了饭去。”水氏道:“等不得,我不吃了。”杨大留他不住,就到码头上去。众轿夫向他笑道:“昨日多扰哥。”杨大笑道:“你这起天杀的,也放轻巧些,拿出抬轿的本事来弄,被你们把他都弄瘫了。他要回去,走不动,你们抬乘轿送送他去,还好要钱么?”内中那张三、李四两个,昨日承水氏亲爱,就跳起身来,笑道:“那里有要钱的道理?我两个送了他去。”二人抬了轿子到杨大门口落下,水氏出来上轿,二人笑道:“昨日多谢奶奶。”水氏笑着瞅了一眼,上了轿。二人抬上,直送到了他家。水氏下了轿,说道:“你等着,我取钱来给你。”二人笑道:“我们不要钱,多谢奶奶罢。”水氏在手指上摇下两个银戒指来,每人赠了一个,他二人不肯受。水氏笑道:“这不是给你做轿钱,是送你们做记念的,好好的收着。”他二人方笑吟吟作谢收了。水氏道:“这个不要给你杨大哥看见要紧。”二人答应道:“我们知道。”抬着轿去了。
  水氏过了四五日才觉得全好。又迟了两日,那两只脚不由得又走到杨大家来。杨大看见他,一把搂住,先亲了个嘴,就伸手去扯开裤子,摸他的阴户,道:“你全好了么?”水氏道:“好了,也疼了好几日。姑娘还没有回来么?”杨大道:“没有呢。我前日去看看他,病还没有好。来家没人服事,他就好时也不禁大弄,倒不如等他在娘家住着去罢。只要你老人家来勤些就是了,稀罕做甚么?”又道:“我前日没有得尽兴。你既好了,我们今日尽一尽着。”水氏道:“且慢些,等我去关了门来。”遂出去把门拴好,犹恐不牢,还寻了根棍子顶祝他虽是伤弓之鸟,也可谓贼去关门。进来同到床上,掀天揭地,大干了一番。事毕睡下,水氏有心问道:“前日众人中,那两个姓张姓李的好精壮小伙子,比你还利害。”杨大笑道:“他两个都才二十多岁,有名的胜叫驴张三、铁棒捶李四。我们向日几个人到水西门弯子里打钉,赔本事赢东道,数他两个是魁首,那软弱些的婊子都有些怕他。大约那日把你弄伤的就是这两个天杀的了。”水氏心中方知他二人的混名,牢记在心。水氏被那些轿夫伙淫之后,这种人可还有甚涵养,顾甚羞耻?以为是一件趣事,每每互做笑谈,传得这条街上人人皆知。
  这街上住的有一个富豪子弟,他祖父也都历仕过。他复姓单于,单名一个学字。年才二十以外,生得柔媚,宛如女子。做人倒也不甚凶恶,但生性贪淫,且酷好戏谑。他戏谑起来,所作所为都是人想不到的谑法。
  南京上元灯市中,极其热闹。自初八日起,到十八止。卖灯者固多,而看灯者更多。两边楼上,或是王孙公子,或是大家宅眷,都租了看灯。窗上悬了珠帘,檐外挂上各种异灯,饮酒作乐。
  有那一种中等人家内眷,又爱看灯并热闹,要租灯楼,又无此力量,只得雇了轿抬着看灯。那市上灯光如昼,真是人山人海。内中就有那无赖子弟,便伸手到轿柜中,把妇人的鞋脱了下来。那妇人要叫喊,又怕羞。那时就是叫,他缩手闪开。无千带万的人,知道是谁?灯市中妇人失鞋者,十有五六人。人知有此,而年年有人去,是这一种风俗,他本家的男子也不能禁。
  单于学最恨这一种脱鞋的恶少,他想了一个妙谑。到了灯节,他自己扮做女装,做一只假脚,微露轿帘之外,却用钉子钉住,绣裙掩覆。他盘膝坐在轿上,手中拿着二尺余长的粗锥子,磨得极尖极利。他眼睁睁看着那鞋,叫轿夫抬着在市上来回走。但有人伸手来捏脚,便是那一锥。那人被戳,又不敢做声,只好忍疼避去。如此数日,那轿柜的板上,血竟污满,结得大厚。你道他这戏谑有趣不有趣?利害不利害?
  更有妙者,每逢端阳,秦淮河灯船龙舟不计其数,那两岸河房内,人俱租尽,不消说得。而在河里坐船游顽者也便如蚁。那来游的妇女小户人家,如何来得起?自然都是大家闺秀。船上虽然四面垂着帘子。日光射照,通通大亮,虽有如无。也有一种轻薄子弟,虽不敢以船傍船来赏鉴。把他船在这船的左右前后,总追随着游荡。单于学也做妇人装束,坐在船上,吩咐船家专在热闹处游,引得这些少年把船都不离他。到了上午,他叫把船泊住在文庙前月牙池内,众少年的船也都远远的围绕着。他忽然叫卷起帘子,把裤脚裸至膝上,伸出两只大脚,在河内濯足。那些少年见了,无不含愧好笑,忙忙都开船避去。【单于学之戏谑,一是处无赖恶少,一是辱轻薄少年,较铁化之尖刻强多矣。】他腰中有一根惊人之具,长约七寸有余,又粗又壮。他恃了这根孽具,且又有一个动人的好脸,就专在妇女上做工夫。家有一妻三妾二婢,竟犹不足,尚在外边寻猎野食。他每常无事站在大门口闲望,见水氏常常在街上来往。年纪虽非少艾,却丰韵颇佳,眉目中大有骚致。他就高兴起来,道:“这老婆,看他这个样子,睡情定有可龋古人说,半老佳人可共。何不想法儿弄他一下,自有别趣。”尚恐他面目虽骚,或者心中贞静。倘一时下手不从,岂不弄出事来?近日风闻得他同杨大私通,被众轿夫讹上朋淫,笑道:“这样的妇人,弄之尚有何患?”遂想了一个主意,每日在门口等他。
  一日,见水氏远远走来。忙叫一个小厮,附耳吩咐了几句,他便跑了进去。水氏要往杨大家去,定在他门口过。只见一个小厮叫道:“卜奶奶,你来得正好,我才要请你去呢。”水氏便走到跟前,问道:“你家姓甚么?请我做甚么事?”那小厮道:“我家爷姓单于。”低声道:“爷跟前的一位姨娘要生产了,养不下来,叫我去请你,快些进去罢。”水氏便同他进来,那小厮引到了书房门口,水氏道:“你家姨娘怎不在上房,在书房里?”那小厮道:“我家奶奶利害得很,爷偷娶在这里的。我不好进去,你老人家请进去罢。”水氏信以为实,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见一个少妇坐在床沿上,两手捂着肚子,道:“快些来,我已生下个孩子的头来了,只身子不下来,你快救我一救。”水氏道:“哎呀,你这么个大人家,怎也不叫个人来搂搂腰,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生长。”一面说着,忙脱了上盖,解去裙子,把两只袖子卷了卷。伸手到胯中一摸,不见孩子的头,却摸着一个小和尚的光脑袋,挺硬的竖着。水氏攥在手中,觉比张三、李四的还长大些,是生平未见的奇物,笑得了不得。攥住说道:“原来是耍我,我把这孩子拉出来才罢。”攥着往外扯。单于学见他毫无羞怒之意,知他是爱上了,便两手将他拉了上床。【拉上床,妙。单于学身小,水氏胖大,抱他不动,故用拉也。】解带脱裤。他并不拒,任凭脱下。单于学便伏上身,一连几捣,全全入去。水氏觉得内中之乐无穷,真尝所未尝之乐,一下戳在一个痒痒酥酥的去处,大有妙境。耸身上迎,正在高兴,只见单于学抽了不到十数下,早已告竣。水氏一把扳住他屁股,道:“哎呀,歇不得,我的祖宗,你这一歇,我就要死了。快些挣着再动动。”单于学见他骚到极处,还要勉强抽抽,不意那物件已像蛐蜒虫一般,毫无硬气,把个水氏急得乱叫。单于学原也有百十合的本事,因自己斫丧过度,遂至如此。被水氏推下身来,一面穿着裤子,说道:“这样的武艺还想调弄妇女,保着家里的不吃野食就够了。”穿上了下床,又穿了衣裙,就往外走。单于学满脸含愧,【单于学此辱,自取之也,亦可为不自量力者戒。】说道:“你吃了酒饭再去。”水氏道:“嗤,我稀罕你家的吃呢。”啯啯哝哝,扬长出去。被他引得心中火起,到杨大家痛痛的乐了一番才罢。
  且说多银自生了那些小狗,【多银所生才真是犬子。】他想道:不过是下些狗了,又不得伤命,是落得快活的。每日买肉饱喂那狗。十数日后,他身上干净了,也等不得满月,见那狗不住在他身上左跳右跳,便兴动起来,同他交合。此后也不拘日夜,或是狗一时高兴向他跳,或是他一时兴动,两个便相亲一番,不必多叙。
  一日,他对门开了一个面铺,买了两头翻肥的叫驴,轮流推磨。他是临街的房子,没有后院,无处拴驴,日里借游家的后院拴歇,天晚牵回家中去喂着,每日许送两枚烧饼。卜氏听见有烧饼就依了。过了几日卜氏偶然见那驴子,有时伸出那膫子来,开了花,一个大喇叭头子硬帮帮的,打得肚子山响。他高兴道:“这件东西倒长大的有趣呢,比狗的强了许多。我何不试他一试?难道也会下个小驴子不成么?”兴不可遏,见那个大驴子的膫子太大,那一个小驴子的略细短些,他道:“先向这小的试试。若不妨事,再试大的。”那一日将午,铺中将大驴牵去,换了小驴来暂歇。不多时,那驴子便将膫子伸了出来。多银忙拿了春凳来放下,褪掉了裤子,一手牵着驴子,自己仰着在凳上,将驴子身上拉。那驴子蠢夯,没有狗通人性,见人睡着,不但不敢上身,竟反往后退。如此数次,多银急了一身冷汗。坐起看时,那驴子连膫子倒缩了进去,伸手去捏捏他,反混跳起来。多银没法了,火都急了上来,又见那狗往身上混爬混跳。他牵着驴子看着,又复睡下,凭那狗干一度。一连几日,那驴子也看熟了些,大畜生也有些灵性,他虽不敢便跳,也就把那鼻子到阴门上闻闻,仰着头,龇着嘴,一会又来闻闻。卜氏见他教得有些要会了,越发拿狗来做个样子与他看。
  忽一日,卜氏才在春凳上睡倒,牵驴到跟前,他闻了闻,嘴龇了龇,膫子挺硬的突的,就往身上跳。卜氏大喜,忙捏住了,送入牝中。那驴子也往里耸了耸,卜氏觉得阴中塞了一个满足,浑身都觉得受用了。怕他太长,一只手攥住了小半截。那驴子耸了几下,不得尽根,用力一送,那春凳一歪,卜氏几乎跌了下去。忙放手,把春凳一搬,不意那驴子觉那膫子上没了阻拦的东西,狠命往里一下,直攮到心窝之内,卜氏早已告毙。那驴子那里知道人死了,他还痛快弄了几下才拔出来。【试看这段,一想多银为谁,驴子为谁,狗为谁,则不足为异矣。】午后,游夏流来家,要打发卜氏吃午饭。到门口敲了几下,不见来开,疑是睡着了,不敢惊他。等到日西时分,恐误了煮晚饭,又要获罪。在心中着急,只得轻轻将门撬开。到房中一看,不见有人。到了后院,见多银光着下身,仰睡在春凳上。两条腿拖着,那条大狗爬在身上抱着乱耸,见人来还不肯放。
  游夏流还当是卜氏偶然醉了,乘凉睡觉,狗来放肆。到跟前,忙把狗打开,阴中鲜血淋漓。又见满地全是鲜血,吃了一惊。看卜氏时,已经死了。心中大疑,不解其故。忽见那驴子散着在地下啃草,膫子外边血滴滴的,方知道是被他弄杀。又见那狗的这一番作为,方悟到前次所生皆此犬的令嗣,并非甚么戾气。只得将死尸抱了进去,展尽血污,将腿扯直了,替他穿上裤子。去下块门板来,停好了,忙跑去丈母家中报信。
  恰巧水氏才从杨大家回来,面上还带着些酒意。游夏流将他令爱的死状细细奉告,那水氏听见女儿这个样风流死法,通红了脸皮,说不出来。卜之仕咧着嘴,不住嘻嘻的笑。水氏同游夏流到了他家,进去见了女尸,哭了一场回去。游夏流买棺盛殓,这一回他不遵文公家礼了,竟延僧道念经礼忏。也不用庶人葬礼,整放了三七二十一天。又雇人下乡报信与卜通。
  原来卜通在土山一个姓易的财主家处馆,私通着一个学生的母亲焦氏。是个寡妇,打得火热,恋着他,有半年多不曾回来,那里知他夫人也厚上了个干女婿?可见男人以为在外边偷老婆是件极便宜极快活的事,孰不知自己的老婆在家中也会偷汉子,更受用更快乐呢。世人想到这个上头,像这样风流的事不做他也好。
  卜通听见女儿死了,不得不来。到了女婿家,也哭了几声。水氏同游夏流都只说多银病过,不曾告诉他那些妙处。一来他心中记挂着焦氏,二来夜间水氏交合时,费尽筋力,毫不见他有乐意。那水氏自经了杨大同众轿夫之后,色量大开,大非向日之比。卜通又不好问得,他觉全无趣味。等不得女儿下葬,推馆旷不得,忙忙又下乡去了。水氏正嫌他来家碍眼,正要他早去。见卜通去了,也不管死女儿家中念经,且去同干女婿饮酒作乐。游夏流将卜氏出殡埋葬,不必细说。
  事体完了,游夏流见那狗满床混跳,终日嗥叫,似有追念卜氏之意。【狗尚有情,人于夫妻之间,待之等于奴隶,视之同于陌路。或无故而休逐,狗亦勿若。】不胜恨怒,一顿棒打死了。见甚肥壮,煮而食之以泄恨。【此非食狗,乃食奸夫耳。何不更寝其皮?这狗吃了游夏流许多牛肉,今游夏流吃他,只算得还席。但此狗游夏流之恩人也,杀之未免太过,岂非以怨报德耶?自多银得了此狗,游夏流的舌头省了多少辛苦,岂非狗之德?】那头驴子,多银死后数日,又不曾病,无故死了。游夏流闻得,心中暗喜。【他虽喜,面铺却晦气。论起来,此驴游夏流当感之,不当怀恨。多银若非他这一弄而死,阃罪受到何日了?】他家这些事,外人怎得知道。游夏流与水氏说信时,卜之仕在傍听得,他以为是一件奇闻,四处告诉人:“我妹子下了一窝小狗儿,又被驴子肏死了。”所以传扬得四处皆知。【游夏流之下流大名,屡屡彰箸。卜之仕不知事之美名,此一回内方大显。】一日,游夏流自思道:我因不孝父母,自甘游于下流。【游夏流尚能自知,更有自己下流而竟不知者,游夏流不若也。】娶了妻子,受了多少凌辱。他这个死法,虽是他淫多恶甚的报应,但我这丑名难掩。我这个样了,今生也未必能生子了。再娶一个,又是如此,岂不是自讨苦吃?他老子所遗的数百金,自娶卜氏费了些,又这两年毫无进益。卜氏每日要肉要酒,不敢不供。又是这一番殡葬,已几几将荆他发了个狠将房子什物全卖,拽着些银子,做了道士,往陕西终南山出家修行去了。【以便异日好归姚泽民帐下。】游混公做了一生的坏人,混了一辈子徒弟,落得儿子出家绝嗣,媳妇被驴弄杀,真可叹息。卜通做了一世不通的先生,生女如此,亦足寒心。私淫学生之寡母,其妻亦淫抬轿之假婿,报应丝毫不爽。幸得儿子卜之仕,只呆傻不知事而已,还不曾有大丑大恶处,又不幸中之幸也,然而血祀已斩矣。人生世上,天理良心四字可忽乎哉!按下不提。
  再说宦萼自会过钱贵,时常想慕。但同贾文物、童自大相会聚饮时,无一次不讲他怎样风流,如何标致。一日,中秋下旬,宦萼约他三人在家中赏桂花吃酒,那桂花有十数大盆,皆有钟口粗,绝精磁盆栽着。有红白黄三种,开得甚是芬芳馥郁。有一首古词赞他道:花则一名,种分三色,嫩红妖白娇黄。正清秋佳景,雨霁风凉。庭前四处飘兰麝,潇洒处,旖旎非常。自然风韵,开时不惹蝶乱蜂忙。⌒贫酪鹃芄猓驶ㄉ窈问簦攵抑醒搿R顺诵耍愀呈拢蚨嗖抛诱收邸>瓒鸬溃喝智逑悖丛焓牵莆裱郏滋交ɡ伞6金菊对芙蓉》饮酒之间,宦萼又说起道:“久不见钱贵,大约像是好了。我们此时花已看足,何不乘着酒兴,到他家去一乐?”童自大道:“哥这想头真好,我这两日也正想他呢,快些去。先对二位哥说过,我这一回是定要摸摸他的,二位哥不要吃醋。”大家大笑。宦萼叫家人将前次写的扇子拿着,一群恶少遂一轰到钱家。
  来到得门首,门却紧闭。家人们就上前敲门,敲了几下,只见郝氏把门开。邬合道:“三位老爷又来访你令爱了。”郝氏道:“小女病尚未好,得罪众位老爷,不能陪侍。”宦萼对众人道:“不要理他,我们只管进去。”郝氏拦门站住,道:“实在有病,老爷就进去,也不能奉陪。”宦萼怒道:“胡说。”推开门,郝氏见众人往里走,那郝氏不敢十分阻拦。人也多,阻拦不祝宦萼走到钱贵房门口,早见他同一个俊俏书生并坐,互相谈笑,不觉大怒,道:“这厮好好在家,如何哄我说有病?放着我们这样的大老不留,倒陪着酸丁顽耍。我烦了名公写了诗扇来赠他,他反不识抬举,这等可恶!”恶向胆生,因吩咐众家人,“替我打。”这些恶仆跟主人作恶惯了的,况此时见主人恼了叫打,遂将门窗槅扇,桌椅摆设,无不打到。把个郝氏吓得躲的无影无踪,代目也不知躲在那里,财香藏身在芦柴堆下伏着。宦萼又叫家人采那瞎奴出来。众人正待上前,倒亏邬合拦住劝道:“大老爷请息怒,大约这是虔婆的不是,与钱贵无干。万不可因这些小事气了老爷玉体。”正劝着,那钟生见打得太不像样,又见他叫采钱贵出去,着了急,顾不得捋虎须了,上前说道:【见此数语,方见钟生非是不识时务之人。轻捋胡须须乃护钱贵,为情所使,故奋不顾身耳。】“烟花之地,贫富皆可来往。即回有病,亦无甚大过犯。先生何必如此太甚?”宦萼听了,越发大怒起来,道:“你这小畜生是何等样人,敢称我先生,也敢在我老爷面前来讲话?”童自大仗着宦萼的恶势,大嚷着道:“反了反了,就是我,谁敢不叫我一声老爷,况我大哥?你叫他做先生,你也睁开眼睛看看他是谁?世上有这样的体面先生?好可恼,可恶,打呀打呀。”揎拳掳袖的混叫。钟生道:“我黉门中人,称人先生足矣。况我们虽是布衣之士,上可以对王公,如何就说不得话?且官府也不过是秀才做的,何得如此小觑人?”贾文物摇摆着道:“他二老者,江南之大老也。你不要把自己之青衿太妄自尊大了。你就中举焉,不但我是你的前辈。谅你一贫穷人之举人,而何能及我巨富之进士者乎?吾语汝弗如也,由此观之,汝则一妄人也已矣。”宦萼道:“你就算是秀才,我且打了,看你那里去告。不要说你那学道教官,你就三学约上千把秀才,往午门叩阍,到东厂告状,我也不怕你。谁不知道如今当朝的魏上公是我同二弟的祖爷?”童自大道:“哥,那里有力气同他讲。这样打得不快活,拴起来带他家去,吊在马棚底下打个稀烂,才出得我这口气。不然我不恼,怎就不叫我们老爷有这样天翻地覆的事,我肚子都气胀了。”
  宦萼被他一挑唆,竟听了他,就叫三四个家人将钟生拿住,把钱贵拴起。邬合又苦劝道:“晚生乞个恩,他这少年人不知事,认不得众位老爷。钱贵又是个瞽目人,可怜见的,求大老爷开恩罢。”正劝不住,只见宦实京中差来的一个家人,远行装束,跑得气喘吁吁的。走到宦萼面前,叩了个头,禀道:“京中有紧急信到。”随将一书递上。原来是宦实的一封钉封家书,甚是严密。宦萼忙拆开一看,内中说道:“天启已崩,崇祯今上御极,魏上公事已大坏,发往凤阳看陵。在途中阜城县地方已经自缢,磔尸问罪。目今访拿他党羽,从重议处。我向日拜他门下,未曾助恶,幸得隐密,故尚还未露。尔在家要十分收敛,恐为人摘发,身家性命难保。万要小心,谆嘱谆嘱。不尽之言,来人口述。”宦萼看到此处,一团恶兴化为冰雪,不觉面色如土。贾文物接过一看,他也是有心病的,吓得屁滚尿流。大家挤挤眼,一轰出门而去。那些家人见主人如此,也不知是甚缘故,也把钟生、钱贵撇下,赶了去了。这正是:从前做过事,没兴一齐来。
  这宦实父子后来如何?钟生与钱贵几时才成配偶?要知众口来事,仔细接看后文。
  姑妄言卷十二终
  第十三回铁氏水陆二路齐行童自大粗丑两鬓并纳姑妄言卷十三钝翁曰:世上呆人固有,再无呆至于不知好淫者。如童自大可谓呆矣,向见仙桃一笑而痴,今见钱贵之美而移情于美郎,彼岂呆于平日而忽乖于一时?平日之呆为铁氏威之所镇,非真呆也。今一旦兴之所至,忘其威而呆亦减,故有此举。岂多年之美郎,至今日方知其美耶?试看铁氏威严稍霁,他便知说鬼话仿春宫,以解铁氏之怒。后试肥后庭,买角先生诸事,岂纯乎其呆者耶?如马台之呆,可谓出类拔萃之呆矣,犹教而能,何况于他?然而童自大说话行事,终带三分呆气者,此所以为童自大也。
  余前云葵心、莲瓣即铁氏下体之形,或有以我为强解者。试看他今被童自大水旱齐行,而葵心、莲瓣皆属于彼矣,岂谬言哉?
  娇娇、阮最以淫死,郏氏、阮优以杀死,爱奴、花氏以国法死,马氏、苟雄相携而逃,阮家门风兴旺至此。大铖谀逆珰,屠忠义,纵逃得性命,又不若崔呈秀、五虎、五彪,虽受一刀,还死得干净。在彼时伊得漏网,正人君子曷尝不以为恨,彼自己又曷尝以为祖宗之护庇?孰不知留得他在,正是神鬼之报施,上苍之厌恶人也。
  阮大铖之所为,余深有所不解焉。大铖之于逆珰,可谓谀之至矣。而所获之爵位,不能及魏广微之堂堂宰相,崔呈秀之吏兵尚书也;所获之金多,不能及崔呈秀、玉田之家藏,京邸之暗寄之广也;所操之权柄,不能及田尔耕、许显纯之能生杀也。而视彼所为,毒恶殆过于诸人,徒贻骂名于后世,是何心哉?
  末后庞周利遇马氏一段,而报应有四焉。阮大铖之如夫人落为万人之妻,其报应者一;苟雄奸主母,又拐小主母而逃,为乱箭攒死,其报应者二;马氏背夫主拐逃,落而为娼,较一死尤甚,其报应者三;强盗杀人即罹法网,其报应者四。或曰:庞周利既识马氏乃主人之妾而淫之,何以无报?余曰:马氏既已为娼,庞周利之罪似可稍减。然终有后报,特缓其期耳。
  第十三回铁氏女水陆二路齐行童自大粗丑两鬓并纳附:阮宦淫儿妇首郏次花苟奴奸主母先毛后马话说这童自大虽然是个财主,在家中终日守着一个其躯如牛,其性如虎佳人,左右所使只剩两名粗丑之婢。当日虽见过仙桃标致,只呆脸看了一看,几乎闯了泼天大祸。后来见了家中略是人形之妇人,怕惹是非,就远远趋避,从来未曾亲近过一个俊妇。他在家中惯了,就是在街上遇见人家妇女,也忙忙低头走过。前次在钱家同钱贵共桌吃酒,看了他那一段风流的娇态,美貌的花容,十分动火。这次满意要来绰趣,不意败兴而返。虽同宦萼众人跑了出来半路各散回家,他还矇矇戆戆,不知是甚缘故,问着人又不答应。到了家中,且不归房,走向书房中睡了一会。
  天色已晚,掌上灯来,心中胡思乱想,欲火按纳不祝他向日前买的那苏州小厮,名唤美郎。生得聪俊识字,放在书房中收拜帖管账杂事,真是一个上好的龙阳。因自来惧内,不敢妄想及此,二者从不曾尝过这重滋味,【大约其味臭而苦,然而又有以为香美者,则脾胃不同耳。】故此不曾作兴。值他今日一团高兴,无处发泄,意欲领略领略他这妙股。虽然怕奶奶知道,想道:他今日知道我不在家中,未必就来探听。遂放了胆,刚才要叫,恰好这小厮斟了一杯茶送来。【趣,真凑趣。】童自大此时色眼迷离,灯下看他那嫩脸红红白白,越觉可爱,情兴勃勃然。也顾不得内政严肃了,忙就拉过来,搂着脖子,亲了个嘴,那小厮真是行家,更会凑趣,就吐过舌头,童自大从未经此趣,只觉酥麻。叫小厮关上了门。童自大将他横按在榻上。两足立地,美郎忙自已裉下裤子,高蹶白股,更嫩得爱人,他自已也无暇脱衣,只将一条鸾带束了腰,把衣襟拽起来,忙忙取出肉具,向粪门上直顶入去,原来这小厮竟是轻车熟路,全无艰难之态。童自大初尝此味,紧箍箍,热烘烘,美不可言。下下皆有着路,此每常享用他令正那肥而且大,宽而且深之妙牝,大不相同。
  抽抽扯扯,正在入神之际,不想这一日,那铁氏饭后无事,偶然到他书房中来走走散闷,各处翻看,忽然在书架抽屉内翻着了一本春宫,就是宦萼前次看见,记了几样势子,回家同侯氏试验的那本册页了,【前后照应,一丝不漏】铁氏见了上面花花绿绿,画得好看有趣,想道:“这天杀的,有这样好东西,他藏在外边自已看,不与我见,我且拿了,叫他照样做来,方才饶他。”就抽身回房。又细看了一遍,皆他平生不曾做过的样式,想道:“他既然看过这款式,怎从不学做一个?真正有几分呆气。”看画的男人那阳物个个粗而且大,又想道:“这画的怎样这大,人身上的却又那样小,或是男人中竟有这样大的。”心中猜疑不定,数了一数,二十四幅。看他欲火升腾,口干面赤,牝中如千百条蛆虫乱拱,麻痒难当,淫水直淋,将一条红裤一个裆都湿透。本要等童自大来家,且依样做一出,散散火气。看看等到日暮,还不见来,只得叫丫头拿酒来吃,本借怀中物,一解心内火,谁知这件黄汤只能助火,不能散火。
  饮了半晌,将及起更,还不见他的影儿,把牙咬得格支支的响,恨道:“这天杀的,遭瘟的,不知又往那里肏攮黄阳去了!他只图自已贪口腹,就不顾我的死活,怎么这时还不见回来?”因叫葵心丫头扶着,【扶着妙,不但是胖子难走,且又是黑影中也。】走将出来。看见书房窗子上灯光明亮,遂走到窗下,将舌头轻轻舔开一个小洞向内一张,只见童自大两手扳着美郎的胯抽抽扯扯,正干得好。垂首看那出入之势,那小厮又善于逢迎,做出许多娇态,口中哼个不住,将屁股朝上乱耸。
  铁氏见了,那还忍得住?真是须弥山红了半边,一腔忿怒直从脚板冲将上来,高声大骂道:“没廉耻的奴才,干得好事。”这一声,如半空中一个霹雳,把一个童自大惊得一交跌在地,动弹不得。那小厮听是奶奶的声音,也吓得魂飞魄散,不及穿裤,光着屁股走将出来,慌忙开门要跑。不想铁氏也正来打门,撞个满怀,将铁氏跌了个仰八叉,那小厮也一交扑在铁氏身上,【这小厮竟是跌在绵花包上了。】爬起来好跑。那铁氏幸得肉厚身肥,不曾跌重,又亏两个丫头扶住,所以不致跌伤。只把屁股敦了一下,阴门震得有些微痛。那小厮见撞跌了主母,也顾不得性命,如飞的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那铁氏口中只是喊骂,两个丫头将他扶了回去。这童自大起初是吓得发昏,又听见小厮撞倒了奶奶,越发着急,浑身乱抖。想道:“这场祸事不小,万万不能饶恕了。”把腰间鸾带解下来,待要自缢,又舍不得这万贯家资。想了一会,道:“罢罢罢,拼着身子与他打骂,大约也还未必就得伤命。丑媳妇免不得要见公婆,料道也躲不脱,上去凭他处治罢。”战战兢兢,一步一怕,走到了房中。
  见铁氏睡在床上叫,疼喊痛,忙跪在床面前,用手替他抚摩,道:“奶奶,我该死了,一时错吃了这口尿。【这句话用在此处,恰当至极。】打骂由你,不要气坏了身子。”原来这铁氏半日来欲火如焚,吃了几杯酒,淫兴愈炽,满心等童自大回来泻泻火气。听见他在书房中,疑他是醉了躲懒,故此出来,有个就教之意。不想又看见了这一幅活春宫,这一腔火如何咽得下去?虽然趺了一交,他浑身是肉,如何得痛?故意装做着重的模样,好等他来赔罪,自然尽力,可泄这点欲火,有话明日再谈。主意打算定。有一只《黄莺儿》描写铁氏的心事,道:忽念子孙椿,【此三字新鲜,不意此物又得一雅号。】动淫心往就尝。谁知他反偷奴脏,情慌意忙,魂途兴狂。变抽紧送骚模样,恼人伤,襄王别恋,枉自下高唐。
  铁氏见童自大跪在面前,他也不动声色,只假做怒容,道:“你以为瞒了我,同小厮干得这样事。你自已就说,该个甚么罪?”童自大忙分辩道:“奶奶,你看错了,我何尝敢做甚么坏事。我今日在宦哥家吃了块冷西瓜,以呷了几杯冷酒,回来小肚子疼得。疼得我没奈何了,叫小厮拿热屁股替我熨熨肚子的。放着奶奶这样香喷喷的好东西我不用,反肯去钻那臭屁股门子,当真就到这个田地不成?”【呆人说巧话,愈觉其呆。妙甚,趣甚。】铁氏明知道他们是干那事,也不认他的犯头,故意冷笑道:“你还说不呆,既然肚子疼,难道小厮的热屁股熨得,我的热小肚子倒熨不得的么?”那童自大以为这一番进来,不知如何打骂,谁知反是一片好话,真是梦想不到。得不的一声便跳起,脱个精光,忙爬上床来。一面说道:“我只道奶奶睡着了,不敢惊动。要知道奶奶还没睡,我早来求奶奶替我熨了”说着钻入被中,摸见铁氏脱得上下一丝皆无,仰卧着,真像浓浓一床大厚褥子铺着一般,软得好不动火。童自大便伏上身,一挺尽根,抽送起来。铁氏假意道:“我不见你的罪就够了,你还想来做这事?”童自大道:“我的娘,我这样分辩,你还疑我么?我要哄你,把膫子就烂掉了。”说着,将他两条桶粗的肥腿,尽生平之力扛将起来架在肩上,要图得他的欢心免祸。咬着牙,瞪着眼,挣命似的竭力干讫一度。童自大浑身汗流如水,力尽筋疲,下身来睡在枕上,张着嘴只是喘气。【夫妻间干此事曰为交欢,若皆似童自大如此,则苦之至矣。】那铁氏遍身火热了这半日,得此一番狂弄,虽不能大畅其欲,觉得比先也泄去许多,便酥酥睡去。一觉醒来,已是半夜,余兴未了,看那童自大时,呼呼鼾睡。忙摇醒了他,问道:“你此时的肚子疼好了一些没有?可还要熨熨?我这会的小肚子倒滚热的呢。”童自大每常在他跟前,稍有失意,非打即骂,今日这场大难,轻轻恕过,反讨了温存言语,真是感恩无地,死亦弗辞。明知他还要弄弄的意思,诡答道:“隐隐的有些呢。你若不嫌絮烦,再替我熨熨更好。”又挣起来,没力扛起他的腿,只将肥臀垫得高高的,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将出来,又做了一番,方才睡到天明。
  二人起来,铁氏本来满腔醋气,一则见他夜来殷勤,将功赎罪;二来还要他竭力报效做那春宫中解数,【这一本春宫,竟是童自大护身符。】恐一时发将出来,不好收转,只得捺祝但将美郎说他懒惰无用,交与媒人转卖。童自大虽然心疼不舍,但自已免了大祸,已是侥天之幸了,可还敢护庇小厮?只得由他卖去。
  这日,宦萼来请他去说话,也没有吃酒,老早回来。路上遇见抬着两口棺材出殡,街上人指指溯溯,纷纷的笑骂。又听不明白,不知是甚缘故,叫个家人童清去打听明白了来回话。童自大先到了家,不多一会,童清也来了。说方才那棺材是阮大铖老爷家的。小人去访问,一个人说死的一个他的爱妾,就是当年白占去白家的那女旦,一个是他的大儿子。都说是为奸情死的,却问不出详细。
  你道这死的是谁?原来是阮最。因患时疫,病倒在床。延医吃药,服了几剂,毫无效验,他便不肯再吃。终日昏卧,有时醒来,郏氏同丫头没一个在面前照看。天气既热,又是那心里发烧,一时口渴起来,要杯茶吃,也没人递。害得一丝两气,叫得声又不高,叫上几十声,没一个人答应。等得郏氏同丫头过来,他怒道:“我害着病,你们就不着一个守着我,连要杯茶也没有。都躲在那屋里作甚么?难道怕瘟病就过了你们么?”郏氏也不答不睬,次日仍复如是。阮最心中动疑,却也猜料不出。过了几日,觉得身上略好些,隐隐听得西屋有人声嘻笑,又听不明白。他挣了起来,走不得,拿过一根窗户栓拄着,慢慢的挪出房来。见西屋门关着,悄悄到窗外,往里一张。只见郏氏仰卧在一张醉翁椅上,爱奴赤着身子大弄,丫头在后面推掇。阮最气得昏了过去,一交跌倒在地。他三人正做到一处,忽听得窗外一声,爱奴忙拔出,走到窗前,向外一张,原来是主人公睡在地下。吓得心惊胆战,向郏氏说了。郏氏也心中着忙,连忙穿了衣服出来。将阮最扶起,抬到屋里床上,撅救了一会,才醒转来。怒说道:“你们做得好事,等我好了起来替你们算账!”郏氏也放下脸来,道:“算甚么账?我不过是个死,还要拉两个伴儿呢。我偷小子该死,那奸庶母的,同偷儿子淫妇,难道又饶得过么?大家将就哑打些罢,不要自搬砖自磕脚,那时才悔迟了呢。”阮最听了这话,声也不喷,只叹了两口气,【郏氏私爱奴,若阮最不知,还报应得不爽快。使他亲视而不敢言,才是真报应。】从此病又反重。郏氏索性竟不过来,日夜都在西屋里,只叫丫头在这边照看他。阮最也无法奈何他,惟有暗恨而已。又睡了月余,才下得床来。他秉气原弱,又病两场,害得恹恹一息。此时八月中旬,余暑末消。他睡得昏头昏脑,只得挣将起来,扶拐而行。过了两日,觉得头目略清爽了些,身子还飘飘的,偶然心中想念娇娇,一来久疏阔了,二来郏氏的事,这一口暗气在心,无人可说,要想去告诉他,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那里看看。这一去,正是:并非去看旧相知,却是来寻催命鬼。
  那娇娇每常阮大铖父子三人日供他一人之乐,犹未惬意。这一次阮大铖往京里去了,许久未回,阮优又随去了,阮最又病倒。他这一个奇骚极淫的阴户,空闲了许多日子。十数年来从没有的缺典,真捱一夜似三秋,度五更如两忧。这一日心有所思,其实难忍,竟有些要死的样子。走到房门口来,痴痴的望。望了一会儿,不见人影,心中犹如火炽一般,十分难耐。正将一双手缩在衣内,将前门后户不住抠挖,口中咨嗟叹息。忽然见阮最走了来,如从天上降下一位救命王来了。【不是救命王,却是送命王。】忙伸出手来,两手捧祝【捧字奇,不知如何捧法?】,同到房内,叫赛红在外边看着,忙拴上房门,把阮最搂在怀中。【男女钟情,两相恩爱,皆男抱女于怀。此反是娇娇搂住阮最,乃淫之极,非情之深也。此等处皆要留心看出,方见作者之妙。】坐在床沿上,说了无限相思的话。一会儿含含他的腮,咬咬他的颈,又吐到舌他口中,相互吮咂。一会脸儿厮偎,口儿相接。忍不住了,便伸手到他裤档中去捏捏阳物。真是但不知那些儿才好。【把一个无耻的骚浪淫妇,写入到骨髓。】做尽娇模娇样,【不负名叫娇娇。】骚态百出。意思要替他起起病,自已也要医医玻【四百四病中医药,倒不知道一种骚病如何医?】阮最鉴貌辨色,见他骚得可怜,那一种淫浪之态,又令人可爱,自已也因病久,虚火甚炽,阳物也就铁硬,二人脱光上床,干了一次。
  阮最在他肚皮上喘息了一会,将郏氏爱奴的事告诉了他。娇娇道:“事已至此,你也不消气恼,你又身子不好,只做不知不见就罢了。你想,我同你这样厚,你爹不知道也就罢了,我同你爹不过是个名色,一心一意倒同你是夫妻一般。你再要不然,竟把你娘子撇开,任他去罢,有我和你守着,可不好么?”【虽是劝阮最,却全是利己的心肠,妙甚。】阮最道:“你说的是,我此后把这淫妇当死了的罢了。”【孰不知你竟先淫妇死了,足见世间事焉能预料。】两人虽说着话,阳物未曾拔出。娇娇兴致正浓,那顾他的死活,又见他阳物还硬着,用两足勾住他两条腿,两手扳住他屁股不放,自己阴户不住迭着往上就。阮最病弱了的人,先那一下,业已头脑轰轰的响,眼睛内金苍蝇乱飞。但阳物虚火把住了,还十分胀硬。又见他这个骚极了的样子,心里过不去,只得又挣着命同他弄。阮最喘嘘嘘,虽费尽了力气,娇娇只觉他的劲小,将他两股用力往下揿,自己的屁股不住往上迎,口里连声叫道:“好亲亲,好心肝,你不狠些。”又弄了好一大会,娇娇方满心快畅。正在得意之时,觉得阮最的阳物在阴中跳个不住,知他是又泄了。只见他身子平伏了下来,垂着头,闭着眼,动也不动。娇娇急看他时,已脱了阳死了。【病人虽然医好,把个医生倒死了,真可笑。昔日曾有四句道:“隐婆生子收生处,医士医人死病家。更有一般堪笑处,捕官被盗叫爷爷。”不意应在他两人。】吃这-惊非小,忙把他推下身来,摸摸口中,一丝气也没有。此时他的阳物虽软,浑身倒都硬了起来。【趣语。要知浑身硬不如此物硬。】自知阴中他泄的阳精淌了大滩,吓得没法了。左思右想,无计可施。只得穿上衣服,滴了几点泪,拿了条汗巾在栏杆上,将头套入。【可是先说的,我和你相守着,可不好么?此时却遂了心了。】有四句打油诗说道:淫乱还须有肺肝,缘何苦苦只偷奸?
  今看悬索悲啼际,应悔多贪一晌欢。
  过了许久,赛红在外观风,【今后此差免矣。】待了半日总不见动静。疑是他二人弄乏了睡着,恐有人来撞见,走来推门,要叫他们。门是插着的,推不开。叫了几声,也不见答应。走向窗洞中一张,见娇娇吊在床栏杆上,慌得跑了出来,喊声救人。那阮大铖的正妻毛氏听见,问他叫甚么?丫头道:“我姨娘上吊呢。”毛氏暗暗欢喜。你道何故?这毛氏少时生有几分俏丽,在家做女儿时就毛手毛脚的。不待父母之命,煤妁之言,竟自己暗嫁了他的表兄韩继寿。他父母也有些知觉,恐丑声败露,意思也就要将他二人配合。不想韩继寿得个怔仲病死了,没有把破女儿留在家一世的。后来恰遇阮家来求亲,就嫁了与阮大铖。成亲之夕,阮大铖知他这件鲜品是被人尝过新了,要他退回去。毛氏再三跪着哀求,乞存脸面,只求占这一个正室的虚名。要娶妾置婢,悉听尊意,不敢稍忤。
  阮大铖因岳家也是科甲世族,【此等人家偏多生此等子女,不知何故?请他父母将胸中一摸便知。】送回去彼此无光。又图他赔的妆奁丰富,也便留下。先也是把他虚设着的,总不沾身。后来寻了几个妾婢颜色皆不如他,想起他做女儿便会自己嫁人,定有一种风骚可取,又从新同他亲热起来。不意他骚淫得十分有趣,枕席之间,那一种极淫浪的妓女,也没有他这一段骚致。阮大铖素有骚淫之性,今遇骚淫之人,弃其贞而取其骚,颇自相得。十数年来,只他生了阮最、阮优两个,别的婢妾皆无所出。后因得了娇娇,不但美过于他,且年又少艾,骚淫更胜。此时毛氏也四十多岁,骚淫难胜当日,无奈面孔减了许多丰韵,就把他打在赘字号听提去了。毛氏虽不敢明明吃醋,这隐恨在心十有余年。今听得他自己上吊,巴不得死了,真是:拔去眼前钉,挑却肉中刺。
  犹恐去快了又救活转来,【诛心之言。】故意慢条斯理,迟了一会,才叫手下去叫仆妇们上来,【毛氏这是决西江之水救涸辙之鲋,一个派头。】进房去解救【写尽妒妇心肠。许多工夫,只算得去解放,却非是解救。】众妇女到了那里,见门栓着,打开窗户进去,见床上精条条还有一个,仔细看时,原来是大相公,忙去报知奶奶,毛氏正在那里私心窃喜,想娇娇这一死了,阮大铖必定还是同他寻旧好。用手摸着阴户,笑道:“你熬淡了多年,将来又要开荤,有肉吃了呢。”忽听见儿子也死了,一面哭着,【可谓先笑后号啕。】如飞的走来一看,见儿子精光着死在床上,褥子上许多遗精,就知他是把儿子弄死了,然后急上吊,抚尸痛哭。郏氏知道了,也干嚎着跑来。【有声无泪曰嚎。写淫妇心肠,是个淫妇妙笔。】此时一家妇女都到了,【此一句插入,妙甚。后赛红说他二人妙事,故知之者众也。】大家动手替阮最穿了衣服。娇娇已解下来,久矣断气身亡。郏氏假哭着丈夫,还伸手到娇娇裤裆中,把阴门拧几下,以抒向来之恨。【趣甚,向来二句妙极。郏氏非恨其引起时弄死丈夫,恨其向来占去丈夫此物耳,】毛氏把赛红细细拷问,赛红把娇娇同他弟兄两个怎样通奸,起先是母女吃醋,后是兄弟争锋,怎样和好了,一个弄前,一个弄后,又怎样背着,把历来他三人所作的妙技,都详细说了出来。众妇女听得无不掩耳唾笑。毛氏才知他二人是久交,今日做了同生同死的厚友。又听见连小儿子也有奸情,恐阮大铖回来,倒难为阮优,再三嘱咐众人隐瞒,连这两个都说是瘟病死的。这丫头留着到底恐有泄露,忙忙叫人领去卖了。
  放了数日,阮大铖在京,值魏珰事坏,父子抱头鼠窜,星夜逃回。又见爱妾长子双亡,吓了一跳。因在有事之秋,自已身家性命还不知如何,也顾不得查问他二人如何死的。只大哭了一场,也不开丧出吊,就叫人拾出去埋葬了。倒是阮优哭得伤心,也不敢明哭娇娇,借哥哥的尸灵,哭心上的人。听见花氏告诉他说娇娇是吊死的,越发伤心。一日两三场哭,饮食不思,眼也哭肿了,喉也哭哑了。别人看他,好个爱长兄的悌弟,那知他是个想庶母的孝儿?毛氏虽叫人瞒,家中仆妇人嘴众多,三人口阔一尺,如何瞒得住?早已哄传里巷,刚刚只瞒得阮大铖一人不知。所以出棺这一日,街上人指搠笑骂,就是这个缘故。童自大叫家人去问,人如何好详细相告,只说奸情而已。童自大听了,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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