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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相信任何人 - 第二章 克丽丝的秘密日记 11月10日,星期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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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叹了一口气。事情似乎很不公平,我已经失去了记忆,过去的见证也没有留下。
  “然后呢?”
  “然后?”
  “是的。”我说,“然后发生了什么事?结婚后,蜜月过后?”
  “我们搬到了一起。我们非常开心。”
  “再然后呢?”
  他叹了口气,一句话也没有说。不可能,我想。我的整个生活不可能就这样说完了。那不可能是我的全部。一场婚礼,蜜月,婚姻。可是除此以外我还期待些什么?还能有什么?
  答案突然冒了出来。儿女。孩子。我打了个冷战,意识到这正是我生命里、我们的家庭里似乎缺失了的那一块。壁炉上没有儿子或者女儿的照片——捧着学位证书、去漂流,甚至只是百无聊赖地为照相摆着姿势——我没有生过孩子。
  我感到失望狠狠地击中了我。没有满足的欲望已经深深地植根在我的潜意识里。尽管每天醒来时连自己的年龄也不知道,但我隐隐地清楚自己一定想要个孩子。
  突然间我看见自己的母亲在说生物钟的事情,仿佛它是一个炸弹。“赶紧去成就生命里你想要成就的东西吧,”她说,“因为今天你还好好的呢,也许第二天就……”
  我明白她的意思:嘭!我的野心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唯一想做的就是生儿育女。“我就遇上了,”她说,“你也会遇上。每个人都会遇上。”
  但我没有遇上,我想。或者我遇上了别的什么事情。我看着我的丈夫。
  “本,”我说,“然后呢?”

  他看着我,捏了捏我的手。
  “然后你失去了记忆。”他说。
  我的记忆。最终还是绕回来了,总是逃不开。
  我仰望着城市上空。太阳低悬在半空中,透过云层隐约地闪耀着,在草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我意识到天马上就要黑了。太阳最终会落下山去,月亮即将升上天空。又一天要结束了。又是迷失的一天。
  “我们从来没有过孩子。”我说。这句话不是一个疑问。
  他没有回答,却扭头望着我。他握住我的手搓着,好像在抵挡寒意。
  “是。”他说,“是。我们没有。”
  哀伤刻在他的脸上。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我?我不知道。我让他搓着我的手,把我的手指握在他的手里。我意识到尽管有许多迷惑,跟这个男人在一起时我却感觉很安心。我看得出他很善良,周到,而且耐心。即使我的处境现在多么糟糕,可它原本有可能要糟糕得多。
  “为什么?”我说。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看着我,脸上是痛苦的表情,痛苦和失望。
  “怎么会这样,本?”我说,“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觉得他紧张了起来。“你确定你想知道吗?”他说。
  我盯着远处一个骑脚踏车的小女孩。我知道这不可能是我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不是他第一次不得不向我解释这些事情,也许我每天都在问他。
  “是的。”我说。我意识到这一次有所不同,这一次我会把他告诉我的写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是12月,结冰的天气。你在外面工作了一整天,在回家的路上,其实是一段很短的距离。没有目击者。我们不知道那时是你在穿过街道还是那辆撞你的车冲上了人行道,但不管怎么样你一定是撞上了汽车引擎盖。你的伤非常严重,两条腿都断了,还断了一条手臂和锁骨。”
  他不再说话。我可以听到城市响着低沉的节拍。车流声,头顶一架飞机的声音,风刮过树林的低语。本捏了捏我的手。
  “他们说一定是你的头先撞到了地面,因此你失去了记忆。”
  我闭上了眼睛。那场车祸我根本记不得,所以并不感到愤怒,甚至也不难过,相反我心里满是无声的遗憾。一种空虚感,一道从记忆的湖面上掠过的涟漪。
  他紧紧地握住我的一只手,我用另一只握住他,感觉到他手上的寒意和硬邦邦的结婚戒指。“你很幸运地活了下来。”他说。
  我觉得身上涌起了寒意:“司机呢?”
  “他没有停车,是肇事逃逸。我们不知道是谁撞了你。”
  “但谁会这么做啊?”我说,“谁会撞了人,然后自顾自地把车开走了呢?”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不知道我原本期待的是什么。我回想着从日志中读到的、跟纳什医生的会面。一种神经系统问题,他告诉我。结构性或化学性都有可能。或者是荷尔蒙失衡。我猜他指的是一种病。是那种突如其来、毫无缘由的事情,天灾。
  可是眼前的原因似乎更糟:是别人对我犯下了错误,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如果那天晚上我挑另外一条路回家——或者如果撞我的司机挑了另外一条路——我本来可以不出事的。我甚至有可能已经做了祖母。

  “为什么?”我说,“为什么?”
  这不是一个他可以回答的问题,因此本没有说话。我们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天渐渐黑了下来。城市却是亮闪闪的,一座座建筑都开了灯。冬天即将到来,我想。11月已经快过去一半了,随后是12月,圣诞节。我无法想象我将如何从此时此刻到达那些日子,我无法想象一直活在一连串相同的日子里。
  “我们走吗?”本说,“回家?”
  我没有回答他。“我在哪儿?”我说,“被车撞的那天。我在做什么?”
  “你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他说。
  “什么工作?我在做什么?”
  “噢。”他说,“你有个秘书的临时工作——其实是私人助理——在一个律所,我想。”
  “可是为什么——”这句话我没有说完。
  “你需要工作,我们才付得起月供。”他说,“日子很艰难,不过只有一段时间。”
  这并不是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你告诉我我有个博士学位。为什么我会接受一份秘书工作?
  “可是为什么我会做秘书呢?”我说。
  “这是你唯一可以找到的工作,那段时间不景气。”
  我记起了早前的感觉。“我在写东西吗?”我说,“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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