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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对双胞胎兄妹还很小的时候,妹妹米凯拉就经常闯祸,比如让自己和学步车一起摔下楼梯,或是把一粒豌豆塞进鼻孔,然后不得不被带到急诊室,让大夫用一种专门的镊子把豌豆夹出来。他们的父亲总是跑到早一步出生的马蒂亚身边对他说,妈妈的子宫太小了,简直装不下他们两个。
“天晓得你们在妈妈肚子里是怎么淘气的,”父亲说,“我知道,你肯定是使劲踢了你妹妹几脚,才对她造成了某些严重的伤害。”
说罢,父亲笑了,即使没有什么可笑的地方。他把米凯拉举到半空,然后把她稚嫩的脸蛋贴在了自己的络腮胡子上。
马蒂亚从下面看着这一幕,也跟着笑,任由爸爸的一番话渗透到他的心里,但他并没有真正地理解。他让这番话沉淀在胃的深处,形成一层又厚又黏的东西,就像那些陈年葡萄酒所产生的沉淀物一样。
当米凯拉二十七个月大的时候,爸爸的大笑一下变成了勉强的微笑,因为她连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即便像“妈妈”、“巴巴”、“觉觉”、“汪汪”这样的词。她发出的那些断断续续的咿呀声彷佛是从一个孤寂而又荒凉的地方传来的,每次爸爸听了都会不寒而栗。
米凯拉五岁半的时候,一位戴着厚眼镜的儿童口语专家在她面前放了一个用三合板做的立方体,立方体上面挖了四种不同形状的洞,有星形、圆形、正方形和三角形,还有一些与这些洞形状一致的彩色积木,以放入相应的洞里。
米凯拉惊讶地看着这个东西。
“星星放在哪儿呢,米凯拉?”口语专家问道。
米凯拉低头看着这件玩具,却什么也没碰。女医生把星星放在了她的手里。
“这个东西要放在哪儿呢,米凯拉?”她问道。
米凯拉东张西望,不知该看哪里。接着她把那个黄|色五角星的一个角塞进了嘴里,开始咬了起来。儿童口语专家把她的手从嘴边拉了下来,第三次重复了那个问题。
“天啊!米凯拉,照医生的话去做!”父亲高声吼道,他再也无法安静地坐在那个大家要求他坐的地方。
“巴洛西诺先生,拜托您。”女医生温和地说,“要让孩子有自己的时间。”
米凯拉利用了她自己的时间,足足有一分钟。然后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这一声既可能是出于高兴,又可能是出于绝望,随即她坚定地把星星放在了正方形的洞里。
直到小学三年级,这对双胞胎还没有收到过班上任何同学的邀请,去参加他们的生日聚会。妈妈对此已有察觉,早打算为这对双胞胎举办一个生日聚会,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在餐桌上,巴洛西诺先生否决了这个提议,他说:“看在上帝的分上,阿黛莱,现在这样已经够让人头疼了!”马蒂亚长舒了一口气,而米凯拉已经是第十次弄掉她的叉子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后来,在一月的一个早上,里卡尔多?佩洛蒂,一个满头红发、嘴唇厚得像狒狒的男孩来到马蒂亚的座位前。
“嘿,我妈妈说你也可以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他眼睛望着黑板,一口气说完。
“还有她。”他指指米凯拉,又补充了一句。米凯拉正细心地把她的桌面当作床单一样抚平。
马蒂亚的脸因激动而变得麻木。他连忙道谢,但里卡尔多却已经如释重负般地走开了。
双胞胎的妈妈马上进入了兴奋状态,带着他们两个去贝纳通买新衣服。他们一连转了三家玩具店,但每一次阿黛莱都不是十分满意。
“里卡尔多有什么爱好?这个他会喜欢吗?”她一边掂着一盒一千五百片的拼图,一边问马蒂亚。
“我怎么知道?”儿子回答她说。
“他毕竟是你的朋友啊!你应该很清楚他喜欢什么样的玩具。”
马蒂亚并不认为里卡尔多是他的朋友,但这件事他无法向母亲解释清楚。他只是耸了耸肩。
最后,阿黛莱决定买一个乐高牌的宇宙飞船,那是玩具部里包装最大、也最贵的玩具。
“妈妈,这个太大了啦!”儿子反对道。
“胡说!你们是两个人,你们不想在朋友面前没面子吧。”
马蒂亚非常清楚,不管有没有乐高,他们都会没有面子。只要和米凯拉在一起,就不可能有面子。他也非常清楚,里卡尔多邀请他们去参加生日聚会,只是因为他父母要求他这么做。到时候米凯拉一定会一直缠着他,还会把橙汁打翻,洒在身上,然后开始小声地哭泣,就像平常她累的时候那样。
“妈妈,”他犹豫地开口说。
阿黛莱正在手袋里找钱包。
“啊?”
马蒂亚吸了一口气。
“米凯拉非要参加生日聚会不可吗?”
阿黛莱猛然停住手,直勾勾地盯着儿子的眼睛。马蒂亚的脸颊滚烫,准备着要挨一记耳光,但结果却没有挨上。
“她当然要去。”母亲只说了这么一句,问题就算解决了。
他们可以自己去里卡尔多家,只要走上十分钟的路。三点刚到,阿黛莱就把这对双胞胎推出了家门。
“快点,否则就迟到了。记住要谢谢人家的父母。”阿黛莱嘱咐道。
在去里卡尔多家的路上,马蒂亚的思绪被乐高积木模块发出的沙沙声所覆盖,这些模块在盒子里摇来晃去,就像一股小小的海潮,撞击着纸盒的四壁,一会儿撞到盒盖,一会儿又撞到盒底。在他背后几米远的地方,米凯拉跌跌撞撞地迈着步子,双脚趟着粘在柏油路面上的烂树叶,空气凝滞而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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