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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少昊是压根不敢见祝融。说什么英雄,就是个胆小如鼠的狗熊!"
"就是,就是!什么最好的铸造师,只怕见了祝融要立即跪地求饶。"
众人越说越难听,西陵珩忽而手一颤,碗被摔到地上。"砰"的一声,说话声静止,大家都循声看来。
西陵珩一边手忙脚乱地擦着裙上的污渍,一边笑着问刚才说话的神农少年,"你见过少昊打造的兵器吗?"
"当然没有!"
"你既然没见过少昊打造的兵器,怎么知道他不是最好的铸造师?又怎么能说他胆小如鼠,不是祝融的对手?"
少年不屑地反问:"那你见过吗?"
西陵珩一扬下巴,"我当然……"顿了一顿,声音低了下去,"我当然也没见过!"
少年冷笑,"你既然没见过少昊打造的兵器,又凭什么说他是最好的铸造师?又怎么知道他不是胆小如鼠,害怕祝融?"
满堂人都附和、嘲笑。
西陵珩咬唇不语。
一把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传说也许不尽实,可大荒人还不至于凭空虚赞少昊。"
众人都闻声看向店堂的角落,是一个背着三弦、长相愁苦的山羊胡老头,老头站起,朝西陵珩和蚩尤欠了欠身子。
原来是博父城中见过一面的老头,西陵珩点头回礼,蚩尤却只是抱臂而笑。
少年叫道:"老头,到这边来把话说清楚了,若有一分不清楚,休怪我们无礼!"
老头走到店堂中央,不客气地坐下,边弹三弦,边说道:"虽然大荒内有句俗语'一山、二国、三王族、四世家',可如今天下三分,神农、高辛、轩辕三国鼎立,好事者排名神族高手,也只提三王族的子弟……"
满堂人都专注聆听,蚩尤却一边吧嗒着嘴啃鸡腿,一边用油手拽拽西陵珩:"什么一二三四,乱七八糟地在说什么?"
众人都瞪他,老头笑道:"这句话说的是神族内的几大力量。三王族众所周知,神农、高辛、轩辕。一山指玉山,二国指华胥国、良渚国,四世家是赤水、西陵、鬼方、涂山。论来历,他们都比三大王族只早不晚,只不过一山遗世独立,二国虚无缥缈,四世家明哲保身,所以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常常忘记了他们。"
蚩尤点点头,还想再问,西陵珩轻按住他手,附在他耳边低声说:"这些事情若要讲清楚,只怕要讲几日几夜,先听他说什么。"
蚩尤促狭地捏了捏西陵珩的手,弄得西陵珩满手油腻,西陵珩蹙眉撅嘴,狠狠瞪了蚩尤一眼,忽而抿唇一笑,把油腻的脏手在他衣袖上用力抹着。
蚩尤心中一荡,低声问:"好媳妇,你好像知道的秘闻挺多,你姓西陵,是和西陵世家有什么关系吗?"
"算是有点吧,我与他们有血缘关系,不过我可不是西陵世家的正支,所以才被你欺负得乱逃!"阿珩在蚩尤额头上敲了一下,又立即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别闹,听老头说什么。
"……少昊小时痴迷打铁,常常混入民间铁匠铺子,偷学人家的技艺。可这打铁的手艺可不是看出来的,而是千锤百炼敲打出来的,少昊就隐居乡里,开了一家铁匠铺子,为妇人打造厨具,给农人打造农具,因为东西实在是打得好用,七里八乡都喜欢来找他。少昊做了好几年铁匠,那些麻烦他修补农具的乡亲没一个知道他是少昊,直到六世俊帝病重,神农国趁机大兵压境,神族寻访到铁匠铺,乡亲们才惊闻。高辛的神族们喜欢谈论少昊脱下短襦,扔下铁锤,穿起王袍,拿起长剑,孤身逼退神农十万大军的故事,可对高辛百姓而言,他们更喜欢讲述少昊打铁的故事。"
山羊胡老头饮了一杯水,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大概因为身份被识破,少昊再没有回去过,可当地却改名叫铁匠铺,一则纪念铁匠少昊,二则因为少昊在时,但凡来求教打铁的人,他都悉心指点,以至当地出了无数技艺非凡的铁匠,铁匠铺子林立,人族的贵族都喜欢去那里求购贴身兵器,以显身份,在座几位小哥随身携带的兵器看着不凡,只怕就有铁匠铺的。"
几个少年神情怔怔,下意识地按向自己引以为傲的佩剑,老头微微一笑,"高辛国重礼,等级森严,贵贱严明,少昊却以王子之尊为百姓打造农具,又悉心指点前去求教的匠人。上千年来,少昊看似避世不出,可高辛国内处处都有他惩恶锄妖、帮贫助弱的传闻。这次镇压旱灾暴民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别的神避之唯恐不及,少昊却主动请缨,可见他绝非胆小怕事之徒。小老儿看几位小哥的装束像是要远游,刚才的话在神农说说没什么,可千万别一时气盛在高辛说,高辛百姓十分敬重少昊,只怕会激起众怒。"
神农少年们面色难看,老头话锋一转,"讲到旱灾,不得不赞几句神农的大王姬云桑,神农、高辛都受灾严重,可王姬体恤百姓,处处为百姓尽力,如今只有天灾没有人祸。高辛却因为王子中容处理不当,激起民暴,当地的神族官员被打死,现在幸亏少昊主动请命去平乱,否则这场人祸只怕更胜天灾。"
神农少年们这才觉得颜面挽回,神色好看起来,避开少昊不谈,只纷纷真心赞美着云桑。
西陵珩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似喜似忧。
蚩尤也神思恍惚,忽而皱了皱眉,起身快步出去,站在旷野中,凝神倾听。
西陵珩为了逃避他,一次次临时改变行程,也一次次无意识地躲开了祝融,可祝融似乎察觉了什么,这次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行踪,看来光逃不行,得另想解决办法。
蚩尤回去时,西陵珩问道:"你出去做什么?"
蚩尤咧嘴笑着,扭扭捏捏地说:"我突然想起终身大事还是要听听爹娘的意思,所以刚才立即托人传口信给家里,让他们尽快赶来见见你。"
西陵珩刚喝了一勺热汤,闻言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被呛死。手无力地指着蚩尤,气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西陵珩和蚩尤吃完饭,定了相邻的房间歇息。
晚上,西陵珩躺在榻上翻来覆去,一直想着刚才听到的话,高辛少昊前去平乱。再想到疯子蚩尤,她打了个寒战,决定立即离开,折道去东南,去看看这个她自小听到大的高辛少昊究竟什么样子。
为了甩掉蚩尤,她决定半夜动身。
熬到夜深人静时,西陵珩背着包裹蹑手蹑脚地溜出客栈。
走着走着,总觉得不对劲,她停住脚步,猛地从左面回头,没有人,猛地从右面回头,没有人。放心地叹了口气,微笑地回过头,眼睛立即直了。
蚩尤就站在她前面,正一脸纳闷,探头探脑地向她身后看,好似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他凑到西陵珩耳边,压着声音,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有歹徒跟踪我们吗?"
西陵珩深吸口气,用手遮住脸,埋头快步走,不去看蚩尤,生怕自己忍不住杀了这个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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