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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世旺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10期通俗文学-乡土小说
  贵生和菊花是一对新婚不久的恩爱夫妻。两人都很勤奋。但由于牯牛寨地方偏僻,交通闭塞,是个麻雀子过路都不落脚的穷山村,尽管两人一滴汗水子摔八瓣地苦刨苦做,一年到头,除了混了个肚儿圆,钱是一分也没有积下的。俗话说,贫穷夫妻百事哀,尤其是第二年女儿小红落地后,两人的日子就更是过得艰难,经常要这没那的,还在村里欠了几百块钱的债。自然,如此这般地苦熬日月,怄气和吵架是少不了的。最后,两人居然闹起了离婚。
  且说这天,两人来到乡民政所,要求把红本本换成了绿本本。
  办事员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姓王,听过两人的叙述,王办事员爽快地说道:“本来,对来我们这里离婚的人,我们是劝和不劝散的,但既然你们离婚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因为穷,我就不准备多说什么了,离吧,穷还待在一起是没法过日子的,早离早解脱。离婚费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要多少?”
  “每人三百,合起来是六百块。”
  “不是说总共三百嘛,怎么要那么多,抢人哪?!”
  “你是怎么说话的?抢人,抢你三百块我们民政所就富了?告诉你,三百块是老黄历,早就涨了。”
  “那,有没有收费文件,我们想看看。”
  “文件当然有,不过被老张锁起来了,他去县里学习了,要一个月后才回来。”
  “那,我们这儿只有三百块,是跑遍了全村借来的,剩下的三百,可不可以先欠着,等我们以后有钱了再补交。”
  “不行,一个子儿也不能欠。没有钱,你们可以去想别的办法,可以去外面打工,打上几个月工,别说离一次婚,离十次八次都够了。”
  “你……那好,你等着,几个月后,我们一定来你这里办手续。”
  说完,贵生和菊花气愤地离开了。随后,在一个远房亲戚的介绍下,两人一起去深圳打工了。
  转眼半年过去。现在,贵生和菊花有钱了,不但有钱了,而且有了整整四千块。于是,这天,他们向老板请了假,决定回老家去把离婚手续办了。
  可是,走着走着,两人又停下了。
  贵生问道:“菊花,我们这是干吗去呢?”
  “回家离婚埃”菊花回道。
  “我们为什么要离婚呢?”
  “日子过得苦,穷呗。”
  “是啊,穷。可现在,我们有钱了,而且只要我们愿意,再在这里干上三年五载,我们就可以在老家盖上一栋小洋楼。”
  “那你的意思是……不离了?”
  “不离了。要不,对不住咱俩那份情呢。”
  “我也不想离。还有咱女儿小红,要是离了,长大了她还不把咱恨死?!所以……”
  “不过,咱还得回去。”
  “什么,你还想离?呜呜,你这个没良心的!”
  “你看你看,我的意思是,离家半年了,咱得回去看看女儿,看看咱爹咱娘。还有,咱得好好谢谢村长,前些日子咱吵架那阵,村长没少过来劝。”
  “对对,是得好好谢谢他。”
  回家的当天晚上,贵生和菊花就把村长请到了自己的家里,鸡鸭鱼肉办了一桌,还买了一瓶泸州老窖。
  贵生端起酒杯:“来,村长,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这第一杯酒,敬你。”说完,一仰脖子,干了。
  贵生端起第二杯酒:“这第二杯酒,我是谢乡民政所那个王办事员的,要不是他昧着良心想黑我三百块离婚费,我和菊花只怕早就……”
  村长摇摇头把贵生的话打断了:“贵生,菊花,你们错怪王办事员了。其实,他是个好人,他那样做,是想阻止你们离婚。那阵子,你们天天吵着要离婚,我又劝不住,后来,我就找到这个王办事员,把情况跟他说了,想请他拿个主意,他爽快地答应了,说老李你回吧,这婚我一定让他们离不成,我还要把他们逼出那个穷山窝窝,让他们去外面打工,让他们富起来。后来他就……可谁知道,就在你们离开村子去深圳打工还不到两个月,王办事员就离开了乡民政所,说是有人写信告他乱收费搞贪污。贵生,这不会是你干的吧?”
  砰!贵生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摔碎了。接着,泪水大颗大颗从他和菊花的脸上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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