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绿里奇迹 - 第四部 德拉克罗瓦惨死 第五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我们把他的尸体抬下十二级台阶,抬上了运尸车,一切顺利。我最担心的是当我们把他扔上尸车时,那一身烤熟的肉会从骨头上掉下来:老嘟嘟烤熟的火鸡一直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幸好,这事没发生。
  柯蒂斯·安德森在楼上安慰着(反正是试图安慰)见证人,这倒对布鲁托尔很有利,因为安德森没在那里看见布鲁托尔朝车头迈了一步,胳膊往身后一扬,打算把拳头狠狠地砸向珀西,站在那里的珀西一时惊呆了。
  我一把抓住布鲁托尔的胳膊。这一抓,对两人都有好处。对珀西好,是因为布鲁托尔的那一拳,力气之大,看样子是想把他的脑袋给打飞了,对布鲁托尔有好处,是因为这一拳要真砸了上去,他也许得丢饭碗,甚至还得坐牢。
  “别,”我说道。
  “你这别是什么意思?”他满腔怒火地问道,“你怎么能说别?你明明看见他干的好事!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尽管他干了这样的事情,你还打算让这家伙的关系来保护他?”
  “没错。”
  布鲁托尔朝我瞪起眼睛,嘴张得老大,愤怒得眼睛都噙满了泪水。
  “听我说,布鲁托尔,你要是给了他这一下子,咱大伙很可能都得走人。你、我、狄恩、哈里,甚至还可能拖上杰克·范哈伊。其他的人就会顺着阶梯往上爬一两级,从比尔·道奇开始,监狱管委会再去雇三四个布莱德林·巴尼这样的人来,填上底层的空缺。也许你能受得了,但是……”
  我竖起大拇指示意着狄恩,他正呆呆地看着滴答漏水的砖墙隧道,一只手拿着眼镜,神色几乎和珀西一样迷惘。“但是狄恩怎么办?他有两个孩子,一个念高中,另一个也快了。”
  “那这事怎么了结?”布鲁托尔问道,“我们就这么放过了他?”
  “我不知道海绵要浸水的,”珀西说话的声音十分微弱、机械。当然啦,这个故事他事先早已排练过了,但他原先预料的是一次让人痛苦的玩笑,而不是我们刚刚目睹的那场灾难。“我们演习的时候海绵从来没湿过。”
  “呸,你他妈……”布鲁托尔说着朝珀西冲去。我再次抓住他,把他吼了回去。阶梯上响起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我抬起头来,生怕看见的是柯蒂斯·安德森,还好,是哈里·特韦立格。他两颊惨白,嘴唇泛紫,像是才吃过黑莓馅饼。
  我的注意力又回到布鲁托尔身上。“看在上帝的分上,布鲁托尔,德拉克罗瓦已经死了,什么也无法改变这一点,珀西根本不配你这么对待他。”难道那时候那计划、或计划的初始阶段就已经在我脑海里形成了?

  说实话,我一直在想这问题。好几年工夫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从来没找到满意的答案。我想,也许答案不答案的已经不重要了。但是我发现,很多事情并不重要,却总烦扰人心。
  “你们这些家伙说起我来好像我是个笨蛋似的,”从珀西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他还是有点恍惚和气急,好像有人往他肚子上狠狠给了一拳,才刚回了一点气来。
  “你就是个笨蛋,珀西,”我说道。
  “嘿,你怎么能……”
  我用了最大的努力,才克制住自己,没去揍他。空空的隧道里,水滴不停地从砖壁往下滴答,我们几个人的身影映在墙上,奇形怪状,像爱伦坡关于摩格街大猩猩的故事里的阴影,在墙上跳动着。雷声滚滚,但在隧道里面,听起来比较沉闷。
  “珀西,我只想听你说一句话,那就是你重复说一遍,答应明天调往荆棘岭。”
  “那你别担心,”他没好气地说完,朝运尸车里盖着被单的东西看看,赶紧移开目光,眼珠一转,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又避开了。
  “这样就最好了,”哈里说,“不然的话,你就有得尝尝那野小子比利·沃顿的厉害了。”他略一停顿,“这我们敢担保。”
  虽说珀西有点怕我们,虽说他更担心的可能是,如果他还不赶紧走开,一旦我们发现他一直在问杰克·范哈伊关于海绵的事,海绵派什么用场,为什么总得浸在盐水里等等,不知道会把他怎样处置,但哈里提到的沃顿,却使他眼睛里露出了真正的恐惧。我能觉察到,他想起了当时沃顿如何一把拽住他,搓揉着他的头发,对他吼着叫着。
  “你敢,”珀西悄声说道。
  “我就敢,”哈里平静地回答道,“告诉你,谁也不能把我怎样,因为大家都看见了,你太不把囚犯当回事了,而且还这么无能。”
  珀西攥紧了拳头,面颊上泛起淡淡的红色,“我决不是……”
  “你就是无能,”狄恩也插了进来。我们在楼梯底端围成半圆,堵住珀西,他甚至要往隧道里退回去也不可能了。他身后就是运尸车,旧床单下是那堆还在冒烟的肉。“你刚把德拉克罗瓦活活烧死了,这不叫无能还叫什么?”
  珀西眼珠一翻。他原先的计划是假装无知,这下他发现掉进了自设的陷阱。我不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因为就在此时,柯蒂斯·安德森从楼梯上猛冲了下来。我们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从珀西身边往后稍稍退了一点,以免让他觉得我们在威胁珀西什么。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啊?”安德森咆哮着,“耶稣基督,楼上的地板给吐得一塌糊涂!臭死了!我让马格努森和老嘟嘟把两扇门都开了,可我敢打赌,那气味他妈的开五年也走不了。那混蛋沃顿还又哼又唱的,我都听见了!”
  “柯特,他唱得有调吗?”布鲁托尔问道。明白该怎么用一个火花把煤气灯灭了而不伤到自己吗?得趁煤气浓度还不高的时候。此刻就是这样。我们瞪大眼睛朝布鲁托尔看了看,立刻狂笑起来。笑声很高,有点歇斯底里,在阴暗的隧道里像蝙蝠一般地扑啦扑啦来回游荡。我们的身影在墙上跳跃闪动着。笑到后来,连珀西也随我们一起笑了起来。终于,笑声停止了,大笑过后,我们都感觉好了一些。感觉神智正常了。
  “好了,伙计们,”安德森边说边用手帕抹抹笑出了泪水的眼睛,一边还喷着鼻息,间或打着笑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次死刑呀,”布鲁托尔说道。他说话时的平静语气把安德森给吓住了,但我倒没觉得惊讶,至少没到那程度。在匆忙中放慢速度方面,布鲁托尔一直很在行,“执行得十分成功。”
  “基督在上,你竟把这样的直流电手术叫作成功!我们那些见证人得一个月睡不好觉了!呸,那老胖婊子恐怕一年都睡不好了!”
  布鲁托尔指指运尸车,示意被单下的东西,“他死了,不是吗?至于你说的证人,大多数人明晚都会对他们的朋友说,这是一次诗的正义:那个德尔活活烧死了一大堆人,我们也把他活活烧死掉。不同的是,他们不会说是我们烧死了他,会说那是上帝的旨意,通过我们而得以实现。也许这话还真有点道理。你想知道会发生什么好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奇妙的事情?他们大部分的朋友都恨不能到场亲眼目睹呢。”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还用充满厌恶和讥讽的眼神看了看珀西。
  “就算他们的羽毛有点抖嗦,又怎样呢?”哈里问道,“是他们自己要来的,谁也没去强请呀。”
  “我不知道海绵该浸水的,”珀西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机器人发出的,“演习的时候从来没浸水。”
  狄恩用极其厌恶的眼光看着他,“你他妈的要尿多少年,才会有人告诉你得先把盖子掀起来,别尿到那玩意上面去了?”他怒骂道。
  珀西嘴一张,想要回应,可我让他闭嘴了。奇怪的是,他还真闭上了。
  我朝安德森转过身去。

  “珀西捅娄子了,柯蒂斯……就这么回事,就这么单纯而简单。”我又转向珀西,看他敢不敢说半个不字。他没敢,也许他从我眼神里读懂了我的意思:与其让安德森听到故意两字,不如让他听到蠢事。另外,在隧道里说什么都没关系,对珀西·韦特莫尔来说,有关系的、这世界上最最有关系的,是记录在案的东西,是那些大家伙、有关系的大家伙听到了什么。
  这世界上对珀西最有关系的是报纸上会怎么说。
  安德森看看我们五个,不知所措。他甚至还看看德尔,但德尔不会说话。“我看事情本来会更糟糕,”安德森说道。
  “没错,”我表示同意,“他也许还没死透呢。”
  柯蒂斯眼睛一眨,那种念头他脑子里可能根本没有过。“明天把关于整件事的详细报告放在我桌上,”他说道,“我没和监狱长穆尔斯谈这件事时,你们谁也不许向他提起,听见没?”
  我们都使劲摇头,表示不会说的。如果柯蒂斯·安德森要去向监狱长说什么,咳,怎么说都成。
  “要是那些写新闻的混账谁都不把它在报纸上捅出来……”
  “不会的,”我说,“即使他们想写,编辑也会把它们给毙了。这东西一家老小读起来太可怕了,他们连想都不会想去写的。今晚来的都是老手。小纰漏总会有的嘛,就这么回事。这他们和我们一样明白。”
  安德森又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此刻他的注意力已转向珀西,平常挺喜气的脸上满是鄙夷,“你真是他妈的捣蛋,”他说道,“我可一点也不喜欢你。”他冲珀西点点头,后者正一脸哑然,惊讶不已。“你要是把我说的话传到你那伙蠢驴朋友耳朵里,我一定会矢口否认,除非罗迪大妈①的老灰鹅死而复生,而这几位也一定会站在我一边。小子,你麻烦大了。”
  说着他转身走上楼梯。我等他踏了四级台阶,喊住了他,“柯蒂斯?”
  他转过脸,眉毛一扬,没说话。
  “你别太担心珀西的事,”我说,“他很快要去荆棘岭了,那边更大更好,珀西,是这么回事吧?”
  “等调令来了就走,”布鲁托尔补充了一句。
  “调令没来之前,他每天晚上都会请病假的,”狄恩又加了一句。
  这话把珀西惹急了,他到监狱时间不长,没攒下一天带薪病假。他看看狄恩,眼神里明摆着讨厌,“你想都别想,”他说道。
  注释:
  ①“罗迪大妈”是连环画《罗迪大妈与鹅》中的主人公。
或许您还会喜欢:
天涯过客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请各位旅客系上安全带!”机上的乘客个个睡眼惺忪地在身旁摸索着,有人伸着懒腰,他们凭经验知道不可能已经抵达日内瓦。当机舱长威严的声音再度宣布:“请系上安全带!”时,细碎的瞌睡声漫成一片呻吟。那干涩的声音透过扩音机,分别以德、法、英文解释着:由于恶劣天气的影响,机上乘客将有短时间会感到不适。史德福-纳宇爵士张口打了个大呵欠,伸着双手把身子挺得高高的,再轻轻扭动两下,才依依不舍地从好梦中醒来。 [点击阅读]
天路历程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0
摘要:约翰.本仁写过一部自传,书名为《丰盛的恩典》,讲述神对罪人的恩典。约翰.本仁1628年生于英国,他的家乡靠近裴德福郡。他的父亲是一个补锅匠(这种职业早已被淘汰),专营焊接和修补锅碗瓢盆以及其他金属制品。在17世纪中叶,补锅匠奔走于各个乡村之间,挨家挨户地兜揽生意。如果有人要修理东西,他们就在顾主家中作活,完工以后顾主当场付钱。按当时的社会标准,这是一份相当卑贱的职业。 [点击阅读]
天黑前的夏天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0
摘要:一个女子双臂交叉,站在自家后屋台阶上,等待着什么。在想事儿吗?她可不这么认为。她是在试图抓住某个东西,让它赤条条地躺在跟前,好让她细细端详,看个真切明白。最近一段日子里,她脑海里的种种想法多如衣架上的衣服,她一件件取下“试穿”。任凭自己嘴里冒出童谣般老掉牙的话语,因为遇到重要事件,人们总是习惯套用老话表明态度,而老话却多为陈词滥调。 [点击阅读]
太阳照常升起
作者:佚名
章节:29 人气:0
摘要:欧内斯特.海明威,ErnestHemingway,1899-1961,美国小说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海明威1899年7月21日生于芝加哥市郊橡胶园小镇。父亲是医生和体育爱好者,母亲从事音乐教育。6个兄弟姐妹中,他排行第二,从小酷爱体育、捕鱼和狩猎。中学毕业后曾去法国等地旅行,回国后当过见习记者。第一次大战爆发后,他志愿赴意大利当战地救护车司机。1918年夏在前线被炮弹炸成重伤,回国休养。 [点击阅读]
失去的世界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0
摘要:她的父亲亨格顿先生是世界上最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心肠好,但绝对是以愚蠢的白我为中心。我毫不怀疑他心里深信,我每周来三次是因为陪着他是一种快乐。想到将有这样一个岳父真叫人扫兴,但是没有什么东西能使我与格拉迪斯分开。那天晚上有一个小时或者还多一点,我听着他那单调的谈话。最后他跳了起来,说了些关于我平时不动脑筋的话,就进他的房间换衣服,出席会议去了。终于我单独和格拉迪斯一起了。 [点击阅读]
失落的秘符
作者:佚名
章节:135 人气:0
摘要:圣殿堂晚上8:33秘密就是怎样死。自鸿蒙之初,怎样死一直是个秘密。三十四岁的宣誓者低头凝视着掌中的人头骷髅。这骷髅是空的,像一只碗,里面盛满了血红色的酒。环绕四周的兄弟们都披挂着他们团体标志性的全套礼服:小羊皮围裙、饰带、白手套。他们的颈项上,礼仪场合佩戴的宝石闪烁发光,像阒无声息的幽灵之眼。他们共守一个秘密,宣誓互为兄弟。“时间已到。”一个声音低语道。 [点击阅读]
女妖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0
摘要:庄司武彦是个二十五岁的未婚青年,他父亲是银座有限公司的京丸股份公司的董事长。京丸是战后发迹的美术古董商,他为了扩大经营,组建了京丸股份公司。武彦的父亲是这家公司的股东。武彦去年毕业于大学的文科,至今也没有找工作。他也不愿在父亲的公司做事,但又不是游手好闲之辈,所以整天闷在家里看书。他可以说是个文学青年,但只爱好一般的文学作品,尤其对推理文学有着特殊的兴趣,是文学青年中为数不多的侦探小说迷。 [点击阅读]
如此之爱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风野的妻子并不知道衿子的住处,但是清楚他与她来往。可是妻子从不问衿子的地址和电话。话说回来,即使真被妻子询问,风野也是绝对不会说的。因为妻子的不闻不问,风野才得以安心。但是恰恰如此又给风野带来些许担忧。风野作为职业作家出道不久,上门约稿者还不多。万一他不在家,就很可能失去难得的机遇。风野以前曾打算把衿子的电话告诉一两个有交情的编辑,可又觉得这么做有些唐突也就作罢了。 [点击阅读]
妖怪博士
作者:佚名
章节:29 人气:0
摘要:时值春天的一个星期日的傍晚,天空被一片厚厚的乌云覆盖着,显得格外闷热。一个小学生吹着口哨,漫不经心地走在麻布六本木附近的一条高级住宅街上。他叫相川泰二,是小学六年级的学生,刚才去小朋友家玩了以后,正赶着回家。他家就住在麻布这一带叫笄町的地方。马路两边全是些豪宅大院,高高的围墙连成一片。走过几家大院,在一家神社的门前,可以看见里面的一片小树林。这条马路平时就是行人稀少,今天更显得格外地空寂。 [点击阅读]
威尼斯之死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二十世纪某年的一个春日午后,古斯塔夫-阿申巴赫——在他五十岁生日以后,他在正式场合就以冯-阿申巴赫闻名——从慕尼黑摄政王街的邸宅里独个儿出来漫步。当时,欧洲大陆形势险恶,好儿个月来阴云密布。整整一个上午,作家繁重的、绞脑汁的工作累得精疲力竭,这些工作一直需要他以慎密周到、深入细致和一丝不苟的精神从事。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