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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念看到母亲,立即挤出了笑脸,一边打手势,一边问:“娘,你怎么来了?”
小六一直低着头,任凭侍女抽打,此时听到阿念的叫声,她身子轻轻地颤了一下,想抬头看,却又不敢看。这个女人虽不是王后,却是俊帝唯一的女人,整个天下几乎没有人见过她,都只是传闻俊帝藏娇,得她一人足矣。
没有听到王妃的说话声,只听到阿念下令:“住手!”
小六慢慢地抬起了头,看清楚王妃容貌的刹那,心胆俱裂,嘶声呐喊:“娘、娘……”她嘴里塞着绣鞋,发着含糊的声音,双手拼命向前伸去,疯狂地挣扎着,想要挣脱侍女的手,抓住那一袭青衫、亭亭玉立着的少妇。
小六双手血肉模糊,少妇骇然,向后退去。阿念赶紧搂住母亲,大叫道:“快拉住这个贱民!”
侍女们怕小六伤到王妃,把小六恨恨地按倒,手脚齐用,牢牢地压制住她。小六却像疯子一样,力气大的出奇,不管不顾地挣扎,要去抓住王妃。
“娘,娘……”小六嘴里在呜咽,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王妃像是看疯狗一样,惊惧地看着她,小六泪如雨落,向着王妃伸出手,只是想抓住娘,不让她再离开,“娘、娘……不要抛弃我……”
她想问清楚,当年为什么要抛弃我?你明明答应了要来接我,却一去不回,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都改!只要你不离开我!难道我真是她们说的孽种,根本不该活着?娘,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要我了?
俊帝和颛顼赶过来时,就看到小六满身血污,被几个婢女摁倒在地,她一边用力挣扎,一边仰着头,盯着王妃,满面是泪,伸着双手,乞求着她不要离开,“娘,娘……”
俊帝的身子剧颤了一下,竟然有些站不稳。
颛顼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他疯一般冲过去,推开了所有人,抱住小六,“小夭。小夭,她不是,她不是……姑姑!”
颛顼把她嘴里的鞋子拔出去,捏的粉碎。小六全身都在哆嗦,抖得如一片枯叶,“娘,她是娘,哥哥,我想问她,为什么不要我了,是不是因为我不乖?我一定听话,我会很乖很乖……”
颛顼的头埋在小六的颈窝,泪一颗颗落下,“她不是姑姑,姑姑已经战死了。她是静安王妃,只是和姑姑长得像。”
小六身子抖如筛糠,发出如狼一般的哭嚎声,“她说了要来接我,她说了要来接我,我等了她七十多年!她一直没来,她不要我了!我不怪她,我只想问清楚为什么……”
颛顼紧紧地抱着他,就如小时候,父亲战死、母亲自尽后,无数个黑夜里她紧紧地抱着他。
小六的哭声渐渐地低了,身子依旧在轻颤,她能感受到哥哥的泪无声地落在她的衣领内,他依旧和小时候一样,不管多伤心,都不会让任何人看见。小六双手颤着,慢慢地环住了颛顼的背,下死力地搂进了颛顼。
两人都不说话,只是彼此抱着,相依相偎,相互支撑。
阿念震惊地看着,她低声叫:“颛顼哥哥。”
颛顼却好像化作了石雕,一动不动,头埋在小六的脖颈上,什么表情都看不到。
阿念叫:“父王,他、他们……”
父王却好像一下子又老了百年,疲惫地对母亲身旁的侍女吩咐:“先送王姬去王妃的殿内休息。”
侍女躬身行礼,半搀扶半强迫地护送王妃和阿念离开。
阿念茫然又恐惧,隐约中预感到她的世界要不一样了,可又不明白为什么,只能频频回头看向颛顼。
殿内的人很快都离开了,只剩下静静站在一旁的俊帝和十七。
很久后,颛顼慢慢抬起了头,凝视着小六,他的眼眸清亮,看不出丝毫泪意。
那一桩事又成了两个人的秘密。小六的心直跳,紧张地偏过头,想回避开颛顼的目光。
颛顼说:“你刚才已经叫过哥哥了,现在再抵赖已经没用。”
小六想笑,没有笑出来,嘴唇有些哆嗦,颛顼低声叫:“小夭。”
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小六有些茫然,更有些畏惧。
颛顼又叫:“小夭,我是颛顼,你的表哥,你要叫我哥哥。”
小六想起了他们幼时初见面的情形,那时娘和舅娘都活着,娘微笑着说:“小夭,你要听哥哥的话”,舅娘笑意盈盈地说:“颛顼,你要让着妹妹”,他们俩却和乌鸡眼一样,恨恨地瞪着对方。舅娘自尽了,娘战死了……只剩下他们了。
小六小声地说:“哥哥,我回来了。”
颛顼想笑,没笑出来,嘴唇微微地颤着。
十七这才走上前,低声道:“小六的手受伤了。”
颛顼忙叫:“药,伤药。”
俊帝的贴身侍从早命医师准备好了伤药,一直在外面静候着,听到颛顼叫,立即跑了进来,端盆子的、捧水壶的、拿手巾的、拿药的,多而不乱,不一会儿,就给小六的手把药上好了。
医师对俊帝奏到:“只是外伤,没伤到筋骨,过几日就能好。”
俊帝轻颌了下首,侍从们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颛顼扶着小六站起,小六低着头,不肯举步。颛顼推了她一下,把她推到俊帝面前,自己后退了几步,和十七站在了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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