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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第六节是上一年A班的课。我授课的班级几乎全为三年级,只有这班一年级。班上学生似乎现在才开始习惯高中生活,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像我这种个性,根本管不了那种半大不小的中学女生。
“下面的练习题请同学到黑板上答题。”我说。
瞬间,学生们都缩着脖子。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不喜欢数学!
“第一题是山本,第二题由宫坂答题。”我边看着点名簿,边说。山本由香困惑的站起来。同时,四周响起松了一口气的哎息声。我想起自己念高校的时代也一样。
宫坂惠美面无表情走向黑板。这位学生很优秀,果然如我所料,左手拿教科书,右手拿粉笔迅速开始作答。她的字迹娟秀,答案也正确。我很在意她的左手。她手上仍戴着护腕!
她是射箭社的社员,今年夏天集训时左手腕挫伤。不过刚受伤时怕我责备,伪称是“生理期间”停止练习。也就是说:她仍旧有些怯弱?
“左手不要紧吗?”
答完题回座时,我低声问。
她以蚊子鸣叫般的声音回答:“是的。”
正当我准备解说黑板上的解答时,忽然听到一阵引擎巨响。由于教室大楼紧靠围墙,经常能听到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噪音。但是,刚才的声音却不是,而且 一直持续响个不停。从窗口往外看,有三辆摩托车在马路上来往飞驰,身穿鲜艳衬衫、头戴安全帽的年轻人猛加油门。是以前从来见过的年轻人。
“会是飞车党吗?”
“一定是想引起我们的注意。”
“讨厌死了!”
坐在窗边的学生们七嘴八舌开始说着。
这间教室在二楼,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其他学生也挺直腰杆想看,上课的气氛完全没有了。
我回到黑板前,想继续上课。但是,学生们的注意力仍在窗外。
“你看,有个白痴在挥手呢!”
她们又看着窗外。
这时,一位学生说:“啊,老师终于来啦!”
我也情不自禁往外看,立刻见到两个男人走近骑摩托车的年轻人,从背影即知是村桥和小田老师!两人手上都提着水桶。
最初,两人似向对方说些什么,但,对方丝毫没有离去的迹象。所以,两位教师用手上提着的水桶朝摩托车泼水,其中一辆完全湿透了。而且,教体育的小田老师更趋前想抓住骑该辆摩托车的年轻人。
于是,那群年轻人口中边咒骂着,终于离去。
“太棒了。”
“训导处的老师毕竟不一样!”
教室内响起一阵欢呼。
这一来更无法授课了。结果,说明完黑板上的练习题,下课时间也到了。
回到教职员室,果然好几位教师围住村桥,似乎将他当成英雄。
“这种退敌法真不错!”我说。
村桥很高兴:“这是别校常用的方法,还好有效。”
“最好是不会再来。”一位掘姓中年女教师说。
村桥稍恢复严肃的表情:“到底他们是什么人呢?是杂碎、垃圾没错,但……
“说不定是本校学生的朋友。”我说。
旁边两、三个人笑了,说:“怎么可能?”
“不,也并非没有可能!”村桥表情凝重,接着说,“如果是事实,那种学生必须马上开除。”
今天,我也是放学后立刻回家,毕竟,昨天那件事还令我不安。虽然校外不见得就安全,却总比在校内流连好些。只是,这一来就三天未至射箭社指导了,看 来明天非去不可。见到我在收拾东西,麻生恭子走过来,但,我故意视若无睹。以她来说,这次乃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大好机会,当然对于我方才所说的话会很在乎 了。
跟在学生群中走出校门,感觉上一天的疲累终于宣告结束。或许发生太多事情,神经太疲倦了吧!
由大门步行至S车站约五分钟。穿白衬衫蓝裙子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走着。本来我也走在一起,但是临时想起有事去运动用品店,就走进岔路。经过社区,走出交通流量稍频繁的国道,就来到该运动用品店。这里是县内少数几家销售射箭器材的运动用品店之一。
“清华女子高校的社员程度提高了吗?”店老板每次见到我,都会问这句话。
从我开始执教鞭以来,就和他有了交情。年龄可能大我三、四岁吧!听说以前打过曲棍球,身材虽不高,但是体格极佳。
“还是很难!大概是我这个当教练的太差吧!”我苦笑着说。
“杉田如何?你不是说她进步很多?”
他也和校长同样说词,看来惠子的名气颇为响亮。
“还可以,只是不知能进步到什么程度……如果再有一年的时间就好了。”
“原来如此。她已经三年级,那么,这次是最后的机会喽?”
“是的。”
边聊天,我边购齐弓箭的零件,然后走出店门。看看表,花了约莫二十分钟。
在九月的残暑下,我一面拉松领带,一面往回走。卡车卷起的沙尘黏在身上,非常不舒服。快走到路口时,我停住了,我见到路旁停着一辆摩托车。不,正确 的说,是由于跨骑在摩托车上的年轻人我似乎见过。穿黄衬衫、戴红色安全帽……没错,是下午那三个飙车的年轻人之一,站在他身旁、正在说话之人,却是清华女 子高校的学生。我看着该学生的脸,居然是剪短头发的高原阳子?
不久,对方也发觉我正在看着他们。阳子微露惊讶的表情,但,马上转过身。
我不喜欢在校外教训或命令学生,但是,碰上这种状态,我不可能视若无睹。我慢慢走上前。
阳子仍旧背着我,骑摩托车的年轻人瞪视着我。
“你的朋友?”我问阳子。
但,她没有反应。
相反的,年轻人问阳子:“这家伙是谁?”
声音很嫩,约莫高中生的年龄吧?
阳子冷冷说了一声:“我们学校的老师。”
听了这句话,年轻人脸孔一变。
“原来是教师!那么,是下午那两个家伙的同事了?”
“两个家伙”应该是指村桥他们吧!
“你最好别说粗话,搞不好连我也被误会是你们同类了。”阳子说。很懒散的声音!
年轻人盛气全失,说:“可是……”
“你可以走了,我已知道你的意思。”
“那么,你会考虑?”
“会的。”
年轻人启动引擎,猛加油门,回头望着我,大声叫说:“你告诉那两个家伙,叫他们小心点!”
之后,摩托车留下噪音和废气,绝尘而去。
我再问阳子一次:“你的朋友?”
她凝视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回答:“飙车的伙伴!不过,大脑少了一根筋。”
“摩托车?你也骑摩托车?”我惊讶的问。
校规当然禁止学生骑摩托车!
“没错。今年夏天拿到驾照了!是我强迫家父送我的。”她冷冷说着,唇际浮现笑意。
“你不是讨厌讲粗话的人吗?”
她冷笑,淡淡回答:“你要告诉村桥他们也无所谓。”
“我当然不会。但是,如果被校方发现,你将会被勒令退学!”
“或许那样也不错。反正在这一带飙车,迟早会被发现的。”
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令我困惑不已,我只好说:“忍到毕业吧!反正也剩没多少时日了。一旦毕业,你爱怎么骑都没人管。对了,到时候也载我兜兜风吧!感觉上一定很棒!”
但,阳子的表情未变。不仅如此,还狠狠瞪着我,说:“你不适合说那种台词!”
“高原……”
“算了,别再管我。”说着,她快步往前走,在数公尺外又站住,回头说,“其实,你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那一瞬间,我的心无比沉重,连带的,两条腿也抬不起来,只是茫茫然望着向前跑开的背影。
——你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这句话无数次浮上脑海,又消失。
不知何时,夕阳西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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