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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务。”
她低下脑袋,仿佛我可能反感这样的回答似的。
“那么,您是他的秘书?”
“您这么说也行??不过,确切地说是半日工??”
这儿,在壁灯灯光下,我觉得,她比在警车里显得更加年轻。那天夜里,大概是毛皮大衣使她显得老气。
然而,不管怎样,那次被撞以后,我的脑子就不大灵。
那天夜里,我还以为,她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
“那不是非常复杂的工作吧?”
我的确什么都想知道。时间紧迫。这个时候,他们也许马上就要关餐厅的门了。
“我到巴黎时,学的是护理,”她对我说,然后,她说话越来越快,仿佛急于要对我做出解释。“后来,我就当了??家庭护士??我遇见了索里耶尔先生??”
我不再注意聆听。我问她的年龄。二十六岁。所以,她比我年长几岁。那么,她未必就是福松波罗那林区的那位女子。我尽力回忆那位女子或者说那位年轻姑娘的面庞,当时她登上小货车并抓住了我的手。
“我童年时,曾经遇到过一次事故,同那天夜里发生的撞车很相像。在校门口??”
然而,随着我向她作的叙述,我也越说越快,一个个词争先恐后地往外涌,我们俩好比被放在监狱的谈话间里对质的两个人,只有几分钟,没有时间把一切都说出来。
“我想,小货车上的那位姑娘就是您??”
她纵声大笑。
“但是,这不可能??当时,我才十二岁??”
我一生中一段插曲,一个可能曾爱过我的人的面庞,一所房子,这一切永远都在遗忘和未知中摇曳。
“有个叫做福松波罗那林区的地方??一位迪瓦尔医生??”
我想我说话的声音非常低,仿佛在说给自己听似的。
“我知道这个地名,”她对我说,“在索洛涅地区。
我在这个地区出生。“
我从我那件羊皮衬里上衣的口袋里,掏出米什兰版的卢瓦尔一歇尔省地图,好几天来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我把它摊开在桌布上。她显得局促不安。
“您出生在哪儿?”
“在拉·韦尔萨那。”
我弯下身子看地图。壁灯的光线不够强,以至我无法辨认所有这些用那么小的字体标明的村落。
她也斜着脑袋。我们的前额几乎要碰上了。
“试试看找到布洛瓦市,”她告诉我,“略微往右一点,您就找到尚博尔。往下点,那是布伦林区。然后,布拉西厄??然后,往右,拉·韦尔萨那??”
多亏了标志林区的绿色带,很容易确定位置。有了,我找到了拉·韦尔萨那。
“您估计那儿离福松波罗那远吗?”
“二十来公里吧??”
我第一次在地图上发现它的时候,应该用红墨水把福松波罗那林区的名字划出来。现在,我找不到它了。
“在米朗塞公路上??”她告诉我。
我就寻找米朗塞公路。我终于看清所有这些村落的名字:枫丹一昂一索洛涅,蒙吉戎,马什瓦尔??
“如果您真想去的话,最近的哪一天,我也许可以让您游览一下这个地区。”她对我说道,困惑的目光盯着我。
我又弯下身子看地图。
“还是应该弄清楚从拉·韦尔萨那到福松波罗那的路。”
于是,我重又埋头查看省级公路。我漫无目的地扫过一些村落:勒普莱西,特雷枫丹,布瓦扎迪埃尔,拉·维奥纳??在一条蜿蜒的小路的尽头,我看到了:福松波罗那林区。
“今天夜里去行吗?”
她思索片刻,仿佛觉得我提这个建议是很正常的。
“今天夜里就不去了。我太累了??”
我跟她说我是在开玩笑,不过,我也不能肯定我是否在开玩笑。我无法把眼睛从所有这些小村庄、森林和湖沼的名字那儿移开。我很想身临其境,融合于景物中。在那一时期,我已经感到,一个人没有憧憬,未免贫乏。是一种欠缺。我青春年少时,当我的狗死了,而我不知道把它埋葬在哪里的时候,便意识到这一点。
没有一片草地。没有一座村落。没有田地。甚至没有一个花园。我把地图折迭起来,放进口袋里。
“您和索里耶尔住在一起吗?”
“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只是,当他不在巴黎时,我来照管他的事务所和住房而已。他因为生意上的事常常出门??”
这就奇怪了,我的父亲也常常因为生意而出门旅行,而且,尽管他约我在那些越来越远的饭店大厅和咖啡馆里见面,但我却搞不懂他究竟做的什么生意。是同索里耶尔一样的生意吗?“您经常到这儿来吗?”
“不??不经常??这是这一带惟一一家营业到最晚的??”
我提醒她,这里并没有很多顾客,但是,据她说,他们在夜里较晚的时候才来。她告诉我,是些古里古怪的顾客。然而,在我的记忆中,我觉得这个地方根本无人问津。我甚至觉得,这天夜里,她和我,我们俩是被非法接待的。我们坐在那里,面对面,我听见一种宵禁令后被压低的音乐声,人们和着乐曲跳舞,偷偷地感受着片刻幸福时光。
“您不认为在我们如此突然的初次见面之后,我们应该有更充分的了解吗?”
她说这句话的声音非常温和,但是,语调稳重而准确。我曾经看到有人写道,在都兰地区,人们讲的法语是最纯正的。但是,听她说话,我心想,岂不更是在拉·韦尔萨那和福松波罗那林区那边的索洛涅地区。她把手放在我的手上,放在我的左手上,那儿的伤口已经愈合,我不需要用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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