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罗兰小语 - 花晨集:变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有一年冬天。
  北方,靠着海港,有几幢新建的考究的宿舍。
  天气很冷,下着雪。
  这雪已经下了一整天了,现在是黄昏时分,还在下着。无声的雪花,大片大片地飘下来,一层一层地落在已经有一尺多厚的雪地上,也落在屋顶上和树枝上。
  他由港口工程处下了班,公家的吉普把他送到这排宿舍的一个门前。他推开车门,下了车子,北风由不远的海上,毫无阻挡地呼啸着吹来,抽打着他的脸和衣袂。
  他伸手去按门铃。
  工人老张瑟缩着开开大门,一见他,就说:
  “有位女客找您。”
  “女客?”他踩过院落里深深的积雪,一面往里走着,一面问,“是谁?”
  “是您的朋友。”
  他不悦地看了老张一眼,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他已来到客厅的门前。
  推开那密闭的门,室内的暖热扑到了他的脸上,他迅速地把风雪关在门外。
  女客在客厅一角的一只红色沙发上坐着,她还穿着在外面穿的皮大衣,头上系着一条方形粉紫色的羊毛头巾。
  台灯的光很暗弱,他认不出来那是谁。带着被打扰的不悦,他说了一声:
  “对不起!”
  就径自走到衣架那边去,摘下他的帽子和围巾,又脱下他的大衣,把它们一一挂好。这才慢慢回过身来,按了一下墙壁上的开关。
  中间那个吊灯亮了起来。
  他望了望那个女客,说:
  “你有什么事?”
  女客看了看他,默默地把淡紫色的头巾解下来,甩了甩她浓密的黑发,他看清楚了她。
  “哦!”他站定了脚步,“是你!”
  “想不到?”
  他无语地看看她,没有回答。
  “还是不欢迎?”女客抬起她的眼睛问,一面站起身来,开始脱她的大衣。
  他仍然没有说话,接过老张递来的热毛巾,擦着脸,一面对老张简短地吩咐道:
  “给我一杯牛奶。”
  老张答应着,望了那女客一眼。
  女客把大衣翻过来折了一下,放在另一只沙发上。对他说:
  “该招待我一杯吧?”
  他脸上没有表情,对老张说:
  “两杯。”
  他把毛巾递还老张,走到书架旁边去拿报纸,找到了副刊,拿在手中,慢慢地踱了回来,坐在她斜对面那一角的沙发上。刚刚坐下,就又站起来去拿香烟。点着了一支,喷出一口烟雾,坐了下来,抬起头,看了看她。
  “我好像打扰你了!”她说。
  除掉了她的头巾和大衣,露出她灵俏的脸型,和纤秀的身段。当她对他说“我好像打扰你了!”的时候,那深黑眼睛的光暗了暗。
  他对她的眼睛望了一眼,问: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应该知道,是吗?”
  “我想是的。”他说。
  “那么,我倒真的是打扰你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他拿香烟的那张茶几旁,打开烟盒,拿出了一支,伸手向他要打火机,说:
  “我可以抽你一支烟吧?”
  他拿出他的打火机,放在茶几上,没有说话。
  她把烟含在嘴里,又拿下来,淡淡地笑了笑,说:
  “这样没有礼貌?”
  他没有作声,回身去打开收音机。
  音乐的声音刚一出来,她就去把它关掉了。
  带着一点抑制不住的温怒,她说:
  “我从这样远,在这样冷的天气来看你,不是来听音乐!”

  “那么,你是来做什么?”
  “我说了,来看你。”她为自己点着香烟。
  “谢谢你,我不大习惯。”
  “你这是什么话?”她回到她原来那只沙发,坐下来。
  他看着她,看了一会,弹掉一截烟灰,才慢慢地说:
  “我想,你该明白,我这是什么话。”
  她忍了忍,才用平静地声音说:
  “是的。我想,我是明白的,你一直是独身。”她抬头扫了这宽大的客厅一眼,“你一个人,住这样大一幢房子,未免奢侈。”
  “我有条件让我这样奢侈。”
  “是的,我很相信。”她说,“那个老张,是你特地从天津找来的厨子,你不搭公家的伙食。”
  “老张跟你说了很多话吧?”
  “我早就认识老张。”
  “哦!”他怔了怔,“怪不得他敢留你。”
  她也怔了怔:“哦,你现在竟然这样有权威!”
  他冷冷地笑了笑,说:“不是权威,是规矩。我不在家,他不应该留客人在我客厅里。”
  “但是,我似乎不是客人。”
  “那是以前。”
  “你倒真的像是改变了!”她的语气在失望中带着讥嘲。
  “当然。时间会改变一切的。”他说。
  她默默地看看他。
  于是,他接下去说:“你该不会忘记这句话吧?你不是常常这样说吗?那时候。”
  她默默地看看他,眼光在他坚定的脸上搜寻着,探索着。
  “我想,我是一个很容易接受教训的人。”他说,“那时候,你既然那样诚恳地劝我相信‘时间会改变一切’,我当然也愿意尽量找机会去证实它。”
  “那么,你说,你现在是证实了?”
  “我想是的。”他说。把香烟头在烟缸里捻熄。又去拿第二支。
  “你抽烟抽得太多。”
  他笑了笑,喷出一口烟。没有说话。
  “以前,你是不抽烟的。”
  他看看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以前,你也不讲究吃穿的。”她回首四顾,看了看他屋里的陈设和衣架。
  “以前,我也不这么冷静的。”他说。
  她像被人迎面抽了一鞭,沉默下来。
  他把后背靠在沙发上,昂起头,去看天花板。
  看着,他说:
  “你说你认识老张?”
  “他以前在文利餐厅,你忘了?”
  “哦?”他恍然地说,“怪不得……”
  “嗯?”
  他坐直了身子,把烟灰弹掉,说:
  “我想起来了,就是他,时常都是他把你爽约的字条交给我……对了,在文利,我约好了你,十四有九回你不到。末了总是老张交给我一张字条,‘我有事,不来了。’简单干脆。”
  她沉默,吸着烟。
  “而我当时明明白白地知道,你有什么事。”
  “什么事?”她问,抬了抬头。
  “跟别人去玩。”
  她又沉默下来,沉默了一会,她说:
  “我是偶然碰见老张的,前没多久。老张说,他在给你做事。说。你现在在新港工程处,很红。”
  他看了看她,说:
  “我做副处长,负责会计。”
  “不画画了?”
  他摇了摇头,“画画会饿死的。”
  老张送来了牛奶,问:
  “先生,什么时候开饭?”

  “好了就开上来。”
  “要不要添点菜?”老张望了望她。
  他没有看她,对老张吩咐说:“不用。”
  她喷出一口烟,在烟雾里,她望着他。
  “你从什么地方来?”他问。
  “天津。”
  “坐火车来的?”
  “嗯。在新河下车,这一截是走路。”
  “这段路很长。”
  “而且很荒凉。”
  “是的。没有什么人走,这只是一条通往港口的路,只有我们在这里办公的人用。”
  “雪很大。”她说。
  “又是逆风。”
  “是的。”
  “在这样的天气,走这样的路,要有很大的决心。”他说。
  “是的。
  “我知道那一班火车的时间。你下了火车,走到我这里,时间就已经很晚了!”
  “是的。天已经黑了。”
  “因为这是冬天。”他说,“你来找我,有事情吗?”
  她对他看了看,欲言又止。
  “我替你说吧。”他说。
  她愕然地望着他。
  他伸了伸懒腰,站起来,看着她说:
  “你想嫁给我了!”
  她仍然那样望着他。
  “十年前,你说过,‘等再过十年,我或许会嫁给你的。’还记得吗?”
  他的眼睛扫过她的脸,“当然你记得,否则你就不会来了。”
  “还记得那时候你说什么吗?”她问。
  “我说,哦,我说你永远不会爱我的。”
  “而我说,时间会改变一切的,不是吗?”
  “当时,我是不相信的。”
  “那么现在呢?”
  “现在,我相信了。时间确实是会改变一切的。”
  “那么,不用我说了。我是说,我来的意思是——”
  “是的!不用你说了。”
  他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开始用手去抚摸她的头发,由她的头发慢慢地抚摸到她的脸颊。他说:
  “你现在柔顺多了!”
  她略微侧了侧头,没有说话。
  “记得十年以前,那时候,你是一个多么桀傲不驯的女人!还记得吗?”
  她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咽住了。
  “哦!时间真的是会改变一切的。”他说,“那时候,你滑得像一条鳝鱼。”
  “鳝鱼?”她笑了。
  “我曾是那样的想要抓住你,留住你,而你说,‘不要!不要!’你说,‘等十年之后……’。”
  “那时候,我太年轻。”
  “哦不!应该我说,那时候,我太穷。”
  他的手抚摩到她的肩头。那村绒旗袍软绵绵的,他把眼光由那花色的旗袍收回来,望向火炉。火炉里正燃着熊熊的火,那火焰一跳一跳的,烧得炉壁通红。
  “你大概不记得了,时间真的是会改变一切的。那时候,你说,我样样都好,只是缺少一点钱。”
  他的手停留在她的肩头上。他说:
  “所以,你要再去找一找看,看是否有另外一个人,具有我的好处,而又没有我的缺点。”
  他把手臂收紧,她就倒向他的胸前。他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后颈,说:
  “可是,你没有找到。”
  他扳过她的脸,一只手臂拥过去,拥得她很紧。然后,他向着她的嘴唇吻过来,狂暴地吻过来。
  她吃惊地挣脱了他,把头发掠向脑后,张大了眼睛向他望。她低低地说:

  “你疯了!”
  他冷静地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向他的卧房。一面走,一面说:
  “我有一件东西,送你。”
  “送我?”
  他答应着。掏出钥匙,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紫红丝绒的小盒。
  他走出来,把小盒打开,里面是一只璀璨生光的钻石戒指。
  她望向那只戒指,颤抖地说:
  “哦!我以为你,以为你不再爱我,我没想到……”
  “是的,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所想不到的。这枚戒指,我买了很久,它光度好,粒又大,我一直想,什么时候送给你。你一向是喜欢这些东西的,我应该送给你。”
  他伸手把钻戒连盒递给她,她接过钻戒,握住他的手,说:
  “我真的,真的没有想到。”
  老张端来一个托盘,里面是两碟炒菜,一碗汤,一副碗筷。
  老张把它们摆在客厅另一端的餐桌上。
  “该再摆一副碗筷吧?”她说。
  “哦不!我很抱歉,今天我没有准备留客。”
  她惊愕地望着他:“你是说——”
  “我是说,假如我要请客,我会事先通知的。”他拉了拉他的西装衣领,“假如你不在意,我想,你该走了。外面风雪很大,天又太晚,你不能再不回去。”
  “你是说……”她把钻戒放在桌上。
  “我是说,这枚钻戒作为你对我激励的一点酬谢。世界上从不曾有一个人,令我这样肯竭尽心力来赚钱过。你使我知道,钱是最好的东西,钱也是最贱的东西。”
  他把钻戒连盒递给她,“这只是一项馈赠,不代表什么意义。拿去吧!我亲爱的。”
  她把钻戒轻轻地放在桌上,调转身来,穿起她的大衣,说:
  “谢谢你,我走了!”
  “不带着你的东西?”
  她冷冷地对他看了一会儿,伸出她的左手,他看见她手腕上有一串钻链。
  她用另一只手把钻链转了转,说:
  “你说得不错。钱是最好的东西,也是最贱的东西。这些年,我发现,找钱容易,而要找一个懂得爱情的人很难;于是,我抱了一点希望来找你,找十年前那个清纯的你,以为你
  她中止了她的话,抬头望他,发现他并没有在听她的话。
  他也没有看她。
  他在看她腕上那串钻石。
  “光度真好!”他的脸因兴奋而发红,“每一粒都有一个克拉!”
  “是的,每一粒都有一个克拉。你好有眼力!”她抽下手上的钻链,“假如你喜欢,这,就做为我今天来看你的一件礼物吧!”
  “你是说——”
  “我是说,你既然喜欢,你就拿去吧!”她伸手递过钻链。
  “但是你——”他没有去接。
  “我要走了,你说的,外面很冷,风雪又大,天也晚了,我戴这样贵重的东西,在夜晚,也不大好,你留着吧!”
  她把钻链放在桌上,系上头巾,打开房门。
  他向房门走了两步,迟疑着。
  “不用送我,那些东西还没有藏好,你该有个保险柜!”她说,她把门碰上。
  风雪关在门外。
  爱情冻僵在风雪里。
  他凝望着茶几上那串璀璨生光的钻石。
  “时间真的是会改变一切的。”他想,伸手拿起钻链,到灯下去看着,“光度真好,真是一串好钻石。”
  风在门外呼啸。
  饭菜在餐桌上,在开始冷去。
或许您还会喜欢:
悟空传
作者:佚名
章节:29 人气:0
摘要:今何在,出生年月,一九七八年六月。被《中国图书商报》誉为内地网络文学第一人,主要作品《悟空传》《若星汉天空》《九州:羽传说》。做过网站管理、游戏策划、影视编剧。现为自己与朋友联合设计的大型虚拟幻想世界《九州》的小说出版、网站运行及游戏改编而努力中。今何在。 [点击阅读]
我的团长我的团
作者:佚名
章节:50 人气:0
摘要:我在长江之南的某个小平原上抖抖索索地划拉着一盒火柴,但总是因无力而过度用力,结果不仅弄断了火柴梗子,还让满盒的火柴干戈寥落撒了半地。我只好又从脚下去捡那一地的火柴梗。我——孟烦了,二十四岁,今国军某支所谓新编师之一员,中尉副连长。我无力又猛力地划着火柴,这次我让整个空火柴盒从手上弹出去了。于是我再用抢命般的速度抢回地上那个火柴盒。“烦啦你个驴日的!连根火柴也日不着啊?!”我想起了我屡被冒犯的官威。 [点击阅读]
无字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0
摘要:作品:以女作家吴为的人生经历为主线,讲述了她及其家族几代女性的婚姻故事,描摹了社会大动荡、大变革中各色人等的坎坷人生遭际,展现了中国近百年间的时代风云,对二十世纪的中国进行了独特的记录与审视,描写了一个说不尽的时代。作家:张洁,女,1960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计划统计系。北京市作协专业作家,国家一级作家。 [点击阅读]
无水之城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0
摘要:大风来时,河阳城一派肃穆。还不到下午五点,大街上早已人去巷空。学生们下午就没敢上学,全都躲在家里。机关单位这天放假,但日历上这天并不是法定节假日。就连一向生意兴隆,车间日夜不停转的河化集团,这一天也出奇的静了下来。乱石河滩西边,十丈长的明长城废墟上,两只老鹰惊魂不定地乱叫。它们叫了整整一天,嗓子都破了,嘶哑的叫声凄厉地划破河滩上面那一片死亡的气息,破碎在河阳城上空。 [点击阅读]
无爱承欢
作者:佚名
章节:66 人气:0
摘要:近日来,论轰动全港的新闻,莫过于厉氏掌权人厉仲谋争夺一名六岁男童监护权的官司。案子还未开庭就已闹得满城风雨。事件一头是商业帝国的王,另一头却是……吴桐?何许人?城中各大八卦周刊、商业期刊连篇累牍报道,媒体要挖吴桐背景,结果此人身家白如纸,七年前未毕业时曾在厉氏实习,除此之外,她与金融大鳄厉仲谋无半点交集。狗仔转而想从孩子那儿下手淘八卦,厉氏公关部公文扼令媒介朋友自制,不要去打扰孩子的生活。 [点击阅读]
智齿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0
摘要:自从梁功辰换了那把硬度偏高的牙刷后,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虽然用度日如年来形容有夸张的嫌疑,毕竟梁功辰一天只刷两次牙。但他每次刷牙时,我都极力躲闪,那牙刷分明是砂纸,每当那再硬一点儿就完全有资格被称之为“针”的刷毛接触我时,我都比较痛苦,像受刑。我是一颗智齿,梁功辰的智齿。从你的牙齿中缝往两边数,第8颗是智齿。也许你会说,智齿和盲肠一样,是人身上多余的东西。 [点击阅读]
朝内81号
作者:佚名
章节:61 人气:0
摘要:城市从地铁的第一班车开始苏醒,叮叮当当的装进去一个个睡眼朦胧的虫子,哈气连天的开始看免费报纸玩手机显配电子书飞媚眼等艳遇。呼啸的列车穿越无边黑暗的地下,连接着数不清的空洞和阴霾,那些只有老鼠飞蛾蠕虫才能到达的伸手不见触角的地方,有多少你不知道的啃食和狞笑。让人无语的安检仪肮脏的吞噬者红男绿女仔细的包皮包皮和混合着民工编织袋的余尘一直嘟嘟的进站。“您等会,您这包皮得打开我们手检下。 [点击阅读]
杀人蚁
作者:佚名
章节:5 人气:0
摘要:1一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学的自然课老师无论如何没想到她给学生留的一项家庭作业改变了世界。这个改变首先涉及到地球上的很多官员。上至一品国家元首,下至最小的芝麻官儿。成千上万的人不明不白地丧失生命。恐惧袭击人类。2自然课杨老师在下课前给同学们布置了一项家庭作业:后天上自然课时,每位同学用玻璃瓶带5只蚂蚁来。杨老师要用这些蚂蚁给同学们上一堂生动的自然课。到了下次上自然课的时间。 [点击阅读]
李家庄的变迁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0
摘要:1李家庄有座龙王庙,看庙的叫"老宋"。老宋原来也有名字,可是因为他的年纪老,谁也不提他的名字;又因为他的地位低,谁也不加什么称呼,不论白胡老汉,不论才会说话的小孩,大家一致都叫他"老宋"。抗战以前的八九年,这龙王庙也办祭祀,也算村公所;修德堂东家李如珍也是村长也是社首,因此老宋也有两份差--是村警也是庙管。庙里挂着一口钟,老宋最喜欢听见钟响。 [点击阅读]
棋王
作者:佚名
章节:4 人气:0
摘要:车站是乱得不能再乱,成千上万的人都在说话。谁也不去注意那条临时挂起来的大红布标语。这标语大约挂了不少次,字纸都折得有些坏。喇叭里放着一首又一首的语录歌儿,唱得大家心更慌。我的几个朋友,都已被我送走插队,现在轮到我了,竟没有人来送。父母生前颇有些污点,运动一开始即被打翻死去。家具上都有机关的铝牌编号,于是统统收走,倒也名正言顺。我虽孤身一人,却算不得独子,不在留城政策之内。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