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江南三部曲 - 第一部 人面桃花 第二章 花家舍 10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不久之后举行了婚礼。从在那顶猩红的大轿中,秀米恍惚中又回到了四个月前,翠莲将她扶入轿厢时的情景。那天下着漫天大雾,村庄、树林、河道、船只,什么都看不见。她一直在轿子里沉睡。这些事仿佛就发生在今天早上。会不会是这样:那天她根本没有遇到土匪,没有来到花家舍,被人囚禁在湖心的小岛上,花家舍亦未发生一连串离奇的火拼与厮杀——所有这些事,只不过是她在轿内打了一个盹,做的一个梦。
  然而,此刻,摆在她面前的一个事实是,她要结婚了。她正在船上,到湖的对岸去。湖水悠悠地流着,湖面上有几只白色的鸥鸟低低地盘旋。橹摇得咯吱咯吱地响,船在湖上走得很快。
  船渐渐地拢了岸。透过薄薄的红色纱帘,她看见两个光溜溜的小孩站在沙滩上,手指搁在嘴里,正朝她这边张望。她又看见了那些树,那些被大火烧掉的凉亭,那些长廊、垛墙和池塘,它们都是红色的。水道里,流水仍在潺潺地流淌。
  炮仗已经响了好一会儿了。空气中有一股浓浓的火药的香味。轿子走入一个巷道之中,这个巷道阴暗狭长,即使她掀开帘子,也只能看到阴湿的墙壁。当然还有韩六,她今天穿着一件簇新的蓝布裤子,走在轿子的左侧。出了巷子,向西穿过一片小树林后,轿子就晃晃悠悠地停了,韩六拉开轿门,扶她下来,说了一声:“到了。”
  她来到的地方是花家舍的祭祀祠堂,这也是王观澄重建花家舍后,村中保留下来的唯一建筑。祠堂由青砖砌成,由于年代已久,砖墙上爬上了一层厚厚的绿绒似的苔藓。门前卧着一对石狮子,每一只狮子的脖上都扎了红布的吉祥结。门外的场院中搁着四五张八仙桌,桌上堆满新鲜的鱼肉和菜蔬,几个厨役扎着围腰,正在石板上剁肉。不时有人从祠堂里进进出出,她们大多是一些妇人,提着湿淋淋的篮子,或拎着还在滴血的鸡鸭。
  墙边的阴沟边上,一个屠夫正在杀猪。他将刀叼在嘴里,从木桶里舀一勺凉水浇在猪的脖子上,然后用力地拍了拍,那肥猪只顾悲鸣,大概已知道死期将近。
  那屠夫将刀子握在手中,在它脖子上往前轻轻一推,一股粗粗的热血喷射出来,砸在铜盆里,嘭嘭作响。秀米还是第一次看见杀猪,心里一阵冰凉。
  一个涂着胭脂的老婆子走到她跟前,向她躬身行礼,随后说了声“跟我来”。
  就踮着小脚,扭动着肥粗的肢腰,领她们从后面的小门进了祠堂。祠堂里有一个方形的天井,地上铺着大块的青石板。一棵杏树,一眼带轱辘的小井。两侧厢房的门窗上都贴满了大红的喜字。秀米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阴湿的霉味。昨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天井的右低洼处似乎已有积水。老婆子从衣兜里掏出钥匙来,开了一扇门,将她们让进去。
  这大概就是洞房了。房间中光线很暗,只有一扇朝东的小木格窗户。一张宽大的雕花木床散发着新鲜的油漆味。床上的蚊帐、帘钩、帐帘都是新的,床上迭着两床大花的旧布被,一对绣花枕头。床边有一张带抽屉的梳头桌,两只木凳,也都新刷了漆,光鉴照人。桌上燃着一盏小油灯。那扇小窗户上正对着一户人家的后院,秀米走到窗边,踮起脚来朝外一望,看到竹篱边有一个老头正坐在茅坑之上出恭。
  “半个月前,总揽把与四爷厮杀时,房子被大火烧了,新楼尚未完工,这座祠堂也已老旧,姑娘权且将就几日。”那婆子说,随后替她沏上茶,又端来一盘糕饼糖果。

  韩六好几次跟她搭话,老婆子面无表情,只当没听见。过不多时,从小门里又走进来两个丫头,她们都穿着葱绿的衣裳,倚在墙边,低眉垂首而立。
  那老婆子忽然对韩六冷冷说道:“韩妈妈要没什么事,不妨先回岛上去吧。”
  韩六知道自己呆不住了,就站起身来,两眼噙着泪,看了秀米一眼,说道:“我昨晚跟姑娘说的话,姑娘可记住了?”
  秀米点点头。
  “忍得了一个月,就能忍得了四年、四十年,横竖就是那么回事。活在世上,总脱不掉一个苦字。既与六爷,就是如今的总揽把成了亲,凡事要依顺,免得自己白白受罪。”
  秀米流着泪答应了她。
  “日后得了空,就来岛上走一遭呗。”
  韩六哽咽着,嘴唇哆哆嗦嗦,好像还有什么话说。她愣了半晌,从衣兜里摸出一个黄绢包皮着的东西,递到秀米的手中,道:“一个小玩意儿,你留着吧。要是一时半会儿见不着,也好有个念想。”她又在秀米的手背上拍了两拍,这才转身离去。
  秀米的手一触到那个东西,不知为何,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的心“咯噔”
  一下,往下猛地一坠。她赶紧走到灯下,一层一层地打开裹着的黄绢。果然那个东西!就像遭到雷击似的,她忽然觉得墙壁和屋顶都开始飞快地旋转起来,身子摇了几摇,眼看就站不住了,嘴里失声惊叫了起来。她这一叫,把那老婆子脸都吓灰了。赶紧过来扶住她。
  又是一枚金蝉。
  秀米踉踉跄跄地走到门边,门边的两名侍女伸手扶住了她。她抻起脖子往外一望,祠堂外的天空依然阴晦灰暗,像是又要下雨。天井里只有一株杏树,一眼水井。那韩六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枚金蝉栩栩如生,与张季元当初留给她的一模一样:薄薄蝉翼张开着,宛然振翅欲飞。除了鼓出的眼球由琥珀制成,其余的部分概由纯金铸造。秀米从张季元的日记中得知,金蝉在打造之初,数量极其有限,总共有十八枚,一说十六枚,连张季元本人亦不知究竟。它是“蜩蛄会”头领间相互联络的信物。一般会众根本无缘识见。据说,一遇危险紧急,它就会发出夏蝉一般的鸣叫,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不过,韩六本是一个山中尼姑,如何得来如此重要的物件?难道说她……
  秀米轻轻地抚摸着光芒四射的蝉翼。现在,她已经没有当初凝视它的那种柔情蜜意,相反,她觉得这枚金蝉是一个不好的兆头,仿佛是天地间风露精华所钟,宛然活物,说不定哪天真的会忽然发出叫声,或者鼓翼振翅而去。秀米呆呆地看着它,玄想游思,纷至沓来,头痛欲裂,不知今夕何夕。只看得倦意深浓,睡思昏沉,这才趴在桌上恹恹睡去。
  等到她一觉醒来,秀米发现自己和衣躺在床上,外面的天全黑了。帐顶上有缕缕丝线,吊着几枚枣子和染成红色的花生。她从床上起来,仍然感到头痛难忍。
  婆子坐在床边看着她,那张干核桃般的脸似笑非笑。
  秀米下了床,走到桌边,胡乱拢了拢头发,喝了一盅凉茶,心怦怦直跳。
  “什么时辰了?”秀米问道。

  “夜深了。”婆子说。她从头上拔下簪子,挑了挑油灯的火苗。
  “外面什么声音?”秀米又问。
  “他们在唱戏。”
  秀米听了听,唱戏的声音是从祠堂后面什么地方传过来的,在风中忽远忽近。
  是她所熟悉的《韩公拥雪过蓝关》。祠堂里仿佛是坐满了人。杯盏叮当,人语喧腾,猜拳行令,脚步杂沓,间或还传来几声狺狺的狗吠。秀米看了看窗外,竹影扶疏,风声飒飒,弥散着一股幽蓝的夜雾。桌上又添了四盏高台蜡烛,已经烧到了一半。一个托盘里放着几只碗碟,一碗酒酿圆子,两样小菜,一个果盘。
  “总揽把刚才来看过姑娘,见你正在睡觉,便未惊动。”婆子说。
  秀米没有吱声。她所说的那个总揽把,想必就是庆生了。
  等到酒闲人散,差不多已过了三更天了。
  庆生的出现多少有点让人意外。他没带随从,没带刀剑,一脚蹬开门,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把婆子和那两个呵欠连天的丫头都唬了一跳。秀米还以为他喝醉了,只见他摇摇摆摆地来到秀米的跟前,像戏文中的丑角,抬起一只脚踏在她坐着的椅子上,一脸呆笑,看着她,也不说话。
  秀米把脑袋别过去,庆生就将它硬扳过来,让她对着自己的脸。
  “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因为这双眼睛一会儿就要闭上了。”庆生说,他的声音里似乎藏着难以忍受的巨大痛苦。
  秀米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惊愕地看着他。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嘴里发出的喘息声也越来越大。这张脸使她忽然想起了张季元,想起在长洲米店的那个夜晚,当时,她的表哥也是这般模样,似乎要说什么话,而眉宇间难言的痛楚使他欲言又止。
  她闻到了空气中的一股浓浓血腥味,熏得她忍不住要呕吐。她不知道这血腥味是从哪里来的。她看了看屋内,婆子和丫头早已都不见了踪影,祠堂里外一时间静谧无声。月光照亮了门外的天井和那棵杏树,整个祠堂就像一座阴森空寂的坟场。
  “你来猜一个谜语,怎么样?”庆生忽然笑道,“猜一个字,谜面是:插着两把刀的尸首……”
  庆生说,今天早上起来,他在村中遇到一个游方的道人。这个道人摇着龟壳扇,举着八卦黄幡,拦住他,让他猜一个谜语。插着两把刀的尸首。庆生自己猜了半天,又让手下的人帮他猜。都说猜不着。道士笑了起来:猜不着就好,猜不着就好。若是猜着了,反倒不好了。这个道士与旁人不一样,是一个六指人。他的左手上长着第六个指头。秀米一听到六指人,心里凛然一惊。不过,她暂时还来不及害怕。
  “原以为,我杀了庆寿一家十三口,花家舍的劫难就结束了。”庆生道,“也巧,他带着家丁来杀我,而我也正带着人去杀他。两个人想到一块去了。总揽把被杀之后,我为找出凶手伤透了脑筋。二爷、五爷先后毙命,老三再一跑,除了庆寿再没别人了,所以我料定是他,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带着人刚出了家门,就见他带着人要来杀我,我家的房子也被他点着了火。
  “两队人马杀在一处,天昏地暗。从巷子里一直杀到湖边,最后,苍天有眼,我把他,还有他那个不要脸姨妈全都捉住了。哈哈,我憋了四个月,整天担惊受怕,总算可以松快松快了。就把他夫人弄来取乐,很快就玩腻了,把她奶子割下来炒了吃,尸首抛入湖中。至于老四庆寿,我没有为难他,用湿泥将他闷死了事。

  “我原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我把他们的厨子和花匠都杀了,把那只挂在堂下的鹦鹉也杀了,最后一把火将他那房子烧了个干干净净,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没想到,真正的高人,竟然,竟然还没有露面!“
  庆生的眼睛越睁越大,似乎要将眼眶挣裂;汗珠子不住地从宽阔的额头上冒出来。她听见庆生还在拼命地吸气,仿佛一口气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鼻孔里去。
  就在这时,她忽然看见门外隐隐有人影闪动。庆生显然也看见了屋外的人影,就冷笑了两声,对秀米道:“别看外面空荡荡,其实,祠堂四周到处都是人。可他们不敢进来,他们怕我!我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就不敢进来。他们在我的酒杯中下了毒,又捅了我两刀。现在,我差不多就是一个死人了。可他们还是不敢进来。
  “只可惜,到这会儿我还不知道杀我的人是谁……”
  庆生苦笑了一下,又问秀米:“刚才,我给你说的那个谜语,你猜出来了吗?”
  见秀米沉默不语,庆生就抓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腰间。她的手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那是一枚刀柄,圆圆的木头。刀身已经没入他的肚子,刀柄只露出一小截。她的手里黏糊糊的,都是血。
  “这一刀不要紧。还有一把刀,在背上,它刺在我的心里,我的心快要跳不动了,我的心里很苦啊,死也不甘心……”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就变成了喃喃低语,她看见他那双大大的眼睛闭上了又睁开,随后眼皮就耷拉下来。他的手开始了剧烈地颤抖。
  “我快要落心了。”庆生说,“落心,你懂吗?心一落下来,就要死了。人活一辈子,最难熬的就是这短短的一刻。可不管你怎么个死法,迟早会来的。不疼,真的不疼,就是有点慌。我好像听见我的心在说话,它在说,伙计,对不住,我跳不动啦,哪怕再让我跳一下,也不行啦……”
  话没说完,庆生仰面便倒,重重地摔在地上。可他随即跳了起来,还没等站稳,又倒了下去。这么来回挣扎了几次,他就爬不起来了。身子打摆子似的发抖,就像个剁掉了脑袋的鸡一样,在地上扑腾。
  “我不会死,不会的。”庆生把牙齿咬得咯吱吱的响,嘴里吐出一口血沫来,仰起头来道,“让我死,可没那么容易。你拿杯茶来给我喝。”
  秀米已经吓得退到了床沿,拉过帐子遮住脸。她知道,庆生体内的毒药发作了。他的背上果然插着一把短剑,剑柄上有一绺红红的缨带。他又吐了一口血沫子,双手撑着地往前爬。
  “我要喝水,我的心里难受极了。”他抬头看了秀米一眼,又接着往前爬。
  秀米想,他大概是要爬到桌边,喝一口茶水。他已经爬到桌子边上,再一次想站起来,可没有成功。他就一口咬住桌子腿,只听得咯嘣一声,硬是咬下一块木头来。
  这一咬用掉了他最后一点力气。秀米看见他的双腿无力地蹬了两蹬,放出一个响屁来,头一歪,死了。
  这一来,秀米就猜出了那个谜语:屁。
或许您还会喜欢:
等一个人咖啡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0
摘要:现在的我,手里的汤匙正胡乱搅拌着浮在咖啡上的奶晕。金属与马克杯的瓷缘合奏出没有章法的敲击声。叮叮叮当,当叮当叮。就好像我现在的心情,没有节奏,却很想表达些什么。明明就像经年累月的拼图游戏,不管散落在地上的碎片有多少,持之以恒,总是能逐一捡拾回来,砌成原来完整的样貌。总会到那一刻的。然而我还是很激动。因为我发现,记忆的拼图不是死的。记忆是逐渐累加,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于是碎片一直拼凑不完。 [点击阅读]
筑草为城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筑草为城》是一部学者化的艺术长卷,一部茶叶世家的兴衰史。王旭烽是十年心血一杯茶,果然是杯龙井极品。《筑草为城》为《茶之三部曲》第三部。故事从20世纪五六十年代写至世纪末,描述杭家人在经历了抗日战争的血雨腥风之后又迎来了文化大革命这一动荡的历史时期,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杭家人经历各种考验,体现出前所未有的顽强生命力和追求自由的独立人格精神。小说飘散出浓郁的茶文化浸润的气息。 [点击阅读]
纸醉金迷
作者:佚名
章节:72 人气:0
摘要:民国三十四年春季,黔南反攻成功。接着盟军在菲律宾的逐步进展,大家都相信"最后胜利必属于我"这句话,百分之百可以兑现。本来这张支票,已是在七年前所开的,反正是认为一张画饼,于今兑现有期了,那份儿乐观,比初接这张支票时候的忧疑心情,不知道相距几千万里,大后方是充满了一番喜气。但人心不同,各如其面,也有人在报上看到胜利消息频来,反是增加几分不快的。最显明的例子,就是游击商人。 [点击阅读]
罗兰小语
作者:佚名
章节:74 人气:0
摘要:我流着泪写这些故事,为那把母“鸡”当做妈妈的孩子,为那被老师误解,被父母否定的孩子,为我们这一代失去了的天伦之乐。什么时候不再看到被亏待而流泪的孩子呢?什么时候重拾我们的天伦之乐呢? [点击阅读]
花田半亩
作者:佚名
章节:46 人气:0
摘要:我们教的中文,是主张从良好情怀的心里发芽的中文。这样的一颗心,田维无疑是有的。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她目光里那一种超乎她年龄的沉静,对于我们都意味着些什么了。经常与死神波澜不惊地对视的人,是了不起的人。田维作为中文女学子,之所以对汉字心怀庄重,我以为也许还是基于这样的想法——要写,就认认真真地写。而且,当成一次宝贵的机会来对待。这令我不但愀然,亦以肃然,遂起敬。 [点击阅读]
莎菲女士的日记
作者:佚名
章节:33 人气:0
摘要:十二月二十四今天又刮风!天还没亮,就被风刮醒了。伙计又跑进来生火炉。我知道,这是怎样都不能再睡得着了的,我也知道,不起来,便会头昏,睡在被窝里是太爱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上去。医生说顶好能多睡,多吃,莫看书,莫想事,偏这就不能,夜晚总得到两三点才能睡着,天不亮又醒了。象这样刮风天,真不能不令人想到许多使人焦躁的事。 [点击阅读]
莫言《会唱歌的墙》
作者:莫言
章节:31 人气:0
摘要:第一次去青岛之前,实际上我已经对青岛很熟悉。距今三十年前,正是人民公社的鼎盛时期。全村人分成了几个小队,集中在一起劳动,虽然穷,但的确很欢乐。其中一个女的,名字叫做方兰花的,其夫在青岛当兵,开小吉普的,据说是海军的陆战队,穿灰色的军装,很是神气。青岛离我们家不远,这个当兵的经常开着小吉普回来,把方兰花拉去住。方兰花回来,与我们一起干活时,就把她在青岛见到的好光景、吃到的好东西说给我们听。 [点击阅读]
莫言《天堂蒜薹之歌》
作者:莫言
章节:24 人气:0
摘要:莫言十九年前,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一件极具爆炸性的事件——数千农民因为切身利益受到了严重的侵害,自发地聚集起来,包皮皮围了县政府,砸了办公设备,酿成了震惊全国的蒜薹事件——促使我放下正在创作着的家族小说,用了三十五天的时间,写出了这部义愤填膺的长篇小说。在初版的卷首,我曾经杜撰了一段斯大林语录:小说家总是想远离政治,小说却自己逼十近了政治。 [点击阅读]
莫言《檀香刑》
作者:莫言
章节:20 人气:0
摘要:一那天早晨,俺公爹赵甲做梦也想不到再过七天他就要死在俺的手里;死得胜过一条忠于职守的老狗。俺也想不到,一个女流之辈俺竟然能够手持利刃杀了自己的公爹。俺更想不到,这个半年前仿佛从天而降的公爹,竟然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俺公爹头戴着红缨子瓜皮小帽、穿着长袍马褂、手捻着佛珠在院子里晃来晃去时,八成似一个告老还乡的员外郎,九成似一个子孙满堂的老太爷。 [点击阅读]
莫言《红蝗》
作者:莫言
章节:10 人气:0
摘要:第二天凌晨太阳出土前约有十至十五分钟光景,我行走在一片尚未开垦的荒地上。初夏老春,残冬和初春的记忆淡漠。荒地上杂草丛生,草黑绿、结实、枯瘦。轻盈的薄雾迅速消逝着。尽管有雾,但空气还是异常干燥。当一只穿着牛皮凉鞋和另一只穿着羊皮凉鞋的脚无情地践踏着生命力极端顽强的野草时,我在心里思念着一个刚刚打过我两个耳光的女人。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