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魔都 - 第14回 线索是平头 二九五克拉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乙亥年元旦凌晨四 点,住在赤坂山王台公寓——“有明庄”,安南国皇帝宗龙王的爱妾松谷鹤子,从二楼玄关的窗户坠落到约三十尺的山崖下,离奇死亡。当时在场的只有皇帝,那个 不幸的窗户,开关部分离地板有五尺,如果不用脚踏台,很难自发性地从那里跳出去。依此情况,很容易就可以判定,安南国的皇帝就是加害人。不过,要以杀人犯 告发那个人,却不是件容易的事。除非已经觉悟好,要面对将因此而引起的棘手国际问题,否则,当然不可能这么做。
  清晨五点,一接到此事件的通报,大惊失色的内务外务两大臣、警察局长跟警视总监在内务大臣官邸聚集。苦思商议后,众议一决,要将此事当成自杀事件处理,除了严加保密,更要紧急布置现场,到上午七点,就已经完成了滴水不漏的配置。
  警察局长原本打算,既然如此,就找个巡查部长之类来调查,让他提出自杀报告书之后,迅速结案,不过,或许是运气不好吧,迂腐的局长秘书官千挑万选,却任命了最不适合这类工作的真名古搜查课长。
  这位真名古四十二、三岁,是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男子;铅灰色的皮肤下,有着髙高的颧骨;眼睑总是半闭着,沉重地往下垂,几乎没看他睁开过;一整年都是阴 沉的黑色装扮,总是低着头东张西望,影子似的走路方法,简直就像是幽灵一般。他拥有极为缜密的头脑,过去一路下来,解决了各式各样的难题;对于不合理事情 的严苛程度,几乎让人觉得,他是个偏执狂。只要他认为是下流不正的事情,就算是神,他也要不辞揭发,他的严厉简直就要夺肉刨骨,整个厅内都笼军着异样的忧 郁。
  这位老秀才,于大正十一年出身东大哲学系,所提出的《矛盾的哲理》这篇高超的毕业论文,到现在都还留在同期生的脑海中。不过毕业的同 时,他就回绝了为数众多的工作邀约,不声不响地被任命为警视厅的搜查课长。他一直都是孤家寡人,没有家人也没有妻子。每晚到深夜,都倚在官舍里老旧的书桌 前,形单影只地研究犯罪学。他简直生来就是要做侦査工作的人。
  果然,真名古对政府的处置相当不满,他把辞呈放在怀中,身上围绕着阴沉的杀气,简直就是执迷不悟地开始着手调查。他已经下定决心,即使整个警视厅都要阻碍,他也不退缩,一定要找出证据,把安南国皇帝以杀人的罪名予以逮捕。
  政府与一名检察官员的斗争,就要开始了。聚集在警视厅的精英,充分布置好的现场,真名古要用什么方法,找出他杀的证据呢,这事情的经过,才正是有趣的部 分。现实跟侦探小说不一样的地方,是侦探不会做出像是重视人情义理的英雄般超人的举动。在这诚实的现实社会里,是不会有什么瞎猫碰到死耗子的事情发生的。 侦探的功绩,有大半都得归功于偶然。
  此时,照惯例出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证人。那就是住在“有明庄”山崖下住宅二楼、叫做桃泽花的美丽裁缝,她意外说出当晚从自己的窗户,她清楚看到有明庄的事件,前一回我们很可惜地到此就结束了。
  真名古已经预想了,可能会有的阻碍与困难,决心拼死一战,他一定没预料到,手边会出现这么有力的证人,想必,就算是冷血无情的真名古,也会不禁内心波涛 汹涌。不过,依笔者的观察,此时的真名古,看不出来是高兴或不高兴,他的手稳稳地放在骨瘦如柴的大腿上,阴森的眼睛下垂,丝毫不动声色,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一样,一脸淡漠。
  穿着宽松不合身的哔叽布旧衣,薄弱的颈窝部分衣领起毛,无精打釆地垂了下来。低着头坐在那里,无精打采的身影,根本不会令人联想到他就是俊秀敏锐、警视厅首屈一指、精明能干到让人惧怕的真名古搜查课长。这人看起来就是一脸阴郁。
  桃泽花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一样,眼珠往上,用哀怨的眼神瞪着真名古:“我,最讨厌侦探了,没有人情味。就连你,我都想揍呢……那个啊,我,是为了报恩,才 跟你说的,这点请你要记得。不然,我本来是不想多嘴打小报告的……如果我说出了这件事,某个人就会变成罪人,这太无情了吧……啊啊,如果你没有救我就好 了。”
  她长叹着露出深思熟虑的眼神:“昨晚,除夕的钟声之后,我开始打扫,然后去了澡堂。在年货市场买了梅花跟年糕,回来时已经过两点了。 我绑绑头发,换换被单,一看时钟,才发现都四点了,打算小睡一下,就钻入被窝里,又觉得就这样睡着很浪费,所以就起来了。我打开那边的纸窗,关着灯,像这 样把手肘撑在窗台上,想些事情。我不经意地抬起头,看向鹤子小姐的房间,玄关跟餐厅还有寝室的灯都亮着,我那时心想,啊啊,是大王来了吧。”
  她抬起眼看向真名古,他闭着眼,看起来昏昏沉沉的。桃泽花有些担心:“哎呀,你在听吗?”真名古并没有睡着,回了一句“嗯”。
  桃泽花倾身向前:“然后啊,玄关的窗帘被拉上来,我看到有人正要把鹤子小姐抱起来,鹤子小姐看起来,好像拼命地在挣扎,不过却听不到声音。我才在想:到 底要做什么呢,那个男人就把鹤子小姐举得这么高,往窗外一放。然后,玄关的灯就熄灭了,之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我马上跑到楼下,把手放在格子门上,不 过,又觉得如果出去,我可能也会被杀,所以又回到二楼,一直到早上,都还在发抖。”

  真名古声音低沉:“那个男人长得怎样呢?”
  “我只看到一下子而已,所以很模糊,不过,那人个子很高,我想是个块头很大、理平头的男人。不过也有可能是戴着什么东西,看起来才这样……还有,他手腕的地方,好像缠着什么会发光的东西。把手这样举起来的时候,闪闪发光呢。不知道是不是手表。没办法说得很准确。”
  真名古瞥了一眼桃泽花的脸:“小姐,你曾看过大王的照片吧。你不觉得那男人长得像皇帝吗?没有络腮胡子?”
  桃泽花的表情好像有点生气:“不好意思,照片里没有胡须……而且,大王不可能会杀害鹤子小姐的。”
  “哦哦,你怎么知道呢?”
  “鹤子小姐很着急,她说,不管做了什么,大王都只会笑。”
  “大王很爱鹤子小姐吧。”
  于是,桃泽花着急了起来:“不,是鹤子小姐陷得很深,大王那边还没有到那种地步。是的,我……我……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原来如此。那么,鹤子有其他的男性朋友吗?”
  “不要说男性朋友,连女性朋友,都只有我跟踏绘小姐而已吧。因为,她老是窝在家里,几乎足不出户啊。”
  “那么,其他还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的吗?”真名古执拗地问道。
  桃泽花把下巴埋在领子里,沉默下来,须臾又抬起头:“我还知道别的事,但我不会讲的。因为对死去的人很失礼。”
  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真名古漫不经心地双手抱胸,好像在想些什么,不久,他又动来动去地,在上衣口袋里翻找,他拿出跟擦鼻涕纸贴在一起的巧克力递给花:“吃一个。”
  桃泽花板起脸闭着嘴:“你把我当成小孩吧。就算你这么做也没用,我不会说的。”
  真名古再次拿出已经收回去的巧克力,用嘴巴吹吹包装纸上沾着的灰尘,用不熟练的动作剥开银纸,巧克力已经有点融化了,所以很难剥开。他用积着脏污的小指指甲,花了很长时间,小心抠下银纸,之后用阴沉的声音说:“好,吃一个,这没弄脏。”
  说着,他将整块巧克力放在榻榻米上。不熟练的做法,光看起来就觉得沉重。
  真名古不是这么没用的男人……再怎么有名的演员,都没办法像真名古一样,巧妙地把这场面演完吧。如果这真是在演戏的话,只能说也演得太过火了。
  桃泽花不快地垂眼盯着巧克力,过一会好像下定决心,说了声谢谢就放入口中,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真名古的样子,突然眼眶泛泪:“你怎么这么笨手笨脚啊。这样 子,连我这种小孩子都要笑你了。你应该是新来的警察吧……我本来不打算说的,不过,看你可怜就说了吧……鹤子小妲她啊,好像因为帮大王保管一个什么重要的 东西而很苦恼。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所以,其他的就要由你卖力调查了。‘’
  真名古发出一个分不清是打招呼,还是道谢的声音之后,站了起来:“昨晚这件事发生时,在鹤子那里的,就只有大王,所以,你说的某人,应该就是大王吧。”
  桃泽花似乎是个容易激动的姑娘,一听到这个,花的脸色变得僵硬,眼神好像随时都会昏倒,她往上看着真名古:“请等一下,你说,那时候只有大王在那里,是真的吗?”
  真名古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用冷淡的口吻说道:“听说去调查的时候,只有皇帝在。餐厅的餐具也只有两人份……还有其他一些迹象,也显示如此。”
  说完他走下楼,缓缓地拉开格子门离去。桃泽花趴在榻榻米上:“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说出来了。啊啊,怎么办?怎么办?”
  她捶打着身体,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似的哀叹。不久,突然抬起头:“不能再这样下去。大王一定要快点逃。”
  她仓促地打扮一下,从壁橱里拿出一个布包,宝贵地抱在胸前;她拉开格子门,朝小径方向往上看,这时,真名古黑色披肩长外套的袖子,像跟大乌鸦翅膀一样展 开,迎着凛冽的冷风,信步朝“有明庄”走上去。桃泽花用苦恼的眼神目送着他,她随后打了个冷战,迅速地将玄关上锁,跑向山王台。
  真名古站在有名庄的玄关,查看着入口门的电铃装置,及室外电线的接线处,结束之后,踏上第一个楼梯,毫无顾忌地爬上二楼。鹤子房间的玄关前,正有一个便衣在站岗。
  “现场勘察之后,还有任何人进去过吗?”
  “只有九点左右,警视总监大人进去过。”
  “意外发生后,你一直在这里吗?”
  “我一直在这里。”
  “厨房后门呢?”
  “一样,一直有同事在。”
  打开门一进去,与其说是玄关,还不如说是个宽敞的走廊,一面是墙,一面是客厅的门。尽头有一扇铁框、称之为‘柯比意’风的大玻璃窗,从地面上来约五尺的 地方,接着开关部分,跟事件当时一样,仍不幸地开启着,从那里吹进来湿冷的风。地板上,有一个约两尺髙的脚踏板。一旁是双牡丹色的女用锻料拖鞋,一只朝上 一只朝下,像花瓣一样,美丽地散了开来。
  真名古站在那里,目不转睹地盯着那个看:“真了不起,这样就可以一蹿跳出去了。”他低声念着,微微笑了一下。

  啊啊,如果有人在旁边,看到这个笑容,恐怕已经背脊发冷了吧。说是微笑,充其量不过是动了下嘴角而已,再怎么坏的坏蛋的笑容,也没有这么可怕吧。如果举例来说,就像是火焰在冰里燃烧一样,仿佛可以看到,这世上所有的冷酷与愤怒,都冻结在这张脸上。
  真名古靠近窗椽,看完之后,露出诡异的神情,随后进入客厅,门被紧紧上锁,甚至还加上封条。说明白一点,就是禁止真名古继续再往里面进去。可能是知道真名古出去调查之后,其他什么人匆忙赶来贴上的吧,封条上还留着微微的湿气。
  真名古一脸冷漠,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前端弯曲,像钩子一样的针,之后开始动手开门。过了约莫一分钟,门“咔嚓”、“咔嚓”地打开了。
  真不愧是被称为东京第一的公寓,所有的布置,都极尽奢华。足以掩埋过脚踝、枯叶色的地毯上,摆着低脚的法国制现代风家具,窗户上则奢侈地挂着灰白色的天鹅绒窗帘,比利时产的高价玻璃缸中,丹凤鱼在这寒冬里,正悠闲地摆动着尾鳍。
  进到餐厅一看,隔着铺上桌巾的桌子,两张椅子面对面放着,两边各放着一个香槟杯、两条餐巾,叉子跟汤匙各两支,堆满生蚝壳的中盘、分食鹅肝的小盘子分别 各一,以及两个烟灰缸。也就是说,这些是证明只有两个人在这里用过餐的、无言的证人。真名古巡视着餐桌,之后看向其中一个烟灰缸。里面躺着三根沾上口红的 GelbeSorte烟蒂;他又走到另一边查看另一个烟灰虹。里头有一根上等雪茄。
  真名古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对面的椅子是鹤子,这张椅子是皇帝,这样坐着。”
  说着他伸长腿,鞋尖碰到桌脚的横木。真名古爬到桌子底下,研究着横木,上面沾了一些还稍微潮湿的泥土。他又绕向另一边,查看那边的横木。看起来像是被拖鞋底摩擦过,只有那个部分灰尘比较薄。目前为止都还比较妥当,不过怎么想,都觉得鹤子坐的那张椅子,位置很怪。
  真名古坐在那张椅子上,朝餐桌伸出手。根本碰不到餐具。他把眼睛靠近地毯上方,想看看椅子有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也没有这种迹象。椅脚深深地陷在那个位 置。他不经意地看向椅子右侧,地毯上掉了烟草的灰。深黑色、完全不像是GelbeSorte,一看就知道是下等烟草的灰。
  为什么这里会有烟 灰呢?这点只要一坐上椅子就很清楚了,是因为手伸不到烟灰缸的地方。如果不想让烟灰掉到自己腿上,自然地,就会往右侧垂下手,悄悄地把烟灰点落在这里。既 然这号人物的手,没办法碰到烟灰缸,那为什么鹤子的手,可以碰到烟灰缸呢?只能推测:鹤子是坐在这号人物的腿上。
  真名古立刻又观察了一下椅脚的横木。横木的角落沾着微湿的泥土。会把脚踝放在这么高的横木上,只有大腿上有重物,或是不想让大腿上的东西掉下来时,才会这么做。不仅如此,还可以证明那个人是位男性。鞋跟较高的女人,是没办法做出这种动作的。
  那么,烟草的烟蒂呢?是压熄后塞进口袋了吗?应该不会吧。真名古把盘子里堆得高高的生蚝壳,一个一个拿下来看。压在这堆生蚝壳底下,泡涨了的烟蒂侧边, 清清楚楚地可以看到“GoldenBat”的字样。依此,真名古可以确定:皇帝的供词不是说谎。可以确认,事件发生前,皇帝曾与鹤子,还有另一名男子,待 在这里。
  真名古打开餐厅角落的门,进入厨房。宽敞的琉璃台旁,有一个很大的火炉。如果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放在浅木箱里的油灰跟灰泥 土。不过,那也一下子就弄清楚了。厨房后门旁的墙上,有约两合大小的剥落,那些是补完之后,剩下的黏土。真名古把眼睛靠近那里,仔细察看,刚涂上的新漆 上,有某个人曾经靠在上面,所留下来的些微痕迹。衣服脊线的直缝线,跟上衣下摆的一条横线,还有垂下来的皮带尾端,像雕刻铸模一样,薄薄地刻在这上面。从 他皮带尾端下垂,还有靠在这地方看来,这个男的或许是喝醉了。木箱中的灰泥土块还湿湿的,墙壁上的灰泥土,却已经完全干了。用手去压也不会留下痕迹。这边 会比较早干,是因为旁边有一支铁管的缘故吧。只要查出涂上泥土的时间,跟今天早上铁管开通的时间,就可以轻易判断出,这男人是大约在几点到几点之间,靠在 这墙上的。油毡地扳上有脚印。他小心地刻在纸上取下鞋型,收进口袋里,之后拿出卷尺,测量到上衣下摆的距离,又拿出记事本记下“0.86公尺”。
  真名古再把耳朵凑在厨房后门上,感觉到外面站岗的人的气息。他决定厨房后门的楼梯晚点再调査,就打开厨房角落的门,进入下一个房间。那里是浴室。没有什 么特别奇怪的地方,所以他又开门,进入下一间房间。是寝室兼客厅。贴着里头的埔壁,放了一张有上下垫的双人床,天鹅绒的床单上,因为尸体的重量而下陷,形 成一个冰冷的尸体形状。窗边是附了一面圆镜的西式化妆台。在那右边,有一个嵌进墙壁里的大衣橱。真名古一一打开化妆台的抽屉,仔细确认内容物。这里没有异 样。真名古拉开衣橱门,各种颜色仿佛五色瀑布般垂了下来,不是西式睡衣就是长衬衫,没有外套也没有外出服。不过,每件长衬衫都下过功夫:红色绉绸、咖啡色 的法国绸纱,再加上黄色花的刺绣,还有波纹绸的缎料,有各式各样的颜色跟款式。

  桃泽花所说的是真的。鹤子足不出户,穿着这些长衬衫,每天只等着大王。鹤子平日过着怎样令人同情的生活,由这个衣橱就可以说明了。
  打开下面抽屉,里面有一件男用背心。浅绿色、上等柔软材质,可以知道,是由一流的服饰店,细心地做出来的。检査过外侧的四个口袋后,真名古又看向内侧, 衣服还算不上旧,不过只有内侧右边口袋的布料被撑开,像个鸭蛋的形状。可以看出,是某个有点重量的椭圆形的东西,长时间被硬塞在这狭小的空间造成的。
  真名古把背心拿到窗边,仔细检査口袋内侧。他把背心放在化妆台上,又悄声走进厨房,拿了块油灰回来。他坐在化妆台的椅子上,用卷尺量了量口袋膨胀的程 度,依大小捏起油灰,重复修正几次之后,做出一个约鸡蛋三分之二大小、像是半颗水煮蛋、底部扁平的半球椭圆形,接下来对准口袋内侧、稍微残留的龟甲状纹 路,在那半球上印出形状。从口袋拿出来一看,一毫不差,刚好吻合。他把这个用手帕小心地包起来,拿在手里,然后,又用报纸把背心包起来,放在化妆台上。
  再后来,他又回到衣橱前,打开第二个抽屉。里面有很多床单一类的物品。其他的抽屉都很杂乱,所以刚才没有注意到,不过,就只有这些床单,整齐地摆在里 面,由此得知,有人曾经非常紧急地拥找过这个房间。真名古则是谨慎地翻开。在床单中出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是白欧石楠做的烟嘴。看起来相当特别, 被雕刻成狮子头的模样,就像是它嘴里叼着烟草一样。真名古把它拿起来仔细看着。沉重下垂的眼皮间,流泻出一种凄厉的光芒。他把那个放在化妆台上,坐进椅子 里,低着头就这样动也不动。十分钟、十五分钟。一动也不动。
  在这没有人气、寂静的杀人现场,有个寂寥消瘦的男人,像影子一样坐在那里,让人 觉得阴气逼人。真名古一副想切腹的样子,脸上浮现出深沉的忧郁,低垂着的脸颊,血色尽失,一片黯然,消瘦的肩膀像波浪一样,上下起伏,可以看出,他似乎遇 到了一个非常大的难题。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此时,他己经恢复平时冷淡阴沉的表情了。他把报纸的纸包夹在腋下,刚才做的手工艺品则挂在手上。
  一走出鹤子的住处,真名古便先下了楼,又爬上里面商人专用的楼梯,来到厨房后门外面。他看都没看站岗的便衣一眼,就把纸包放在走廊角落,开始仔细地调查 走廊。楼梯出口有烟灰掉落。他于是得知:有个跟安南国皇帝抽相同雪茄的男人,曾经上或下过这道楼梯。在楼梯下来的地方,掉了一根只抽了十分之一、才刚点燃 的雪茄烟蒂。这下子我们知道,抽雪茄的男人不是上楼,而是下楼。因为既然雪茄的烟蒂掉在这里,烟灰就不可能会掉在二楼走廊。他靠近看着雪茄,看出雪茄点燃 的那一头,是垂直掉在地上的。这男人一定是绊了一下或是跌倒了,雪茄才一不小心,从嘴里掉下来。如果是用手拿着丢掉的话,多少会有一些弹性,不可能垂直掉 下来。
  真名古的目光再次移向油毡地板,在雪茄烟蒂的前面一点,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拖拉过,油毡地板上,有两条痕迹的反光,一直持续到玄关。再 稍微往前一点,油毡地板变成马赛克地板,那两条线就消失了。真名古回到二楼走廊,拿起刚刚的纸包,又来到守门的马婆的房间,问了在这里出入的泥水匠住处, 跟今天早上蒸气管开通的时间之后,就漫步离开“有明庄”。
  真名古警视在溜池的泥水匠店,确认完墙壁补好的时间,随后招了辆计程车,前往位于 日本桥的伊吹服装店,问了一些细节,之后又走到室町的松泽宝石店。他从手帕里,拿出那件手工艺品,捉住一脸迷惑的年轻课长对他说:“我知道大年初一,买这 东西很奇怪,不过,你可以帮我做出跟这个同样形状大小的假钻石吗?一百元以内,什么都可以。”
  课长一脸呆愣,看着真名古的脸:“这是叫做玫瑰形的旧式切割法……是的,用透明的玻璃,应该做得出来……不过,价钱的部分就有点不能接受。”
  “这样大小大约有几克拉?”
  “应该有三百克拉吧。”
  “这值多少钱?”
  课长倒抽了口气:“您在开玩笑吗?”
  “不,我在问你值多少钱?”
  课长一脸呆滞:“正常行情是一克拉三百元,不过,这么大颗的宝石,克拉数会乘以平方,所以,三百的平方是九万克拉……三九二十七,两千七百万。然后还会分等级,所以,少说也值五千万……简直就不像话。”
  “日本有这么大颗的钻石吗?”
  课长畏缩了一下:“这真是伤脑筋呢……我有一本含插图的JeweloftheWorld(《世界宝石》)。如果想査些什么的话,您可以拿去看一下。”
  说着,他从里面的书架,拿出一本四开、有点厚重的书。真名古接了过来,依次看着世界有名的宝石,过了不久,他“啪嗒”一声合上书本,放在桌子上。
  真名古所看到的,是接在叫做“大蒙卡罗”的宝石之后,跟真名古的手工艺品分毫不差、浅紫色的美丽钻石原尺寸图。其插画旁注记有如下内容:
  帝王,二九五克拉
  一八八六年,南非,第一矿山,出产
  安南帝国皇室收藏。
或许您还会喜欢:
万延元年的足球队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死者引导我们我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醒来,寻求着一种热切的“期待”的感觉,摸索着噩梦残破的意识。一如咽下一口要以烧着你五脏六腑的威士忌,这种“期待”的感觉热辣辣的。我心中忐忑,摸索着,企望它能切实重返体内。然而这种摸索却永远都是徒劳枉然。手指已没了气力,我只好将它们并拢起来。分明觉出自己全身的骨肉都已分离。迎着光亮,我的意识畏葸不前,这种感觉也正转化成一种钝痛。 [点击阅读]
万灵节之死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0
摘要:一艾瑞丝-玛尔正在想着她的姐姐罗斯玛丽。在过去将近一年里,她极尽可能地试着把罗斯玛丽自脑海中抹去。她不想去记起。那太痛苦——太恐怖了!那氰化钾中毒发蓝的脸孔,那痉挛紧缩的手指……那与前一天欢乐可爱的罗斯玛丽形成的强烈对比……呵,也许并不真的是欢乐。 [点击阅读]
万物有灵且美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0
摘要:作者简介JamesHerriot吉米•哈利(1916—1995)(原名JamesAlfredWight)苏格兰人。一个多才多艺的兽医,也是个善于说故事的高手,被英国媒体誉为“其写作天赋足以让很多职业作家羞愧”。平实而不失风趣的文风和朴素的博爱主义打动了千千万万英美读者,并启发了后世的兽医文学。 [点击阅读]
三个火枪手
作者:佚名
章节:77 人气:0
摘要:内容简介小说主要描述了法国红衣大主教黎塞留,从1624年出任首相到1628年攻打并占领胡格诺言教派的主要根据地拉罗谢尔城期间所发生的事。黎塞留为了要帮助国王路易十三,千方百计要抓住王后与英国首相白金汉公爵暧昧关系的把柄。而作品主人公达达尼昂出于正义,与他的好友三个火枪手为解救王后冲破大主教所设下的重重罗网,最终保全了王后的名誉。 [点击阅读]
三幕悲剧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萨特思韦特先生坐在鸦巢屋的露台上,看着屋主查尔斯-卡特赖特爵士从海边爬上小路。鸦巢屋是一座漂亮的现代平房,木质结构不到一半,没有三角墙,没有三流建筑师爱不释手的多佘累赘的设计。这是一幢简洁而坚固的白色建筑物。它看起来比实际的体积小得多.真是不可貌相。这房子的名声要归功于它的位置-居高临下,俯瞰整个鲁茅斯海港。 [点击阅读]
不分手的理由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0
摘要:在喧闹的大街拐弯之后,刹那间四周变得寂静无声,黑暗中一排路灯伫立在街头。放眼望去,只有一盏红绿灯在寒空中绽放着鲜红色的光芒。速见修平往前欠身,嘱咐计程车司机行驶至红绿灯时左转。这一带是世田谷的新兴社区,近年来开始兴建,大量的超级市场和公寓,修平目前住的房子也是三年前才盖好的。住宅用地有高度的限制,修平住的公寓只有三层楼,他本身住在二楼。 [点击阅读]
且听风吟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1“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这是大学时代偶然结识的一位作家对我说的活。但对其含义的真正理解——至少能用以自慰——则是在很久很久以后。的确,所谓十全十美的文章是不存在的。尽管如此,每当我提笔写东西的时候,还是经常陷入绝望的情绪之中。因为我所能够写的范围实在过于狭小。譬如,我或许可以就大象本身写一点什么,但对象的驯化却不知何从写起。 [点击阅读]
世界之战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在19世纪末,没有人相信我们这个世界正在被一种比人类更先进,并且同样也不免会死亡的智慧生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又有谁会相信,当人类正在为自己的事情忙忙碌碌的时候,他们被专心致志地研究着,像人们用显微镜研究一滴水里蠕动繁殖的生物一般仔细。自高自大的人类来往于世界各地,忙着干自己的事,自以为控制了物质世界的一切。显微镜下的纤毛虫恐怕也不乏这样的幻觉。 [点击阅读]
东方快车谋杀案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第一章一位重要的旅客叙利亚。一个冬天的早晨,五点钟。阿勒颇城的月台旁,停着一列火车,这列车在铁路指南上,堂而皇之地称为陶鲁斯快车。它由一节炊事车、一节义餐车、一节卧铺车厢和两节普通客车组成。在卧铺车厢门口的踏脚板旁,站着一个年轻的法国陆军中尉,他身着耀眼的军装,正和一个小个子谈话。这小个子连头带耳都用围巾里着,除了一个鼻尖通红的鼻子和两个往上翘的胡子尖外,什么也看不见。 [点击阅读]
两百年的孩子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1我是一个已经步入老境的日本小说家,我从内心里感到欣慰,能够有机会面对北大附中的同学们发表讲话。现在,我在北京对年轻的中国人——也就是你们——发表讲话,可在内心里,却好像同时面对东京那些年轻的日本人发表讲话。今天这个讲话的稿子,预计在日本也将很快出版。像这样用同样的话语对中国和日本的年轻人进行呼吁,并请中国的年轻人和日本的年轻人倾听我的讲话,是我多年以来的夙愿。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