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低地 - 低地(7)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外祖母把水晶方糖一块一块地倒出来,说,蚂蚁不脏,也没毒,糖还是可以吃的。
  我可不想再吃它了,趁外祖母离开厨房时,我把我的茶倒进装饮用水的桶里。
  一整个白天都是夏天。不过到天黑的时候,季节就没有意义了,因为人们什么都看不见。晚上就是晚上。外头暴风骤雨。雨哗哗地打在屋顶上。水顺着屋檐倾泻下来。
  外祖母披上个大袋子,把巨大的木桶拖到屋檐下。她想要接雨水。
  雨水——我本能地想到天鹅绒。它很柔软,头发因此变得丝绸般顺滑、温驯。
  深夜来临。我从不知道,这深夜是如何无声地降临的。每个晚上,夏天都无情地淹没在村子中央。到处都漆黑一片,死一般寂静。
  电闪雷鸣还在持续。天花板盖在我头上,像沉重的雪。我脖子里有很多潮湿的草。
  房间有时候会明亮起来。这个外祖母维护了许多年的巨大的空盒子发出沙沙的响声。屋顶上幽灵般的多足动物从或明或暗的地方爬出来。电报杆的电线簇在一起,往街道上扔下来来回回的影子。
  外面的深夜里,树木互相鞭打。我透过墙壁看到它们。外祖母的房子像是变成了玻璃做的。
  树木纤瘦,却不会折断。它们走向我的床边,越来越近,喷出大股寒气。
  我想要喝掉它们,因为它们是如此无色,如此寒冷,但它们刺进我的脸,说,我们不是水做的,我们是玻璃做的。雨也是玻璃做的。
  然后屋子就空了。雷声拉扯着百叶窗。
  我听到潺潺的尿声,是海尼往夜壶里撒尿,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躺在这屋子里。
  我喊海尼的名字,他一边撒尿一边问,你害怕?
  有一点。闪电照亮了房间。

  我看到海尼把夜壶拿在手里,弯着膝盖站在那。另一只手托着他的xxxx。在闪电的照耀下,它非常白皙。
  我也要小便。我站起来,坐在夜壶上方,我吸腹,为的是隐藏小便的声音。但是它在我身下越来越大声,我没有力气了,我不能再让它一滴一滴地下来了。
  尿液从我身体里淌了出来。发出潺潺的声音。
  海尼喊我到他床上去。我不怕闪电,他说。我爬到他身边,钻进被窝,看向屋中。一只光斑下的动物悬在柜门上。
  我盯着它。
  我本来会喜欢你的,如果你的小便没这么滑稽,它太长了。这真丑陋。
  随它去吧,明天我们缩短它。
  我害怕我会从你那得到一个孩子。我想这是不被允许的,我们在同一个夜壶里小便了。
  随它去吧,那样我们就结婚。
  但你是我的表哥。
  外祖母也尿得那么多。她的肚子下垂得厉害。
  你怎么知道?
  透过她的裙子就能看到。
  夏天的声响透过墙壁泄露出来,一直到天亮。街道上是村庄。
  我在鹅的脖子间穿行,往家走。它们跟着我咕咕地叫,我害怕起来,走得更快。经常走着走着就跑起来。
  狗冲着我吠,像见到陌生人一样。母亲正在工作。父亲正在工作。祖父正在工作。
  祖母在家里。
  祖母是我母亲的母亲。村子里到处是祖母。
  我得去削土豆皮。刀子滑进我的手指。
  淀粉在刀口处燃烧。削过皮的土豆上染了血。我把土豆块扔进水里。我把它捞出来,切成小块。我不知道该在哪个位置下刀。在切碎一个小土豆的时候,就有那么多选择要做。切得好的土豆片应该有多长、多宽?很可能没一片切得好。没人知道。

  最后一片是弯曲的,丑陋不堪。我把它放进嘴里,咬碎,吐到土豆皮上。我嚼得很细小,看起来像呕吐物。我把长长的土豆皮长条放在上面来掩盖它。
  祖母把面粉撒在面团上,把它擀得又长又宽。她不断地从面团尾端切下一小块,扫上蛋清。祖母的裙子晃动着。围兜里满是面粉。
  另一个祖母有着硕大的Rx房,这个则胸前平平。另一个祖母肚子下垂。海尼看到过。很可能所有的祖母都有着下垂的肚子。但在这个祖母身上,人们没法透过裙子看到它。
  谁知道呢,海尼也许看到过。但他也只有一个祖母,而我有两个。这问题对海尼很简单。海尼什么都知道。
  早间弥撒的钟声响了。教堂的钟楼上飞起一群群麻雀,飞进高大的白杨树林。树枝交错。它们不停晃动着,把风带进村子,带进广阔寒冷的区域,使得男人们在走路的时候不得不用一只手抓牢帽子。从白杨树上飘落的树叶像夏天一样翠绿、健康。村长说,仲夏的落叶是那大钟的响声引起的,它走调了好多年,因为上面生出斑斑锈迹。而神甫把这麻烦事归咎于村长,说小钟挂在教堂钟楼里太深的位置。所以这村子里,神甫和村长的意见总是不统一。
  女人们沿着角落行走。她们从十字架旁经过,自己画三个十字,用手指触摸一次额头、一次嘴巴、一次前胸。
  接着她们爬上四层阶梯,把裙子提到臀部,以免踩到裙边。边缘是裙子最沉重、最宽阔、最美丽的地方。
  那里有一扇沉重的木门和厚实不透光的墙壁,墙壁相当靠上的地方是有着彩色玻璃的小窗,展示出不管在教堂还是在街道上都没有的颜色。弥撒不准延伸到街道上去,街道也不准进入教堂。一阵吱嘎声响后,沉重的木门又关上了,管风琴的音乐在空间里回荡,像蜜蜂绕着头顶嗡嗡哼唱,直到耳朵适应它,太阳穴在这音乐中不再突突跳,直到眼睛在烛光牛奶中不再燃烧。

  女人们草草地把大拇指尖探入含沙的圣水壶,再一次画出额前十字、嘴唇十字、胸前十字,然后小心地、摇摇晃晃地走到长凳前,似乎自己也不想有所知觉,长凳上的裙子之间还有空隙。她们在长凳旁行屈膝礼,把裙子放在走道上,接着站起身,坐到空位置上去,又开始画十字,在画第三个胸口十字时已经进入祷告。
  管风琴声在合唱团上空嗡鸣。
  管风琴师眯着蓝眼睛,它们越来越小,越来越深陷进脑壳。他头发花白,嘴唇上方和眼睛周围长着好似冻僵的乱草一样的呆板须发。他说话的时候,假牙吱嘎作响。他大笑的时候,要是不在开始笑之前先用手托住下巴,假牙就会掉到地上。一旦他笑得久了点,嘴巴张得太大,整副假牙就掉进他手里。
  他带着困惑的眼神把假牙塞回嘴里,但欢笑已经过去了。他从不能把笑笑完。有几次他说,变老很丑陋。
  一年前他的假牙太小了。把他的牙龈挤伤了。他去村里的牙医那看他擦伤的上腭。牙医拉开窗户,把他的假牙远远地扔进教堂的花园。管风琴师走到苜蓿丛中。苜蓿刚收割过,远远地就能看到那副假牙。它在他眼中有一会儿显得无比陌生,就像狗的牙齿。他捡起它,擦去粘在上面的泥巴,放进手帕。牙医依然站在窗框前,胳膊朝刚才扔假牙的方向伸展着,脸上由于畏惧浮现出皱纹。他晃动手指,像是在招手。
或许您还会喜欢:
零的焦点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秋天,经人做媒,板根祯子和鹈原宪一订了婚。祯子二十六岁,鹈原三十六岁。年龄倒很相配,但社会上看来,结婚似乎晚了点。“三十六岁还打光棍,不知过去有过什么事?”提亲时,祯子的母亲最为介意。也许有过什么事,三十六岁还没有碰过女人,似乎说不过去。但媒人说绝对没有。好像是在撒谎。作为一男人,也太懦弱了。工作已经多年,置身于男人世界里的份子是这样想的。事实上,和女人完全没交往的男人,会叫人瞧不起。 [点击阅读]
霍乱时期的爱情
作者:佚名
章节:42 人气:0
摘要:第一章(一)这些地方的变化日新月异,它们已有了戴王冠的仙女。——莱昂德罗·迪亚斯这是确定无疑的:苦扁桃的气息总勾起他对情场失意的结局的回忆。胡维纳尔?乌尔比诺医生刚走进那个半明半暗的房间就悟到了这一点。他匆匆忙忙地赶到那里本是为了进行急救,但那件多年以来使他是心的事已经不可挽回了。 [点击阅读]
霍桑短篇作品选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0
摘要:01牧师的黑面纱①①新英格兰缅因州约克县有位约瑟夫·穆迪牧师,约摸八十年前去世。他与这里所讲的胡珀牧师有相同的怪癖,引人注目。不过,他的面纱含义不同。年轻时,他因失手杀死一位好友,于是从那天直到死,都戴着面纱,不让人看到他面孔。——作者注一个寓言米尔福礼拜堂的门廊上,司事正忙着扯开钟绳。 [点击阅读]
霍比特人
作者:佚名
章节:50 人气:0
摘要:在地底洞穴中住着一名哈比人。这可不是那种又脏又臭又湿,长满了小虫,满是腐败气味的洞穴;但是,它也并非是那种空旷多沙、了无生气、没有家具的无聊洞穴。这是个哈比人居住的洞穴,也是舒舒服服的同义词。这座洞穴有个像是舷窗般浑圆、漆成绿色的大门,在正中央有个黄色的闪亮门把。 [点击阅读]
青年近卫军
作者:佚名
章节:69 人气:0
摘要:亚·法捷耶夫(1901年12月24日——1956年5月13日)全名亚历山德罗维奇·法捷耶夫。他是俄罗斯古典文学传亚·法捷耶夫统的继承者,是苏联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的杰出代表之一。他的作品是在社会主义革命精神鼓舞下写成的;他笔下的主人公们是为建设新生活而斗争的英勇战士。 [点击阅读]
青春咖啡馆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0
摘要:那家咖啡馆有两道门,她总是从最窄的那扇门进出,那扇门人称黑暗之门。咖啡厅很小,她总是在小厅最里端的同一张桌子旁落座。初来乍到的那段时光,她从不跟任何人搭讪,日子一长,她认识了孔岱咖啡馆里的那些常客,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跟我们年纪相仿,我的意思是说,我们都在十九到二十五岁之间。有时候,她会坐到他们中间去,但大部分时间里,她还是喜欢坐她自己的那个专座,也就是说坐最里端的那个位子。她来咖啡馆的时间也不固定。 [点击阅读]
静静的顿河
作者:佚名
章节:66 人气:0
摘要:评论重读《静静的顿河》,那些久违了的又陌生又熟悉的人物,以及他们痛苦的思想和命运,又一次激起了我内心的热情。顿河这条伟大的河流所哺育的哥萨克民族通过战争,在痛苦和流血之后最终走向了社会主义。肖洛霍夫把拥护苏维埃、迈向社会主义称为伟大的人类真理,并把它作为作品的主题之一。肖洛霍夫对顿河无比热爱,书中经常出现作者对顿河发自内心的充满激*情的赞颂。顿河草原上散发出的青草和泥土的浓烈味道,让读者过目不忘。 [点击阅读]
面纱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0
摘要:1她惊叫了一声。“怎么啦?”他问道。房间里的百叶窗关着,光线很暗,但还是能看清她脸上恐惧的表情。“刚才有人动了一下门。”“呃,八成是女佣人,要不就是哪个童仆。”“这个时候他们决不会来。他们都知道吃完午饭我要睡觉。”“那还会是谁?”“是瓦尔特。”她嘴唇颤抖着小声说道。她用手指了指他的鞋。他便去穿鞋,但他的神经多少也有点紧张,因而显得笨手笨脚,而鞋带偏偏又是系着的。 [点击阅读]
风流狂女的复仇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1矮男子闯进来了。矮男子头上蒙着面纱。“不许动!动就杀死你们!”矮男子手中握着尖头菜刀,声调带有奇怪的咬舌音。房间里有六个男人。桌子上堆放着成捆的钱。六个人正在清点。一共有一亿多日元。其中大半已经清点完毕。六个人一起站起来。房间的门本来是上了锁的,而且门前布置了警备员。矮男子一定是一声不响地把警备员打倒或杀死了,不然的话,是不会进房间里来的。六个人不能不对此感到恐惧。 [点击阅读]
风葬之城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0
摘要:雪江从早上开始心情就不好。要是平常的话,肯定会训斥浅见睡懒觉的,可是今天她看见小儿子,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转身就回自己的房里去了。听佣人须美子说,雪江连早饭也没吃。“我妈她怎么了?”“牙疼。”“是嘛?……”浅见似乎有点幸灾乐祸似地反问道。“是的,听夫人说,装的假牙不好,像针扎似地痛。”“哦,是那样啊,牙不好。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