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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回到宾馆之后,罗飞把三人召集起来开了个小会。他首先征集凌明鼎的意见:“你怎么想?”
“我们找到了一个关键的时间点——去年九月十八日的下午,许丽就是在那天受到了催眠。应该重点排查那天下午许丽和外界有过什么接触。”凌明鼎分析着说道,“同时我们也应该调查顾大鹏的社会关系。”
“你还是怀疑这事和顾大鹏有关?”
凌明鼎点点头:“很可能是顾大鹏找人对许丽实施催眠犯罪,目的就是为了独占家产。要不无法解释那家伙的作案动机。”
“如果说顾大鹏涉案,有几个地方还得理一理。”罗飞一边思索一边说道,“首先顾大鹏曾让顾盼盼盯过许丽的梢,这个不合逻辑;第二许丽已经同意净身出户了,顾大鹏为什么不立刻答应,反而让事情越闹越大?最后还出了两条人命,根本没必要啊。”
“盯梢可能是故意演戏呢?顾盼盼说他坐的出租车被一辆小汽车别住好几次,没准那小汽车就是顾大鹏安排的;至于后来为什么事情越闹越大——”凌明鼎停顿片刻后说道,“或许是因为我的介入。”
这么解释似乎也能说通:顾大鹏找到一个邪恶的催眠师,试图控制许丽以获得全部家产,没想到许丽的父母也找来催眠师给许丽进行治疗,双方遭遇之后,便在许丽的精神世界展开了交锋。随后凌明鼎也涉足进来,对方出于某种顾虑,这才设局将许丽和吴睿双双害死。
罗飞决定接受凌明鼎的建议,把顾大鹏也纳入调查的范围。他开始向陈嘉鑫布置具体的工作:“你去查一查,从去年九月十八日,到案发的九月二十三日,这段时间里许丽和顾大鹏的通讯记录。手机和座机都要查。”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陈嘉鑫把调查的结果向罗飞做了汇报。
“一共查了五部电话,分别是许丽的手机,顾大鹏的手机,许丽家的座机,顾大鹏住处的座机以及银都酒楼的座机。筛选出一个可疑的电话号码,是个没有实名注册的手机号。这个手机号在去年九月十八日开通,九月二十三日之后就再也没有使用过。”
九月十八日,九月二十三日,那正是案件进程中两个最关键的时间点。罗飞的情绪一下子兴奋起来,他立刻追问道:“相关的通话记录呢?”
“这个手机号自始至终只有一个联络人,就是许丽的手机。具体的通话记录我打印出来了。”陈嘉鑫一边说一边递上了一张打印纸,那上面罗列着通话双方的手机号和具体的通话时间。在短短五六天的开通档期内,双方共有过十三次通话。而罗飞最关注的是首次通话的时间。
——九月十九日十三点二十一分始,十三点二十九分结束。整个通话时长八分三十五秒。
这个记录明显与罗飞的期待不符,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十九日才有第一次通话?”
陈嘉鑫摊摊手说:“是的。”他知道罗飞为何有此反应。因为许丽的转变是在十八日下午,按照正常的推断,嫌疑人应该在那天就和许丽有过第一次接触。
罗飞不甘心地问道:“那十八日下午呢?许丽有没有和其他号码通过话?不管是谁。”
陈嘉鑫的回答却再次让他失望:“没有。十八日下午,许丽的手机和家中座机都没有任何通讯记录。”
这就怪了。罗飞紧拧着眉头,难道那家伙真是十九日才和许丽第一次接触吗?
陈嘉鑫在旁边提醒了罗飞一句:“罗队,会不会是通过网络联系的?”
“对啊。”罗飞一拍大腿,“你赶紧和顾盼盼核实一下,看有没有这种可能。”
“现在就问吗?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
“现在就问。”罗飞毫不犹豫地回答说,“高三的孩子苦着呢,肯定还没睡觉。”
陈嘉鑫便拨通了顾盼盼的电话,一番询问却仍以失望告终。据顾盼盼反映,许丽根本不懂电脑,她家里也没有开通网络。许丽生前使用的手机只能通话,不能上网。所以在去年九月十八日下午,许丽不可能通过网络和外界发生联系。
明明有一个可疑对象在案发前和许丽频频通话,然而他们的首次联络又确实发生在许丽情绪突变之后,这是个什么逻辑?
案情似乎有了重大的进展,却又在最关键的地方陷入了僵局。罗飞看看凌明鼎,似乎要征求对方的意见,但凌明鼎也无奈地摇着头,难觅思绪。
罗飞凝思良久,最后他对陈嘉鑫说道:“这样吧,你再辛苦一下。查一查去年九月十八日下午所有的电视节目表和广播节目表。打印好交给我。”
小伙子领命回自己房间忙碌去了。电视和广播的频道非常多,所以这个工作量很大;而且此时已事隔一年开外,更增加了查询的难度。陈嘉鑫整整忙了一夜,终于在第二天一早把相关资料交到了罗飞手中。
罗飞看看手里那迭厚厚的打印纸,再看看小伙子熬得通红的双眼,略带歉疚地说道:“辛苦你了,快回屋补个觉吧。”
陈嘉鑫回到自己房间倒头便睡。这一觉直睡到中午时分才被罗飞叫醒:“起床吧,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小伙子麻利起身,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和罗凌二人一同出门。路上陈嘉鑫问罗飞道:“罗队,那些资料里面有线索吗?”
罗飞回答说:“资料我都看完了,有一些想法,但还有待验证。”
陈嘉鑫立刻来了精神,忙问:“什么想法?”
罗飞却说:“不着急,我们先填饱肚子。”
陈嘉鑫抓抓脑袋,颇有点按捺不住的意思。一旁的凌明鼎看到他这副模样,便同病相怜般苦笑道:“你们罗队长就是这个脾气吧?关键时刻爱卖关子。刚才我跟他一块儿看资料,什么也没看出来。问他有什么想法,他还不肯说。”
罗飞微笑着解释:“我也不是卖关子。只是我的思路已经比较成熟,只等验证这一步了。如果这思路是对的,现在说出来也没什么讨论意义;如果这思路是错的,反而对你们产生干扰。所以干脆不说,等下先看看验证结果。”
说话间三人已到了餐厅,简单吃了午饭之后,罗飞对陈嘉鑫说道:“你把车开过来,我们到华星家园转一转。”
“华星家园?”陈嘉鑫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罗飞又解释:“就是许丽生前的住所,也是案发的核心现场。”
陈嘉鑫“哦”地明白了。这两天他们一直在外围调查,还真没到核心现场去过。三人上车后,小伙子打开车载GPS,定好位置一路向华星家园驶去。到了小区门口时,罗飞挥挥手,示意靠边停车。
陈嘉鑫提醒罗飞:“罗队,可以直接开进小区的。”
“不,我们不进去,就在周围转一转。”
虽然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陈嘉鑫对罗飞的吩咐绝对服从。他把车靠边停好,三人下了车,沿着小区周边溜溜达达的。那样子不像是查案,倒像在闲逛。
小区周围都是些临街的店铺,五花八门,什么行业都有。罗飞一路走一路在街面上来回扫视,似乎要寻找什么。如此走了两三百米,他像是发现了目标,便停步看向身后的陈、凌二人。
凌明鼎早就按捺不住了,立刻问道:“怎么了?”
罗飞正要开口,目光突然又向远处瞥了一下。随后他便改了主意,又转身继续前行。这次罗飞刻意放慢了脚步,显然在等后面的同伴上前。
凌明鼎和陈嘉鑫领会了罗飞的意思,他们紧赶两步来到罗飞身侧。却听罗飞说道:“你们俩不要回头看——我们被人跟踪了。”
“被跟踪了?”凌明鼎惊讶道,“是什么人?”
“一个瘦高个,男的,三十多岁。我们下车的时候他也从出租车里下来,刚才我回头,看到他还在我们身后。”
难道就是那个家伙?凌明鼎真想回头看上一眼。同时他也很惊讶,这也太嚣张了吧?一般人犯案后还不躲着警察走?他居然敢盯警察的梢?
陈嘉鑫紧张地舔了舔嘴唇,问道:“现在怎么办?”
“正常往前走,转一圈之后上车。”罗飞镇定自若地说道,“一会儿你们俩坐前排,我坐后排。”
于是三人继续沿着小区的外围漫步前行。这一圈绕了有二十多分钟,三人又回到了停车的地点。按照之前的设计,陈嘉鑫上了驾驶座,凌明鼎上了副驾驶,罗飞则一个人坐在了后排。
“罗队,往哪儿开?”陈嘉鑫一边请示,一边通过后视镜向车后方观察。只见一个瘦高的男子正在三十米开外的地方招手拦出租,看来确是盯梢者无疑。
罗飞下命令道:“往车流量大的路口开。”
陈嘉鑫领命,发动汽车向着市中心繁华处开去。这时又听罗飞说道:“一会儿找个停车等红灯的机会,让我悄悄下车。然后你们就把车开回宾馆的地下车库。”
陈嘉鑫明白了对方的用意。罗飞下车后必然会对那个男子实施反跟踪,上演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看到他们把车开回车库了,那男子多半也会收兵回营。这时罗飞便有机会摸清对方的底细。
这个计划的关键之处在于如何让罗飞下车又不叫对方察觉。这需要司机有极高的车技和道路控制能力。陈嘉鑫之前开过好几年的巡逻车,一身本领正好派上了用场。
盯梢者乘坐的出租车一直在三人车后紧紧相随。越近市中心,道路上的车辆也越多,两车时常被其他并线的车辆阻断。因为陈嘉鑫开的警车车体较大,即使隔开了也能被后面的车辆看见。所以那出租倒也不着急,只悠哉悠哉地,跟得不紧不慢。
又到了一个红绿灯口,拥挤的车辆排成了几列长龙。陈嘉鑫驾车在车流间来回穿梭了几下,最后停在了一辆出租车的右侧。他往后视镜看了看,说:“罗队,那家伙被我隔开了。旁边有辆空出租,你赶紧换过去吧。”
罗飞也打眼观察了一下。果然,跟踪者的出租车停在了右边一条车道的后方。而左侧车道并排停着辆空出租。机不可失,罗飞立刻打开后排左侧的车门,以最快的速度换到了空出租上。因为车流阻隔了视线,他的动作不会被盯梢的男子发现。
出租车司机没想到这里会有人上车,他转头看了一眼罗飞,表情有些惊诧。
“我是警察。”罗飞掏出证件展示了一下,“一会儿帮我跟住右后方的那辆出租车。尾号563。”
司机应了声:“好嘞!”他以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情绪亢奋,跃跃欲试。
当红灯变成绿灯之后,司机故意慢腾腾启动,让旁边好几辆车变道挤在了自己前面。再驶到前面的路段时,已形成陈嘉鑫在最前,盯梢男子在中间,罗飞在最后的理想局面。
按照罗飞的吩咐,陈嘉鑫一路开车回到了宾馆。盯梢者当然不可能把出租车带进地库,只能自行离去了。罗飞则继续指挥着司机在此人车后相随。
尾号为563的出租车离开宾馆后向着城郊驶去。大概十五分钟之后车辆停靠在路边,瘦高男子结账下车。
罗飞也跟着下车,却见路边有一片开阔的草地,大约是市民们休闲的去处。此时正值下午三点来钟,草地上汇集着各色男女。有小情侣卿卿我我的,有老人散步打拳的,还有带着小孩放风筝的,气氛和谐安详。
男子走上草地,向着休闲广场的中心处走去。在那边有五六个青年男女,他们铺着塑料布,支着帐篷,放着音乐,有说有笑的,看来正在举行一场小型聚会。
瘦高男子加入了聚会的人群。他和那些人熟络地打着招呼,似乎早有约会。随后男子坐在塑料布上,另有一男一女围过来,三人凑成一团,窃窃私语。
这三人说话时的举止神态颇为诡谲,与周围轻松休闲的气氛格格不入。罗飞意识到其中必有玄机,便准备凑到近前打探。
罗飞没有直接上前,他先是绕着草地外围转了半圈,然后从侧后方向着那群人慢慢接近。为了避免惊动对方,他还特意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状态。和对方相距大约十多米的时候,旁边正好有个推车的小贩。罗飞便过去买了一副墨镜戴上,那墨镜定是低劣的山寨产品,不仅镜片不够通透,支架也咯咯棱棱的颇不舒服。不过既然在执行侦查任务,简单的伪装总是聊胜于无。随后罗飞又买了一瓶水,一边佯装喝水,一边偷眼观察。
现在那帮男女全都坐成了一圈,不知在讨论些什么。要想听见他们的对话,罗飞还得更接近一些才行。但若是突兀上前,很可能会被对方察觉。
恰在这时,一个放风筝的男孩跑到了罗飞面前。那男孩大约八九岁的年纪,一张小脸涨得红扑扑的。他举着手里的风筝对罗飞说道:“叔叔,我没力气了,您能帮我放一会儿吗?”
这倒是个不错的伪装,罗飞求之不得。他从男孩手里接过线柄,右手把着风筝线,抬头向天,有模有样地放起了风筝。放风筝的过程中难免要移动脚步,罗飞便借着这样的机会,背对着那群人,慢慢地以后退的方式向他们接近。
隐约能听到那帮人的絮语了,似乎有“催眠”“行动”这样的关键词,但又模模糊糊地听不清楚。究其原因,应该是旁边一个小CD机播放的音乐所致。那音乐曲调柔和,听起来令人神情愉悦,但也遮盖住了那些人说话的声音。要想探听到他们的秘密,罗飞还得继续向前。
越往前走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就越大,罗飞一边继续挪动脚步,一边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他的双眼凝望着天空,做足了放风筝的姿态,同时双耳竖起,竭力捕捉从身后人群中发出的只言片语。
其时天际晴空万里,午后骄阳正浓。视线紧盯着那只风筝,不多时便觉得有些疲劳。再加上身后音乐靡靡,听来叫人不自觉地产生了倦意。音乐声中那些男女说话声则渐渐清晰,只听他们轻笑阵阵,柔语连连,似乎欢快得很。那种气氛感染到了罗飞,令他忽然有种要加入进去放松放松的冲动。不过罗飞很快凝住散乱的心神,他试图去辨别那群男女交谈的具体内容。
忽然有个低沉的男声传了过来:“再走近一点。”那声音充满了磁性,且带着强大的穿透力,如电波般直侵入罗飞的耳膜。罗飞有种恍惚的感觉,他不知道那声音到底是出自外部的环境,还是出自于自身的潜意识?那声音下达的命令与自己的主观意念完全同步,这让罗飞感觉非常舒适,他不假思索地遵从着声音的指示,又往那群人的方向走近了一步。
“看着天上的风筝,不要眨眼。”低沉的男声再次说道。这个命令同样让罗飞无法抗拒,他直直地盯着天上的风筝。蓝天、白云、风筝,这些单调的元素组成了一幅颇为乏味的画面。而那风筝在风中轻轻摇摆,缓慢的节奏开始阻滞着罗飞的心跳。片刻后,他的呼吸越来越缓慢,同时他感觉视线开始模糊,思绪也在一点一点地散乱。
“你累了吧?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充满磁性的声音继续说道。听到这话之后,罗飞果然感到眼皮有些发沉,在他的双眼之间,蓝天白云映衬下的风筝渐渐幻化成一个虚无的符号。那个符号一点一点地跳动着,牵扯住罗飞最后一丝残存的自我意识。
罗飞的精神世界已经打开了城门,处于一种完全不设防的状态。那个可怕的对手随时可以踏足其中,随心所欲地探索一番。
忽听“砰”的一声轻响,那个风筝应声急速飘远,同时有人大喝道:“罗警官!”这个变故就像是给昏昏欲睡的人猛浇了一盆冷水。罗飞打个激灵,思维一下子跳出了束缚,蓦然清醒过来。
有人摘掉了罗飞的墨镜。罗飞看见凌明鼎和陈嘉鑫出现在身旁,而自己手中兀自握着放风筝的线柄,只是那根尼龙线已被掐断,风筝也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罗飞再回忆刚刚的遭遇,瞬间冷汗涔涔。“糟糕!我差点被他们催眠!”他颇为后怕地说道。
“不是差点,是已经被催眠了。”凌明鼎郑重纠正,“幸亏我及时赶到,帮你解除了催眠术。”
“那帮家伙呢?”罗飞转身看时却愣住了。他明明记得那群男女就坐在身后不远的地方,有塑料布,有帐篷,有放着音乐的CD机,可是现在所有的人,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草地上干干净净的,不留一丝痕迹。
不光是那群男女,就连那个卖杂物的小贩,还有放风筝的小男孩也全都不见了。如果不是墨镜和风筝的线柄还在,罗飞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白日梦!他只能满腹狐疑地询问身边的同伴:“你们看到那些人了吗?有几个在草地上聊天的,还有一个推着小车的商贩,一个八九岁的男孩,他们刚才还在这里的。”
陈嘉鑫茫然四顾着回答说:“没看见啊。我们来的时候就看见你一个人在这边放风筝,走到你面前了你都没有反应。后来凌老师说你是被人催眠了,连忙过来扯断了风筝线。”
难道那些人都是一伙的,看到凌明鼎他们过来就撤走了?罗飞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向四周眺望,但视线所及之处再也见不到那些人的半个身影。
良久之后罗飞才收回思绪,转过来向凌陈二人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陈嘉鑫说:“你好久没有消息过来,我们就打你的电话。你的手机通着,但是没人接,这让我们很不放心。好在我记得你乘坐的那辆出租车的号牌,于是就通过出租车公司联系到载你的那个司机。他告诉我们你在这里下车,我们就赶过来了。”
“不对啊。”罗飞质疑道,“你们从宾馆那边过来,开车至少要一刻钟吧。可我刚刚才把手机调成静音的,最多不超过五分钟。之前怎么会打我的电话没人接呢?”
“就是没人接啊,要不你看看来电记录。”
罗飞拿出手机来看了看,这一看令他更加诧异。他调静音的时候特别留意过,那会儿是下午的三点二十一分。陈嘉鑫给自己打电话则是三点二十七分,那时手机的确已是静音状态,难怪自己接不到。奇怪的是现在的时间已经是三点四十九分,也就是说距离调静音过去了二十八分钟,可自己的主观感觉为何如此短暂?
凌明鼎看出了罗飞的困惑,他在一旁提醒对方:“你是不是觉得有段时间消失了?那就是你处于催眠状态下的时间。”
罗飞吓了一跳,愕然道:“那就是说,我足足被催眠了二十分钟?”
凌明鼎无奈地耸耸肩膀:“是的。”
“那他会对我做些什么?”罗飞用力揉着自己的脑袋,努力想回忆出什么东西,但那二十分钟的记忆一片空白,仿佛那段时间从未存在过。
“罗警官,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凌明鼎在一旁劝慰道,“你是一个自我控制欲非常强的人,很难被催眠。所以二十分钟的时间,那个家伙也是刚刚进入你的精神世界吧。他可能会看到你心中的一些隐秘,但不太可能在你心中留下他的痕迹。”
罗飞露出苦笑:“也就是说,他可能找到了我的心穴,但还没来得及搭建心桥。”
“搭建心桥?不,他才不会这么做。”凌明鼎果断地摇着头,“你忘了吗,他一直在用最邪恶的手段来攻击心桥术。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我想他会直接攻进去,利用心穴来摧毁你的精神世界。”
想想姚柏和章明的遭遇,罗飞知道凌明鼎并非危言耸听。也幸亏对方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后怕之余,罗飞也禁不住有些自责。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还说我很难被催眠呢。结果第一次正面交锋就这么狼狈!”
“这也不能怪你,那家伙专门针对你做了精心的谋划。”凌明鼎一边说一边晃了晃手里的墨镜,“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是墨镜吗?”罗飞警惕地追问,“难道有玄妙?”
“这是催眠师专用的辅助道具。你看这里有几个凸起,对应着你眼鼻间的一些穴位;还有镜片也是特制的,会扭曲你视线的焦点,让你产生视觉上的疲劳。这些都会加强催眠效果。一般来说,催眠师遇到难以被催眠的对象时,才会使用这样的辅助道具。不过这需要催眠对象的配合——”讲解到此处,凌明鼎问道,“所以我很奇怪,他是怎么把眼镜带到你脸上的?”
罗飞沮丧地摇摇头:“我中计了。那个瘦高的男人只是一个诱饵,目的就是要把我引到这里。他们早就布置好陷阱,等着我往下跳呢!”说完这句话,罗飞便把自己被催眠的经过向凌明鼎讲述了一遍,包皮括如何跟踪瘦高男子来到草地,又如何买墨镜、放风筝,最后终于在对手的层层设计下着了道儿。
“他为了你真是煞费苦心。”凌明鼎听完之后评价道,“几乎所有的辅助手段都用上了。”
“也包皮括那个风筝吧?”凌明鼎通过扯断风筝线帮罗飞破解了催眠术,后者早已猜到那风筝是个关键的道具。
凌明鼎点点头,解释说:“很多催眠师都会使用摇摆的物件来吸引对象的注意力,最常见的道具就是一块怀表。这种单调的摇摆会造成对象的心理疲劳,同时催眠师通过控制摇摆频率可以调整对象的呼吸,进而影响他的心率节奏。当然了,像你这样的人绝对无法接受别人拿着一块怀表在你眼前晃动,所以那家伙就设计了风筝——和墨镜一样,这两件最重要的道具都是你自己选择的,所以你虽然深受影响,却丝毫没有警觉。”
罗飞自嘲般咧了咧嘴:“还有么?”
“还有让你听起来很舒服的背景音乐,包皮括那群男男女女轻柔的交谈,这些都是。舒缓的声音能让你精神放松,在催眠师入侵时丧失戒备能力。墨镜、风筝、音乐、低语,这么多的催眠辅助术同时施加在你的身上,而你又非常主动地接纳它们。所以即便你有极强的自我控制欲,但这时的你还是变成了一个极为敏感的催眠受体。”
彻底了解了对方的手段,罗飞禁不住“啧啧”咂了两声,他感慨道:“这家伙不仅是个高超的催眠师,更是一个缜密毒辣的阴谋家。他早已算好了我的一举一动,从我偷偷下车跟踪那个瘦高男人开始,我每一步都在走向他设置的陷阱。”
凌明鼎的神色也很严峻:“现在看来,他还不是一个人,他有一帮强大的势力。”
罗飞认同对方的判断。将自己催眠的那个陷阱构架庞大,至少有近十人参与其中,甚至还包皮括一个未成年的孩童。这些人各司其职,行动时有条不紊,撤退时统一迅捷,这等阵势堪与罗飞手下专业的刑侦队伍相比。虽然罗飞早就意识到这个对手非同一般,但现在看来,他此前还是低估对方了。
陈嘉鑫在一旁建议道:“他们可能还没有走远吧?我们要不要在附近追一追,或许能找到他们。”
“当然没有走远。”罗飞环视草地四周说道,“他们一定在监视着我们,这种监视或许从我们到达省城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但是敌暗我明,要想找到他们谈何容易。再说了,现在这个局势,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样?”
确实如罗飞所说,己方时刻处于对手的监控,就连罗飞都差点遇害,这局面何等凶险?接下来只能小心谨慎,但求不再中招。反击之类就属奢谈。而且这次三人是跨辖区查案,本身就名不正言不顺,查来查去也没有掌握过硬的证据,凭什么去和对方正面交锋?
陈嘉鑫只好摇摇头,黯然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罗飞想了想,说:“回龙州。”
“回龙州?”陈嘉鑫和凌明鼎对了一下眼神,都觉得这个决定有待商榷。现在回去,不就等于向对手缴械投降吗?
罗飞向二人解释说:“龙州才是双方交锋的主战场,我们来到省城只是为了查一条过往线索。现在这条线索已经非常清晰了,还留在省城干什么?我们得赶快回龙州等着他,一场大战正迫在眉睫呢!”
“线索已经清晰了吗?”凌明鼎看着罗飞,眼中流露出不解的神色,“中午你还说有待验证。”
罗飞意味深长地说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就是最好的验证,我现在可以确信,那条线索准确无误。”
凌明鼎“哦”了一声,他依稀意识到什么,但尚未立刻吃透。
罗飞提示道:“对手早就盯上我们了,他为什么直到今天下午才现身呢?”
这下凌明鼎反应过来了:“因为我们当时的行动已经威胁到他的安全!”
罗飞点头道:“必然是如此。否则他又何必招惹我们?不管他多厉害,这么做总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凌明鼎开始回忆那个瘦高男子出现时的情形。当时己方三人在案发小区外围转悠,当他们走到某处时,罗飞似乎发现了什么,当他转身想招呼同伴的时候恰巧看见了那个跟踪他们的男子。
现在看来,那男子显然不是意外暴露的。他一直在监控着三人,在那个特定的地点,他不惜用现身的方法来阻止三人继续调查。所以罗飞正在追踪的线索一定通往某个重大的秘密。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对方冒险也要对罗飞施加毒手。
想到这里,凌明鼎忍不住要问:“你那会儿到底找到了什么?”
“我们先上车吧。”罗飞冷静地说道,“答案很快就会揭晓了,包皮括那个家伙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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