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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意 - 真相之章加贺恭一郎的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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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之章加贺恭一郎的阐明
  身体的状况怎样?我刚刚跟主治医生谈过,听说你已经决定要动手术,这样我就放心多了。
  你应该乐观一点。不,医生说手术的成功率非常高,不会有事的,是真的。
  之前我就想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发觉自己的病况的?今年冬天?今年才开始的吗?
  应该不是吧?我想最晚在去年年底你就察觉自己旧疾复发了。同时,你恐怕认为自己这次是凶多吉少,所以才会连医院都没去,不是吗?
  我之所以这么想,理由只有一个,因为我猜最晚从那时开始,你就已经在计划这次的事了。这次的事?我指的当然是杀害日高的事。
  你好像有点惊讶?不过,我讲的可不是什么天方夜谭。嗯,我这么讲是有根据的,连证据都有了。关于这个,我待会儿会说明给你听。我想恐怕会占用不少时间,不过医生已经准许我这么做了。
  首先,请你先看看这个。嗯,是一张照片。你有没有印象?就是你潜入日高家时被拍到的画面。日高邦彦在庭院装摄影机,暗中拍下这卷东西,你是这么说的。
  我将那卷带子的其中某个画面,转印成这张照片。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把萤幕拿来,重头放一次给你看。不过,我想应该没此必要,只要这张照片就够了。况且对你而言,那些影像你也看腻了,是吧?
  因为那些影像是你自己做的,不是吗?你自己演出又自己摄影——所谓的自导自演。会看到不想再看也是理所当然的,对吧?
  没错,我说那卷带子是伪造的,那里面拍摄的内容全是假的。
  嗯,我正要用这张照片证明给你看。话说回来,要证明这件事也没多大的困难。对于这张照片,我想说的只有一点。这个画面并非如角落日期所示是七年前拍的。
  就让我来向你说明为何我那么肯定好了,这其实非常简单。画面中是日高家的庭院,庭院里种植了一些花木,当然这张照片里没出现什么特别的植物,日高家自豪的樱花不在里面,草皮也都枯萎了。一看就知道是冬天的景观,不过,是哪个冬天的就难以判定了。
  再加上是在半夜拍的,一片昏暗下,连细部都很难看得清楚。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你才会以为这卷带子可以骗过我们吧?
  不过,野野口先生,你犯了个很大的错误喔。
  我不是在吓唬你,你真的出错了。
  不过,这也得要有日高家的钥匙才行。因为要拍摄从庭院潜入日高工作室的画面,必须先把工作室的窗户打开。
  根据理惠小姐的说法,要克服这一点应该也不是问题。怎么说呢?日高出去喝酒的时候,不会把钥匙带在身上,他总是把它藏在玄关的伞架下面。自从在外面连丢了两次钥匙后,他好像就一直这么做。如果你知道这回事的话,就不用操心门窗的问题了。你应该知道吧?理惠是这么证实的。
  不过呢,野野口先生,我会发现录影带是伪造的,不是因为八重樱的影子的关系。事实上,正好相反。我是肯定带子是假的之后,才一再地重播画面,与少数的日高家旧时庭院照片做比对,进而发现了这个矛盾。那么,我为何会肯定带子是假的呢?那是因为我对其他证物起了疑心。
  所谓的其他证物指的是什么?野野口先生,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没错,就是那大量的原稿,我所发现的那些堆积如山的稿件,而我一直相信它们与杀害日高的动机有关。
  因为此次事件,我将你逮捕,在读过你的自白书之后,我还是有很多地方搞不清楚。
  当然,这一个个疑问都可以解释得通,不过,解释得通跟百分之百信服是两码子事。野野口先生,在你的自白书里,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因为这种怪怪的感觉,让我怎样都无法接受你所告白的内容是真实的。
  然后,有一次,我忽然发现一个大线索。案发之后,我曾和你见过无数次面,可是我怎么就没有注意过它?真是不可思议。就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有一个这么明显的提示。
  野野口先生,请你把右手伸出来。
  怎么了?我要的是右手。如果不行的话,光右手的中指也可以。
  那中指上的茧是握笔而产生吧?真的好大呢。
  难道就没有办法可以分辨真伪吗?经过多方调查,终于让我找到决定性的证据。
  野野口先生,您认识辻村平吉这个人吗?不认识吗?这样啊,果然……
  根据你的自白书,你和日高邦彦小的时候经常去看邻居的烟火师傅工作,并以此段记忆为基础写下了《圆火》这本小说,然后日高以你的《圆火》为草稿,进而发表了《死火》。
  辻村平吉这个人,就是当时那位烟火师傅哟。
  嗯,这个我知道,记不记得名字不是问题。恐怕我这样问日高邦彦,他也会说他忘了吧?
  有了辻村先生的证词,我就确信,日高剽窃你的小说根本是无稽之谈。那些写在旧大学笔记及稿纸上的作品,只不过是你从他的书里抄来的。
  如此一来,你被日高以杀人未遂罪名威胁的事又该怎么说呢?
  知道了吧?这样推到最后,自然会怀疑到那卷带子。能够确实证明你曾经杀人未遂的,只有那卷录影带。当时你犯案所拿的刀子,根本不能证明什么,因为上面只有你的指纹而已。
  而就像我刚刚说明的,我因此发现带子是伪造的。反过来说,这代表着我现今所提的假设都是正确的。也就是说,根本没有杀人未遂案件,所以日高也不可能威胁你,恐怕连作品抄袭的事都是虚构的。
  那么,你自己承认的,杀人未遂的起因是由于你和日高初美的关系,这又做何解释?你所说的外遇真的存在过吗?
  到此让我们复习一下,有哪些东西暗示了你和日高初美的关系?
  首先,是在你屋里找到的围裙、项链、旅行申请表。其次是后来又发现的,被认为是在富士川休息站拍的初美照片,再来是看似同一地点的风景照片。
  就这么多了,也没有人可以证明你俩的关系。
  证物中的旅行申请表,随你爱怎么写就怎么写,所以那根本不算证明。至于项链,你说那是打算送给初美的礼物,可是这也只是你的片面说辞。那么围裙呢?不管怎样它肯定是初美的东西。就像我先前跟你说的,初美曾穿上那件围裙拍过其他照片。
  不过,你要从日高家拿走日高初美的围裙并非不可能的事。日高邦彦和理惠小姐结婚之前,曾将前妻初美的遗物做一番整理,那时你曾过去帮忙。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一件围裙,应该还蛮简单的吧。
  去帮忙整理的那天,你有可能还偷走了其他东西,也就是相片。被偷走的相片恐怕得具备这些条件才行?首先它必须是初美的独照;其次,没有其他照片可以显示日高曾摄于同一场景;最后,同样一个地点,最好还有几张纯风景照可兹对照。而全部符合这些条件的,就是那张在富士川休息站拍的相片。你把初美的独照和风景照偷偷地放进口袋里。

  嗯,当然,我没有证据证明是你偷的,不过,你有可能会偷。既然有这个可能,那么你所坦承的,与初美间的不伦恋情就不足采信了。
  如果杀人未遂事件,还有你被日高威胁、被剽窃作品的事都不存在的话,那么以此为前提,假设你们的外遇关系亦是子虚乌有,应该也不过分吧?
  没错,这样看来,初美的意外当然也只有一个解释。那个肯定是交通事故,并非自杀。既然没有动机,也就没有理由怀疑她是自杀的。
  我们先整理一下,从去年秋天开始,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就让我们按照时间顺序做个回顾吧。
  首先你得准备未经使用的旧大学笔记。只要到学校里找一找,那种东西应该很快就能拿到吧?接着你把日高邦彦早期发表过的作品抄写到上面,不过,你不能完全照抄,语法及人物的名字必须改过,故事的剧情也要稍微重新编排,你想尽办法让这些笔记像是那些作品的原型。就算只抄一本,恐怕也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吧?我可以想像那是非常艰辛的大工程。至于日高近期发表的作品,你则改用打字的:和大学笔记一起找到的,写在稿纸上的那些小说,才是你以前的作品吧?因为从日高的小说里,找不到与这些作品吻合的内容。
  其次,关于《冰之扉》这本书,你也必须想好后续的发展才行。你不但要让警方看到构思剧情的小抄,还要亲手书写做为不在场证明用的原稿。
  接着是制作录影带。这个我刚刚也讲过了,恐怕在去年年底你就拍好了吧?
  然后,到了今年,你把日高初美的围裙和照片拿到手。除此之外,应该也把旅行申请表、项链等小道具给备齐了。你想说申请表是旧的是吧?那种东西搞不好学校那儿就有之前剩下的。还有,你说衣柜里摆的佩斯利花呢领带是初美送的,餐具架上的咖啡杯是两人一起去买的,这些恐怕都是你最近才准备好的吧?
  接着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听说日高夫妇为了打包送去加拿大的行李,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这中间你好像曾到他家去拜访过一次。你去他家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把两件东西藏进行李里,那两件东西就是刀子和录影带。你甚至还费了点心嗯,把录影带放进挖空的书里,这样看来就真的很像是日高邦彦刻意隐藏的了。
  以上的准备都做好之后,接着就只是等四月十六日那天了。没错,就是案发当天。
  不、不,这次的案件绝对不是临时起意,这是经过长期安排、恐怖的计划犯罪。
  通常,所谓的计划犯罪,犯人最常演练的是如何避免被逮捕,要怎样做案才不会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了,要如何洗脱自己的嫌疑——犯人绞尽脑汁想的应该是这些。
  不过,你此次犯罪计划的目的却完全不同。你一点也不避讳被逮捕,不、应该说,这所有的计划都是在确定被逮捕的前提下拟定的。
  简单说来,野野口先生,你花这么长时间、这么多功夫要做的是动机,杀害日高邦彦的适当动机。
  这真是惊人的想法。要杀人之前,先想好杀人动机,这恐怕是前所未闻的事吧?一直到现在我才敢这样讲,在此之前我是多么的烦恼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这就是我的心情写照。
  说起那卷带子,如果一开始警察就有所怀疑的话,说不定就能早点认出那是伪造的。
  不过,搜查小组并没有起疑,那是当然的。那卷带子是证明犯罪动机的重要证据,又有谁会想到那是身为犯人的你亲手制作的呢?
  写在大学笔记及稿纸上的作品也是一样,而暗示你和初美关系的小道具更是如此。如果那些东西足以证明你没有犯罪的话,搜查小组肯定会调整目光,进而确认物品的真伪。
  不过,事实并非如此,这些全是佐证你犯罪动机的证物。遗憾的是,现在的警察处理对被告有利的证据时会比较严谨,处理对被告不利的证据时则倾向于宽松。了不起的是你看穿了警察弱点。
  而你特别厉害的地方,在于你不自己言明这个伪造的动机,而要警方东查西访才找到。如果你一开始就滔滔不绝地把动机说出来,那么,再怎么笨的警察也会觉得哪里不对劲吧。
  你巧妙地引导警方走入错误的侦查方向,不,应该说是你设下的圈套。让人以为是日高作品出处的大量笔记及稿纸是你的,这是第一个陷阱。然后,第二个陷阱是围裙、项链、旅行申请表,以及日高初美的照片。现在想起,当时我们迟迟找不到初美的照片,恐怕让你很焦急。记得那时你跟我说:“请你不要在我屋里乱翻,里面有人家寄放在我这里的重要书本。”因为这个提示,我们才在《广辞苑》里找到了日高初美的照片。你引导得真是漂亮啊!想必你自己也松了口气吧?
  就连第三个陷阱也多亏你的提示。案发后,你问日高理惠“日高邦彦的录影带放在哪里?”理惠回答,送到加拿大去了。结果你请她行李一送回来就马上通知你,有这回事吧?
  因为这些话,我联想到日高邦彦的录影带里说不定藏着什么秘密。于是,才发现了在杀人未遂的那晚所拍的带子。更惊人的是,这卷带子还藏在日高所著的《萤火虫》里。只要读过《萤火虫》,任谁都会想到书中的描述与影带的画面相符,就连这个你也不着痕迹地引导。
  说到这个,我想起事发当晚,我们相隔十年再度重逢,我向你询问日高邦彦的作品,那时你首先推荐的就是这本《萤火虫》。你连这个都事先算计好了,真教我肃然起敬。
  让我们稍稍把时间倒回去一点,回顾一下那天的事。我说的那天,不用讲,当然是你杀害日高邦彦的那天。
  从上述的推理,你应该也可以了解,这次的命案绝对是有计划的。不过,站在你的立场,你不希望任何人注意到这点,你一定要让它被当作是临时起意的犯罪,因为如果不是这样,伪造的动机就没用了。
  为了谋杀的方法,你费尽了心机。使用刀子或毒药是不被允许的,因为这样等于是公开承认打一开始就起了杀机。那么勒毙怎么样?可是,一想到两者体力的差距,光凭自己的力量要勒死对方妤像困难了点。
  于是你决定采取袭击的方法。用钝器从背后偷袭,等到对方倒下,再勒紧他的脖子,施予致命的一击。
  不过,这种方法也需要凶器才成,最好能直接应用日高家现有的东西。于是,你想到了日高平常惯用的纸镇,用那个来敲击应该没问题吧?那要用什么来勒脖子呢?对了!电话线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在我的想像里,恐怕你当时也曾这么自问自答吧。
  不过,这时你的心里却产生了不安。做案当天,日高家的行李应该都整理得差不多了。这样一来,有可能事先设想的凶器届时已经不在了。
  电话线应该没有问题。日高还有工作要赶,写好的稿件得传送出去,因此他不会先把电话收起来。

  问题出在纸镇上。对写作而言,那并非不可或缺的东西,很有可能一早就被收到箱子里去了——你连这点都考虑到了。
  如果没有纸镇的话要怎么办呢?为了避免这种情形,你心想还是得自己准备凶器才行。
  你准备了唐·贝利纽的粉红香槟。如果有什么万一,你打算拿酒瓶充当凶器。
  你刚到日高家的时候,并没有马上把那瓶香槟送出去。因为一旦交到对方手上,恐怕就不能拿它当作凶器使用了。
  你先和日高邦彦一起进入工作室,确认那方纸镇是否还在原处。当你见到它时,肯定松了口气吧?
  后来藤尾美弥子来了,你们一进一出之后,你把香槟交给了理惠。如果纸镇不在的话,我想你就不会把酒交出去,而会把它转作杀人的凶器吧。庆贺乔迁之喜的香槟顿时变成了杀人工具,这种情况依然会给人一时冲动犯案的印象。不过,站在你的立场,如果可以的话,你认为还是用日高的所有物——纸镇来杀人会比较实际吧?
  你在笔记里没有提到香槟的事,是因为害怕警察会追究这方面的事吧?一开始我听说的时候,我还怀疑莫非香槟里下了毒呢。我甚至还问把它喝掉的饭店职员,那味道怎样。他回答很好喝,我才排除下毒的可能。不过仔细一想,你是绝对不会用毒的。
  话说回来,你用电脑及电话制造不在场证明的那招,还真是了得。我的上司和同僚至今还搞不太懂其中的机关呢。
  我有一个疑问,如果我们没有识破你的技俩的话,那你打算要怎么办?假设你既不会被怀疑,也不会被逮捕……
  你好像不想回答的样子。
  算了,现在才问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在现实生活里,我们确实识破了你的计谋,也逮捕了你。
  你累了吗?这故事是有点长。不过,请你再忍耐一下。拜你所赐,我也筋疲力尽呢。
  问题来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以被逮捕为前提,虚构假的犯罪动机,教人怎么想都想不通。
  我大胆推测之下,得出这样的结论。因为某事的发生,因而使你做出杀害日高邦彦的决定。而杀人的结果就是被逮捕,你已经有所觉悟。我在想,这一切应该都跟你的癌症复发有关。也就是说,假使你真的被抓了,待在监狱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不过,就算真被逮捕了,你也非得隐瞒真正动机不可。对你而言,那真正的动机被公诸于世,比起以杀人罪嫌被逮捕还要可怕千百倍。
  关于那真正的动机,我很想听你亲口说出,怎么样?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再守口如瓶也没有意义了。
  ……是吗?
  你怎么样都不肯吐实吗?那我就没办法了,就让我来说说我的推理吧。
  野野口先生,你猜这是什么?嗯,是的,是光碟。不过,这可不是拿来听音乐的喔,讲切实一点,这片光碟里面存有电脑的资料。
  现今电脑所用的软体大都以这个方式储存贩售,游戏、字典也常以这种形式问市。
  不过,这并非市面贩售的光碟,而是日高特地委托业者制作的东西。
  你是不是很好奇里面会有什么资料?事实上,这里面恐怕有你一直在寻找的的东西。
  你知道了吗?没错,这里面存的是照片,它的性质类似影像光碟。
  日高好像不习惯把小说用的资料照片摆在相簿里。文坛中,甚早采用电脑设备的日高似乎在好几年前,就已经作兴把资料用的照片全部压成这种光碟来保存,而最近他更使用了数码相机。
  你想问我为何会注意到这张光碟是吧?我彻底调查了你和日高的过去,并发现关于一张照片的事。那张照片拍摄内容如果和我想像的一样,那么至今为止原本被忽略的事物突然都有了意义,它们全有脉络可循。
  关于你的国中时代,我稍做了一番调查。很多人讲了很多事情,这其中也有谈到校园暴力的事。
  有人说,野野口曾被欺负;也有人说,不,不是这样,那家伙被欺负的时间很短,后来他反而加入欺负人的行列。其实,这两种说法都是一样的,你从头到尾都被人欺负,只是欺负的形式不同罢了。
  野野口老师您总算肯开口了?您教书的时候也曾经历过这种事情,真可谓切身之痛啊。
  我也是。校园暴力事件绝不可能销声匿迹,只要当事人都还在学校,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当老师说“已经没有这类事件”的时候,只不过是他个人的幻想。
  不难想像,那起强暴案成为你心中难以治愈的伤痛。你不是因为喜欢才做那种事情的吧?你心里很清楚,只要违逆藤尾正哉,又要重新过着受尽凌辱的悲惨日子。因为害怕这点,纵使百般不愿,你还是让自己的手沾上这么肮脏的事。一想到当时加诸在你身上的罪恶感及自我厌恶,就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心痛。仔细一想,你当时所承受的最大暴力,就是被迫成为那场暴行的共犯。
  为了换取这段令人诅咒的纪录,就算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我心想,难不成这会构成此次的杀人动机?
  可是……
  你为什么突然对这个秘密紧张起来?不管是日高取得照片书写《禁猎地》之前,或是新书发表之后,都没有迹象显示他曾跟第三人提起照片的事。这样看来,你不认为这个秘密会一直保守下去吗?
  请你不要到现在还想编造日高用照片威胁你的谎话。这种临时撒的谎很快就会被揭穿。不说别的,这根本不像老谋深算的你会做出来的事。
  我猜这和藤尾美弥子有关,她的出现把一切都搅乱了。
  因为《禁猎地》一案,她打算和日高对簿公堂,日高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只好走这一步,于是你突然不安起来。会不会哪一天,那张讨厌的照片被当作呈堂证物给送进了法庭。
  这是我自己想的,我想打从日高开始写那本小说以来,你就一直抱着不祥的预感,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地吧?而藤尾美弥子的出现让你的恐惧达到了顶点,终于下定杀人的决心——这是我的推测。
  不过,光这样还无法解释所有的事情。不,事实上,以上这番推理漏掉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那就是,你和日高邦彦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因为不想让不堪的过去被公开,于是杀了握有证据的人,这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这个知道秘密的人平常就对自己亲切有加。难道你不认为就算日高和藤尾美弥子的官司陷入胶着,他也会继续替你保守秘密吗?
  在你的自白书里,你极力描写你们之间充满憎恨的关系。不过,在那些谎言被戳破的现在,就必须舍弃这个前提。
  我们仅就目前掌握的事实,来检视日高如何待你。得到的结论如下:虽然你们从国中之后就没再碰面,不过日高仍大方接纳在国中时期仇视他的你,恢复了两人的友谊。不只如此,他还替你介绍出版社,让你能在儿童文学界立足。而三番两次与藤尾美弥子的谈判中,他一直都没有把与《禁猎地》这本书有密切关系的你供出。

  综合这些事实所呈现出的日高形象,与他少年时的故事非常吻合。例如,曾经有人告诉我:“不管对谁,他总是非常亲切。”
  我想,至少日高自己是真的把你当作好朋友看待吧。这么一想,一切就通了。
  不过,在做出这个结论之前,我还花了一点时间。怎么说呢?这和我先入为主认定的日高实在差太多了。事实上,在采访日高少年时代的过程中,这个观念一直牵绊着我。
  于是我心想,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矛盾?是因为我读了你伪造的自白书?不是,早在更早之前,我就对日高抱持某种固定的看法。这个看法是从何而来的呢?终于我想到一件事情。
  我想起你一开始写的,案发当天的纪录。
  那份纪录里,我只注意与案情直接相关的部分。不过,事实上,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暗藏着一条意味深远的线索。
  看你的脸色,你应该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吧?嗯,是的,我讲的是杀猫那件事,那只猫是你杀的吧?
  我找到了农药。你屋外的阳台摆了两个盆栽,里面的上验出农药的成分。你做完毒丸子之后,不知要怎么处理剩下的东西,于是就把它和那些土混在一起,是吧?
  找到的农药和从猫尸上化验出的农药属于同一种。嗯,尸体还没有全部化掉,饲主把它装进箱子,埋在院子里。
  邻居的猫很讨厌,你曾听日高提起这件事吧?或是你读过那篇名为《忍耐之极限》的短文?不,你们俩的感情那么好,应该是直接听他讲的吧。
  你做好了毒丸子,趁日高夫妇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放到他们家的院子里,于是猫被杀死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我从刚才一直讲的,为了营造日高的形象。
  因为这次事件,我对艺文界多少有些了解。我记得在做作品评论的时候,经常会用上“性格描写”这句话。当作者想让读者了解某个人物的时候,直接说明陈述远不如配上适当的动作和台词,让读者自己去建构人物的形象。这就是“性格描写”吧。
  你在写那篇假笔记时就已经想到,必须打一开始就让日高的残酷形象根植在读者——也就是警方的心里,而你设想好的桥段就是猫被毒害的事件。
  案发当日,你在日高家的庭院遇到猫的饲主新见太太,应该算是意外。不过,这对你而言正好。以这番偶遇作为笔记的开头,日高杀猫的事就更具真实性了。
  说来惭愧,我完全被你的把戏给误导了。我逮捕了你,明明知道你最先写的笔记不可相信,却没料到连杀猫的那段也是假的,一直没有把自己对日高的印象给矫正过来。
  我只能说,你真是太了不起了。我觉得这是你本次布下的所有陷阱里,最高明的一桩。
  而当我发觉这个杀猫陷阱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说不定,你制造这个陷阱的目的也就是你此次犯案的目的——也就是说,你最终的目的在贬低日高的人格。这样一想,这起案件总算真相大白了。
  我刚刚陈述你的犯罪动机时,说到你是为了隐瞒国中时代的可憎过去,所以才杀了日高。关于这一点,你没有否认,而我也一直认为是这样。
  不过,我是这么想的,这只不过是让你决定杀人的导火线而已。
  我试着想像,从你对日高起了杀意,一直到你实现计划为止,这其中的心路历程有着怎样的转折。基于上述的理由,你必须制造一个杀害日高的适当动机。然而,你必须想出一个被公布时,世人同情的目光会集中到自己身上,反倒是被害者日高受人唾弃的动机。
  在此考量之下,你捏造了与日高初美的不伦关系,并进而想出被逼做影子作家的故事。如果顺利的话,你甚至能够得到日高问世作品之正牌作者的美誉。
  正因为怀着这样的目的,你才会复制大量的手抄稿,弄到自己的手指都长茧,甚至不惜在寒夜里,费上那么大的功夫去拍一卷假的录影带。你得花几个月,才能做到这样周全的准备?如果光为了隐瞒过去,弄个比较容易懂的动机不就好了?
  你费尽心思想出计划,就为了破坏日高辛苦构筑的一切。而杀人这件事,只是这个计划的一小部份而已。
  就算被逮捕也不怕,即使赌上自己所剩无几的人生,也要贬低对方的人格。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啊?
  说老实话,我实在找不出任何合乎逻辑的理由。不过,野野口先生,你也是这样吧?说不定连你自己都理不清?
  我想起十年前亲身经验的某件事。你还记得吗?我们班的小孩在毕业典礼之后,用刀子刺伤了一直以来欺负他的学生。当时那个欺负人的主谋曾说了这么一句经典台词:“总之我就是看他不爽。”
  野野口先生,你的心境应该也跟当时的他一样吧?在你的心里深藏着对日高的恨意,这仇恨深得连你自己都无法解释,而它正是造成这次事件的缘由。
  这股恨意到底从何而起呢?我非常仔细地调查你两人的过去,然而发现没有任何理由足以让你怨恨日高。他是个非常好的少年,又是你的恩人。你和藤尾正哉曾经联手一起欺负他,他却反过来救了你。
  不过,我知道这样的恩德反而招致了怨恨。因为在他面前,你不可能没有自卑感。
  接着你长大成人了,你又不得不陷进嫉妒日高的泥淖里。这世上你最不想输给他的人,竟然率先一步成为作家。我试着想像你获知他夺得新人奖时的心境,不禁全身汗毛都竖立起来。
  即使如此,你还是去拜访了日高,因为你打心底想要成为作家。你相信和日高保持联系将助你早日完成梦想,于是,你暂时镇封住心底隐藏的恨意。
  然而,你的人生是那么的坎坷。是运气不好,还是才能不够?我不得而知。总之你不但没能成功,还得了癌症。
  我相信你心里的封印是在觉悟死亡的那一刻解开的,你无法忍受就这么抱着对日高的恨意离开人世。而引燃这股恨意的是日高握有你过去秘密的事实。
  以上是我所想的事实真相,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既然你沉默不语,我可以将它解释成默认吗?
  好像说得太久,连我的口也干了。
  啊,对了,我再补充一点。
  从你和你母亲过去的言行,我感到你们好像对日高还有住在附近的人存着某种偏见。
  不过,我敢说不论如何丑恶的偏见,它的产生绝对不是历史或地方的错。
  青少年时期,你之所以讨厌日高,理由之一恐怕是因为你母亲不自觉流露出的那份轻蔑吧,我想这有必要澄清一下。
  最后,我打从心里祝你手术成功。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够活下来。
  因为法庭正等着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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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这种感情以烦恼而又甘甜的滋味在我心头索绕不去,对于它,我犹豫不决,不知冠之以忧愁这个庄重而优美的名字是否合适。这是一种如此全面,如此利己的感觉,以至我几乎为它感到羞耻,而忧愁在我看来总显得可敬。我不熟悉这种感觉,不过我还熟悉烦恼,遗憾,还稍稍地感受过内疚。今日,有什么东西像一层轻柔的、使人难受的丝绸在我身上围拢,把我与别人隔开。那年夏天,我对岁。我非常快乐。“别人”指的是我父亲和他的情妇艾尔莎。 [点击阅读]
侏罗纪公园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在最初的不规则零散曲线中,几乎看不到基本数学结构的提示。||迈克尔·克莱顿几乎是乐园迈克。鲍曼一面开着那辆越野车穿过位于哥斯大黎加西海岸的卡沃布兰科生态保护区,一面兴高采烈地吹着口哨。这足七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眼前路上的景色壮丽:路的一边是悬崖峭壁,从这儿可俯瞰热带丛林以及碧波万顷的太平洋。据旅游指南介绍,卡沃布兰科是一块朱经破坏的荒原,几乎是一个乐园。 [点击阅读]
侯爵夫人
作者:佚名
章节:5 人气:0
摘要:一R侯爵夫人可不是才智横溢的,尽管文学作品里,凡是上年级的妇女无不被写成谈吐妙趣横生。她对样样事都无知透顶,涉足上流社会对她也于事无补。据说饱经世故的妇女所特有的吐属有致、洞察入微和分寸得当,她也一概没有。恰好相反,她冒冒失失,唐突莽撞,直肠直肚,有时甚至厚皮涎脸。对于一个享乐时代的侯爵夫人,我能有的种种设想,她都统统给破坏了。 [点击阅读]
假戏成真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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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接听电话的是波洛的能干秘书李蒙小姐。她把速记簿摆到一边去,拎起话筒,平淡的说,“屈拉法加8137。”赫邱里-波洛躺回直立的椅背上,闭起双眼。他的手指在桌缘上轻敲着,脑子里继续构思着原先正在口述的信文的优美段落。李蒙小姐手掩话筒,低声问说:“你要不要接听德文郡纳瑟坎伯打来的叫人电话?”波洛皱起眉头。这个地名对他毫无意义。“打电话的人叫什么名字?”他谨慎地问。李蒙小姐对着话筒讲话。 [点击阅读]
假曙光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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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懒洋洋的七月天,空气中弥漫着干草、马鞭草和樨草的清香。阳台的桌子上,放着一只淡黄色的碗杯,里面漂浮着几枚大草霉,在几片薄荷叶的衬托下显得那么鲜红。那是一个乔治王朝时代的老碗杯周围棱角很多,折射出错综复杂的亮光,雷西的两只手臂正好刻印到狮子的双头之间。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