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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帮我杀了她 - 第十二章 绿头鸭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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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变态走到河边,递给我几片面包皮皮。这让我大吃一惊,他能允许我喂鸭子,我觉得很开心。
  接下来的几天,我用面包皮皮把那只鸭子引诱得越来越近。很快,它就从我手里吃面包皮皮了。它让我想起了在这个狭小天地之外的生活,每天,我都迫不及待地想到河边去看它,但我必须小心,不能让自己的兴奋表露出来。我必须表现得漠不关心——如果让那变态知道我喜欢什么,那也就是终结它的最快途径了,我是通过惨痛的经历才明白这一点的。
  他从来不允许我们离开他的视线或跑去很远的地方,但他一般都会让我们独自待在河边。有时候,我甚至可以假装他不存在,假装我只是在一个普通的夏日,带着我的女儿在河边休息,微笑着看着她一点点了解这个世界。在她出生以前,我经常想,不知道她会不会感觉到身边的邪恶,她出生以后,我才发现,她是我见过的最开心的一个小孩子。
  我已经不再寻找周围可以逃跑的出路了。带着孩子,我走不了很快,如果被他抓住了,他会做出些什么,我简直无法想象。
  女儿两周大的时候,有一天,那变态来到河边,在我旁边蹲下来。那鸭子一看到他,就从我手边游开,游到了池塘中间。那变态拿着一块面包皮皮,想让它游过来,但它就是视而不见,那变态的脖子渐渐红了。我觉得自己都快要无法呼吸,我多么希望那鸭子能够接受他的面包皮皮,但它就是不愿意,最后,那变态把面包皮皮一扔,一边走回小屋,一边说着他要准备晚餐了。他一走,那鸭子就回来了。
  突然,我听到一声响亮的爆炸声,那鸭子漂亮的头就在我面前被炸飞了。它的羽毛到处乱飞——落到了我身上,落到了孩子身上,落到了河面上。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我听到了凄厉的尖叫声,后来才发现,发出尖叫声的正是我自己。我跳着站起来,原地打转。那变态站在屋前的阳台上,手里拿着一把来复枪。我一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声,一边盯着他。

  “把它拿进来。”
  我的嘴巴直哆嗦,说话都困难:“你为什么……”我发现我是在对空气问话。因为他已经从阳台上走开了。
  孩子大声哭着,我也想放声大哭,我走进河水里,抓起鸭子剩下部分的躯干。它的头已经基本没有了,全身都是血,被我倒提着,鲜血顺着河水流向远方。
  晚上,我学会了怎么给鸭子拔毛。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种气味。整个晚上,我都含着泪水,他一再让我别哭了,我也在努力强忍,但总是控制不了自己。我每从那只鸭子的身上拔下一根毛,我的负罪感就增加一分。如果我没有去招惹它,它到现在应该都还活着。
  到了坐下来吃烤鸭的时候,我一动不动。那变态坐在我对面,我们中间的一个大盘子上就摆着我常常喂食的那只鸭子。我一再恳求他,他无动于衷,看着他把那只鸭子大卸八块,我感觉他也切碎了我的自由,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他。我的手根本无法举起刀叉。他很快就发觉了。
  “赶紧吃你的晚饭,安妮。”
  我没有动,我已经泪流满面了。是我害死它的,这已经够可怕了,我没有办法再把它吃了。那变态抓起一把鸭肉,走到我身边,把我的嘴掰开,塞了进去。我呛到了——被满嘴的鸭肉呛到了,这时,他对我吼道,“快点嚼!”

  他的一只手揪着我后脑勺的头发,我动弹不得,他把我嘴里塞满以后,用另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巴。我把鸭子吃了下去。我不得不吃。
  那变态坐回他的座位,继续吃饭。他用刀叉小心地把自己盘里的鸭肉切成小块,刀叉反射的金属光泽让我觉得恍惚。他发现了我的失神,慢慢地把叉子送到自己嘴边,又慢慢地用牙齿把叉子上的一块鸭肉咬下来。他合上嘴,闭上眼睛,吃得心满意足。就在他惬意地嚼着鸭肉时,他又把眼睛睁开,盯着我。最后,他把那块鸭肉吞了下去。
  然后,他就笑了。
  那天晚上,我头一次在给女儿喂奶的时候不敢看她。仿佛她喝的不是奶,而是那只鸭子,是我那只漂亮的鸭子,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尝到我的痛苦。
  昨天晚上,我虽然没有睡在衣柜里,但一晚上都没睡好,大夫。我的房间是那么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老是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来抓我,我打开放在床边的手电筒,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我想点着蜡烛睡,但烛光投射在墙上,更加显得鬼影重重。我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却完全清醒了。这让我更加容易听到房子里的每一个动静——这是一幢老房子,吱吱呀呀的声音不少。所以,大夫,我要告诉你的好消息是,我昨天晚上并没有睡在衣柜里;坏消息是,我也没有睡着,而且,你知道吗,有些半夜的电视节目是很难看的。
  这让我有时间好好思考你跟我说的那些话,什么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的各种不同表现形式,我没办法告诉你,到底为什么睡在衣柜里会让我感觉更加安全。我只知道,床总是让我有种暴露在外面的感觉。总觉得会受到来自各个方向的攻击——左边、右边、脚的方向,甚至是上面,周围有太多的空间了。

  我告诉你的痛苦经历越多,我就越想睡在衣柜里,也越需要睡在衣柜里。你问我,我到底在逃避什么,也许现在是时候想想清楚了——我这种疑神疑鬼的偏执就像是在发痒,无论我怎么挠都无法止痒。
  我似乎总摆脱不了一种压抑的感觉,总觉得自己还是不安全。我知道这种感觉没有道理,因为,警察一直以来就对我通知了调查的最新进展,尤其是一个叫盖瑞的警察——这个可怜的家伙估计很后悔告诉了我他的手机号码。如果我还有危险,他们一定会告诉我。他们也必须告诉我。这是他们职责——保护民众。所以,我到底是怎么了?
  别跟我说废话,说这只是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的自然表现。我明白,我回来的时候心理上还有很严重的焦虑和恐惧。我也说过了,我认真思考过你跟我说的每句话,甚至还在网上查了一些资料。妈的,我也希望这只是应激障碍症,但我的症状和那不同。我的这些感觉太真切了。
  这就是你需要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大夫。我总是觉得自己不安全。总是觉得有什么人或什么东西要来抓住我。你要帮助我摆脱这种感觉。别担心,我并不指望你能告诉我什么立竿见影的答案。仔细想想。也许等你几周后度假回来,我已经自己找到了解决方法——如果一切有那么容易,不是很好吗。
  谢谢你给我推荐了另一位心理医生,但我还是等你回来吧。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很难信任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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