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中国现代散文 - 胡也频《牧场上》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贼!”
  这声音带点喘息,但在寂寥的深夜里,却也够尖厉的了,仿佛从那东边的田(土具)上,直送到我们的天井来……同时还错杂着纷乱的脚步,竹尖刀敲打稻草,和别种家伙示威的响声;跟着,那机灵的不安分的狗儿,便发疯一般的接连着狂吠了。
  本来,像这种的骚乱,在人口不过二千的濮村,是非常罕见的。据说,自洪秀全造反以来,大家照旧的因循着原有的习惯,无论是乡绅,财主,商人或农人,以及……总而言之,大大小小的男男女女,吃过了晚饭,在夜色完全占领了空间的时候,便安安静静休息去了。纵使,偶尔有神经兴奋,或不曾结束日间的事,和别的种种,因而不能睡眠的人,那也只得躺在床上,拖长着声音,甚至于隔着板壁或窗子,你一声他一句的交谈着,始终守着他们“夜早眠”的习惯。他们是这样平安和有规则的过着每一夜的。然而,在这时,因为风闻革命党已在武汉起义,黄花冈的七十二烈士便是天上的七十二星宿,并且势如破竹的攻破了南京,江西,以及浙江也危险了,所以处在福建省城附近的濮村,人心也就随着惶恐起来。为了要保守这全村的安宁,便在四周的边界上,土堡上,隘口上,造了几道木栅,匆匆忙忙训练村勇,大家轮流去防守和巡逻。于是,那生满了锈转成黑色的马鞭刀,铁尺,三尖叉……又从床底,门边或灶下取了出来,用沙鱼皮擦光,向刀石磨利,……赫然把和和平平的濮村,变成了有声有色,宛如严阵备战的一个刀枪森列的兵营了。
  其实,全村所宝贵,而且倚恃为护身符的,却是用二百光大洋从东洋人那里买来的三柄火枪!
  虽说,那火枪是高高地放在祠堂里神橱上面,似乎安慰自家说,“不要害怕,我们有这个——”可是人心还是惶惶地,而且一天比一天厉害。
  因此,“贼!”像这样含有恐怖意义的字,在恶消息频频传来的环境里,尤其是在寂寥的深夜,突然喧嚷起来,是格外使人心悸而感到懔懔的。
  “贼!”半醒里听了这声音,我便用力抓母亲的手腕,并且叫道:
  “妈!我害怕!”那时候我刚满七岁,小孩子多半是听到贼而胆怯的。
  “不要怕!”母亲早醒了,她低声安慰我。“不要怕……”
  然而——贼!这种带喘又尖厉的声音,却从田垠上逼近来,渐渐地和狗叫有同样的力量。
  “妈!我害怕……贼!”
  母亲没有答应我。她坐起来,把我抱到怀里去,顺手就披上她那件藏青色细呢夹衣。看她样子,似乎是要起身的,但没有动步。那窗子外面突然亮煌煌起来:在那里,我看见住在我家里的陈表伯,他是学过少林拳的,会金狮法,单鹤独立法,……因此他是我们这个村里的练长,这时他正从西院走出来,拿着一双两尺多长像竹竿的铁铜,另一只手提着“五贤堂胡”字样朱红油纸灯笼……在他的左右前后,簇拥着长工们,约有十多个,他们的手里都拿着凶器,燃着火把,大家雄纠纠的挺着胸脯,硬着腰,同样兴高彩烈走向大门去。
  火把的火焰集聚到窗下的时候,陈表伯便向里面询问:
  “大嫂,”他叫道,“你醒着么!”声音虽说粗鲁得好像狼嗥,但比起平素的腔调即算很谦恭有礼的。
  “早醒了。”母亲回答。“外面出了什么事呀?”
  “不要紧的!只是闹贼……”他接上说:“我带他们去看看,留贵礼弟兄在家里看大门……没有什么事,不要紧的。”
  “不要惊了小菌。”他补说一句。
  于是他提高灯笼,这算是一种号令,大家便会意动步了;可是他自己又喃喃地,其实是骄傲地自语道:“贼,好家伙!跑上老虎窝里来!哼……好家伙……”
  除了陈表伯穿草鞋,别人都是光着脚,但走在石板上面,却同样发出有力的沉重的声音来。
  “不要害怕,苗儿。”接着,母亲便安慰我。
  但这种罕见的情形,在我怯弱的小心里更增加了许多疑虑。我静静地伏着。我倾听那挡门的的石狮子移动的声音,门杠下去的声音,大门拉开的声音……这些,都是使我觉得不安宁的。
  “什么样子的贼?怎么捉法?他们是捉贼去么?贼是一个还是一伙?……”
  我想,但始终是没有头绪的推测着。在贵礼弟兄俩刚刚把大门关上的时候,门外便冲天一般的骚乱起来了:各种的凶器作示威的响动,脚步特别的用力,并且狂跑着,每个人提起喉咙来叫喊,好像是一群狼追逐着一般野兽;其中,最使人听着而感战栗的,要算是陈表怕那种天赋的暴厉的声音了。

  他不绝的这样叫喊:
  “好家伙!跑上老虎窝里来!贼……好家伙!”
  为了这种骚乱,或者特别是火把的光焰的缘故,把树上巢里的鸟儿都惊醒了,满天空纷乱的飞着,凄惨的长呜……狗儿更狂吠得厉害……
  原光在东边田垠上那一群发动者,这时不复向我们的门前奔来,他们在道人塘附近便拐弯了,仿佛是向那西边的状元墓走去:他们依旧是呐喊着,用竹尖刀去敲打稻草,并作使人推想不到的种种响动。
  土堡上,昌叔——我想一定是他——拚命一般的吹起那号筒,声音比任何东西的啼哭都要凄凉,惨厉,这是扩张恐怖的唯一顶大的力量。
  “妈妈,我……我怕!”我懔懔的说。
  母亲没有脱去夹衣,便躺下去,把棉被盖过我额上,并且紧紧抱着我,一面低声唱着普通的小孩子压惊的歌儿。这样,那外面扰乱的各种声音虽隔远了,但我的不安的心儿,还是仿俊在恐怖里。
  什么样子的贼?……一个还是一伙?”我不住的想;但不久,我渐渐地便睡着了。
  到醒来,阳光已照在枣树上,各种的鸟儿照常歌唱着;金色毛羽的鸡公,以及灰白色的鸭子,都安闲平静地在活动,这显然是一个睛朗和平的早晨。于是我疑惑了:“怎么一回事呀?”那夜里恐怖的情形,还清清楚楚印在我的脑里。我又揉揩一下眼睛,重新向周围看望。
  母亲知道我睡醒,便走进来,我顺着问道:
  “妈,夜里——有贼——是不是?”
  “是的”她回答,一面就替我穿衣服。
  我走出房门,一眼就看见陈表伯蹲在天井里石磨子上面,拿着旱烟管,还和着许多人,他独自洋洋得意地述说捉贼的事,大家却沉着脸,安静的听着。好像谁都不知道我在走去;直到我走近陈表伯身边,打一下他那旱烟管时,他转过脸来,大家才注意到我。
  “是你,小菌,你才起来么?”他问,声音随他怎样想温和,却总是那样的又粗又硬。
  “是才起来的,表伯。”我回答,并且问道:“你昨夜捉贼去,对不对?”
  “你也知道?”
  “我看你们出去的。”
  “对了。”
  “捉到没有?”
  “凭你表伯这只手……”他得意的说,同时把手伸直去,一条条的青筋特别有力的在皮肉里暴露出来,像蚯蚓似的。
  我懂得他的意思了,便说:
  “那么,你讲给我听。”
  “快讲完了……”
  “不行,你得从头再讲。”
  在小孩之中间,陈表伯是特别喜欢我的;他常常在生人面前夸奖我,说我会念诗,会作对,会写一笔好大字……为了这缘故吧,他便应诺我的要求。
  我快乐了,坐到和他对面不远的石档上,同时在天井里的许多人现出微笑,这自然因为贼的故事纵使重复的讲也是动人的,在其间,尤其是三婶娘用感激的睛光看我两下,因为她和我一样,也是不曾听过这故事的。
  陈表伯吐了一口沫,照他的习惯,这自然是讲话的预备了,大家便又沉着脸,诚心诚意的安静着。许多一样神色的眼光聚到他身上。
  又作了一个招呼同伙或说是一种指挥的手势,这个贼的故事便重新从头开始了。
  陈表伯孜孜地述说,大家都毫无声息的静听。每次,当讲到紧要的时候,他就越显得兴奋,常常地把他的旱烟管当武器向空间舞动,并且用他暴露的青筋去证明他的气力,看去活像走江湖卖膏药的人夸张自己的武艺似的。听众呢,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几乎同样的随着陈表伯的态度而改变,有时欢乐,有时苦闷,归纳的说,是很滑稽很可笑的。
  “以后呢?”故事讲到末了,我又追究。
  “以后?”陈表伯余兴尤浓的回答:“以后关在祠堂里。现在,大约快要审判了。”他又接连地吐了两口沫。
  “那”,我说,“我也同你去、表伯!”
  看他有允许的意思,我就赶紧接上说:
  “你还得背我去。”
  “好吧”,他果然答应了。“你吃过粥没有?”
  “吃过。”
  其实我撒谎,我是刚睡醒起来不久的;可是他相信我。于是我就站到碾子上,手搭住他颈项,他背上了,我们——实在只是他——大踏步的走向祠堂去。

  在路上,情形确是和平常不同了;因为从道人塘到祠堂这一条路,除了赶羊到牧场去的,普通人都不常来往。现在,却大大小小的男男女女,三个四个一群,谈笑着,络绎不绝的向前走,并且像看社戏去那样的争先恐后。
  进了祠堂门,那一对我顶不喜欢的东西——那高高端坐着的金的塑像,即是大家公认的祖宗,首先闯入我眼睛来;在它们俩的脚前,神案上头,燃烧着龙头红蜡烛,点着贡香,也像是祭词似的,但没有剥光白肥的猪,羊,以及别种礼物,在神案左边,却添了一张横桌,上面有竹签筒,木压尺,红朱笔,……等类,我们的三公公和六公公齐肩的坐在桌后,身边围着许多人。那里的空气是非常严重的。
  “快点呀!”看那情形,我知道所谓审判是开始了,便催促陈表伯,“你看……”又摇动他的头。
  “还没有……”他虽说,脚步却也加快了。
  大家看见他来了,人圈子便稍稍波动一下,大声的欢呼:
  “练长!练长!”
  陈表伯含笑了。
  因为他是这事件中一个主要的人,有许多要紧的事等着他,进了大堂,他不背我了,把我交给王贵礼,他自己便走到横桌边,和六公公说了一些话。
  王贵礼,他虽然比陈表伯要矮小些,可是我骑在他肩上,两只脚从他颈项边垂到他胸前,这样的在人群中,也就很够自由的去观望一切了。
  三公公用压尺向桌头打了一下,这是一种记号吧,于是许多人都从唧哝的私语里面,像浪涌一般,哄然的大声喊叫:
  “拿来!拿来!”
  陈表伯呢,他这时端端正正的坐在横桌旁边,三公公的左侧;旱烟管握在他手中。
  大家也好像等待着什么,安静的,眼光全聚集到神座那后面去溜望。
  不久,看守祠堂的两个练了,就连推带拉的用粗的臂膀,挟上来一个人。
  “贼!”大家又喊叫。
  所谓贼这人是很瘦,黄脸,穿着又脏又破烂的蓝布长衫,白袜子满染着污泥,鞋只剩一支……他用愁苦的眼光看着周围,现出弱者在绝望中的一种可怜模样。
  “跪下!”两个练了把他摔在横桌前,并且哼喝。
  他跪下了,低着头。
  “你,是那里人?胆敢半夜里跑到这村子来,做奸细,还是别种勾当?你说!”三公公捋摩着颔巴上的花白胡须,看神气,好像他在竭力模做那传奇中某元帅审问敌人的风度。
  “说!”站在横桌边的人便助威。
  “不是……”完全颤抖的声音。“我是旗人,逃难的……还望老爷们救命!”
  看样子,旗人,是无疑的。三公公便微微地摇摆着头,捋胡须,作欲信还疑的态度。他最后看一下六公公和陈表伯。这三人,在同样郑重的请教和考虑中,结果是相信,都现出赦放这可怜人的意思。
  然而在周围,从密密杂杂的人群中,忽然发生了一种有力的反动。
  “旗人,正是咱们的仇人呀!”
  “对呀!”也不知是那个在响应。“我的手指头就是给这忘八砍掉的!”
  “他们把我们汉人看作牛马还不如……”又一个在附和。
  最后,我们的副练长,他气汹汹的,像是发了狂,从人堆中跑出来,大声的叫:
  “不要放走呀!”
  大家都静听他的下文。
  他愤恨的说:“去年这时候,我到城里卖豆芽菜,走到澳桥下,他们——这伙借势欺人的鬼,忽然集拢来,要把我殴着玩,倘不是我会两手脚,这条命就算白送了……”
  同情这一段故事的,有不少的人吧,然而数不清,只觉种种的声音和动作,那样的纷乱简直使人头昏。在这群众的愤恨,激昂,好事,以及含有快乐性的中间,连连续续的,也认不清是那个,大声大声的嚷着各人的主张——砍头,挖眼睛,半天吊,以及破肚子,干晒……凡是关于惨酷的刑罚,差不多都经过一番或几番的提议,要使用在这个旗人的身上。
  其实,在“大清”的国旗还不曾动摇时候,那般旗人确是过分的作威作福,野蛮得毫无人道;几乎从满族居住的边界上经过——尤其是东门外必须到城里去卖菜和挑粪的乡下人,一遇见,能够幸免于旗人的任意殴打的,怕十个中只有个把吧。中间,那大耳环三条管的平脚女人,不消说,所受的侮辱更大。因此,一般人对于满族,虽慑于威权,却存了极深的仇恨了。

  这时,报复的机会到了,我们全村的人都要把长久的忍辱,尽量的从这个旗人身上洗雪。
  他不住的低声叫屈:“……我是好人……”
  也许,这旗人,是他们恶兽样的满族中一个异类吧,然而没有人会原谅到这点,而去饶恕他。
  “好吧”,因难违众愤,三公公终于这样判决:“给他一些苦吃,使他知道从前给我们所吃的苦……”
  大家现出满足的欢容。
  三公公又转过脸向副练长说:“你发落他去吧,但不要致命!”
  “吊到牧场去,好么?”副练长请示。
  “只不要致命!”
  于是,这个大规模的,可是又纷乱,又近于滑稽的法庭,便撤销了。那密密杂杂看热闹的人,就又像散戏时的情景,尤其是女人们,你一句她一句的博笑,小语,以及无可形容的各种像是浪又类乎羞的状态,三个五个一群,大家挨挨擦擦的络绎的走了——但都不回家,他们拐过祠堂的后墙,顺着道人塘左边的小路,到牧场去。
  我呢,也依样是“代骑马”——骑在王贵礼的颈项上,斜斜歪歪的,混杂在许多男男女女中间。
  在路上,严然是战胜的凯旋了,不断的听得复仇的快乐及骄傲的欢笑声音。
  从祠堂到牧场,只两里远,群众不久便都走到了。那牧场上的羊群,忽然发现这非常的人众,惊慌了,吸得颠起小腿,向前面的小土坡上乱跑去;两个看羊的小孩子,就挤命的跟着羊群追逐,一面叫口号,一面发气的咒骂。于是,这错错落落的男男女女,又照样,密密杂杂的把牧场围满了。
  在群众快活的嗷嘈声中,这旗人,一条粗麻绳就捆上他腰间,空空的,吊在一株老柳树上面,横着,脸朝地,看去像一只虾模。在他底下周围的人,对于他,等于在看把戏,那样不住的嘻嘻哈哈打起笑声。每次,当他的腰间一缩,全个的身体便活动了,在空间摇摆起来,有时还旋转着——于是一般观众分外快活,圈子便波动一下,笑嚷的声音几乎把别样各种的响动都淹没了。但另外还有不少的人,在热闹中,拣了瓦片或石块,向空间那虾螟掷过去,有的便折下树枝,狠力的去抽他几下……这是有意或无意的,复仇或只是玩玩的一种游戏呀!
  这旗人熬煎在各种酷刑中,虽曾喊,但声音渐渐低弱了;头,手和腿,在忍耐的挣扎之后,也就软了,身体卷了拢来,更像一只虾模。
  然而许多人都大叫:
  “装死!装死!”
  在这时,我们的副练长走到柳树下,在树干上把麻绳的结解开,这虾模就从绿色的柳条中吊了下来……这一场游戏总该终止了,然而不!在虾螟离地还有三尺多高,副练长的臂膀忽楞起青筋,他用力把麻绳又结在树干上了。自然,看情景,这游戏就又生了新花样。
  那个——就是被旗人砍断一个手指头的所谓“十不全”他也是一个练了,凡当这种职务的总比较有点气力,他这时挤出人堆,拿着一枝竹管和一个瓦谭子。
  群众的眼光便集聚到他身上。
  他把那虾螟转个身,这是脸朝天了,他将竹管塞进他嘴里,瓦超子里面的东西便挨着竹管口往下倒……于是虾模在困顿中又开始挣扎了,凄惨的叫了两声,便又寂然,同时空间就漫散着奥得难堪的气味。
  观众全急急的掩起鼻子,却又快活的大叫:
  “灌粪呀!灌粪呀!……”
  各样分别不清的欢笑声音,就连续不断的从每人的鼻孔里哼了出来。
  于是……不久,那最末的一线阳光也没去了!暮色从四周围拢来,天渐渐的黑了,这牧场上的男男女女,才心满意足,挨挨擦擦的三个五个一群,又络绎不绝的发现在原来的路上,回家了。
  第二天,吃过午饭,我悄悄的跑到半月湖捉蜻蜓去,经过这牧场时,那种的印象使我对于那老柳树生了注意。然而那个虾螟模样的旗人已不见了,只剩他的一只青布鞋,粗麻绳也还挂在柳枝上,随风飘动,地上有残留的臭粪,无数绿身的红头蝇嗡嗡的集聚着吮嘬。
  后来哩,风传这牧场上出了旗人的鬼了,凡知道这故事的看羊小孩子,都彼此相戒,不敢把羊群放到那里去。
  现在,这牧场上的草儿又该齐人肩了吧。
或许您还会喜欢:
莫言《红高粱家族》
作者:莫言
章节:60 人气:0
摘要:一九三九年古历八月初九,我父亲这个土匪种十四岁多一点。他跟着后来名满天下的传奇英雄余占鳌司令的队伍去胶平公路伏击日本人的汽车队。奶奶披着夹袄,送他们到村头。余司令说:“立住吧。”奶奶就立住了。奶奶对我父亲说:“豆官,听你干爹的话。”父亲没吱声,他看着奶奶高大的身躯,嗅着奶奶的夹袄里散出的热烘烘的香味,突然感到凉气逼十人,他打了一个战,肚子咕噜噜响一阵。余司令拍了一下父亲的头,说:“走,干儿。 [点击阅读]
莫言《良心作证》
作者:莫言
章节:16 人气:0
摘要:这是一部美丽而又令人激动,乃至荡气回肠的小说,或者说,它是一部完全来自生活与时代的撼人写真。作家以其大手笔抒写了社会转型时期,关于人性和感情的裂变……在市委家属楼三层的一个大厅里,正进行着一场热闹的婚礼。阵阵喧闹声不时地从窗户里传出来,像一朵朵绚烂的焰火在空气里炸开。很多马路上的行人忍不住驻足倾听观望。大厅里面,周建设眼角眉梢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不停地应付着前来道喜的各色宾客。 [点击阅读]
莫言《透明的红萝卜》
作者:莫言
章节:6 人气:0
摘要:秋天的一个早晨,潮气很重,杂草上,瓦片上都凝结着一层透明的露水。槐树上已经有了浅黄色的叶片,挂在槐树上的红锈斑斑的铁钟也被露水打得湿漉漉的。队长披着夹袄,一手里拤着一块高粱面饼子,一手里捏着一棵剥皮的大葱,慢吞吞地朝着钟下走。走到钟下时,手里的东西全没了,只有两个腮帮子象秋田里搬运粮草的老田鼠一样饱满地鼓着。他拉动钟绳,钟锤撞击钟壁,"嘡嘡嘡"响成一片。 [点击阅读]
莫言《酒国》
作者:莫言
章节:20 人气:0
摘要:一省人民检察院的特级侦察员丁钩儿搭乘一辆拉煤的解放牌卡车到市郊的罗山煤矿进行一项特别调查。沿途,由于激烈思索,脑袋膨胀,那顶本来晃晃荡荡的五十八号咖啡色鸭舌帽竟紧紧地箍住了头颅。他很不舒服,把帽子揪下来,看到帽圈上沾着透亮的汗珠,嗅到帽子里散出来的热烘烘的油腻气味里混合着另外一种生冷气味。这气味很陌生,使他轻微恶心。他抬起手,捏住了喉头。临近煤矿时,黑色的路面坑坑洼洼,疾驰的卡车不得不把速度放慢。 [点击阅读]
被禁止的爱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0
摘要:我初识丛昌岷博士是在仁心医院开设心理诊所的头一年。心理诊所顾名思义就是治疗人们的“心病”的地方,它不像医院的精神科那样,用传统的处方开药的方式来治疗,而是用谈话交流、认知的改变,或者梦分析、催眠、音乐、以及艺术的表现,甚至生物反馈等技术来进行,达到不药而愈的效果。 [点击阅读]
许地山文集
作者:佚名
章节:74 人气:0
摘要:许地山(1893~1941)现代作家、学者。名赞堃,字地山,笔名落花生。祖籍广东揭阳,生于台湾台南一个爱国志士的家庭。回大陆后落籍福建龙溪。1917年考入燕京大学,曾积极参加五四运动,合办《新社会》旬刊。1920年毕业时获文学学士学位,翌年参与发起成立文学研究会。1922年又毕业于燕大宗教学院。1923~1926年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和英国牛津大学研究宗教史、哲学、民俗学等。 [点击阅读]
谈美
作者:佚名
章节:17 人气:0
摘要:新文化运动以来,文艺理论的介绍各新杂志上常常看见;就中自以关于文学的为主,别的偶然一现而已。同时各杂志的插图却不断地复印西洋名画,不分时代,不论派别,大都凭编辑人或他们朋友的嗜好。也有选印雕像的,但比较少。他们有时给这些名作来一点儿说明,但不说明的时候多。青年们往往将杂志当水火,当饭菜;他们从这里得着美学的知识,正如从这里得着许多别的知识一样。 [点击阅读]
跟谁较劲
作者:佚名
章节:78 人气:0
摘要:活着究竟为了什么?家人、爱情、理想、报仇、还债、真相、过好日子、繁衍后代、证明什么、轰轰烈烈地死去……这些都是后天赋予人不同的价值观而让他们去这么想的。活着本身可以什么都不为了,因为当我们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在活着了。活着是件被动的事儿。人不是为了什么,才活着的,而是发现自己活着,才去想是不是得为点儿什么活着。 [点击阅读]
身边的江湖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0
摘要:一两年前,在大理,他开辆老富康来接我们,说“走,野哥带你看江湖”。他平头,夹克,脚有些八字,背着手走在前头,手里捞一把钥匙。我对龙炜说:“你看他一半像警察,一半像土匪。”他听见了,回身哈哈一笑。院子在苍山上,一进大门,满院子的三角梅无人管,长得疯野。树下拴的是不知谁家寄养的狗,也不起身,两相一望,四下无言。他常年漫游,偶尔回来住。偌大的房子空空荡荡,只有一排旧椅子,沿墙放着,灶清锅冷,有废墟之感。 [点击阅读]
这些都是你给我的爱
作者:佚名
章节:7 人气:0
摘要:witthlove,intheair送给之前陪我一起傻的你这是一个关于爱旅行成长的故事兔子安东尼失恋了于是他踏上了旅程寻找一棵开满鲜花的树旅行中他认识了一些新的朋友对人生和爱也有了新的体会Chapter1很久之前onceIwas安东尼温柔又骄傲懒散又认真关于人生他有很多疑问和感想可是又不觉得要着急解答ItmakesmethinkofaperiodinmylifewhenIwasyounyandst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