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柜中美人 - 第五十九章 新年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第五十九章 新年
  永道士闻言不住点头,赞叹道:“李公子你既然有此决心,贫道便也舍命陪君子,哪怕拼尽这身道行,也会救小狐狐一命,李公子尽管放心吧。”
  “多谢道长。”李玉溪得到永道士的承诺,又深深地给他磕了个头,这才虚晃着站起身,转身失魂落魄地离开。
  待到李玉溪走远了之后,轻凤这才瞪了永道士一眼,语气中不无埋怨:“你果然很缺德。”
  永道士嘻嘻一笑,为自己的缺德找理由:“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我不下这一狠招,怎么能考验出他的真心呢?”
  轻凤对永道士的借口嗤之以鼻,胡乱与他告了辞,径自回大明宫紫兰殿休息不提。
  只是此番轻凤与永道士联手设计李玉溪,委实缺德,所以老天偏心眼只惩罚了轻凤,让她在忙昏头之后闷头大睡了三天三夜,生生错过了李涵十月十日的生日。
  待到轻凤从沉酣中醒来,发现李涵的生日已经低调地度过,真是气得她捶胸顿足、后悔不迭。再加上百密终有一疏,她当初只考虑到飞鸾可以借假死脱身,却没想到自己要为她服丧的问题,偏偏她还在李涵面前表现得无比重视自己这个妹妹,于是无意中把自己也栽了进去——李涵竟然认为她一定会为飞鸾服丧,所以特意给她送来丧服和朴素的银首饰,更要命的是连侍寝都不劳她费心了!此外宫中还禁止歌舞宴乐,日子过得简直比白水还淡,让轻凤泪流满面。
  转眼到了十一月,长安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甲午日那天,李涵在圆丘祭祀,大赦天下,并诏令四方不得再进贡奇巧之物,就连纤丽的布帛也禁用,下旨烧掉了纺织它们的机杼。
  跟着他又发布了举世称颂的《崇俭诏》,诏书中曰:
  “盖俭以足用,令出惟行,著在前经,斯为理本。朕自临四海,悯元元之久困,日昃忘食,宵兴疚怀。躬绝文绣之饰,尚愧茅茨之俭,亦喻卿士,形于诏条。如闻积习流弊,馀风未革。车服第室,相高以华靡之制;资用货宝,固启于贪冒之源。有司不禁,侈俗滋煽,是朕之教导未敷,使兆庶昧于耻尚也。其何以足用行令,臻于至理欤?永念惭叹,迨兹申敕。自今内外班列职位之士,其各务朴素,宏兹国风。有僭差尤甚者,御史列上,主者宣示中外,知朕意焉……”
  如此一来,就连曾经专为轻凤飞鸾姐妹打造的芙蓉歌舞台,也以胡婕妤薨逝不再使用为由,被凿下宝玉熔掉了黄金,以充内帑。轻凤虽然不大能理解李涵的想法,但是她还是决心要配合李涵,于是衣着简朴地迎来了新的一年。
  太和四年春,正月戊子日这天,李涵册立他的长子李永为鲁王,发布了《封皇子永为鲁王制》,其诏书曰:
  “朕恭承宝位,钦若璇衡,兢业戒怀,惧忝洪构。今皇嗣诞秀,既流庆于天枝;白茅启封,宜分王于土宇。用崇大典,式固丕图。长男永,植性端庄,禀灵聪哲。神气挺于岐嶷,和粹精于仪形,姿范蔼然,是用嘉慰。将奉闻《诗》之教,冀彰乐善之风,俾洽宠恩,允膺锡命。庶表祥于麟趾,爰建社于龟蒙,敬哉戒哉,无忝我列圣之休德。可封鲁王,仍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
  入冬以来,长安城已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场大雪。新年的喜气却并没有给紫兰殿带来多少欢乐。自从胡婕妤“薨逝”之后,紫兰殿便已成了大明宫内臭名昭著的不祥之地。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里阴戾之气极重,所以才会害死了胡婕妤;也有人传说紫兰殿在大白天都会闹鬼,有时候能听见殿中传出男人的说笑声,大家都猜测那是先帝敬宗的鬼魂。再加上黄昭仪这个妃子也是阴阳怪气的,经常躲在帐中好几天不下床,也不要宫人贴身服侍,当初她在曲江行宫时撞鬼,可是有许多人亲眼看见的。她当时杀了鬼怪变成的胡婕妤,之后没几个月胡婕妤就真的暴毙了,这样一想,胡婕妤的薨逝,会不会也与黄昭仪有关系呢?
  诸多猜测之下,大家纷纷采取明哲保身的态度,没事也要绕着紫兰殿走,如此一来,轻凤就更寂寞了。在飞鸾离开之后,她白日里更加无所事事,于是每天都隐了身子,到延英殿去看李涵处理政事。
  她总是在晌午时贼溜溜地跑入延英殿内殿,这个时候李涵通常都端坐在御榻上,与宰相大臣们一同商议政事。每当他这般全神贯注时,侧脸英挺的线条俊美无比,而轻凤偏偏看得见摸不着,只能望着李涵心痒难耐、垂涎欲滴地直嘀咕:“哎,你呀你呀,什么时候才能再招我侍寝呢?”
  她猴在李涵的御榻靠背上撒娇撒痴,无意中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奏章,看见上面写着李宗闵引荐牛僧孺云云。
  这是什么东西?轻凤转转眼珠子,不大理解,也不以为意。这时就听李涵在座上对宰相道:“可以令刑部尚书柳公绰为河东节度使,众爱卿以为如何?”
  大臣们纷纷点头称是,交口称赞柳公绰如何如何有能力,只有轻凤一个人无聊地挠了挠脑袋,在局外一头雾水。她不禁懒懒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觉得做皇帝真是辛苦又无聊。
  接着大臣们又开始和李涵讨论起正月就要举行的进士科举考试来,在众人热闹祥和的议论声中,轻凤蓦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年那李呆鹅似乎也是要参加科举的。
  “哎呀,他现在的状况,适合参加科举吗?”轻凤吐了吐舌头,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内疚。不过转念一想,比起她家飞鸾的幸福来,那个李呆鹅的功名前途,也是可以退居其次的啦。她可没有什么想让自家妹妹做进士夫人的打算,毕竟她们可是连后妃都做过的妖精呢。

  日子一晃又过了好几天,某日轻凤在延英殿里陪着李涵与臣下商议政事时,就听见前几天刚刚被引荐的牛僧孺,已经受封兵部尚书和同平章事。她眯着眼趴在金银错铜鹤香炉下,暗暗嘀咕这个人官升得可真够快的,然后就在香炉热力的烘烤下昏昏欲睡……连篇累牍的政事真是催眠最佳利器!当轻凤从一场小睡中醒来,她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才发现殿中的人已经全都散了,只剩下几个宫女在那里拂尘。于是她伸了个懒腰翻身坐起,怔忡着心想:哎,不如还是出宫去溜溜吧,反正李涵的心思暂时也没空放在自己身上,她何必在这里灰心丧气的呢?
  正月的长安虽然下了好几场雪,街市上却仍旧热闹无比。轻凤在街头东逛逛西晃晃,注意力完全被各色小吃吸引。毕罗、胡饼、炙羊肉;馄饨、肉脯、醴鱼臆,她从街市这一头吃到那一头,大快朵颐不亦乐乎,不经意间就转到了李玉溪所住的崇仁坊。轻凤不由得停下脚步,犹豫了片刻,又心想反正来都来了,好歹这呆头鹅也是自己的妹夫,不如就去探望他一下吧。
  于是她走进李玉溪居住的邸店,轻轻敲了敲他的房门。却不料好半天门都没开。吃了闭门羹的轻凤竖起耳朵,明明就听见屋子里有人在呼吸,何况她鼻子一闻就知道是李玉溪,于是又用力拍了拍房门高喊道:“李公子,开门哪!喂,我晓得你在里面……”
  她吼了好几嗓子,才把屋中人给叫起来,就听见门里传出丁零当啷的碰撞声,跟着房门吱呀一开,露出副人不人鬼不鬼的骨架子。轻凤这一看不打紧,差点被李玉溪的新形象吓掉半条命。就见他形销骨立,已经消瘦得脱了人形,哪还有当初叫飞鸾垂涎的白面蒸糕的风韵?
  “天哪!”看着李玉溪这副样子,轻凤不禁惊叫了一声,不由分说地冲上前去,晃了晃他的身子,“喂,你不要命啦!瘦成这副鬼样子?”
  那李玉溪没有说话,只懒懒搭了轻凤一眼,便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去。轻凤心想这下坏了,这只呆头鹅不会是想绝食殉情吧?这可万万使不得!否则飞鸾那厢还没醒过来,李玉溪这头倒先饿死了,到时候她可如何对飞鸾交代呢,还不被给她怪罪死!
  于是她立刻扯了扯李玉溪的手,异常热情地絮叨着:“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这可不像你啊!走,上街下馆子去。”
  “不,”李玉溪却用力甩开轻凤的手,倔强地拒绝她的好意,之后又从案上捞起一卷书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这两天就要考试了,我还得看书呢。”
  轻凤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没好气地反问:“就你这个状态,还看书?还考试?”
  李玉溪躲开她的纠缠,径自虚弱地逞强道:“你以为我千里迢迢客居京城,为的是什么?我,我可不光光是为了儿女情长,就忘掉举子大业的人。”
  可是说着说着,眼泪就从他黑琉璃似的眸子里涌了出来,一串串滑下脸颊。轻凤看着李玉溪逞强的样子,一时也默默无话可说。半晌之后,她却忽然不由分说地虎起脸,一把扯起李玉溪:“什么不为儿女情长、不忘举子大业?你,你这个样子,也太没说服力了吧!走,吃饭去!”
  ----------------------
  下接出书版
  ----------------------
  说罢她一鼓作气将李玉溪拉到街上,冲进一家汤面铺子,气哼哼地为他点了两碗热汤面,“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李玉溪面前:“吃!”
  不待李玉溪有反应,她自己倒先拿起筷子,吸溜吸溜就吃下一碗面条,李玉溪默默看着她,好半天之后忽然阴阳怪气地开口道:“你竟然也吃得下……”
  轻凤此时吃得正香,闻言立刻抬头瞪他一眼,理直气壮地反问:“为什么我吃不下?”
  李玉溪低下头,黝黑的眼珠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竟又渐渐浮上一层薄泪,半天后才哽咽着欷歔道:“我以为你跟飞鸾是好姐妹呢。”
  轻凤闻言一拍桌子,义正词严地嚷嚷道:“我和飞鸾当然是好姐妹,这还用你说?!”
  李玉溪无辜地瞥了她一眼,继而小声抱怨道:“那她离世了,你胃口还那么好……”
  “啊?”轻凤被李玉溪说得一愣,跟着心虚起来,干巴巴咳嗽了两声才道,“飞鸾过世,我当然伤心!可是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得好好过日子不是吗?我这是化悲伤为食欲,为了飞鸾才这样努力吃饭!就说你吧,你现在这样折磨自己,飞鸾她要是看见了,能安心吗?”
  轻凤这一番老生常谈的说辞,根本打动不了李玉溪。他只是有气无力地瞅了她一眼,便默默地望着街心再也不说话。轻凤看着他无精打采的样子,顿时也没了胃口,在草草敷衍了他几句之后,便忙不迭地告辞。
  唉,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一路上轻凤心中暗想,忍不住就埋怨起自己的同伙永道士来。这刚天边霰雪微下,轻凤还有些兴致,于是忽然想起飞弯还在永道士那里,便拔腿匆匆往华阳观跑去。
  当日李玉溪将飞鸾交给永道士之后,轻凤本不放心将飞鸾留在华阳观,可无奈永道土振振有词,说飞鸾服用了他的百日醉就最好待在他身边,这样万一出个什么事,没人比他更清楚如何处理意外。轻凤被永道士说服,只能无可奈何地听从了他的安排。

  待到轻凤抵达华阳观时,就见道观上空香烟袅袅,从观内隐隐传出步虚笙磬之音。此时正值新年,道观里五花八门的节日自然也少不了。永道士今天身穿着一件绛红色盘金绣的蜀锦道袍,聊应新春节景。他见到轻凤前来,立刻兴高采烈地迎出门,站在一株怒放的红梅树下招呼道:“哟,小昭仪,好久不见。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我,还特意来向我拜年?”
  轻凤嘟着嘴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与他斗嘴道:“谁来跟你拜年了!我是来看我家飞鸾的。谁知道她被留在你这儿,你有没有好好待她?”
  永道士听了轻凤的质问,立刻无辜地耸耸肩,万分委屈地喊冤:“天地良心,小狐狸她天天昏睡着,我能怎样待她?”
  轻凤信手指挂在道观屋檐上的冰凌,煞有介事地说:“这两天下了好几场大雪,你不给飞鸾加几床被子,万一将她冻着呢?”
  轻凤的话惹得永道士忍不住发噱,呵呵笑道:“有你这个婆婆妈妈的监令官,我哪敢对她不上心,不信你自己去查验好了。”
  轻凤闻言轻哼了一声,大大咧咧地踱进永道士的厢房,就看见飞鸾如今已幻化为原形,狐狸身子团成一团,圆圆软软的,正盘在个蒲团上闭目沉睡。轻凤看着她不觉微笑起来,这时永道士在她耳边解释道:“你看小狐狸现在,已经是沉睡的样子,应该过几天就可以醒了。我给她睡的蒲团里填的可都是芝草,保证她此刻正在美梦之中高枕无忧。这样你可放心了吧?”
  轻凤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一事,不禁疑惑地问永道士:“你这百日醉,虽然是用来假死的,可没几天尸身就软了,这些日子又是沉睡的状态,看来药力不足啊?”
  “哪有的事,”永道士笑着辩白道,“我这药都说了是百日醉,并非百日死,当然不会维持死状一百天。实际上一般是僵死十日之后,身体就开始发软,到了五十天之后,就与睡着的常人无异。你想若是真的足足死上百天,那得多吓人啊,再说要是想药效长一点,不是还有千日醉吗?”
  轻凤闻言暗暗心想,这不还是等于药力不足吗,解释和没解释都一个样。继而她又心念一转,不禁问道:“那一日醉,岂不是只能假死一两个时辰?这药能有什么大用?”
  “哎呀,小昭仪你果然敏锐,”永道士闻言立刻兴致勃勃起来,凑到轻凤身旁神秘兮兮地说,“所以说,这一日醉一般都是情人间买来争风吃醋时喝的,属于情趣用品,你要不要也买上一瓶呀?”
  “我才不要这么无聊的玩意儿!”轻凤闻言大窘,没好气地白了永道士一眼,才继续道,“看飞鸾这个样子,我也就放心了,她的确过得不错。”
  永道士听着轻凤如释重负的口气,不禁笑道:“她当然过得不错,难道还有谁过得不好吗?”
  轻凤横了永道士眼,忍不住埋怨他道:“当然有。你忘了现在还有个对她牵肠挂肚的呆头鹅吗?”
  永道士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哦,你说他呀。”
  “是啊,要说我们这事,可能真是做得太过分了,”轻凤皱起眉,颇为不忍地对永道士说,“这事啊……咱们最好还是收手吧。这样欺人太甚,小心将那只呆头鹅折磨死了,到时候难道你还要给飞鸾变个活人?”
  永道士闻言“嘻嘻”笑了两声,左顾右盼闪烁其词,望着厢房外旁逸斜出的一枝红梅,腔调抒情地感慨道:“梅花香自苦寒来,你放心吧,他们很快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啦!”
  轻凤不由得冷嗤声,对永道士没好气道:“得了得了,你呀赶紧将飞鸾还给那李玉溪吧,要不然呀,就要闹出人命来啦!你是没看见,他现在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过两天还要参加科举考试,嘿,他也真是够倒霉的。”
  这时永道士眼中却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故意话里有话地笑道:“被妖精缠上的人,有几个是不倒霉的?”
  轻凤翻了一个白眼,不再理会疯疯癫癫的永道士,径自伸手抚了抚飞鸾柔顺的毛发,放心地与永道士告辞。这时永道士却笑着挽留她道:“哎,不留下来跟我吃一个团圆饭吗?今天华阳观里做大餐,有加了铁皮石斛的祛寒饺儿汤,还有千年茯苓长寿糕哦!”
  长寿糕?吃了这臭道士的东西,只怕天寿还差不多。轻凤小嘴一撅,气哼哼道:“不稀罕。”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只留下永道士在原地讪讪发笑:“嘿,这丫头,脾气还真是够戗。”
  轻凤拒绝了永道士的邀请,回到大明宫紫兰殿之后,却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独坐。她无法遏制地在铜炉缭绕的香气中想念李涵,斜倚着熏笼,寂寞难耐。
  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一心一意地看着她,完完全全地属于她呢?轻凤咬咬唇,有些嫉妒飞鸾——李涵如果不是帝王,自己现在一定会幸福得多吧?唉,她怎么又痴鼬说梦了!轻凤懊丧地翻身坐起,默默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心痒难耐地起身跑出紫兰殿,隐着身子去找李涵。
  此刻天色向晚,轻凤在寒风中吸吸鼻子,嗅出李涵的气味仍在延英殿里,不禁心疼地腹诽道:真是的,都已经这个时辰了,怎么还在忙呢?
  她撒腿跑进延英殿,黑溜溜的眼珠四下里看了看,发现今天与往日有些不一样——此时延英殿里竟没有一个内侍或是宫女在侍奉,可李涌的气息明明就在这里,于是她好奇地一直跑进内殿里,就看见李涵坐在御榻之上,而在他面前应对的,只有一名清瘦矍铄的大臣。

  哎?轻凤心想,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密谈?她是不是在无意之中,闯入了一个不该来的场合?
  轻凤心里有些忐忑,继而转念一想,嘿,反正她是后妃,又不过问政事,听听他们说话也没什么好心虚的不是吗?于是她立刻坦然地坐在李涵身边,懒散地听他与那位大臣说话。只听李涵在座上道:“我朝宦官势力猖獗已久,历代帝君皆受其荼毒,甚至今时今日,谋害宪宗和先帝的党羽仍在宫中掌权,令我着实忌惮。其中尤以神策军中尉王守澄一党为甚,其党羽在内廷招权纳贿、专横恣肆,若不设法除去,他日必将祸起萧墙,酿成弥天之灾。我有意锄奸拔恶、确清朝野,宋爱卿你有何高见?”
  那位姓宋的大臣便向李涵奏道:“陛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王守澄一党的势力如今已然坐大,所谓积重难返,陛下若是操之过急,只恐遭Yan党反噬,大计不能成功。
  如今宫中宦竖自成派系,相互之问钩心斗角,陛下倒是可以利用这点,将宦党逐铲除。微臣以为,陛下可暗中物色一位人选,加以重用,以便分散王守澄的实权,同时再将一直与他针锋相对的韦元素、杨承和、王践言等人调出京师,也免得他心生疑忌,反对陛下不利。”
  李涵听罢沉吟了片刻,点点头道:“宋爱卿果然深谋远虑,只是这位人选我们还需从长计议,也免得拒狼进虎,反受其害。”
  “陛下英明,”那姓宋的大臣得了李涵首肯,便继续向他奏议道,“今年的进士科考试,陛下殿试亲策时,不妨出些务实的考题,甓如围绕如何端化、明教、察吏、阜财等,以此诏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将这批新秀才俊加意培养,将来必可以成为陛下的股肱之臣,为曰后铲除权宦铺平道路。”
  李涵闻言欣然赞叹道:“爱卿所言极是。”
  哎呀呀,真是可惜了!这时轻凤躲在一旁心想,若不是那李呆鹅这次注定考不好,说不定他还能够成为李涵的左膀右臂呢!不过想想就算他甄试中选,也未必是什么好事——他这个人呀又酸又呆,还是别混官场的好。等飞鸾醒来后,就让他们远走高飞,做一对神仙眷侣去吧……正月的科举考试如期举行,各地的举子们都已云集长安,于考试这天,列队进入了尚书省南边的礼部贡院。李玉溪在这一天也勉力打点了行装,进入贡院考试,只是这些天来,他日日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所以此刻整个人丝毫不在状态。
  此时长安城中春寒料峭,进入科场后的李玉溪在与知贡举的官员对拜后,便按着顺序席地而坐,开始进行考试。所有的举子们皆是身穿麻衣,因而远远地一眼望去,真是纷纷麻衣如雪。他们一日三餐都在贡院内解决,这样长时间疲惫的考试,其实对身心都是一种非常大的折磨。
  考试共分三场,分别是帖经,杂文,试策,不过近几十年来,诗赋考试跃居首位,初场诗赋是否合格,已成为决定去留的关键。这样以诗赋为择优选才标准的情况,反映了大唐偃武修文之风,已渐渐渗入到进士科举之中。而进士科也已经由最初设想的政事科,逐渐演变成为文学之科。这三场考试成为大唐进士考试的定制,三场考试每场都会筛选淘汰一批举子,而三场都通过即为科举登第。在分出甲乙等第及名次之后,便会在贡院外张榜公布。
  这一场至关重要的考试,李玉溪却一直心不在焉地怔怔发呆。从清晨旭阳初升发放题目,直到傍晚时分,他仍然没有写出自己的科举诗来。渐渐地夜色降临,贡院内仍在考试的举子们纷纷点起了蜡烛——夜试规定只可燃蜡烛三根,以烛尽为限,因此曾有诗人薛能在《省试夜》一诗中写道:
  白莲千朵照廊明,一片承平雅颂声。
  更报第三根烛尽,文昌风景画难成。
  长夜将尽,在第三根蜡烛烧完之前,李玉溪终于从神游中清明过来,提笔写下了自己的科举诗:
  天上参旗过,人间烛焰销。谁言整双履,便是隔三桥。
  知处黄金锁,曾来碧绮寮。凭栏明日意,池闽雨萧萧。
  这首诗诗意颓废,实在不适合在科举应试时使用,很快知贡举的官员就将这首诗判为不合格。李玉溪在得知消息时,却丝毫不觉得难过——也许他的心,早在得知飞鸾离世时,便已跟着冷成了死灰。
  他面无表情地收拾好行李,跟随同一批被刷下的举子,无精打采地离开了贡院。
  当他走出贡院时,天上又悄然飘下细雪来。李玉溪没有撑伞,独自踽踽行走在细雪之中,神形颇有些潦倒。这时鸡鸣已过,沿街的早点茶汤摊子都已经次第开张,李玉溪神思恍惚地往自已住的祟仁坊走去,这时却冷不防有把伞凑到他的面前,为他遮去了漫天飞雪。
  “这么冷的天,天又下着雪,你走路怎么不撑伞?”
  熟悉的声音在李玉溪耳边响起,婉转中带着微微的担忧,如莺歌般清灵动听。李玉溪神色一凛,如遭电殛般回过神来,原本失神的眼睛终于恢复清明,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那竟是飞鸾!
  “你……”他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去,却不敢轻易触碰眼前人,怕她只是一个梦幻泡影,轻轻一碰又要消失。然而面前的人却娇憨烂漫地笑起来,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
  “是我,李公子,我回来了……”
或许您还会喜欢:
遇见未知的自己
作者:佚名
章节:45 人气:0
摘要:自序活出你想要的人生有个男子一天下班的时候,经过一条黑漆漆的暗巷,看到一名女子在仅有的路灯下找东西。她非常慌张、着急地在找,让这个男子不禁停下脚步,想助她一臂之力。“请问你在找什么?”男子问。“我的车钥匙,没有它我就回不了家了!”女子焦虑地说。 [点击阅读]
遇险自救全攻略
作者:佚名
章节:134 人气:0
摘要:第1章前言人生在世,几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谁都希望在有限的生命中活得平平安安、幸福快乐。相信这也是每个人的美好愿望。但是,人生之路多坎坷,在现实生活当中,随时都会有意外事情的发生,各种各样的天灾人祸时时刻刻都在威胁着人类的安全。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随时都在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同时也承受着各种各样的痛苦与险境。关于人生,尼采曾这样说道:人生就是一场苦难。 [点击阅读]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终场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0
摘要:罗琦琦看了下表,已经七点。初中部都是走读生,不用上晚自习,学生已经全部走空。她站了起来,穿过林荫道,走到乒乓球台旁。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应该被妥善维护过,看不出陈旧的痕迹,至少在罗琦琦的记忆中,和她罚站时,一模一样。她笑了笑,沿着乒乓球台一侧,进了教学楼,是个拐弯口,左侧应该是教室,右侧应该是老师的办公室。 [点击阅读]
那些女生该懂的事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0
摘要:最近有句话很流行,二十岁的女孩是奢侈品,二十五岁的女孩是打折品,三十岁的女人是半价处理品。也有人说,二十岁的女孩是公主,二十五岁的女孩是女仆,三十岁的女人呢?那对不起,是女奴。嘿,我却要说,我不要做公主,也不要做女仆,也永远不会去当女奴,不管我多少岁,我都是我,我都是女王。有男人说,我觉得你很好,只是你不需要我。怎么会呢?我很需要你啊。不,你什么都能自己搞定,你根本不需要男朋友。 [点击阅读]
那片星空那片海
作者:佚名
章节:21 人气:0
摘要:楔子月光下,死神挥起镰刀,准备收割男子的生命。男子问:“怎样才能不死?”死神说:“找一个少女,只要她愿意放弃生命,把灵魂奉献给你,你就能活下去。”男子问:“怎样才能让一个少女放弃生命,把灵魂奉献给我?”死神说:“只要你得到她的心,让她爱上你。 [点击阅读]
部落的崛起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那个陌生人身上散发出色彩斑斓的能量,它们华丽地旋转着,飞舞在他背后,好似一件斗篷;环绕在他强壮的头颅上,如一顶皇冠般闪耀着光芒。他的声音在耳中和脑中都能听得真真切切,这声音在血液中流淌,就像一首遗忘已久而又突然忆起的甜美的歌。他承诺的东西很诱人,令他激动,让他的心止不住地渴望。但是,但是……什么地方仍然有些……当他离开之后,艾瑞达的三位领袖转向彼此,轻柔地开口说出仅在三人之间分享的话语。 [点击阅读]
重生发小
作者:佚名
章节:131 人气:0
摘要:1、楔子展子舒冷冷的看着阴霾的天空,灵魂已经完全超越了全身传来的剧痛。他的妻子宋晓苒脸色苍白的站在他身边,大声地尖叫着,周围的人也一片慌乱,像是在恐惧着什么。如果在平时,展子舒一定会搂住这个绝美的娇傲女子,轻声安慰她,毕竟他曾以为他是爱这个女人的。可现在,展子舒除了没法再动弹分毫外,更不能忘记的是那双本该纤细而柔软的手推在他身后的那个瞬间。 [点击阅读]
镜·双城
作者:佚名
章节:19 人气:0
摘要:飓风吹起乱雪,纷扬弥漫了半天,掩住了方当正午的日头。雪暴之外的天依旧是湛蓝的,天风呼啸,苍鹰盘旋着。从半空俯视,帕米尔高原苍黄浑厚。慕士塔格雪山在连绵的巨大冰峰中、宛如银冠上一连串明珠中最璀璨的一粒,闪闪发光。而那些光,就是此刻乍起、弥漫山中的雪暴。然而,苍鹰的目力再好,也看不到雪暴下山腰那如蚁般蠕动的黑点。慕士塔格峥嵘嶙峋,高处笼罩在冰冷的阴云中。 [点击阅读]
镜·归墟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0
摘要:“沧流历九十二年冬,天下动荡。白塔崩,破军曜,海皇归,帝王之血重现人世。将星云集、神魔聚首;腾蛟起凤,光射九霄。或曰:开天辟地以来,未尝见此异况也。”那一夜过去后,千年倥偬,云荒的史书上尤自留有那样记载。——然而千载之后,已经没有人真正知道那是怎样惊心动魄、改变整个大陆命运的一夜。那一夜里,到底埋葬了多少永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天翻地覆从今始,一夜风雨满云荒。 [点击阅读]
镜·破军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0
摘要:星辰散布在漆黑的天宇上,宛如一双双冷锐的眼睛、俯视着沉睡中的云荒大地。沧流历九十一年五月十五的夜,黑如泼墨。然浓墨底下、却隐隐流动着云荒特有的暗彩。苍黄砾白,间或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惨绿,是北方尽头的颜色;青翠斑斓,是南方的大泽水田,交织的河流水网;而四围山峦簇拥:西方的空寂之山,东方的天阙和慕士塔格,以及北方云雾萦绕的九嶷,簇拥着大陆的正中的湖泊,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