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簪中录 - ☆、十 尘埃凝香(二)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十 尘埃凝香(二)
  黄梓瑕一边听着,一边提着灯笼,四下打量这间屋子。
  果然和周子秦所说的一样,这是一间十分破败的黄土屋,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进门迎面便是一张堆满凌乱东西的矮床,差不多正对着大门放着。屋内连张桌子也没有,左边角落打了一眼灶,灶上两三个缺口瓦罐,旁边堆着散乱的柴火,破米缸。右边有一张破胡凳靠墙放着,前面一个两尺长的矮几,上面也是堆满了各种破烂。
  黄梓瑕先把灶间的灰扒了一遍,没发现零陵香的余烬,便又过去把矮几上的东西检视了一遍,大不了就是提篮火石之类的日常用品,大都落满了灰尘。
  她又走到床边,蹲下来查看。因屋内东西挤占,这张床十分狭窄,差不多就门板那么大。可这门板大的床上,居然还堆了不少东西,几件破衣烂衫,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一把磨刀石,两扎黄表纸,一个水葫芦。
  床前地上,七零八落地散着几件东西,木枕、一块摔碎的黑瓦当、干荷叶包皮着的几团艾绒等。
  她正看着,后面里正已经过来了,脸上眼屎还没擦干净,对着他们点头哈腰:“三位官爷,刚刚不是官差们查完刚走吗,怎么大半夜的又劳烦三位来查探……”
  周子秦理直气壮地拍拍胸口:“我们食君禄忠君事,尽忠职守,秉公办事,深更半夜怎么了?哪里有尸体……不,冤案,哪里就有我们!”
  里正肃然起敬,赶紧向他行礼:“是,是!”
  黄梓瑕无奈地看了周子秦一眼,指着床上的东西问里正:“老丈,您知道他床上这些东西都是什么吗?”
  里正转头一看,一脸晦气:“知道,还不就是那些么。”
  “那些?”周子秦赶紧问。
  “他之前不是犯下一桩臭名昭著的破事吗?后来不知怎么的,居然也没被追究,他还日日洋洋得意对人炫耀,真是本坊的脸都被他丢光了!直到前几天荐福寺里起火,烧死了一个公主府的宦官,他才慌了,怕自己也遭受天谴,于是就病急乱投医,到处去弄什么辟邪的东西。官爷您看啊,这个是浸了黑狗血的瓦当,这个是喷了符水的黄表纸。还有这个,是拿来防身的剪刀……还有着墙上,你们看!”
  里正把手中的灯光举高,他们看到墙上贴着好几张乱七八糟的符咒与字画,也不知哪儿捡来的,有新有旧,有道家的,也有佛家的。窗边挂着慈航普度的木牌子,门上钉着目连救母的小铁匾,床头贴的居然是送子观音的画。
  周子秦忍不住指着床问:“这么小一张破床,还堆满了东西,他睡觉还能翻身吗?”
  “他用得着翻身吗?半身烂疮,只能那么侧着睡,还翻身呢!”里正显然对这个本坊之耻十分痛恨,话里行间嗤之以鼻,“三位,不是我说,下午发现他尸体的时候,大家都说了,这就是报应!好好的糟蹋了人家姑娘,还到处夸耀,听说害得人家姑娘已经自尽了。这不,报应来得真快!就算他躲在屋内,插了门,锁死窗,贴满符箓,寸步不出,还不是死了!”

  周子秦同感地点头:“嗯!所以人绝对不能做坏事!”
  里正一见有人肯定自己的想法,顿时更是滔滔不绝:“据说啊,下午劈开孙癞子的门时,大家都看到屋内一股怨气夺门而出,煞气冲天而去!大家都说,这是那个冤死的姑娘报了仇之后,魂魄归去,终于可以安息了!”
  黄梓瑕和周子秦对望一眼,都没有答话————因为,下午他们还刚和“冤死”的滴翠说过话呢。
  检查过了屋内一切,又仔细查探过门闩和窗锁之后,周子秦又将封条贴好,在上面签了个周的字样。
  王蕴取下蒙面巾,回头看看屋子,转过目光凝视着黄梓瑕,感叹道:“崇古,我今日才知你不易,真是佩服。”
  黄梓瑕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含糊道:“还好……倒也不是经常这样。”
  “这就算不错了!上一次啊,我和崇古去挖尸体时你是没看见呢,还有在水渠里捞尸体那次……”
  黄梓瑕只能当做没听到,先走到那拂沙的身边。
  王蕴在她身边问:“这样一个几乎等于是毫无漏洞的屋子,到底要如何才能杀死里面的人呢?而你……又要如何才能查探出真相呢?”
  黄梓瑕翻身上马,低声说道:“慢慢查吧,我想只要是犯案,总是隐瞒不住的。”
  “就是啊,崇古在我心目中,可是足以与我的意中人并驾齐驱的探案天才,世上怎么会有难得倒她的案件呢?”周子秦洋洋得意地说着,仿佛黄梓瑕的荣耀就是他的荣耀一般。
  黄梓瑕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他把“我的意中人黄梓瑕”后面三个字省略掉————周子秦又没这么傻,自然不可能在王蕴面前说自己的意中人就是他的未婚妻。
  幸好王蕴对周子秦的意中人并无兴趣,见前方已到路口,便只微微一笑,看向黄梓瑕说道:“那么,崇古,子秦,明日见。”
  “好!明日我们一定准时到你们那边吃饭~”周子秦挥手。
  待王蕴离开,周子秦一边在街上散漫地骑着马,一边与她讨论:“崇古,这回这事,真有点棘手呢,你觉得呢?”
  黄梓瑕点点头,说:“嗯,那门闩和窗锁,都和义庄的那个不一样,绝对不可能用铜片什么的拨开。”
  “就是啊,”周子秦烦恼道,“几乎可以说,死者是死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笼中啊!”
  说到这里,他怔了一下,然后“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崇古!你……你还记得张行英家中那幅画吗?就是那幅供在堂上的,据说是先皇御赐的那幅怪画!”

  黄梓瑕点头,缓缓说道:“当然记得。”
  “那画上的三种怪异的死法……第一种,是遭天雷所击焚烧而死;第二种,是在铁笼之中困死;第三种,是被凤鸟飞扑啄死!”周子秦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又激动又惊骇,“如今,这三种死法,居然已有两种出现在滴翠的仇人身上!”
  黄梓瑕心事重重,只点了一下头:“嗯。”
  “你一点都不惊讶吗?你说,这会是凑巧,还是有人有意而为?你不觉得这事太奇怪了吗?”
  “子秦。”黄梓瑕转头看着他,目光在一街的暗淡灯光下,平静地望着他,“明日,我们在京城防卫司见了张二哥再说。”
  周子秦重重点头,脸上却满是得意:“你看,崇古,我终于也想到一次你没想过的事情了!”
  “是啊……自愧不如。”她说着,望着前方已经遥遥在望的夔王府,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想起那件最重要的事情————
  第三种死法……会不会出现?
  第二日,天朗气清。百万人的长安,一两个人的死,微不足道,依旧平静。
  李舒白带着黄梓瑕到工部时,并未下车,只问了一句今日在哪里疏通水道,就径直往那边去了。
  今日工部正在通济坊一带整修水道,他们过去时只见一群劳役佣丁在水道口搬运淤泥,工部蒋主事在那儿蹲着看下面,下面的水道黑黝黝的,臭气熏天,他捂着鼻子皱眉看着,无计可施。
  李舒白与黄梓瑕下了车,适逢劳役头向蒋主事汇报,说:“下面已经畅通无阻了,主事您看……是不是赶紧把钱先结了?”
  蒋主事迟疑着,问:“真的清好了?”
  “我做事,您放心!”那劳役头拍着胸脯保证,“好歹小的也是得工部信任才能得这个差事的,绝不会办砸!要是没疏通好,您来找我!”
  “这么说,下面应该是畅通无阻了?”李舒白在蒋主事的身后慢悠悠地问。
  劳役头不知他什么来历,但也一眼就看出他身份不凡,赶紧说:“哎哟,贵人您放心!我张六儿办事,绝对没问题!”
  蒋主事一回头看见李舒白,赶紧行礼:“夔王爷,您怎么能来这种腌臜地方?哎,赶紧到上风处去……”
  “不必了。”京城皆知素有洁癖的夔王李舒白,站在水道口看了看,问,“那个张六儿,是管这个事情的?”
  “是,京城大大小小的下水道,他全都一清二楚,前几年工部将下水道的劳役招编,他就成了头儿,每月都是工部支给俸禄的,另外每次通水道都要加给现钱。”

  黄梓瑕在后面听着,心想,谁定的破规矩,每次通水道另加钱,这群人还不天天盼着下水道堵塞,恨不得三天一小堵,五天一大堵,怎么还可能尽心尽力干活呢?
  李舒白也不说话,只示意张六儿过来,然后问:“下面真通好了?”
  “真通好了,真的!”
  “你所谓的通好,是下面水道的淤泥垃圾里挖出一个洞勉强可以排水,以应付差事呢,还是水道中的淤泥垃圾都已清理干净,没有阻碍了?”
  “哎哟,瞧王爷说的!自然是全部清理干净了,不敢留存一星半点淤泥!”张六儿算准了李舒白不会下去查看,说得那叫一个感天动地,“朝廷每月供给我们兄弟俸禄,我们也心知此事关系长安民生,怎么还敢有差池?个个都是尽心竭力,不敢有半点疏忽!”
  “好。”李舒白也不多话,示意景祐把后面的那两把锁捧上来。那两把硕大的铁锁果然引人注目,所有人都不由得多看一眼。
  “即日起,工部对水道另有规矩,今日本王第一次试行。既然你说下面已经畅通无阻,本王也知道,我朝水道历来由青砖砌成,高三尺,宽五尺,一个人在里面弯腰行走并不难,更何况还可以爬行。”李舒白指着第一把锁说道,“在水道清完之后,你身为负责此事的劳役头,要下到水道里面,本王会亲手将水道锁上,你就可以在畅通无阻的水道中前进,而本王在上面行走。你此次通的水道,本王会沿着走到前方出口,然后折回,再走一遍。等我第二次到达那边水道出口时,不管你是否出来了,本王都会将那边的出口用第二个锁锁好,钥匙带走。”
  张六儿的脸顿时变得煞白,嘴唇青紫,喉口嗬嗬说不出话来。
  李舒白拿起第一把锁,示意黄梓瑕打开,准备锁水道:“还有,既然你说下面已经半点淤泥也没了,所以到时候你钻出来时,身上如果蹭上了太多泥浆,可能本王也不会太高兴。”
  “王……王爷!”张六儿体若筛糠,扑通一下就软倒在当街,“请……请容小的再,再下去查看一回……免得……免得有所疏漏!”
  李舒白似笑非笑地把手中的锁又放回托盘里:“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李舒白整治下水道的这个办法,之前是某朝官员所用,但因为年深日久所以找不到原出处了。请有印象的读者告知我一下是否唐朝,好作修改,多谢~
  另,明天开始要出差几天,不过还是准时更新的,因为有存稿箱^^
  存稿箱每晚七点更新。出差回来后我会认真看每条留言的,所以请大家不要因此就不给我评论……
或许您还会喜欢:
肯定自己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0
摘要:从吃完晚饭,你就一直在打电话,叫一遍不听,叫两遍不听,叫三通不听,直到我吼:“你要打电话,就出去打!”砰地一声,你居然真冲出门去。外面正下着大雪,奶奶赶紧跑去看门边的衣柜,惟恐你没披外套。妈妈趴着窗子张望,看你是往哪个方向跑。我则愕然地坐在客厅,想起电影“绳索”中的一幕:淳于意对着自己“爱之深,责之切”的徒弟喊:“你给我滚出去!”那跟在师父身边十几年的徒弟,居然真卷起铺盖扭头就走。 [点击阅读]
自私的基因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序言虽然黑猩猩和人类的进化史大约有99.5%是共同的,但人类的大多数思想家把黑猩猩视为畸形异状、与人类毫不相干的怪物,而把他们自己看成是上升为万物之主的阶梯。对一个进化论者来说,情况绝非如此。认为某一物种比另一物种高尚是毫无客观依据的。不论是黑猩猩和人类,还是蜥蜴和真菌,他们都是经过长达约三十亿年之久的所谓自然选择这一过程进化而来。 [点击阅读]
色眼识人
作者:佚名
章节:73 人气:0
摘要:乐嘉自白许多人既不了解我本人,也不熟悉我所投入工作的使命和意义,他们或者把我捧上天,或者把我批得一文不值。关于我的讲台生涯,我走过一条什么样的路,有一天我会告诉大家。我的这段故事可能会激起人们的好奇,也可能会引起评论者的品头论足。 [点击阅读]
菊与刀
作者:佚名
章节:63 人气:0
摘要:关于作者本尼迪克特,我们知道的不多。据已查到的资料,她是美国当代著名的人类学家,1887年6月5日生于纽约。其父弗里德里克•S.弗尔顿是位医生,在她两岁时去世。其母伯特里斯•J.(夏特克)弗尔顿靠教书养家。1909年,本尼迪克特从瓦萨尔学院毕业,获文学士学位。次年赴欧洲,游历了瑞士、德国、意大利和英国,回国后曾执教于加利福尼亚的某女子中学。 [点击阅读]
落网佳人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楔子“月老、月老!”主管生死簿的地府判官气喘吁吁地进了月下老人的仙居。“啥事这么慌张?判官大人,坐下来歇口气,喝口茶再慢慢说吧!”月下老人捻捻白须,气定神闲地说。他现在哪有闲情逸致喝茶呀!“咱们阎罗殿──出了点小纰漏,所以……我想借你老人家的姻缘簿查查。”“嗯,这个──”月下老人沉吟了一会儿。 [点击阅读]
蓝海战略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0
摘要:前言本书是友谊、忠诚和相互信赖的产物。正是友谊和信任激发我们探索本书所表述的主要思想,并最终完成了写作。20年前,我们在课堂相遇——一个是教授,一个是学生。从那时起,我们就一直一起工作,犹如同一条下水道里的两只湿老鼠。因此,本书不是思想的成功,而是友谊的成功,并且我们发现友谊比商业世界的任何思想都更有意义——因为我们不是孤军奋战。 [点击阅读]
蔡康永的说话之道
作者:佚名
章节:41 人气:0
摘要:序:说话干吗要“之道”啦!把说话练好,是最划算的事。有人天天上健身房,练出漂亮肌肉,可惜课堂报告或公司开会,未必能让你脱衣展示成果;有人唱歌非常?听,可惜想向男友道歉,或想提醒老板加薪时,用唱的会显得你很古怪,说不定加薪不成,反遭遣散。 [点击阅读]
血酬定律
作者:佚名
章节:21 人气:0
摘要:“血酬”和“命价”这两个词,来自本书两篇文章的题目。这两篇文章排在前边,却是最后写出来的。文章谈到了生命与生存资源的交换关系,描绘了一些凭借暴力建立的规矩,提到了计算血价和命价--钱与命的兑换率--的基本思路。在中国历史上,大量资源和财富是依据杀戮和破坏能力分配的,破坏力直接打造了社会结构,直接决定着各个社会集团的社会地位和权利义务边界。 [点击阅读]
诱婚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0
摘要:楔子医院头等病房床前,站着年过半白,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一名十五、六岁的美丽少女,最后,是挺直腰杆、沉稳伫立床尾的年轻男子,只为了病床上那名昏迷了三天,甫清醒的女子。不难想见,这三人必是她生命中最亲密、也最重要的三个人。她看起来极年轻,约莫二十多岁,白皙肌肤原是水嫩无瑕,或许是因意外之故,略略失了血色,仍不减清丽姿容。 [点击阅读]
读大学究竟读什么
作者:佚名
章节:92 人气:0
摘要:/*2*/序一、读大学,究竟读什么?大学生和非大学生最主要的区别绝对不在于是否掌握了一门专业技能……一个经过独立思考而坚持错误观点的人比一个不假思索而接受正确观点的人更值得肯定……草木可以在校园年复一年地生长,而我们却注定要很快被另外一群人替代……尽管每次网到鱼的不过是一个网眼,但要想捕到鱼,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