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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陈婉把存了一年的钱取出来分给小宇一半,两姐弟在小屋里推攘了好一会,小宇才接过,“姐,我去了马上先找零活。和你一样。”
“你以为那么容易?人生地不熟的。这钱去了先冲饭卡,看见有便宜的手机买一个。省钱也别省嘴,这么瘦女孩子不待见。”这小子眨眼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瘦得象条竹竿。“卖房子的钱是舅舅舅妈的养老本,不能乱动。你缺钱的时候只管找我,我给你汇过去。”
小宇点点头,踌躇半晌才呐呐说:“正哥说明天不来送我了。姐,你和正哥,真的没希望?”
眼前浮现方存正点燃烟时的火苗,犹如她当初的心动,转瞬消失在夜色沉幕中。
她点点头。“早点睡,明天赶火车。”
陈婉暑假里战战兢兢,生恐开学后流言在校内光速传播,背后无数暧昧的交头接耳。好在何心眉与宁小雅还算守信,她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只是回系办见到宋书愚的刹那,他研判的眼神中深藏的恻隐之意令她惊慌失措。
她指责秦昊背信弃义,加之回校前因为她坚持要找兼职而他以极其粗暴的态度立时否决,她心存芥蒂,一言不合之下当即下车,自己回了宿舍。
“得,你还怕传新闻,这下我代替你成绯闻女主了。全校的人都看见有部超跑以10公里的乌龟速度在校内马路上追我。”何心眉对一旁窃笑不已的宁小雅无奈地摊手,“南院那群女生估计这会全部在宿舍里嫉妒得抓头发。”
陈婉忍笑着拿了本书翻身朝里。
“你就别假装镇定了,陈婉,你不想知道他和我说什么?”
“还能有什么?这几天翻来覆去的不都是那几句话?”
何心眉把苹果咬得咔嚓有声,“问我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瘦,有没有找到活干,有没有在我们面前数落他,送来的东西你碰过没有。我以前说他嘴臭,现在推翻之前的话。他是又臭又琐碎,碎碎念个没完。对了,他叫我联邦快D,娘的,帮他送东西搭鹊桥还不落个好。”
宁小雅大笑出声,陈婉也是双肩耸动。书是看不进了,翻过身来对何心眉说:“不用理他就是了,他那种人越搭理他越来劲。”
何心眉呱呱叫:“我不是为了你们好吗?看他那小样,我心里酸酸的,有点不落忍。”
“陈婉,你也给他个台阶下吧。”宁小雅也同样说。
“不懂得尊重人的人,没必要尊重他。”陈婉再次翻身向里,对她们的怂恿不为所动。
在别人眼里,她可能是个刁蛮女友,恃宠而生骄。有谁知道她心中的惶惑?旁人只见他的油滑玲珑与放狂恣肆,只有她亲睹亲历过他的狰狞可怖。他钳住她下巴轻描淡写的语气锥心刺骨的威胁,他温暖的怀抱带着生涩与不确定,他吞吐的话语恳切的眼神……无数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并置、重迭、放大、回转,一一重现。一个人怎么能如此多变?怎么能如此截然?让她无所适从,让她怀疑眼前的欢腾热闹只是虚华。
再见时,余怒与怨愤未消,从心底蔓延至眼中。坐在嘉城的西餐厅里,她把面前的牛排锯割得噌噌有声。
烛光里秦昊抬眸微笑,“你不是属牛的吗?怎么跟牛有仇?”
“你才是属牛的!”陈婉没好气。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吃饭?”秦昊扫视周围一圈,调转视线时一副阴谋得逞的自得表情,“知道你寻着机会就要跟我吵,这么多人看着,你发脾气也能忌讳点。”
陈婉冷哼一声。
“还生着气在?这都多少天了?看我几乎天天在你寝室楼下站岗的份上你也给点面子成不?有多大的事?宋书愚找上门来问我,几十年的兄弟了,我能不说吗?他也帮你出气了,一酒瓶子CEI过来,差点没把我脑门砸穿。”见她仍旧死拧着脾气,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秦昊不由也有些着恼,“你想想我们的事能瞒多久?在这吃饭的人说不准就有你同学老师,你觉得能一辈子不见光?”
“你的意思是不如说给所有人听是不是?所有人在我后面指着笑话我,你很高兴是不是?”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宋书愚又不是你什么人,他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秦昊斜睇一眼旁座好奇的张望,肃着脸沉声问说:“你别和我说你暗恋他?”
“你胡嚼什么?神经病!是你不守承诺在先,你答应过我不告诉任何人的!现在多少人知道了?是不是打算明天就告诉我舅舅,告诉我全学校,让我以后没法见人?”
“我确实希望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恨不能现在出去站大街喊一声‘陈婉是我的’。我能吗?”他吸口气,明显是在压抑克制。片刻后压低声音接着说:“我天天偷偷摸摸做贼似的,车要停两条街外,电话要等你传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做过你不乐意的事了?哪一次不是由着你性子来?”他语调缓慢,越说越透着三分委屈,“我就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角色。做鸭子的也比我幸福。”
陈婉见他人高马大却是一派楚楚可怜,不由扑哧一笑,笑完又后悔,恨恨骂了声惫懒货。
烛光微动,她一笑间花容绰约,秦昊目定神移,一时忘了该说什么。灼灼目光下,陈婉不自在地低咒一声:“贼眉贼眼的真的很讨人厌!“
他微微一愕,随即无声而笑,笑容悒悒,不见欢喜。“猫儿,我们几天才见一次,别老是吵架好不好?我明白你的委屈,你说去找兼职我不也没拦着你吗?我心里有多不乐意?为了什么?不就是不想和你吵。”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做不到玉碎,但是瓦全之下她也有自己的挣扎,她不甘心被他任意搓磨。
晚上临睡时,她把身上袭来的手拨开,“你先睡,我再看会书。”说着往床侧移了移,就着灯继续看起来。
“别看了,早点睡,你答应明早陪我跑步的。”他一只手伸过来抽走她的书,一只手滑至她腰间。
陈婉怒瞪他一眼,不甘心地抢书,他却站直了身子,把手举得老高。几次不成功后她暗自着恼,“走开,我今天没叫鸭子。”
秦昊半身立直,满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陈婉情急之下说错话,赤颜赧面懊恼不堪。却听他闷笑出声,笑声未逝突然把书丢到墙边一角,掀起上衣脱下来,精赤着上身扬着嘴角说:“报酬已经付了,我们要有职业道德。你叫没叫都要做的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陈婉羞恼难抑地站起来,却被他长臂伸来拉回去摔在他身上。“神经了,又开始发疯。”说着用力撑开手将他推去一旁。
他长笑声起,双腿迭住她的,身体再次袭压而至,“快点,我还要赶下一场,对面1802房的梁太太等着我呢。”
陈婉躲着他凑近的唇,好气又好笑地骂:“神经,你正经点好不好?”
四目相对,他倏然止笑,眼底的促狭被专注与严肃取代,“我很正经,很正经的想亲你。”他的唇浅浅地印上她的,“猫儿,”他再次浅尝而止,“和你在一块很快乐,说不出的快乐。”
她心弦颤动,在他吻下来的那一刻,双手犹豫了数秒,终于还是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膊。
日子沉实而平静,或有争吵或有摩擦,但是依然依循着惯有的轨迹,平滑地向前流逝。
陈婉感觉自己真正成了大人,似乎是安然与以往了断,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却又似乎在簇新的自己心灵最深处,潜埋着原来的陈婉。
大二多了专业课,她仍旧是两份兼职,去他家时多数是看书。经常在抬头揉揉发胀的眼睛时捕捉到他关注的目光,他会对她扬起一缕笑,回头继续看电视。而她,则要凝视他的背影思忖许久。
她依然会半夜不自觉地滑向另一头,但总被沉睡中的他捞回去,裹紧。有几次梦见爸爸妈妈,或许是她的低泣吵扰了他,他半梦半醒地摩挲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
他习惯晚睡,却努力配合着她的作息,早上惺忪着眼爬起来送她回校。他不知怎么弄到她宿舍所有室友的手机号码,知道她在校内的行踪,甚至知道她在图书馆时又收到一封夹在书本里的表白信。
他经常两地奔波,她从不问他在忙什么,但是每次下飞机一定会给她电话或短信,每次回来也是。
他们也吵架,为她不肯动他的钱、为她不穿他送的衣服、为她不肯见他的朋友,他说他也有他的骄傲,却会拿那种无奈而疼爱的眼神看着她,主动和好。
灵魂似乎分裂,一半会在独处时提醒她:不要被虚假的温柔剥蚀磨耗掉你的自尊,陈婉,记住你受过的伤害!一半会在对上他邪魅的笑眼时诱哄自己:只要一点点,只要在脑海里浮光掠影地留下一点点记忆的碎片和温柔的幻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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