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簪中录 - ☆、五 浓墨淡影(一)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五 浓墨淡影(一)
  击鞠场旁边的休息处,众人脱下外面的球衣,准备休整好之后回去。
  昭王早有准备,早就命人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摆上。几个人面前的桌上放了一盆冰屑,冷气袅袅上升,如烟如雾。
  几个水晶杯往桌上一摆,准备倒酒。可惜几个侍卫宦官们抬酒桶,手臂不稳,好几次溅在外面。
  “我来吧。”张行英说着,接过酒桶,单手就提了起来。他身材伟岸,臂力极强,百多斤重的酒桶抱在怀中,说倒就倒,说停就停,轻松自如。
  昭王开心地把水晶杯放在冰上镇着,一边问张行英:“你叫什么来着,张行英?身手不错啊,这样吧,京城防卫司若不要你,我要你!你就跟着我左右,每天给我倒酒都行啊!”
  张行英个性腼腆,也不会说话,只顾尴尬地笑。
  鄂王先给李舒白端了一杯镇好的葡萄酒:“四哥,这是九弟从西域吐火罗弄来的葡萄酒,号称三蒸三晒。颜色是不错,你品尝下。”
  “相当不错。”李舒白只给了简单四个字,却已经足以让昭王得意了,对着鄂王笑道:“七哥,你只喜欢喝茶,哪懂得酒的好处。特别是一场球打下来,再喝上几杯冰镇美酒,人生至此,就差一个古楼子了,最好是刚出炉还冒热气的那种。”
  古楼子是时下流行的一种羊肉大饼,大受京中人欢迎。旁边翻来覆去研究马掌的周子秦听到,立即抬头说:“我也喜欢吃,不如去我家,让厨娘做一个吧。”
  昭王摇头:“现在叫人做,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张行英在旁边欲言又止,黄梓瑕问:“张二哥,近午时了,你不先回去吗?”
  张行英赶紧说:“早上来的时候,我、我妹说今天是个大日子,要给我做个古楼子等我回家吃。要不……我现在就回家,把它送过来。”
  “咦?”昭王顿时来了精神,“你妹妹做得好吗?”
  “我觉得挺好的,不过羊肉贵,她平时没做给我吃过……”
  “那就别回家拿了,古楼子就要热气腾腾从炉里取出来就吃才好嘛!”昭王抬手一指葡萄酒和桌案,“走走,收拾东西,直接去吃!”
  黄梓瑕哭笑不得,跟着三位王爷出了击鞠场。
  黄梓瑕想到一件事,便问:“张二哥,你不是只有一个哥哥吗?哪来的妹妹?”
  张行英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头都差点埋到胸口去:“远……远房的。”
  李舒白瞥了他们这群不着调的人一眼,自然不会凑这样的热闹,到门口就丢下一句“有事”,便与他们分道扬镳,往中书省去了。
  剩下几个人骑着马,热热闹闹往普宁坊而去。
  周子秦悄悄地告诉黄梓瑕和张行英说:“你们知道吗?昭王当初有一次呀,半夜醒来忽然想听教坊司的玉脂姑娘吹笛,但是当时已经宵禁,王爷觉得明目张胆犯禁不太好,于是就……”

  说到这里,他嗤嗤窃笑,却不再说下去。
  前面昭王耳朵很尖,居然已经听到了,回头对着他笑骂:“周子秦你个混蛋,这么一件破事翻来覆去地说,本王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不就是本王换上更夫的衣服偷偷出去,然后被京城防卫司逮个正着,所以在衙门蹲了一夜,直到第二天王蕴过来,才把我放出来吗?”
  连鄂王李润也忍不住笑了,那颗朱砂痣在舒展的双眉间显得格外动人:“九弟,你真是荒唐,京城防卫司的人自然不肯相信你就是昭王了。”
  “所以啊,今天把他们气焰给打压的,真是大快我心!”昭王挥着马鞭哈哈大笑,“杨崇古,下次有这样的好事,还叫我!”
  黄梓瑕看着这个浑不像话的王爷,也只好当做自己没听见,苦笑着把脸转向一边。
  普宁坊的大槐树下依然围坐着一堆闲人,正在口沫横飞地传播闲言碎语:“哎哎,那个老张家的二儿子,昨天被端瑞堂赶回来了,你们知道吗?”
  “赶就赶嘛,人家现在白捡了个漂亮媳妇儿,抵得上在端瑞堂干一辈子了!”
  “哎你别说,我觉得那小姑娘有点不对劲,昨天半夜啊,我就听到他家院子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年轻女人抽泣声!真渗人啊……是不是被张行英给打了啊?”
  “不会吧?看不出他是这样的人啊……”
  听着别人的闲言碎语,张行英有点无奈而尴尬地看着他们,结结巴巴地解释说:“其……其实他们说的是阿荻,她不是我远房亲戚,我看她无父无母倒在路边,挺可怜的,就把她带回家了。我们……我们挺好的,准备过几个月就……就……”
  众人看着他的大红脸,顿时了然,周子秦和他打过一场球,俨然已经是兄弟了,立即起哄:“好啊,什么时候成亲,我们来喝喜酒!”
  “还没定呢……最主要现在家里也没啥钱。哦,各位请往这边走。”他拘谨得几乎要找个地洞钻下去,赶紧领着他们往家里走。
  张家虽然不大,但院子不小,收拾得着实干净整齐。
  院外是一排木槿花树篱,左边一株石榴树,右边一个葡萄架,架子下放着石桌石凳。屋旁还引了外面水渠进来,设了一个小池子,里面养了三四条红鲤鱼,池子边一丛菖蒲,数株鸢尾,清新可爱。
  此时正有个少女蹲在小池边清洗刚摘下来的白木槿,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她站起回头,惊惶不安地扫视着面前这群人,直到看见张行英才松了一口气,讷讷叫他:“张二哥。”
  “阿荻,那个……早上出门的时候,你说帮我做古楼子的,然后他们是,是……”

  “是朋友,张二哥的朋友,慕名来吃你做的古楼子。”昭王哈哈笑着,打断张行英的话。
  名叫阿荻的少女长相十分清丽,跟手中水灵灵的木槿花似的,虽然不算什么艳丽名花,但那种清新娇嫩的少女气息格外动人。她似乎十分怕生,只略微向他们点了下头,便低头端起洗好的白木槿,一转身就进了屋内。
  张行英赶紧招呼大家进屋坐,昭王却摆手,命人把酒摆到葡萄架下,随意就在石凳上坐下了,对鄂王说:“这小院子真不错,比七哥你那个茶室有趣多了。”
  鄂王李润无奈笑着,示意黄梓瑕和周子秦也都坐下。
  张行英从里面端出一个两尺见方的古楼子,放在桌上。这饼烤得焦脆灿黄,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众人都迫不及待掰了一块品尝,羊肉的香混合在饼皮的脆里面,入口的那种鲜美,叫人直欲升仙,不似人间美味。
  几个人刚打完球饥肠辘辘,更觉这个古楼子味道绝妙。昭王几乎抢了一半捧在手上吃,问:“张行英,这是刚刚那姑娘做的?”
  张行英点头,说:“她说再给做个木槿蛋花汤,各位先慢点吃,我去帮忙。”
  他说完,飞也似地跑里面去了。黄梓瑕手中捏着一块饼,踱步到门口一看,那位阿荻姑娘正在灶台边打鸡蛋,张行英坐在那儿烧火。
  火苗子在膛中吞吐,一片柴灰飞出来,粘在了张行英的脸上。阿荻轻声唤他,指了指脸颊,张行英抬头看她,胡乱将自己的脸抹了几下,那柴灰却在他脸上被涂抹成了一片。
  阿荻摇头无奈,只能赶紧将手中的鸡蛋倒入锅中,用筷子搅了两下,就走到张行英身边,弯下腰,抬起袖口帮他轻轻擦去那片灰迹。
  张行英抬头朝她一笑,笑容有点傻乎乎的,在灶中偶尔窜出来的火苗映照下,微带晕红。
  黄梓瑕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微笑。她想起某一年的春日,某一个人,为她爬到山壁上采一朵开得最盛的花朵时,脸颊上也是蹭上了一片尘埃。
  那时的她,也是这样用袖口帮他轻轻擦去,与他相视而笑。
  大约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吧。
  她脸颊上的笑容还未褪去,心口已经感觉到剧痛。那种近乎于钝刀割肉的疼痛,让她只能扶着墙,慢慢地蹲下去,抱紧自己的双膝,拼命地喘息着,让自己维持平静。
  那个人,已经与她恩断义绝了。
  而她却为了他,成为了被四海缉捕的屠杀亲人的凶手。
  若没有爱上他,或许她的父母,她的哥哥,她的祖母与叔叔,依然在蜀地幸福地生活着,一切噩梦般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崇古,崇古?”
  她听到周子秦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抬起头,果然看见周子秦的面容,关切而紧张:“崇古,你怎么啦?”

  “我……”她慢慢地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他,许久才挤出一句话,“大概是刚刚打球太累了。”
  “哎,你呀,太逞强了,幸好夔王爷帮你上场了,不然,你非晕在场上不可。”周子秦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拉到石桌边坐下,来,“喝碗汤,新鲜的木槿花真是爽滑甜美,你肯定喜欢的!”
  黄梓瑕接过他手中这盏汤,喝了一口,点头说:“确实好喝。”
  鄂王也赞赏道:“还是新鲜的美味,比王府中那些整日在炉子上热着等我们传膳的好多了。”
  昭王问张行英:“她叫阿荻是吗?你问问愿不愿意到我府上帮佣?每次我打球时,她做个古楼子等我回家就行!”
  黄梓瑕端着碗,默默无语。
  原来这位昭王根本就是喜欢到处挖人墙角,有一点自己看得上的就想要弄回家。算上她那回,已经见到他三次企图挖人了。
  却听张行英说:“王爷见谅,阿荻真是我上个月进山采药的时候,在路边捡来的。她家世不明,日常又连门都不出,所以我想她无法伺候王爷的。”
  周子秦诧异:“什么?真是路边捡到的?”
  “是,是啊,她当时昏倒在山路边,我刚好去采药,就把她背回家了……”
  周子秦不由得羡慕嫉妒:“随随便便在路边捡个人,就能捡到这么漂亮可爱的姑娘,而且还这么会做饭,简直就是撞大运啊!”
  黄梓瑕则沉吟问:“阿荻姑娘是什么来历,家人在哪里,又为什么会昏倒在山路上呢?”
  张行英愣了一下,说:“她……她没提,所以我也就不问了。”
  黄梓瑕见他眼神闪避,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似乎隐瞒了什么。但她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个外人,他们如今在一起这么好,又何必问那些事情呢,没得增加心结,给他们添麻烦。
  周子秦想到什么,赶紧说:“对了,张二哥,下月我爹烧尾宴,在家宴请皇上,到时一定要让她帮我们做个古楼子啊!”
  “那没问题的,做好后快马加鞭送过去,这种天气,保证上席时还烫嘴。”
  几个人赞赏着阿荻的厨艺,却发现鄂王李润一直望着堂屋内,神情恍惚。
  黄梓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发现他看着一张供在案桌上的画。
  堂屋中原本供着一张福禄寿喜,却另有一张一尺宽,三尺长的画挂在福禄寿喜图的前面。这张画质地十分出色,雪白的绫绢上,裱着一张蜀郡黄麻纸,上面画的却是乱七八糟几团乌墨,没有线条也没有清晰形状,不像画,倒像是打翻了砚台留下的污渍。
  鄂王李润看着那张画,脸色渐渐变为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一周又开始了~~
或许您还会喜欢:
少年,你懂的!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2
摘要:序做正版的自己文>桃李情深这本书是我结束2011年高考的夏天开始动手准备的。当时我以超过专业分数线一百多分的成绩被北京电影学院数字电影技术专业录取,成为亲友眼中的另类。似乎在一部分人眼中,高招完成的并不是按自己“真实志愿”录取。清华招办主任于涵老师告诉我,在实行考后报志愿的省份中,考生根据往年各大学各专业分数线来填报专业的现象尤其突出。感觉这些人像在商场里用返券一样把分数用到极致。 [点击阅读]
影响力
作者:佚名
章节:7 人气:2
摘要:一切都应该尽可能地简单,但不要太简单。——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有一天,我接到一位朋友打来的电话。这位朋友最近开了一间出售印度珠宝的商店。她那儿刚发生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她想,作为一名心理学家,我可能能够对这件事做出合理解释。这是故事是关于那些难以卖掉的绿松石珠宝的。那时正值旅游旺季,商店里顾客盈门。那些绿松石珠宝物超所值,但却怎么也卖不出去。为了把他们卖掉,她想了各种招。 [点击阅读]
怪诞心理学
作者:佚名
章节:62 人气:2
摘要:有人曾经问我:你从事的这项研究到底能有什么用呢?但我从没有因诸如此类的怀疑或非议而动摇过。我始终坚守着这样一个信念:只要能够满足人们的好奇心、能够给人以些许的启迪、能够让我们从一个新的角度去解读我们置身其中的这个社会, [点击阅读]
我把一切告诉你
作者:佚名
章节:33 人气:2
摘要:第一篇:徒手打市场,两年成百万新贵一、撞进报社1994年开春,北京城。我从化工大学即将毕业,满怀希望冲进人才市场,放眼一望,嚯,茫茫然,学子们挤满了招聘现场,却发现满场只招化工专业一人!班里还有百八十人嗷嗷待哺呢,咱专业学问和心气都拼不过他们,得,赶紧转行吧。主意拿定,我踏上了曲折的应聘之路。虽然专业差,没经验等客观条件让咱屡战屡败,但我不胆怯,依旧猛打猛冲。碰巧,一家市场类报社招编辑。 [点击阅读]
我用一生去寻找
作者:佚名
章节:84 人气:2
摘要:有一句话叫做“真理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干出来的”。一个年轻人大学毕业,走入社会,就进入了复杂的人际关系中。社会是很多人际关系的总和,你必须了解他人,与人谋事,而不是无目的地拉人闲谈,这样才能不虚度光阴,完成“社会实践”。你一定会与某些人达成关系,人类是社会性的动物,与他人必有关系是你无法回避的命运。 [点击阅读]
最后的守护者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2
摘要:艾泽拉斯双月中较大的那一个,今晚首先升起,现在,她正圆圆地挂在夜空,用那银白色的月光照亮着群星。在这片柔和的月光之下,装点着赤脊山脉的群峰。白天,日光给这些山峰抹上粉红的光晕,而到了晚上,他们又变成高大、孤傲的幽灵。山脉的西边山脚下,便是那艾尔文森林,被橡树和缎木所覆盖,从丘陵地带一直延伸到海边。东边,则是广阔的黑色沼泽。一片布满溪流和河道的沼泽山地。那里到处是荒废的居所和潜藏着的危险。 [点击阅读]
格林童话
作者:佚名
章节:209 人气:2
摘要:雅科布·格林国籍:德国生平:雅科布·格林(1785年1月4日-1863年9月20日),德国著名语言学家,和弟弟威廉·格林(1786年2月24日-1859年12月16日)曾同浪漫主义者交往,思想却倾向于资产阶级自由派。他们注意民间文学,搜集民间童话,亲自记录,加以整理。 [点击阅读]
沉香豌
作者:佚名
章节:79 人气:2
摘要:第1章陈婉早晨是被隔壁院子打孩子的声音吵醒的。她家住的这爿地块是整个济城人口最密集的区域,一色的晚清民国宅子,却早已没有了百多年前的古雅风貌,除了原有的居民,还有部分老房子划给了附近的印染厂作家属区。旧时官绅富户家的宅第现在居住的是济城最下层的民众,一个院子通常有好几家人并居在一起,谁家说话大声些隔壁便能听见,所以此时刘家婶婶巴掌拍在孩子屁股上引来一阵哭嚎的同时,四邻八里的劝解声, [点击阅读]
真爱没那么累,幸福没那么贵
作者:佚名
章节:45 人气:2
摘要:作者简介:苏芩,知名畅销书作家,著有《男人那点心思,女人那点心计》《20岁跟对人,30岁做对事》《官场红学》等十余部,作品销售过百万册;受邀为国内多家电视台、网媒、平面媒体特邀顾问,长期担任国内近80档电视栏目的点评专家、嘉宾。 [点击阅读]
童年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2
摘要:它讲述的是阿廖沙(高尔基的-乳-名)三岁到十岁这一时期的童年生活。小说从“我”随母亲去投奔外祖父写起,到外祖父叫“我”去“人间”混饭吃结束,生动地再现了19世纪七八十年代俄国下层人民的生活状况。外祖父开了家染坊,但随着家业的衰落,他变得吝啬、贪婪、专横、残暴,经常毒打外祖母和孩子们,狠心地剥削手下的工人。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