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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精品h文合集 - 正文 静静的辽河(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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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她大哥的光了,没有她大哥,她哪来这么大的院子啊。还有,她开钆钢厂,不
  用交电费,光这一项,每年就得多剩多少钱啊!……”
  “蒿姐好像没在厂子里,”铁蛋扒着车窗,一脸羡慕地望着忙碌的钆钢厂:
  “你看,她的车,没在院子里啊!”
  “力啊,还楞啥呐,往右拐啊,”在老姑的催促之下,我又慌慌张张地将汽
  车拐进一条狭窄的、弯弯曲曲的、砂浆横泛的街路上,放眼望去,在公路左侧,
  极不合谐地出现一处空旷的开阔地,一幅巨大的横幅引起我的兴致:“×××镇
  经济开发区!”
  ……
  (一百三十二)
  “豁豁,×××镇经济开发区!”我以玩世不恭的目光望着巨大的横幅,同
  时,嘿嘿地嘲笑道:“呵呵,巴掌大的小镇,也搞起了所谓的经济开发区,嘿
  嘿,有意思,有意思!”
  “哥们,笑什么笑哇,”三裤子则认真地介绍起来:“这是咱们小镇刚刚成
  立的开发区,你看,场地已经平整好了,就准备着招商引资了!”
  “嘿嘿,”铁蛋子插言道:“力哥,开发区落成典礼那天,大表哥还代表镇
  政府,讲了话呐:嗯,嗯,”铁蛋模仿着大表哥打官腔的滑稽相:“嗯,嗯,为
  了适应改革开放大好形势的需要,为了发展我们×××镇的经济,经上级政府批
  准,×××镇经济开发区,今天,正式成立了,……,”
  “呵呵,”我可没有闲心理会不谙世事的小铁蛋,而是撇了三裤子一眼:
  “那,有人来投资么?”
  “没,”三裤子无奈地摇摇头:“还没有,这片土地,圈起来以后,就一直
  空闲着!掐着指头算来,大概有好几年了吧!”
  “什么?”我惊讶道:“唉,咂咂,咱们家乡的土地,本来就少得可怜,现
  在,又到处乱盖房子,唉,这点土地,眼瞅着就要占没了!这,这么好的耕地,
  又胡乱圈起来,搞什么所谓的开发区,大表哥啊大表哥,你可真能瞎胡闹啊!”
  “力哥,”小铁蛋却不以为然:“土地占没有了,又能咋地,现在,种地根
  本就不挣钱,没有土地了,大家都变成城市户口了,不是更好么?”说着,铁蛋
  得意地告诉我道:“力哥,咱们的家乡,已经由人民公社,正式升为镇啦!听人
  说,过不了多久,就要并入市区喽!”
  “是么,”我咧了咧嘴,有意无意地瞅了瞅故乡的小镇:镇子虽小,却亦五
  脏俱全:镇党委、镇政府、镇电业局、镇邮政局、镇派出所、镇法院,一应俱
  全,样样不缺,应有尽有;洗浴中心、歌舞餐厅、洗头屋、按脚室,随处可见。
  “哟——,”汽车刚刚驶入小镇,突然,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阵阵时断时
  续的哀乐声,以及剌耳的高音大喇叭的嘈杂声:“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死人了,办丧事呐!”三裤子淡然答道。
  “豁,真热闹啊!”我感叹道:“死个人,就大操大办,真跟唱大戏似
  的!”
  “收钱啊,”铁蛋解释道:“力哥,你真是少见多怪!”
  随着汽车的行进,哀乐声和嘈杂声渐渐远去,绕过喧嚣不已的狭窄街路,眼
  前便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已经颇具一定规模的贸易市场。乱纷纷的市场里,人头
  躜动,唏唏嚷嚷,热闹非凡。烂菜叶子、水果皮核、塑料包装物随地丢弃,市场
  四周被垃圾山团团包围住,肮脏得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唉,这就是众多的小
  镇居民在此寻觅生活来源之所啊。
  位于镇中心的这处贸易市场,那可绝对是一处群雄角斗的竞技场,每时每刻
  都蕴藏着腾腾杀气,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便会呼地一声,好似点燃了枯春的干
  柴,这股杀气便象火山似的爆发起来,但只见,市场里刀光血影,狼烟四起,争
  斗到险恶残烈之处,惊天地、泣鬼神,直打得天昏地暗。为了生活,这,有什么
  办法呢?
  为了生存,为了养家糊口,许多乡亲们已经顾不上什么颜面和人格了;竞技
  场上败下阵来的诸位英雄好汉便到邻近的钢铁厂去开拓新的生存空间,将一车又
  一车的疏菜、瓜果、鲜肉贩运到那里,渐渐地,他们成为钢铁厂居民菜蓝子的重
  要供应者,当然,钢铁厂的居民们必须经常地、不可避免地品尝到他们所供应的
  劣质蔬果和病畜的腐肉;还有相当一部分走投无路的人,索性加入到造假者的行
  列。
  在市场的东侧,堆积着小山般的纸箱,那是小镇的特产:家坊自制的皮鞋,
  如今,以这个小市场为中心点,一批批成箱的劣质皮鞋源源不断地流向周边的各
  大中小城市,因为造价极其低廉,农民们成为他们的主要消费者。他们生产出来
  的产品从外观看溜光锃亮,式样新颖,可是,一旦你穿到脚上,不出十日便原形
  毕露,开帮掉底。
  造假者均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小作坊,无需太大的投入便可生产,也不需要雇
  佣他人。与这些无数的小作坊相配套,许多注鞋底的、印制鞋盒的小工厂应运而
  生,红火之时,笨重的、陈旧的机器响彻整个小镇,给小镇奏起一曲混淆不堪
  的、但却是非常独特的交响曲。
  有两个巨大的矛盾永远困扰着故乡的小镇:众多的人口与相应稀少的土地。
  正如小铁蛋所言:如今的小镇居民,依赖土地已经无法获得基本的生活来源,为
  了生存,小镇的居民们只好挖空心思、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许多人北上南下闯天涯、捞世界。成功者,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买房置
  地,好不威风;失败者,则沦落天涯海角,无颜见江东父老,落叶不得归根;而
  临街的住户们,凭借着地主之宜,设店开铺,收入尽管不甚丰厚,却也基本能维
  持最低的温饱;而不得地利之人,就只好到市场上大显身手了。
  道路两侧鳞次栉比地冲塞着一栋栋新近建成的,但却式样呆板、造型丑陋的
  房屋。所有临街的房屋均无一例外地、互相比赛般的向前抢占、蚕食着原本就不
  很宽阔的道路,如此一来,使得狭窄的道路,更加狭窄起来。不仅如此,道路两
  侧的排水沟,也被人们毫无理性地填平、淤死。
  “哟,还镇呐,这是啥玩意啊,”我皱着眉头嘀咕道:“到处乱七八糟的,
  盖房子,连个总体规划都没有,瞅瞅,房子都要盖到马路上来了,……”
  “是呀,”三裤深有同感地说道:“是呀,是够乱的,不过,镇新的领导班
  子正在着手进行重新规划,哥们,你的大院子,就在规划之中啊。”三裤子一脸
  慕色地望着我:“哥们,重新规划之后,你的大院子,正好位于镇中心,这下,
  可值钱喽!”
  “哼哼,”我没有理会三裤子:“你瞧瞧吧,排水沟都压到房子底下了,下
  雨,怎么办?”
  “下雨,下雨,一下雨,我们这里可热闹去了,”三裤子指着混乱不堪的临
  街房屋:“哥们,嘿嘿,雨季一到,大量的雨水无处可流,就往各家各户的院子
  里灌,嘿嘿,每次大雨过后,大家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想尽各种办法排除院
  子里的积水,如果是暴雨,那就更糟了,院子里变成了小河,哈,简直要水漫金
  山啊。”
  嘀嘀嘀,哒哒哒!
  狭窄的道路不仅受到住户们的非法侵占,还被众多的各式车辆毫无秩序地塞
  满,汽笛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直吵得我心烦意乱、焦躁不安。无所事事的
  司机们守候在车辆旁边,面容忧虑地翘首等待着生意来临。
  临街的房屋均为店铺和门面:小商店、杂货店、饭店、食杂店、照相馆等
  等,等等,一家紧邻着一家。我甚是怀疑:如此众多的店铺,免不了有过剩之虞
  啊!
  “呵呵,真是改革开放了,全民皆商啊,都开商店,小小的镇子,能有多少
  销路啊,能挣钱么?”
  “哦,”听到我的话,三裤子漫不经心道:“反正都开着呐,没有几家关门
  的!”
  的确如此,从表面上观察,每家店铺的生意都不是非常的兴隆和火热,同
  时,却丝毫察觉不出哪家店铺准备就此偃旗息鼓、关门大吉。
  “小力,你看,”身后的老姑兴致勃勃地指着一排门市道:“奶奶家,这是
  奶奶家,奶奶家的门前,也盖起了门市房,力,你奶奶现在啊,可有钱了,吃房
  租,都吃不了啊!”
  “呵,奶奶!”我停下汽车,正欲推开车,老姑从背后拧了我一把:“别下
  去啊,继续开啊,奶奶在二姑家等你呐!”
  “力哥,”我重新启动汽车,车轮刚刚转动数下,铁蛋喜形于色指着一处小
  山丘般的煤堆道:“力哥,力哥,这,就是你的大院子,现在,租给人家做煤场
  了!啊,好大的一片地啊!”
  “哦,”我停下汽车,依着车窗,呆呆地眺望着堆满煤炭的场地,一股喜悦
  之色,溢于言表:“啊,老姑,好像比一前,面积扩大多了!”
  “力,”老姑闻言,一脸喜色地推开车门:“力,下来吧,好好看看,这,
  就是你的大院子,呶,”老姑将我拽出车门,指着煤堆旁的一排平房道:“这是
  姑姑用租金盖的房子,现在,都租给南方来的打工仔啦,呶,”姑姑又指了指煤
  堆的西侧:“那边,还在继续垫矿渣呐,力,你的大院子,还会继续扩大的,一
  直可以扩大到池塘边,”老姑兴致勃勃地指着一条深沟:“这,当年都是属于生
  产队的范围啊,只要把沟垫平了,就属于你的喽!”
  “哥们,”三裤子站在我的身旁,狡猾地说道:“咱们合作吧,你出土地,
  我出钱,这片土地,完全可以建成一个小区啊!”
  “哦,”我瞅了瞅三裤子,正想说些什么,老姑悄悄地拽了拽我的衣襟,低
  声道:“力,先别忙着表态,拿着他点!”
  镇上的居民们,彼此之间相处的并不十分理想,这让我甚感遗憾,有时,甚
  至让我非常地尴尬。人人都是各揣心腹事,人人都信奉这样的信条:无论说话还
  是办事,千万不能说实话、讲真话,更不能让对方洞悉到自己的底细,否则必将
  吃亏、上当、受骗。莫说邻里、亲属,甚至连夫妻之间,都难免同床异梦。
  “咂咂,”望着价值不菲的场地,妈妈乐得合不拢嘴,丰盈的手腕挎着精美
  的小皮包,以场地主人的姿态,迈着坚定的步伐:“咂咂,咂咂!”
  “老姑,那边,不是小池塘么?”望着老姑手指着的深沟,我的心头猛然一
  颤,啊,池塘,池塘,故乡的池塘,我的小池塘呢?我的小池塘哪里去啦?想到
  此,我没有闲心理睬喜不自胜的妈妈,而是重新钻进汽车里,转动起方向盘,在
  人流和车缝之中,绞尽脑汁地移动着汽车,爬行般地驶向那个给我留下美好回忆
  的小池塘。当汽车正在吃力地往前爬行时,突然,从车窗外,飘逸来一股令我窒
  息的臭气,我不得不屏住了呼吸:“这是怎么回事,哪来的臭气啊!”
  “呶,”身旁的三裤子,冲我呶呶嘴,我顺着他喷着烟雾的嘴巴望去:
  “啊——,”我禁不住地惊叫起来:“唉,这是怎么搞的哟,”
  在公路的基坡下,在一堆堆臭气薰天的垃圾山的包围之中,汪着一潭墨绿色
  的死水,在斜阳的照射下,泛着可怜巴巴的,垂死般的幽暗光泽,和暖的微风从
  一汪死水上飞掠而过,夹裹着阵阵恶臭,扑进我的鼻孔,我不得不捂住面颊:
  “这,这,唉——,小池塘,怎么变成臭水坑喽!咂咂,”
  唉,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我昔日的乐园,我可爱的小池塘,竟然被父老乡亲
  们无情地折磨成这般模样,我心如刀割,嘴唇乱抖。又是一阵轻风吹拂而来,又
  是一阵让我作呕的恶臭,身旁的三裤子不耐烦恼地催促我道:“哥们,走吧,快
  走吧,臭死了!”
  “唉,”我一手捂着鼻子,一手转动起方向盘,尤如躲避瘟神一样,逃之夭
  夭。车轮缓缓转动数圈,我又依依不舍地扭过头去:立刻发现小池塘边的住户
  们,正在无情地蚕食着她,不疑余力地拉来一车又一车的矿渣,充填着可怜的小
  池塘,以扩大自家的地盘。
  “唉——,”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三裤子道:“哥们,我敢打赌,用不了
  几年,这个小池塘,就得被填平,变成一片空地,然后,再盖起一栋栋丑陋不堪
  的楼房来。”想到此,我仰面怅然道:“唉,完喽,我的小池塘,就要被填平
  喽!”
  “嗨嗨,还用得着几年么!”身旁的三裤子欣然接过话茬:“马上就要填平
  喽,几年才填平它,那,时间太也长了吧,那得浪费多少时间,少盖多少房子,
  少挣多少钱啊!”
  “钱,钱,”待老姑和妈妈返回汽车里,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哆哆乱颤,紧咬
  着嘴唇,从小镜子里瞅着老姑:“老姑,”
  “嗳,力,”老姑甜甜地答道:“大侄,啥事啊?”
  “老姑,那条沟,”我情绪激昂地说道:“不要再填了!”
  ……
  (一百三十三)
  “什么,大侄,你说什么?”老姑甚为不解地问我道:“为什么不填了,大
  侄,只有把这条沟填平了,这片土地才能更值钱啊!”
  “不填了,老姑,我不要土地,我要小池塘!”
  “嗨呀,”妈妈插言道:“儿子,你又耍小孩性子喽,小池塘有什么用哇,
  能卖钱么!”
  “不,不,我不用你管,我不要钱,我要小池塘!”
  “力,你,”老姑面呈难色:“这,这,你怎么总也长不大哦,”
  “哼,”妈妈一脸不悦地摆摆手:“老菊子,别理他,我儿子总爱感情用
  事,走,走,走吧!”
  “哥们,小池塘真的没用,”三裤子慢条斯理道:“这个破玩意,留着啥用
  啊,必须填平她,前几天,就是这个破池塘,活活淹死一个小男孩,所以,这个
  破池塘,必须填平,否则,不知还会淹死多少人呐!”
  三裤子似乎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小池塘理应被填平:“哥们,一周多以前,也
  他妈的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伙疯疯癫癫的家伙,吵吵嚷嚷地在小池塘边,起一个大
  台子,台上摆满了摩托车、彩电、影碟机、自行车等商品。这群家伙敲锣打鼓地
  叫卖彩票,然后兑奖,谁兑中奖了,就可以搬台上的东西,豁,这下子,可热闹
  了,大家伙都怀着中奖的心理,跑来碰碰运气。
  结果,池塘边挤满了人,一个小男孩跟着他的傻爹也来试试身手,他傻爹一
  个劲地鼓捣着孩子:儿子,你手壮,一定能中大奖的!由于高兴得过了头,孩子
  被挤到小池塘边,哥们你瞅瞅,小池塘边还能有什么啊,到处是滚动着的矿渣,
  孩子不慎,一脚踩到矿渣上,矿渣乱滚,孩子站不稳啊,就跌了一跤,咕碌碌地
  滚进小池塘里去了,哥们,你说小池塘里还能什么啊,除了烂泥,就是垃圾啊,
  小孩子被许许多多的塑料袋缠住了脚,无法脱身,折腾来,折腾去,嘿嘿,越陷
  越深,最后,……,哟,……,只好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喽。……”
  “哼,”我气鼓鼓地嘟哝道:“如果不是大家乱填矿渣、乱扔垃圾,小池塘
  会变成这样么,三裤子,你忘了,过去的小池塘,多干净啊,多清凉啊,那水,
  清亮亮的,站在小池塘边,从水面上能看见池底的砂石啊!唉,”
  “是呀,是呀,那都是过去的事啦,还提他干什么啊!”
  “力哥,你看,”小铁蛋突然打断我的话,手指着小池塘西侧一栋鹤立鸡群
  的楼房道:“力哥,看见没,那是三舅新盖的楼房!”
  “哦,”我顺着铁蛋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小池塘西侧那条茂密的柳树林
  带,已呈光秃秃的一片,再也寻觅不到一棵柳树,而著名的水泊凉亭,也消失得
  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栋盛气凌人的、浮躁不堪的、贴着白森森瓷砖的楼
  房。
  “三叔,那是三叔的家啊!”望着崭新的楼房,我忘情地呼唤起来:“三
  叔,新三婶!……,水泊凉亭,”
  “力,”我一边轻声呼唤着,一边身不由已地往前驱动着汽车,身后的老姑
  突然提醒我道:“大侄,别,别呀,先别忙着去你三叔家呀,明天再说吧,你多
  少年也不回老家一趟,如今,终于回来了,应该先去看奶奶,才好啊!”
  “是啊,”妈妈表示赞同:“对,老菊子说得对,儿子,回故乡,别人都是
  次要的,你一定要去看奶奶啊,否则,奶奶会生气的!在故乡,奶奶的辈份可是
  最高的呀!”
  “力,把车往那条巷子里拐,”老姑拍了拍我的肩膀:“对,大侄,往那里
  拐,就是二姑家了,对,拐,拐,往里拐,力,奶奶正在二姑家等你吃饭呐!”
  汽车在羊肠般迂回弯转的小巷里七拐八绕,终于停靠在一栋古朴的,略显陈
  旧的、灰砖灰瓦的平房前,这便是二姑当年起早摸黑、省吃俭用、倾尽心血营造
  起来的家居,当提,新居落成时,那是何等的荣耀啊,令故乡的人们赞叹不已。
  而如今,却活像个年迈色衰的半老徐娘,羞愧难当地挤塞在新建成的、色彩纷呈
  的宅居群中。
  “哎哟,到家了!”二姑父扎着小围裙,热情扬溢地迎出屋门:“小力子,
  哈,快请进屋!”我与二姑父正欲走进房门,突然,一个可爱的、面庞与我极为
  相像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冲出屋门,直奔三裤子的轿车而去,手扒着车门,真
  诚地央求着三裤子:“三哥,让我玩一会吧!”
  “啥,”铁蛋以兄长的口吻训斥道:“呶,别瞎闹,这么好的车,好几十万
  块的东西,是玩的么,去,去,弄坏了,你赔得起么!”
  “那,”男孩可怜巴巴地抚摸着方向盘:“让我摸摸,不让玩,让我摸摸还
  不行么!”
  “小石头!”老姑厉声喝道:“小石头,听话,过来!”
  “啊——,”听到老姑的喝斥声,我的脑袋轰地一下嗡嗡乱叫起来,双眼直
  勾勾地凝视着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方向盘的男孩:怎么,他,就是我与老姑爱情的
  结晶,我的儿子——小石头!
  “哎,老姨,什么事呀!”小石头失望地松开方向盘,怏怏地走向老姑,看
  得出来,我的儿子小石头,非常惧怕老姑,可是,让我哭笑不得的是,他竟然称
  老姑谓:老姨!唉,亲生儿子不能唤自己的生母为:妈妈!世上,还能有什么事
  情比这更折磨人呐?
  “力哥,快进屋哇!瞅啥呐?”见我呆呆地盯视着小石头,不知其中缘由的
  铁蛋催促我道:“怎么,你不认识他呀,他是我的弟弟,小石头,石头!”铁蛋
  生硬地推了小石头一把:“力哥,他是力哥,快叫办哥,笨——蛋!”
  “力——哥!”小石头胆怯地望着我,在铁蛋的推搡之下,怔怔地唤道:
  “力——哥,”
  “石——头,”望着我与老姑那不伦的爱情的结晶——小石头,我顿然心乱
  如麻。
  “力,……”老姑手拉着小石头,表情极为复杂地垂下头去:“不要激动,
  他,他,”
  我完全明白老姑的意思!唉,这,这是哪跟哪啊,自己的儿子却不能相认,
  如今,眼瞅着他一天天地长大成人,却荒唐致极地唤我谓:力哥!
  “石——头,”我伸出手去,哆哆嗦嗦地抓挠着小石头油亮的黑发以及结
  实、健康、红扑扑的脸蛋,一时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身后的妈妈,机灵地拽
  扯着我:“儿子,快进屋吧!”
  “是呀,”已经迈过门槛的二姑父,重新返回来,努力打破这令所有知情人
  都倍觉难堪和无限感伤的局面:“小力子,快进屋吧,”
  “进——屋——去!”老姑不让我激动,她自己却无法控制地涌出一滴泪水
  来,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老姑悄悄地推搡着我:“大侄,进屋,快进屋!”
  我刚刚迈进屋门,一个年龄与铁蛋相仿,中等身材,体态健壮、腰身圆浑、
  皮色稍显微黄的女孩子,正操着沾满油渍的小手切菜,见我走出屋来,悄悄地抬
  起头来,羞达达地瞅了瞅我。二姑父手指着女孩正欲开口介绍,二姑慢慢悠悠迎
  候过来,亲切地拉住我的手:“力啊,想姑姑么?”
  “想,二——姑,”我诚慌诚恐地站在二姑的面前,那份谦卑,那份恭敬,
  活脱脱一个无比听话的孩子,绵羊般地站立在慈母的面前。
  “长得有点黑了!”二姑轻抚着我的面庞:“是不是在南方晒的啊,听说南
  方的太阳,可毒了!”
  “小力子,”二姑父扯了扯我的衣襟,指着切菜的女孩,迫不急待地对我介
  绍道:“她,是铁蛋的对象!”
  “哦!”我转过脸去,冲着女孩淡然一笑:“你——好!”
  “好,好!”女孩放下菜刀,大大方方地叫起我哥哥来:“力——哥!你也
  好呗,嘻嘻!”
  “哦,”二姑父骄傲地继续向我介绍道:“她是铁蛋在内蒙认识的,叫,
  叫,”
  “嘿嘿,”身后的儿子小石头突然打断二姑父的话:“力哥,她叫呼伦贝
  尔!”
  “啥?”我转过身去,惊讶地盯视着小石头:“呼伦贝尔?咋叫这么个名字
  啊?”
  “去,”女孩子闻言,姣好的面庞腾地绯红起来,抬起油渍渍的小手,佯装
  着欲抽打小石头的样子:“滚,远点扇着!”
  “嘿嘿,”二姑父爱怜地拽过小石头:“这个孩子啊,就这么顽皮,总是跟
  他嫂子开玩笑!”二姑父尤如亲生父亲般地爱抚着小石头,同时,又乐颠颠地向
  妈妈介绍着令他引为骄傲的女孩子:“嫂子,这是铁蛋的对象!”
  “噢——,”妈妈拉着让我直起鸡皮疙瘩的长音:“噢——,咂咂,”妈妈
  一边故作惊喜地、假惺惺地噢、噢着,一边仔细地端详着女孩子,近视眼镜后面
  那对突现的眼球,很不友善地盯视着女孩红晕泛起的面庞,直盯得女孩子难为情
  地低下头去:“舅母好!”
  “噢——,”妈妈咂了咂腥红的珠唇:“哦,长得好漂亮哦,好棒哦!”
  “嘻嘻,”小石头幸福地依在二姑父的怀里,同时,将脑袋瓜转向我,振振
  有词地继续说道:“力哥,她是蒙古族的,来自大草原,并且,她打麻将最臭,
  净乱打牌,牌抓到手里,也不看看这牌能不能点炮,啪地就抡出去,结果,咣,
  点炮了,力哥,你说,这不胡抡,是什么啊,所以,哥哥就,就,给叫她胡抡贝
  尔了!嘿嘿,”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我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冲着女孩问道:“哦,
  你家是呼伦贝尔大草原的么?”
  “不,”女孩子摇摇头:“不,力哥,我家不是呼伦贝尔草原的,我家是科
  尔沁草原的,”
  “哦!”我点点头:“知道了,哲里木盟!”
  “对,”女孩子扬起红灿灿的面庞,无比自豪地说道:“力哥,我家是哲里
  木盟科右中旗的,我家住在莫莫格,我是蒙古族,我叫仁花!”
  “嘿嘿,”我淡淡一笑:“莫莫格,呵呵,多么动听的名字啊,原来,是格
  格住的地方啊,那,一定是美丽、富饶的地方啊!”
  “那是当然喽,”听到我的话,仁花更加自豪起来:“对呀,力哥,你一点
  也没说错,听我们那里的老人们讲,以前,我们的家乡,真的住过格格呐!”
  “哟,什么格格哟,我咋没看见呐,有还珠格格漂亮么?”
  “去,”仁花不耐烦地撇了小石头一眼:“一边凉快去,没你的事!力
  哥,”仁花愈加兴奋起来,抓过一条毛巾,胡乱擦试一番小油手:“力哥,我们
  中旗,我们莫莫格,别提有多美啦、有多富啦,有一望无边的大甸子,那草长得
  才壮呐,才厚呐,到处都是成群成群的牛啊、羊啊,……”
  “哼,”小石头不屑地嘟哝道:“还有成群成群的蚊子呐,能把人活吃
  喽!”
  “滚,”仁花又冲着小石头,示威般地挥起小拳头,小石头咧了咧嘴,顽皮
  地吐着小舌头,仁花不再理睬他:“哟,哪里没有蚊子啊?嗯,”
  “是啊,科尔沁草原的确很美,”我表示赞同地应承着,仁花得意地望着
  我:“力哥,你去过科尔沁草原么?”
  “嗯,”我点点头:“去过,并且,那里还住着一位漂亮的格格!”
  “啊,”仁花惊讶不已地盯着我:“还有格格,在哪啊,我咋没看见呐?”
  “没看见!”我冲着仁花神秘地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谁?谁啊?”仁花茫然地盯视我道。
  我嘿嘿一笑:“你啊,你啊,就是你啊,来自科尔沁大草原的,美丽的仁花
  格格!”
  ……
  (一百三十四)
  “我妈呐!”老姑绕过我和妈妈,走到里间屋的房门处,手扶着门框,扫视
  一眼房间,突然转身问二姑道:“二姐,我妈呐?”
  “咱妈,”二姑急忙也转过身去,吱吱唔唔道:“咱妈,她,回家了!”
  “什么,”老姑不解地追问二姑道:“二姐,今天早晨不是定好了么,妈妈
  在你家,等小力子回来,一起吃饭么?”
  “嗯,是呀,”二姑红着面庞搪塞着:“她,她,嗨,老菊子啊,咱妈的脾
  气,你还不知道么,说来气,就来气,咱妈,跟我生气了,就气呼呼地回家了,
  谁劝,也不听!”
  “为什么,咱妈早晨还好好的,咋说生气就生气呐?”
  “嗨,她啊,”二姑似乎有些不便说出的隐讳:“为什么,菊子,你,去问
  咱妈好了!”
  “怎么,奶奶生气了!”我不再与仁花谈笑,转身问二姑道:“二姑,为什
  么,奶奶为什么生气呀?”
  “她,她,她,”二姑面露难色,依然不肯说出实情,或者是,根本无法说
  出实情,老姑叹了口气:“唉,这样吧,菜,不是做得差不多了么,咱们都端到
  妈妈那去吧,小力子来了,第一顿饭,咋地也得跟奶奶在一起吃啊!不然,咱妈
  就更生气喽!”
  “是啊,小石头,”二姑父推开怀中的小石头:“快,都别闹了,快,小石
  头,端菜去,把这些菜,都端到你姥姥家去!”
  “哎——,爹,”小石头欢快地跑向餐桌。
  我重新钻进汽车,艰难地绕回到奶奶家的院门前,一下汽车,我径直冲进奶
  奶家的院门,院子里空无一人,在宽阔的院落中央,非常显眼地停放着一辆解放
  牌大卡车,从那高高搭起的围栏上便可以断定,这车,是贩运大牲畜的。
  “奶——奶,”望着院落四周一排排的简易房屋,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
  知奶奶此时此刻,应该在哪间屋子里:“奶——奶,”
  “嗯,”听到我的呼喊声,位于院落最北侧的房屋,简陋的木板门吱呀一声
  被人推开,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太太,蹒蹒跚跚地迈过木门槛:“嗯——呀,小力
  子,小力子回来啦!”
  “奶——奶,”望着苍老的奶奶,我心头一酸,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奶奶身
  旁,双手扶住奶奶老迈的身体。
  奶奶那昏花的老眼热切地凝视着我,衰老的脸颊上堆积着无数条深深的皱
  纹,好似一道道刀割的年轮,默默无语地记载着奶奶八十多个春夏秋冬的沧桑历
  程;奶奶激动不已地咧开干瘪的嘴唇,我立刻发现,奶奶满嘴的牙齿已经所剩无
  几,仅存的几颗牙齿,也东倒西歪地镶嵌在干瘪萎缩地牙床上,那可笑的样子,
  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滑落下来。
  奶奶那双混浊的、昏花的,但却无比慈祥的眼睛充满爱怜地、久久地望着
  我:“大——孙——子,长得好高呀,好壮啊,咂咂,就是,皮肤有些黑了!”
  “奶奶,”兴奋之余,一股焦糊的油脂味从奶奶的身后呼呼袭来,毫不客气
  地灌进我的鼻孔里,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味啊,好呛人啊!”
  “哦,”奶奶闻言,回过手去欲推上房门,我顺着奶奶的手臂往里一瞧,在
  漆黑的屋子里,一口大铁锅正升腾着呛人的油脂味:“奶奶,你这是干么呐?”
  “哦,”奶奶哆哆地拽住我的手臂:“大孙子,走,快跟奶奶进屋吧!嗳,
  刚才,我从你二姑那里回来,顺道又去你三叔那转了转,嗨,这个三冤家啊,快
  五十的人啦,还是不会过日子,杀猪场上割下来的猪尾巴头,好端端的一块肉,
  就不要了,扔得满院子到处都是,我看着怪可惜的,就都拣了回来,炼成油,卖
  给南方来的打工仔们!”
  “哎呀,我的老奶奶啊,”听到奶奶的讲述,我顿时肃然起敬,多么可敬的
  老人家啊,她,不是没有钱花,可是,却与生俱来地过着勤俭的生活,连块人人
  都不放在眼里的猪尾巴头,也舍不得丢抛,并且居然能让其发挥作用:“奶奶,
  你,这是何苦呐!”
  “哼哼,”一提及三叔,奶奶便动了气,她边走边指着墙角处的瓷盆:“小
  力子,嗯,你瞅瞅吧,你那个三婶啊,更不是过日子的人,哝,这好好的米饭,
  白花花的,就倒掉了,正好,让我撞见了,气得我把她臭骂一顿,这个骚屄娘们
  啊,娘们家家的,有点空,不知道收拾收拾屋子,就知道打麻将,家里新盖的房
  子,弄得像个猪圈,唉,我咋摊上这些丧门陷哦!……”
  “哎哟,我五奶,”三裤子紧随其后走了过来,一边帮我搀扶着年迈的奶
  奶,一边认真地问奶奶道:“哟,这味啊,好呛人啊,我五奶,你的小油厂,又
  开业了?”
  “哟,远点煽着,混蛋小子,你,也不是块好饼,呶,”奶奶指着三裤子手
  中的香烟,训斥道:“哝,我听说,这烟,得好几十块钱一盒啊,驴屄小子,你
  一天到晚,咕嘟咕嘟地冒烟,一天下来,至少得两盒、三盒的啊!唉,驴屄小
  子,就是有钱,也不能这样造害啊?钱,容易挣么,钱,那是大风刮来的么?这
  几年,日子好过了点,吃上几顿饱饭,就把早头那穷日子,都忘了啊!”
  “五奶,嘿嘿,”三裤子冲我撇了撇嘴:“哥们,看到没,五奶,又开始给
  我上政治课啦,五奶,只要一看见我,就训我,”
  “训你,”奶奶吃力地抬起手臂,用干枯的手指点刮着三裤子油亮的脑门:
  “驴屄小子,你还是这么造害钱,我,还要掐你呐!”
  “哎哟,”三裤子仰起脸庞,尽力躲避着奶奶的手指,同时,调皮地笑道:
  “五奶啊,别掐我啊,咱俩得搞好关系啊,不然,我可要去工商局,举报你!”
  “哼,驴屄小子,你举报我老太太什么啊?”
  “五奶,我举报你,没有营业执照,私开炼油厂,偷税漏税!五奶,工商局
  的局长,是我二大爷,我让他,罚死你,嘿嘿!”
  “哈哈哈,”
  听到三裤子的话,所有人都禁不住地纵声大笑起来,宽阔而空旷的院落里,
  充满了祥和的气氛,大家谁也不愿再去问及奶奶为何与二姑动气的缘由。
  “嘻——嘻,”落院子的人,仁花笑得最为开怀,最为欢畅,那尖细的笑声
  尤为刺人耳鼓,奶奶见状,花白的弯眉紧紧地拧锁起来:“哼——,咂咂,这个
  疯丫头,”奶奶悄声冲我嘟哝着:“大孙子,你瞅瞅吧,瞅她那个张狂样,哪像
  个姑娘家啊!嗯?”
  “奶奶,”我不以为然地回答奶奶道:“奶奶,仁花姑娘,挺好的啊,开
  朗,爽快,心直口快!”
  “唉,大孙子,谁家的好姑娘,是这个样啊,人家好姑娘,哪有这么傻笑
  的,露着个大牙,让不让人家笑话啊!”
  “呶,”看见奶奶一脸不悦地盯着欢笑不止的仁花,二姑悄悄地推了推仁
  花:“仁花,别傻笑了,快进屋,把桌子放好,呶,快去!”
  “喂,喂,我说,我说,”二姑父则冲着三裤子摆着手:“三裤子,别跟你
  五奶瞎闹了,别开玩笑了,大家快进屋吧,菜都要凉喽,时间也不早了,赶快吃
  饭吧!”
  “力哥,你坐这里吧!”儿子小石头热情地、但却是比较胆怯地拍拍他身旁
  的椅子,我冲他充满慈地笑笑,然后,欣然坐到他的身旁,手臂轻拍着小石头的
  肩膀,小石头禁不住地轻声嚷嚷起来:“力哥,你,好有劲啊,力哥,你长得真
  膀啊,哇,这肌肉,可真硬啊!敲得我肩膀头,好疼啊!”
  “呵呵,”听到儿子的话,我停下手来,满含深情地望着儿子:“小石头,
  你长得也很结实啊!”
  “力哥,”小石头握住我的手掌:“咱们比比,看谁有劲啊!”
  “好哟,”
  于是,我侧转过身来,握住儿子小石头的手掌,爷俩屏住了气息,互不相让
  地较起劲来,结果,小石头很快便败下阵来:“哎哟,哎哟,力哥,你好有劲
  啊,我的胳臂,都让你瓣酸喽!”
  “怎么,不行吧,”我挥舞着大手掌,得意洋洋地望着儿子,身旁的铁蛋见
  状,则不服气地伸过手掌来:“力哥,你别欺侮小孩啊,来,咱们比划比划!”
  铁蛋正是血气方刚的金色年华,平日里,勤于劳作,浑身上下,有用不尽的
  气力,而我这个终日无所事事之人,哪里是劳动健将——小铁蛋的对手,几番较
  量,我频频败北:“不玩了,不玩了,瓣不过你,唉,完喽,”我的目光又不自
  觉地转向了小石头,深有感触地叹息起来:“唉,力哥不喽,力哥老喽!”
  “哎哟,”看到我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小石头,老姑急忙插言过来:“力,看
  你说得,你才多大岁数啊,力,你还很年轻,你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啊!”
  “哼,”小铁蛋的脸上,依然洋溢着胜利者的微笑:“哼,力哥瞅着又高又
  壮的,可是,瓣腕子,较劲,绝对不是我的对手,手下败将一个!”
  “呵呵,来,”瓣腕子输给了小铁蛋,我心有不甘,永远不服输的我,决定
  用酒精挽回失败者的窘态,我将一满杯白酒,推到铁蛋面前:“来,练练这个,
  敢不敢干一杯啊!”
  “不,不,”铁蛋推开酒杯,拼命地摇晃着脑袋:“力哥,这个,我可不行
  啊!不敢练!”
  “哈哈,完了吧,”我轻薄地撇了铁蛋一眼:“不行吧,哥们,这个,你还
  得练几年!”
  “我,”铁蛋继续晃着脑袋:“力哥,我这辈子,也不想练这个!”
  “笨蛋,”我似乎找回了失败的面子:“哪有大老爷们,不会喝酒的啊,铁
  蛋,来啊,练啊,……”
  “不,不,不练这玩意!”
  “嗨,铁蛋,怕啥啊!”餐桌对面开朗爽快的仁花呼地站起身来,一把抓过
  盛满白酒的玻璃杯:“不就是一杯白酒么,稀溜溜的,算个啥啊,铁蛋,跟他
  干,一个大老爷们,还能怕这个啊!”
  “呵呵,”我挑衅般地冲仁花道:“怎么,不服啊,不服,你来啊!”
  “哼,来就来,力哥,你看好!”说着,仁花红灿灿的脸蛋往上一扬,鼓溜
  溜的小嘴一张,咕噜一声,便将满满一杯白酒轻而易举地倾倒进肚子里,然后,
  欢畅淋漓地抹了抹嘴唇上的酒珠,将空酒倒置过来,炫耀般地说道:“怎么样,
  力哥,该你啦!”
  “哇——,”我惊讶万状地望着眼前这位酒量超人的蒙古族姑娘——仁花,
  握着酒杯的手掌,突突乱抖:“我的天啊,好大的酒量!厉害,厉害啊!女将,
  女将啊!”
  “嘻嘻,力哥,”仁花笑吟吟地催促着我:“瞅啥呐,你傻啦,快喝啊!”
  “喝,喝,”我举起酒杯:“喝,当然得喝了!”
  咕噜,在仁花笑嘻嘻的目光注视之下,我痛快淋漓地饮尽一杯白酒,然后,
  甫习学着仁花的样子,将酒杯倒置过来,正欲说点什么,仁花却夺过我的空酒
  杯:“力哥,刚才,我都忘了,力哥远道而来,兄弟媳妇,应该敬力哥一杯,才
  对劲啊!”说完,仁花小手一抬,瓶嘴冲着玻璃杯,咕噜噜地斟满一杯白酒,然
  后,很有礼节地捧送到我的面前:“力哥,这是兄弟媳妇的一点心意,请干了
  吧!”
  “哇,这,还干啊!”我茫然地望着酒杯,仁花嘿嘿一笑,将酒杯放在我的
  面前,然后,又给自己斟满一杯白酒:“力哥,兄弟媳妇先干喽!”
  咕——噜,仁花玉颈一挺,又将一杯白酒倾进肚子里,我终于被彻底震慑住
  了,呆呆地瞅着仁花,仁花又将空酒杯倒置过来:“力哥,该——你——啦!”
  “嗯,嗯,”在仁花咄咄目光逼视之下,我不得不端起酒杯:“是的,是该
  我啦,我——喝!我喝,我就这喝!”
  “小力子,”年迈的奶奶见状,抬起哆哆嗦嗦的手臂,不容分说地挡住我的
  白酒杯:“大孙子,别拧胜,你,喝不过人家蒙古人啊!”
  ……
  (一百三十五)
  “力,别喝了,走,老姑领你进屋休息、休息去!”那天停晚,我朦朦胧胧
  地记得,我不顾奶奶的极力阻挠,大概又不知天高地厚地跟豪放的蒙古族姑娘—
  仁花痛饮了数杯白酒,最后,被老姑连扯带拽地推进一间温馨的,却是无比熟悉
  的房间里。
  我晕晕懵懵地站在洁净的地板上,充血的醉眼无神地凝视着那似乎在哪里看
  到过的组合衣柜、电视、音响,以及叫不出名字来的各色花草,还有那色彩纷呈
  的大鱼缸,哦,对了,当然还有一张更为熟识的席梦思床铺。
  “力,过来呀,坐到这里来,呶,”老姑情深意绵地挽着我的手臂,我则迈
  着尤如灌铅的脚掌,东摇西晃地走向让我心驰神往、想入非非的床铺:“老姑,
  这是哪啊,是二姑家么,这是怎么搞的,我,怎么又回到二姑家了!”
  “不,力,”老姑将她那柔软的胸脯,紧紧地贴靠在我火焰狂喷的身体上,
  我深深地喘息起来,透过高度酒精浓烈异常的气味,我又无比幸福地嗅闻到老姑
  那清醇的、甘甜如蜜的体味,啊——,我深喘一下,拉住老姑的小手。
  老姑则抓过一条洁白的毛巾,轻轻地擦试着我热汗淋淋的面庞:“大侄,你
  喝醉了,啥也不知道了,这是老姑的家!力,你现在是在老姑家里啊!不,大
  侄,老姑的家,也是你的家啊,所以,你现在是在自己的家里啊!”
  “老姑的家?自己的家?”我依然不肯相信,红肿的醉眼充满迷惑地环顾着
  房间:“可是,这里,怎么跟二姑家一模一样啊,老姑,你看,这家俱,这陈
  设,都跟二姑家一模一样,甚至这枕巾的颜色,”我大大咧咧地抓起床铺上的枕
  巾,放到醉眼之下,仔细地分辩着:“这枕巾,也与二姑家的枕巾,毫无二致
  啊,这是怎么回事?嗯?”
  “力,”老姑拽过枕巾,重新铺在枕头上:“大侄啊,你咋忘了,老姑有一
  个习惯,那就是,什么都摩仿二姐,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只要二

  姐做什么,我也做什么,二姐有什么,我也要有什么,你看,”老姑指指自己的
  衬衣:“这衣服,不是也跟二姐的,一样么,这是我们前几天逛商场时,二姐相
  中了,买了一件,我也就跟着也买了一件!嘻嘻,”
  “哦,可是,”望着床头上并排摆放着的一对香气喷喷的枕头,我若有所思
  地嘀咕道:“可是,老姑,你只有一个人睡觉,床上却为什么摆着两只枕头
  啊?”
  “力,咦——,”此话一出,老姑不听而已,一听此话,老姑清秀的面颊顿
  然红胀起来,同时,娇巧可爱的小鼻子可笑地一扭,突然让我无比伤心地呜咽起
  来,继尔,一头扑到我的肩膀上:“力,那个枕头,是姑姑特意为你准备的,
  唉,多少年了,它,你的枕头,一直都是摆在床头上的,咦——,咦——,
  咦——,”
  “老姑,”我昏头胀脑地轻抚着老姑突突起伏的背脊:“老姑,别哭,别
  哭,我,不是回来了,这枕头,终于有人枕喽!”
  “咦——,咦——,咦——,”老姑却哭得愈加伤心起来:“力,你知道
  么,每天晚上,老姑上床睡觉的时候,一看见这只永远都是空闲着的枕头,老姑
  的心里,是啥滋味啊,咦——,咦——,咦——,”
  “老姑,唉——,”我痴呆呆地望着枕头,不禁百感交集,想想与老姑那漫
  长的分别,想想老姑夜夜独守空屋,我怅然叹息一声,一串酸涩的泪水,吧嗒一
  声,滚落在老姑那为我准备多年,但却永远都是闲置着的枕头上:“老姑,我也
  想你啊!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思念姑姑的,姑姑,我,”
  “力,咦——,咦——,咦——,”老姑突然泪流满面地推开我,一把抱起
  那浸渗着我泪水的枕头:“咦——,咦——,咦——,力,大侄,每当夜深人静
  的时候,老姑一个人孤单单地躺在凉冰冰的床上,说什么也睡不着,两只眼睛直
  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翻过来,调过去地想啊,想啊,想我大侄,现在干什么呐,
  跟媳妇在一起呐。”
  “老姑知道,你的媳妇,对你不好,姑姑就想啊,我大侄,是不是又受媳妇
  的气啦,唉,一想到这些,姑姑就搂过这只枕头,把它想像为是你。姑姑紧紧地
  搂着枕头,亲啊、摸啊,傻痴痴地跟它说话,可是,这个该死的枕头,无论我怎
  样亲它、摸它,它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纵使我磨破了嘴皮子,它也不肯跟我说一
  句话,咦——,咦——,咦——,该死的枕头,你,到是说句话啊!”
  说着,老姑像抱小孩似地将枕头搂在怀里,充满母爱地呼唤着:“力,大
  侄,说话啊,跟姑姑说句话啊,呶,力,姑姑亲你呐,大侄,你知道么,姑姑是
  多么的爱你啊!”
  “姑姑,”我再也不能自己,一把拽住老姑怀中的枕头,无情地抛向一边:
  “姑姑,大侄,在这呐!”
  我一头扑进老姑温暖的胸怀里,面庞紧紧地贴靠在老姑软绵绵的酥乳上,尽
  情地嗅闻着老姑那无比熟悉的体味:“姑姑,大侄,回来了,大侄,又回到姑姑
  的怀抱里啦!大侄好幸福啊!”
  “哦,”老姑低下头来,捧住我的面庞,忘情地吻啃着,串串粘稠的口液,
  滴淌在我灼热的腮帮上:“唔,好热啊,好扎啊!”
  “姑姑,”我青筋横泛的手掌,激动不已地伸进老姑嫩白的胸脯上,纵情抓
  摸着老姑那对迷人的酥乳,老姑唔唔地沉吟着,胸脯娇嗔地往前挺送着:“呶,
  呶,摸吧,摸吧,大侄啊,姑姑的咂咂,好么?”
  “好,”
  “想么?”
  “想!”
  “菊——子,”我正淫迷地把玩着老姑热滚滚的酥乳,门外突然传来奶奶尖
  厉的叫喊声:“菊子,菊子!”
  “啊,奶奶,”我慌忙缩回手掌,惊恐万状地盯视着黑漆漆的房门,奶奶继
  续尖声厉气地嚷嚷着:“菊子,菊子,你出来啊,快帮妈妈干活啊!”
  “嗳,”我正欲离开老姑的胸怀,老姑却死死地按住我,同时,假惺惺地应
  承着:“嗳,妈妈,等一会,我就去!”老姑一边搪塞着奶奶,一边死死地按压
  着我,同时,将小嘴附在我的耳畔:“别动,没事,不管她!”
  “姑姑,奶奶来了,奶奶,看见咱们,会,会,生气的,……”想起当年的
  可怕景像,想起奶奶怒不可遏的严厉神色,我不寒而栗地嘟哝起来:“姑姑,奶
  奶会打你的!”
  “唉,大侄,已经这样了,姑姑什么也不怕了,大侄,姑姑都豁出去了,你
  还怕什么啊,呶,”说着,老姑一手按着我的面庞,另一只手掐住她那娇巧的小
  乳头,像奶孩子似地塞进我的嘴巴里:“哦,大侄好,哦,大侄乖,大侄吃姑姑
  的咂咂喽!”
  “唔——,唔——,唔——”老姑情绪激昂的话语,给我带了巨大的勇气,
  我不再理睬奶奶的嚷嚷声,一口叼住老姑的乳头,俨然孩子般地吮吸起来:
  “唔——,唔——,唔——,”
  “哦——哟,哦——哟,哦——哟,”
  老姑放浪地呻吟着,细白的手掌无限爱怜地抚摸着我的面庞和油黑的头发:
  “哦——哟,哦——哟,哦——哟,好大侄,好小力,你把姑姑啯得好舒服哟,
  哦——哟,哦——哟,哦——哟,姑姑又想起过去的幸福日子喽!”
  在我卖力的吮吸之下,老姑完全沉缅在性爱的享乐中,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嫩白细滑的乳房柔情蜜意地摩娑着我的面庞,而枕在头下的大腿,更是哆哆乱颤
  不止,同时,从那薄薄的裤子里,散发着让我痴迷的燥热,以及欲仙似醉的软
  麻。
  我吐出老姑的乳头,用后脑放肆地揉搓着老姑性感缭人的大腿,老姑则极为
  配合地拱动着热哄哄的大腿,我一边继续不停地揉磨着老姑的大腿,一边将手掌
  伸进老姑的腋下,像当年那样,调皮地拽扯着老姑并不稠密的腋毛。
  “哦——唷,大侄,轻点哦!”
  我的后脑重重地研磨老姑大腿一番,然后,又哼哼叽叽地侧过身去,张开大
  嘴,得意忘形地啃吻着老姑嫩白的肌肤,手掌在老姑早已赤裸上身继续恣意横行
  地乱抓、乱摸、乱扯、乱拽,搞得老姑淫声浪气地呻吟着,同时,微闭着双眼,
  面庞向后仰去:“哦——哟,哦——哟,哦——哟,好大侄,哦——哟,哦——
  哟,哦——哟,姑姑好舒服啊!”
  我正贪得无厌地享受着老姑香嫩可餐的肌肤,枕着老姑大腿的后脑,突然感
  觉到一股微热的潮湿,我将嘴巴移向老姑的小腹,手掌悄悄地轻触着老姑狂抖不
  已的胯间,哇,老姑的外裤,尤如尿失禁一般,已是湿漉漉的一片,我收回手掌
  放到鼻孔下,顿然嗅闻到一股股呛人的骚腥味:哇,老姑发情了!
  “菊子,菊子,”门外再次传来奶奶不耐烦的嚷嚷声:“菊子,菊子,你还
  磨蹭个啥呐,快来帮妈妈干活啊,这盆水,好沉啊,妈妈年岁大了,端不动喽!
  菊子,菊子哟,你咋又不听妈妈的话喽,唉!这些丧门陷啊,没一个听话的!”
  “喔,”我手掌的触碰,深深地剌激了老姑,只见老姑推开我的脑袋,哧溜
  一声,褪下裤子,放肆无比地叉开大腿:“大侄,来啊,姑姑受不了喽!大侄,
  快上来啊!”
  “姑姑,”我又心有余悸地瞅了瞅房门:“奶奶,在门外呐,姑姑,奶奶,
  会,进来的!”
  “不怕,”老姑面色绯红,气吁喘喘地催促着我:“不怕,大侄,快来啊,
  快给姑姑,姑姑等你这么多年,就盼着这一天呐,大侄,上来啊,上到姑姑的身
  上来啊,唔,唔,姑姑受不了喽!”
  望着老姑那迫不急耐、不顾一切的淫态,望着老姑那春情激荡的胴体;望着
  老姑那突突狂抖的美乳;望着老姑那绒毛稀疏的小便;望着老姑那雪白如脂的大
  腿,我周身的色血,腾地汹涌起来,原本充血的醉眼,愈加红肿起来,串串欲
  火,呼呼地喷射着:“姑姑,我,来了,”
  我置奶奶喋喋不休的嚷嚷声与不顾,瞪着一双色眼,痴呆呆地爬到老姑的胯
  间,脑袋瓜刚刚埋入老姑的双腿之间,便立刻嗅闻到股股让我心醉欲仙的骚浪气
  味。啊——,我情不自禁地叹息一声,美滋滋地伸出手去,激动不已地触碰着老
  姑的小便:哇,好湿啊!而嘴上,却佯装无知地故意挑逗道:“姑姑,你的小
  便,咋这么湿啊,好像尿尿了吧!”
  “不,哦,不,”老姑抬起双腿,热切地夹住我的脑袋瓜:“不,不是尿
  尿,是想你想的啊,大侄,你知道么,从机场见到你第一面起,姑姑的下边,
  就,就,哗哗哗地淌个不停喽,直到现在,呶,”说着,说着,老姑拽过她那湿
  淋淋的内裤:“呶,你看,把裤衩都湿透了,唉,大侄,不要笑话姑姑哦,姑姑
  太没出息了!”
  “不,姑姑,我更想你啊!”我扒开老姑的肉洞,伸出舌尖:“姑姑,大侄
  又可以享用辽河水喽!”
  话音未落,只听咣当一声,房门被人生硬地踢踹开,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怒
  气冲天地破门而入,原本蹒跚的步履,让我不敢相信地麻利起来,一个健步便冲
  到床铺上,原本干枯、衰弱的手臂,不知哪来的力量,一把拽住精赤条条的老
  姑。与当年一样,奶奶抬起虽然干瘪,但却是极为有力的手掌:“这个不要脸
  的,这个臭养汉的,这个生大疔的,我,我,我打死你!”
  “奶奶,”我呼地从老姑的胯间,坐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挡住奶奶行将
  击打在老姑面颊上的干手掌:“奶奶,别,别打姑姑,是我,不好!”
  “没你的事,大孙子,是她不正经,勾引我大孙子,教我大孙子学坏,大孙
  子,别拦奶奶,奶奶今天非得抽死这个臭养汉的!”
  “奶奶,奶奶,”我死死地拽住奶奶的手臂:“奶奶,奶奶!”
  ……
  (一百三十六)
  “力,怎么了,醒醒,醒醒,”老姑柔声蜜语地摇晃着我的手臂:“大侄,
  醒醒,做恶梦了吧!”
  “啊——,”我终于惊赅不已地睁开了腥红的醉眼,黑暗之中,发觉自己果
  然和衣仰躺在一张温暖的席梦思床铺上,借着从窗帘里透过来的微弱光亮,眼前
  模模糊糊的景像,完全与梦境中的毫无二致,而奶奶,却已然没有了踪影。
  我挪动一下燥热难当的身体,想起梦中的情景,手掌悄然地触碰一下老姑的
  胯间:哇,难道这是巧合,老姑的胯间,的确如梦中所见,内裤湿漉漉的一片,
  泛着诱人的骚气。
  “哦,干么,大侄,”老姑早已感觉到我的触碰,身体激动地颤抖一下,继
  尔,柔顺地移开一条美腿,火辣辣的目光,热切地凝视着我,胯间的肉包包,激
  昂地起伏着,高耸的酥胸,咚咚地狂搏着,一只细白的小手,主动扯下内裤:
  “力,想要姑姑么?”
  “嗯,”听到老姑极具挑逗性的问话,我的鸡鸡扑楞一下,抬起头来,醉薰
  薰的身体产生了强烈的欲望,同时,本能地应了一声。
  老姑轻拍一下我的脸蛋,快速地侧过身去,双腿一抬,哧溜一声,将整个内
  裤褪下去,顺手抛到床角,然后,又笑眯眯地剥光我衣裤,小手认真地套弄一番
  我的鸡鸡,又亲切地吮吸数下,然后,平展下身子,将我拽到她那软绵绵的胴体
  上:“行喽,硬起来了,来吧,力,上来吧,嘻嘻,坏蛋,混球!”老姑细白的
  小手,握住我被她吮吸得硬梆梆的鸡鸡,小腹往前一挺,水汪汪的肉洞便紧紧地
  夹住我的鸡鸡。
  一挨插进老姑的小便,我燥热得火星直冒的鸡鸡,顿然感受到一阵空前的软
  嫩和清凉的麻滑,大醉初醒后倦怠的躯体,也轻飘起来,我深深地呼吸一下,腰
  身一挺,欢畅淋漓地扭动起来,红通通的鸡鸡幸福地插捅着老姑水泽般的肉洞,
  仔细地品着这久违的享受。老姑则曲起双腿,深情地夹裹着我的屁股,水汪汪的
  肉洞卖力地收缩着:“嘻嘻,大侄,夹死你,姑姑夹死你!”
  “姑姑,”插着、插着,我突然想起什么,双眼茫然地环顾着静寂的房间:
  “姑姑,奶奶呐?”
  “妈妈,”老姑一边轻声呻吟着,一边柔声答道:“妈妈,早就休息了!”
  “奶奶,不会来了吧,”
  “嘻嘻,”老姑抬起白手,一脸淫笑地轻拍着我臊热的腮帮:“力,放心
  吧,咱们姑侄俩的事情,奶奶,早就不管了,你奶奶,已经默许了,嘻嘻,大
  侄,你就放心地玩吧!没有事情的!奶奶已经言明,小力子回来,她再也不干涉
  咱们俩的事情喽!”
  “真的?”我兴奋地大作起来,鸡鸡欢快地插捅着老姑水泽般的肉洞,在静
  悄悄地房间里,发出清脆悦耳的噼叭声:“真的么,姑姑,奶奶真的不管了?”
  “嗯,”老姑极为配合地收缩着肉洞,同时,认真地问我道:“力,土地的
  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卖掉哇,”我不假思索地答道:“卖掉呗,姑姑,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姑姑,把土地卖掉,带上小石头,咱们远走深圳!”
  “什么,”老姑闻言,皱起了眉头,一边机械地迎合着我的撞击,一边以建
  议的口吻道:“力,位置这么好的土地,卖掉了,你不觉得可惜么?”
  “姑姑,位置再好,在这个地图上根本找不到的小地方,能有什么前途啊,
  姑姑,你就听我的吧,把土地卖掉,咱们到深圳,求发展!”
  “可是,”老姑面露难色:“力,姑姑哪也不愿意去,大侄,哪也没有咱们
  家乡好哇,力,姑姑就是喜欢呆在家里,力,姑姑舍不得这个地方啊,姑姑这辈
  子,生在此,死在此!”
  “嗨呀!”我咧了咧嘴,发觉姑姑的话,与三裤子,不,与故乡诸多的亲人
  们,是何等的相似:“姑姑,你的脑子,太旧了,当年,如果你听我的,咱们跑
  得远远的,奶奶和叔叔,能逮住咱们么?咱们能分别的这么多年吗,姑姑,这都
  怨你啊,这回,姑姑,你可得听我的啦,咱们走吧,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姑
  姑,带着小石头,跟我走吧!”
  “不,力,深圳太远了,并且,也太热了,姑姑不习惯!”
  “那,”我不甘心地继续坚持道:“那,如果姑姑嫌深圳太远、太热,咱们
  就去省城,在那里,我还有一套别墅呐,姑姑,咱们在省城也可以得到发展的!
  姑姑,无论到哪里,都比守在这个小地方强啊!”
  “啥,”老姑惊讶地望着我:“你说什么,省城还有别墅,力,你是怎么弄
  来的?”
  “姑姑,”我感到自己说走了嘴,后悔不迭,红着脸支唔着:“是,是,一
  个同学的!”
  “力,”机敏的老姑知道其中另有缘由,交欢带来的情绪突然冷却下来,轻
  声叹息一下,缓缓地放下大腿:“大侄啊,你的事情,姑姑不想过问,可是,家
  乡的土地,姑姑坚决不同意你卖掉,并且,奶奶,也是不会同意的,奶奶说了,
  这是祖业,……”
  “呵呵,”我一脸不解地问道:“祖业,这片土地,到咱们手,才几年啊,
  咋能称得上祖业呐!”
  “力,”老姑捧住我的面庞,骄傲地说道:“力,奶奶说了,你给咱们张家
  立了一件大功啊,你不愧是张家的长孙,以后,张家的家谱,就得记住这件事
  喽:小力,给张家置下了一片非常值钱的土地。所以,奶奶,不能同意你把土地
  卖掉,要留着,盖上楼房,从此以后,子子孙孙,世世代代吃地租子!力,你的
  功劳,可大去了!力,为这事,奶奶就欣然默许了咱们姑侄俩的事情。
  并且,你的几个叔叔,也明确表态,不管了。还有,力,你还在飞机上的时
  候,哥哥,对,就是你爹,打来了长途电话,让我和奶奶,还有你的叔叔们,说
  服你,不要把土地卖掉,要给张家,留一份永远可以享用的祖业!啊,哥哥的想
  法,跟我们一样啊!都是为了张家以后着想啊!”
  “这,这,”听到姑姑得意洋洋的讲述,我却不以为然,都什么年代了,还
  抱着这种陈腐的观念?如果那样,我只能作个守财奴,意外的暴发户,小富即安
  地守着这片的确价值不菲的土地上,过着与世无争、碌碌无为的生活。不,我不
  愿意过这种生活,我要卖掉土地,以此为资本,开创更为灿烂的明天。而故乡的
  小镇,只能是暂时休憩的温馨港湾,我岂能永远躺在这里?我要杀出去,投身于
  外面世界那沸腾的、充满机遇和挑战的生活中去!
  “姑姑,你们的思想,都太陈旧了,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姑姑,咱们不能满
  足于现状啊!姑姑,走吧,跟我走吧,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啊!”
  “呵呵,”老姑接茬道:“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啊!”老姑笑嘻嘻地用指
  尖,刮划着我的小乳头:“力,姑姑是这样想的,故乡虽小,也没有什么名气,
  可是,咱们家的亲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个地方,生老病死,彼此间都有个照
  应啊。如果到了南方,或者是省城,人生地不熟的,办点什么事情,连个抓手都
  没有啊!”
  “嗨呀,姑姑,你想得太多了,姑姑,人挪活,树挪死,走吧,姑姑,”
  “力,你还想挣多少钱啊,有了这片土地,你这辈子,什么不干,也够生活
  喽,力,听姑姑的话,咱们哪也不去,就在这里消消停停、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吧,姑姑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图有个温暖的小家,过舒坦的日子,就行了,再
  说啦,力,在外地,平日里,走个人情来往什么的,都没人来啊,力,过几天,
  你三叔家新房子上梁,到时候,你瞅瞅,那,才叫热闹呐,嘻嘻,……”
  “我的姑姑啊,”听到老姑的话,我简直哭笑不得:“姑姑,大操大办,
  这,有什么用哇,完全是陋习!”
  “可是,”老姑却更加可笑地固执起来:“啥叫没用呐,这些年来,姑姑随
  出去的钱,简直不计其数啊,现在,咱们有地了,姑姑想好了,咱们也盖栋楼
  房,姑姑也要操办操办,把这些年随出去的钱,一下子全收回来!嘻嘻,”
  “我的天哟!”听到老姑这过于市井的话,我全然没有了性致,鸡鸡越插越
  疲软,最后,索性软绵的再也插不进老姑的肉洞里去,我只好垂头丧气地从老姑
  的身上,翻滚下来:“姑姑,你,让我说什么好哟!”
  “力,姑姑说得都是实话呀,你回家的时候,没看到么,老人死了,可热闹
  了,吹吹打打,至少得三天三宿啊!力,如果咱们去了深圳,或者是省城,等咱
  们老了,办个大寿,都没有人来啊!等咱们死了,发送的时候,更没人来了,
  力,人活一辈子,别的不图,可是,死的时候,也得隆隆重重的啊,总不能像死
  个小猫小狗似地,连个声都没有,往外一扔,就算拉倒了,力,……”
  “唉,”我木然地仰躺在老姑的身旁,听到老姑那激动不已的说词,望着老
  姑那市俗的神色,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再也没有心情倾听老姑的絮叨,我呆
  呆地盯视着老姑,望着她那疾速翻动着的双唇,我的目光渐渐地迷茫起来,脑袋
  里一片眩晕,双眼愈加醉涩,神志愈加混沌,而趴在身上的老姑,那姣好的面
  庞,似乎不可抑制地向后缓缓地退去、退去、退去!
  老姑的面庞,越退越远,眼瞅着就要从我的视野里消失掉!嗯,这是怎么回
  事,我急忙揉了揉双眼,老姑的芳容这才没有离我而去,可是,却失去了那原有
  的咄咄光芒,淡然失色起来:“姑姑,”我手抚着老姑的面庞,想确认一下,老
  姑是否还在我的身旁!是的,还在,老姑还在,可是,随着老姑嘴唇的不停翻动,
  我慢慢地产生一种异样的怪念:我和老姑,似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不,此念一出,我立刻开始否认自己:不,不,老姑是可爱的,我永远爱老
  姑!
  “力,”老姑充满爱怜地轻抚着我的面庞,继续讲述着小镇上那些鸡毛蒜皮
  的琐碎之事:老刘家是怎样、怎样给老人办八十大寿的;老李家新居落成典礼如
  何、如何的空前隆重;老王家、老唐家、老祝家、老宋家、老×家、……
  “嗨,”我再也没有耐心聆听下去,手掌一抬:“姑姑,你烦不烦啊,这都
  是些什么玩意啊,简直俗不可耐啊!”
  “力,”老姑嘎然止住了话语,一脸困惑地望着我,半晌,冷下面孔:“大
  侄,既然你不爱听,姑姑,就不讲了,……,力,”老姑抓住我的手腕,沉默了
  片许:“如果你不想留在家乡,守祖业,你就把土地卖掉吧,姑姑不拦你!……
  力,姑姑,”话没说完,老姑已是热泪盈眶,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在我的胸脯
  上。
  我急忙伸出手去,一边帮着老姑擦抹着泪珠,一边忏悔道:“姑姑,刚才,
  我错了,姑姑,土地,不卖了,姑姑,我,留在家乡,看守祖业,姑姑,……”
  “力,咦——,咦——,咦——,”老姑一头附在我的胸膊上:“力,姑姑
  看得出来,你这话,不是从内心里说出来的,这些年来,你在外面飘荡,心,已
  经野了,家乡的小镇,再也装不下你了。这一点,从你一下飞机的时候,姑姑就
  看出来了!力,即使你勉勉强强地留下来,也是心辕意马。身在家乡,心在外
  面。咦——,咦——,力,姑姑老了,也没有什么文化,姑姑配不上你!”
  “姑姑,你可别这样说!”我呼地坐起身来,紧紧地搂住老姑:“姑姑,我
  想通了,我,不走了!”
  “真的?”姑姑扬起伤心的面颊,流露出一丝可怜的希望,哪怕这份希望,
  是多么的脆弱、多么的经不起哪怕是轻微的风吹和雨打,而老姑则是信心十足:
  “大侄,好大侄!”老姑的脸上终于绽开可爱的笑容,满怀着对未来平淡生活的
  无限憧憬,热切地狂吻着我的面颊:“力,别走,别离开家乡,跟老姑,带着小
  石头,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吧!”
  说完,老姑将我平展在床铺上,笑吟吟地骑跨到我的腰身上。
  (一百三十七)
  夏日的清晨,来得格外的早,三时刚过,遥远的天际,就迫不急待地泛起淡
  淡的灰白色,我倦怠不堪地翻转一下身体,在微朦朦的晨光之中,搂着心爱的老
  姑,继续着香甜的睡梦。可是,没过多久,暖洋洋的阳光,便开始漫洒在我滚热
  的躯体上,然后,又像个调皮的孩子,明晃晃地照射着我灼热的面庞。
  我不耐烦地拽过被角,捂住眼睛,又翻转一下身体,手掌不自觉地一伸:
  咦,老姑不见了!我咕碌一下坐起身来:“老——姑!”
  “嗳,”习惯于早起的老姑,正在井井有条地收拾着并不杂乱的房间,见我
  坐起身来,笑嘻嘻地走到床铺边,仍然以长辈的神态,爱抚着我燥热的面庞:
  “大侄,还早呐,睡吧,接着睡吧!”
  没有了老姑陪伴,我哪里还有情趣睡懒觉,我拽过衣服,披到身上:“不睡
  了!”
  “哦,”老姑将托鞋放到我的脚下:“不睡了,那,洗洗脸吧,等一会,姑
  姑给你做饭吃,嘻嘻,混球!走,先洗洗吧!”
  老姑将我领进房间北侧的漱洗室,抓过淋浴喷头:“呶,大侄,把衣服脱
  了,”说着,老姑帮我拽掉衣服。
  我赤身裸体地冲着老姑淫迷地一笑,胯间的鸡鸡,滑稽地耷拉着,老姑小嘴
  一撇:“坏蛋,嘻嘻,”老姑伸过手来,将喷头对准我的鸡鸡,哧哧哧地喷射起
  来,同时,另一只手轻柔地抓挠着,结果,我的鸡鸡扑楞一下,又兴奋不已地昂
  起头来,老姑嘿嘿一笑,手掌拍打着鸡鸡:“下去,下去,……”
  “嘿嘿,”我屁股往前一挺,淫邪地将鸡鸡顶向老姑的胯间。
  老姑放下喷头,握住鸡鸡:“怎么,大侄,还想要姑姑么?”
  “嘿嘿,姑姑,你问他哟!”
  “哦,”老姑蹲下身子,双眼热切地盯视着我的鸡鸡,手掌不停地套搓着:
  “小侄啊,你又不好实喽,大清早的,你又硬起来,干么啊?哦,什么,你还
  要,你还要哦!嘻嘻,”老姑张开小嘴,含住我的鸡鸡。
  我幸福地长叹一声:“啊,好舒服哟,早晨起来,姑姑就给大侄啯鸡巴,真
  是幸福的生活啊!哟——,哟——,”
  望着我幸福地呻吟着,望着我的鸡鸡欢快地挺送着,老姑一边吮吸着,一边
  讨好地说道:“力,以后,你哪也别去了,跟姑姑好好地过日子,姑姑天天早晨
  给你啯鸡巴!”
  “谢谢姑姑!”我一边享受着老姑口交带来快感,一边暗暗思想着:唉,怎
  样才能说服固执的老姑,同意我卖掉土地,与我一同离开这个虽然无比热爱,但
  却没有太大的经济前景的故乡小镇呐?
  “唔——,唔——,唔——,”老姑继续卖力地吮吸着我的鸡鸡:“唔——
  力,好不好啊?”
  “好!”
  “舒服不舒服啊?”
  “舒服!”
  “嘻嘻,舒服,好,老姑继续啯,一定让大侄爽!”
  “喔哇,”我正苦苦地思忖着说服老姑的办法,身子却猛一哆嗦,一滩白
  液,呼地喷涌而出,老姑慌忙躲开嘴巴:“嘻嘻,混球,要射了,也不告诉姑姑
  一声,看把姑姑弄得,满嘴都是,一会,怎么吃饭啊!咳咳,”
  “呵呵,姑姑,”我抖了抖身子,顿然空前的舒爽:“姑姑还是先吃点大侄
  的精液吧!”
  “嘻嘻,”老姑抹了抹嘴角的残精,又抓起喷头,将我的鸡鸡冲洗干净:
  “坏蛋,总是这么调皮,呶!”
  洗漱完毕,我穿戴整齐,在老姑的陪伴下,非常满意地走出房间,外间屋的
  老奶奶,正弓着严重弯驼的背脊,吃力地擦抹着光洁的地板,见我走出屋来,慈
  详地站起身来:“大孙子,睡好了!”
  “嗯,睡好了,奶奶,”我帮助奶奶端起水盆:“奶奶,你都这么大的年岁
  了,还干个啥啊!”
  “呶,”老姑急忙迎上前来,接过我手中的水盆:“力,给我!”
  “菊子,”奶奶拽住老姑的手臂,悄悄地瞅了瞅我,然后,尽量地压低了嗓
  音,与老姑神秘地耳语着,老姑冲我淡然一笑:“妈,力,不走了!”
  “嗯,那好哟,”奶奶苍老的面容,立刻露出满意的微笑:“好,好,大孙
  子,不走了,这,太好了!”
  “大孙子啊,”奶奶转向我,湿漉漉的粗手掌,小心奕奕地整理着我的衣
  角:“既然喜欢老姑,你们,就过吧,奶奶想通了,不管你们的事喽,过些时
  候,奶奶看过时辰,给,你们圆房!”
  “哟,”老姑羞涩地低下头去,悄声嘀咕道:“妈,看什么时辰啊,就这
  样,蔫声巴气地偷着过吧!可别张扬了!”
  “是不能张扬,可是,时辰一定是要看的,还有,”奶奶却是无比的认真:
  “还有小石头,合适的时候,让他改嘴,”
  “妈,”老姑更加难为情起来:“妈哟,这,怎么说啊?”
  “这个,”奶奶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个,我有办法,我来说,我已经想好
  了,知道怎么办!不过,”奶奶告诫老姑道:“你可别性急,这事要慢慢来!”
  “嗯,妈,我知道了,”老姑端起水盆,冲我会心地一笑,然后,款款走出
  房间。
  “奶奶,”我一把夺过奶奶手中的抹布:“奶奶,别擦了,大清早的,也不
  知道休息、休息,”奶奶则喜滋滋地对我说道:“大孙子,奶奶不擦了,奶奶给
  你做饭去!”
  “嗨呀,”我拦住奶奶,直截了当地问道:“奶奶,你老实交待,昨天,我
  回家的时候,你不是定好了,跟我在二姑家一起吃饭么,奶奶,你,为什么赌气
  走了,奶奶,你,是不是生我的气啦?”
  “呶,”奶奶摇摇头:“不,不是,大孙子,奶奶没有跟你生气啊,大孙
  子,你和老姑的事情,奶奶早就想通了,大孙子,你为咱们家立了大功啊,奶奶
  哪会生你的气呐,大孙子,你想哪去了!”
  “那,奶奶,你为什么要离开二姑家啊?”
  “大孙子,”奶奶坦然道:“奶奶是跟你二姑生气了!”
  “为什么,二姑什么地方得罪了奶奶啊?”
  “唉,”奶奶叹了口气:“大孙子,奶奶老了,不中了,现在啊,奶奶说话
  谁也不听喽!”
  “妈,”倾倒完脏水,老姑嘀嘀咕咕地走进屋子里:“妈哟,二姐又有什么
  事情不听你的话啦?”
  “唉,”奶奶坐到土炕边,抹了一把面颊上的汗水:“还不是因为那个疯丫
  头,”
  “妈哟,仁花,不是挺好的么,”老姑坐到奶奶身旁:“仁花姑娘虽然是蒙
  古族的,可是,那又怕什么啊!只要人好,管她是什么族的呐,再说了,奶哟,
  咱们家,好像专门能娶少数民族的媳妇,嘻嘻,”
  “是啊,奶奶,”我接茬自嘲道:“奶奶,少数民族,好啊,姑姑说得对,
  咱们家,专门能娶少数民族的媳妇啊,二叔,娶了一个苗族的二婶,老叔,娶了
  一个满族的老婶,而我,则与朝鲜族结过姻,呵呵,现在,表弟铁蛋,又搞了一
  个蒙古族的对象,啊,奶奶,我亲爱的奶奶,咱们家,真是民族大团结啊!”
  “嗨呀,”奶奶苦涩地一笑:“什么团结不团结的,什么这个族、那个族
  的,奶奶可不在乎这些,菊子说得对,只要人好,就行,可是,这个疯丫头,我
  就是没看好!”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道:“奶奶,蒙古族姑娘不好么?奶奶,你为什么
  没看好,难道,她会喝酒?”
  “不是的,力啊,”奶奶认真地说道:“能喝就喝呗,蒙古人,都有酒量,
  奶奶不在乎这个。说句心里话,铁蛋刚把这个疯丫头从内蒙领回来的时候,奶奶
  也挺喜欢的,小丫头人长得的确不错,并且,开朗,健康,还能干活!可是,可
  是,昨天,奶奶却意外地发现,发现!”
  “奶奶,”我追问道:“奶奶,你发现什么了?”
  “她,她,”奶奶扬起生满硬茧的干手掌,极为迷信地嘀咕道:“她,这个
  疯丫头,长得没有福相!”
  “哇,”我以讥笑的神态,望着奶奶:“奶奶,这,这从哪里能看得出来,
  仁花姑娘没有福相呐?”
  “力,”奶奶拽过我的手臂,一脸神秘地说道:“力,以前,奶奶没有仔细
  地看过她,端详过她,表面看,小丫头是不错,可是,可是,昨天,她切菜的时
  候,奶奶突然注意到,她,”说着,奶奶抬起我的右手,用粗糙的手指捏住我右
  手的小手指:“大孙子,她切菜的时候,奶奶意外地发现,这个小疯丫头,她的
  这根小手指,太短了,简直不是一般地短啊,与正常人的小手指相比,这个疯丫
  头的小手指,正正好好短了一大截啊,”奶奶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刮划着我右
  手无名指最上端的那条浅浅的纹线:“力啊,大孙子,这个疯丫头的小手指尖,
  根本就够不到这条线啊。”
  “哈哈,”我淡然一笑:“奶奶,这,这有什么啊,小手指短了点,这有什
  么不好啊?这跟有没有福,有什么关系啊?”
  “力啊,”奶奶继续用指尖,刮划着我无名指的浅纹线:“早头哇,相面先
  生说,女人家小手指如果够不到这条纹线,她,就一定是个短命鬼,懂么,大孙
  子,就是说:短——寿!”
  “啥——?短——寿!”听到奶奶的话,我顿然困惑起来,双眼呆呆地盯着
  自己的手指:“奶奶,这,这,哪来的这么些说道啊!”
  “豁豁,”听到奶奶的话,坐在炕沿上的老姑,急忙搬起自己的右手,无比
  关切地端详起来:“哦,长寿、短寿,还有这个说道啊,以前,我怎么没听说
  过,我看看,我看看,我的手指,能不能够到这条钱,哇,谢天谢天,我的手指
  尖,将打将,能够到这条钱!”
  “真的,”奶奶坚定地说道:“大孙子,真的哟,这是相面先生说的,并且
  特别准啊!所以,我背地里,就跟你二姑说了:芳子啊,这个疯丫头命不好,没
  有福相,短寿!铁蛋如果娶了她啊,一定得遭罪。可是,你二姑,她不信,这个
  死丫头,还跟我动了气!哼,你不信,就拉倒,奶奶也生了气。力啊,大孙子,
  奶奶为了啥啊,奶奶还不是为了铁蛋好么,所以,奶奶一赌气就自已回家了!”
  “嗨呀,”我瞅了瞅自己的小手指:“奶奶,你又搞封建迷信了,奶奶,”
  “哼,”听到我的话,奶奶苍老的面庞,哗地阴沉下来,气呼呼地抬起身
  来,喃喃地离我而去:“迷信、迷信,唉,奶奶老了,说话,谁也不听了,就当
  我是放屁吧,哼,”奶奶抓过扫帚,再次弯下驼腰,吃力地清扫起走廊的水泥地
  板来。
  “哦,”我和老姑长时间地面面相榷着,彼此间痴呆呆地张着双手:“哦,
  这,”
  “这,这,”
  “呵呵,”
  “嘿嘿,”
  “哈哈,”
  窗外传来熙熙嚷嚷的说笑声,我循声向窗外望去,只见铁蛋、小石头、仁花
  仨个人,正有说有笑地聚拢在院中央的卡车旁,我呼地推开窗户:“喂,我说,
  你们这是干么啊?”
  “去内蒙,拉——牛!”铁蛋一边认真地检修着车辆,一边答道。
  而站在铁蛋身旁的仁花,则爽朗地问我道:“力哥,你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去
  内蒙拉牛啊?”
  “嘿——,”我顿时兴奋起来:“好啊,去,去,”
  “哎呀,”当我兴冲冲地跑过走廊时,奶奶直起身来:“力啊,刚刚回家,
  也不知道好好地休息、休息,去什么内蒙,到那个驴屄地方,想什么魂啊!”
  “奶奶,我喜欢!”
  “力哥,”铁蛋拉开车门:“请上车吧!”
  “呶,”我则一个健步跳上驾驶室的车蹬:“不,我可不愿意坐车,我,开
  车!”
  “哈,那好吧,”铁蛋挥起手掌,哗地摇响了汽车,然后,俨然那个指挥官
  似地命令着仁花和小石头道:“快啊,还瞅啥呐,上车啊!”
  “对,快上车,”我喜滋滋地转动着方向盘:“走,去内蒙,拉——牛,
  开——路!”
  ……
  ***********************************
  一次刻骨铭心的嫖娼经历!
  生日这天的中午,我邀上一群朋友,纵情地神喝一场,下午,昏昏沉沉的
  我,被人推醒,原来是一位最为亲密的朋友,来祝贺我的生日:“我是特别从外
  地跑回来的,可是,我还是来晚了!”
  “谢谢你,”我坐起身来,握着朋友的手:“你让我好感动啊,不晚,你来
  了,我就高兴,走,”我拉起朋友的手:“咱们找家饭店,继续喝!”
  酒逢知已千杯少,又是一通神喝,不知不觉间,已是凌晨三点多,我瞪着醉
  眼,瞅了瞅窗外,天空已呈淡淡的灰白,朋友再也喝下去,我结过帐,搀扶着朋
  友,东摇西晃地走进一家浴池。
  “大哥,大哥,”休息厅里,散散落落地躺着几个客人,均是酣然大睡,一
  个个腆着大肚子,在休息厅的门口,坐着几个小姐,见我们走进来,纷纷迎上前
  来,自作多情地搀扶着我们,然后,笑嘻嘻地坐到我的身旁:“大哥按摩不,”
  说着,一个小姐撩起我的浴衣,小手隔着内裤,大大方方按在我的鸡鸡上,我顽
  皮地咧了咧嘴:“小姐,你看,我都喝成什么样了,还能做么?”
  “呵呵,”小姐也是调皮地一笑:“没关系,大哥,走,去包房吧!”
  “不行啊,”我吐着舌头:“不行啊,我早晨已经交过公粮了,现在,又喝
  成这样,不行了,不中用喽!”
  “嗨嗨,”其余两个小姐插言道:“没事的,大哥,随便玩玩呗,”说着,
  便站起身来:“走吧,大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事瞎扯吧!”
  “啥,”见三个小姐都欲进包房,我突然想起口袋里根本没有多少钞票:
  “不行啊,小姐,你们都去,我可没那么多钱买单哦!”
  “嗨嗨,”其中一个小姐大大咧咧地说道:“大哥,我们也没说要钱啊,天
  也快亮了,我们闲着也是没事,大家随便扯扯,完了,你请我们吃顿早餐就行
  了!”
  “豁豁,”听到小姐的话,我顿时大喜过望,一个小姐调皮地掐掐我的耳
  朵:“怎么样,大哥,吃早餐的钱,应该有吧!”
  “哈,”望着三位笑容可掬的小姐,我乐得差点没蹦起来,再瞅瞅朋友,早
  已醉成烂泥,任凭小姐如何捶打,一动也不动,于是,我只好抛下他,与三位小
  姐走进地下室去。
  这可真是一个疯狂的凌晨,刚刚酗完酒的我,搂着三位小姐,又是亲又是
  啃,又是摸又是拧。而小姐们则轮流摆弄着我业已无法正常勃起的鸡鸡,也不费
  了多少时间,我的鸡鸡就是无法勃起。小姐们又是吮、又是舔,又是套,又是
  拽,我的鸡鸡则是岿然不动。
  良久,我的鸡鸡终于在一位张姓小姐的嘴里缓缓地膨胀起来,继尔,一位小
  姐骑跨上来,我搂住张姓小姐,一边狂吻着,一边千恩万谢着:“谢谢一家子,
  多万你喽!”
  “嘿嘿,”张姓小姐坐在我的身旁,很是自豪地说道:“大哥,你不知道,
  老妹的嘴活,最好,以后,可要常来捧捧老妹哦!”
  “没说的,”我拽扯着张姓小姐的内裤:“我现在就捧你!”
  可是,张姓小姐皱着眉头推搡着我:“大哥,不行啊,今天不行啊,老妹来
  事喽!”
  “什么事不事的,我不管,”我不知哪来的蛮力,纵身跃起,推开另外两位
  小姐,生硬地扯下张姓小姐的内裤,在她的胯间,果然夹着一条卫生巾,张姓小
  姐喃喃着:“大哥,你看,老妹真来事了,大哥,等走了以后,老妹一定陪大哥
  好好地玩一场!”
  “我不管,”我粗野地按倒张姓小姐,将沾着污血的卫生间拽掉到地板上,
  然后,便凶猛异常地大作起来。
  我在包房里也不知折腾了多少时间,无论怎么变着花样地轮番狂插着三个小
  姐,就是没有丝毫的射精欲望,渐渐地,我感到极端的疲惫,抽送的动作越来越
  无力,最终,还是那位可爱的张姓小姐用她颇为自豪的小嘴,吸出我的精液。然
  后,我们草草地冲洗一下,捶醒沉醉中的朋友,出去用早餐了!
  早餐又是一通神灌,当然,又是一场烂醉,在朋友的帮助之下,我恍恍惚惚

  地回到家里,以后的事情便再也回想不起来了!
  下午,我终于清醒过来,浑身上下依然是酒气薰天,去卫生间洗漱,两只手
  掌还残留着三位小姐胯间那各不相同的气味。想起那疯狂的早晨,我暗暗窃喜:
  真他妈的爽啊,真他妈的过瘾啊!啊,张姓小姐对我真是太好了,不愧是一家子
  啊,等彻底醒酒之后,我还找她去!
  可是,兴奋之后,待酒精的麻醉渐渐地消散,我的身体便空前地疲倦起来,
  简单的洗漱之后,我又瘫倒在床上,一边望着天花板,一边想着张姓小姐,尤其
  是她的小嘴!
  哎哟,好痛啊!我正想着张姓小姐,胯间的鸡鸡开始隐隐作痛,同时,龟头
  有一种潮湿的、滴尿的感觉,我隔着内裤揉了揉,不揉则已,这一揉啊,痛感更
  加强烈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慌忙做起身来,揪开内裤一看:哇,我的妈妈哟,大事不好!
  从浴池里穿回家来的,原本洁白的小内裤上,突然泛起深黄色的渍印!我的
  脑袋嗡地一声:完了,中标了!
  不能啊?我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不能啊,中标,哪有这么快就反应的啊?
  凭我以往中标的实践经验,至少也得一周,或者是十天以后啊,怎么能早晨才放
  荡完,下午就找上门来了?
  可是,不是中标,这黄乎乎的东东,又作何解释呐?
  我将泛着黄渍的小内裤偷偷地扔掉,精心地洗涤一番鸡鸡,然后,又换上一
  条更加崭新的内裤,因情绪低落,六神无主,胯间的鸡鸡痛得更加厉害了!而我
  排尿的欲望,也频繁起来,鸡鸡头总是感觉湿漉漉的,甚至在排尿时,还有一种
  烧灼感:完了!我又惊出一身冷汗!看来,我是躲不过这场风流债了!
  既然中标了,怎能躲在家里,让媳妇发现了,麻烦可大喽!三十六计,走为
  上,脚底抹油,开溜吧!
  为了不让媳妇有所察觉,也是为了她的健康考虑,更是为了避免一场不必要
  的风波,我不得不暂时中断了《辽河》的写作,借口有事,离家出走了。
  坐在火车上,我的鸡鸡还是痛痒不已,我频繁地进出于厕所,每隔十余分
  钟,便溜进厕所里,打开裤子,察看内裤上面是否有黄乎乎的分泌物:还好,虽
  然痛点,却不再有黄乎乎的东东!看到崭新的内裤,还是这般的崭新,洁白如
  初!我的情绪也好了许多:那黄乎乎的东东,大概是张姓小姐的经血吧!如果真
  是这样,我就谢天谢地喽!
  我在外面游荡了数日,渐渐苏缓过来的鸡鸡,其痛觉发生了质的变化,不再
  有湿漉漉的滴尿的感觉,排尿也不再有烧灼感,更是一种被疯狂揉搓、套弄之
  后,酸麻剌痛的感受:这些小姐,下手好狠啊!
  望着依然洁白的内裤,我暗暗庆幸起来:看来,不是中标!我又轻轻地摸了
  摸可怜的鸡鸡,痛得又咧了咧嘴:唉,这些小姐,为了让醉酒之后的鸡鸡能够尽
  快勃起,真是不择手段啊!
  我突然回想起来了,那个疯狂的早晨,三个小姐围坐在我的身旁,握着我的
  鸡鸡,又是揉、又是搓、又是套、又是吮、又是舔、又是拧、又是掐,……唉,
  想着想着,望着酸痛的鸡鸡,我可怜兮兮地嘀咕道:“唉,他妈的,这些该死的
  小姐,差点没把我的鸡鸡拧断、搓烂啊!”
  就这样,烂醉之后我,为了嫖娼,为了图一时之快,被小姐们折磨得好不狼
  狈,《辽河》,也中断了!回想起来,真是没正事啊!
  ***********************************
  (一百三十八)
  盛夏碧蓝的天空格外地晴朗,轻拂的微风夹裹着不很灼热的、略微有些湿润
  的气浪扑面而来,那份既热且潮的感受,尤如一块浸湿的毛巾,敷在燥热的身体
  上。
  汽车飞速地行驶在寂静的公路上,高大挺拔的白杨树惴惴不安地摇晃着茂盛
  的枝叶,哗啦哗啦地厉声吵闹着,似乎在讥笑我们这一车不知天高地厚的旅行
  者;路边绵延起伏的田野上,涌动着没有尽头的青纱帐,滑稽可笑地摆动着长长
  的叶片,仿佛故意挑衅我们。
  一位农妇顶着过份热情的烈日,俯身在空旷的田野里,埋头莳弄着自家的庄
  稼。牧牛的老汉四脚朝天,悠哉游哉地仰躺在林荫里,头上蒙着脱下来的单衣,
  无牵无挂地酣睡着。几头颜色各异,肥瘦不均的老牛,吃饱了青草,稀稀落落地
  俯卧在老汉的周周,大嘴巴不停地咀嚼着,同时,漫不经心地望着我们的汽车,
  好象猜到了我们是去贩牛的,一个个很不友好地转过头去,极其讨厌我们这伙人
  去无情地折磨它们的同类。
  随着汽车不停地奔驰,一个个宁静得好象昏睡过去的小村庄一掠而过,在村
  口的大柳树下,脸蛋上划着一道道抽象画般脏痕的小孩童,吸吮着粘满泥浆的大
  姆指,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地追望着汽车:“嘿,小家伙,你好!”我冲着小男
  孩打了一个飞眼,瞅他那急切的神态,似乎很有加入我们行列的想法,如果我们
  同意的话。
  “小铁蛋,”我一边操纵着方向盘,一边与铁蛋闲聊着:“长途贩牛,挣钱
  么?”
  “还行,力哥,”一提及贩牛,铁蛋立刻兴奋得眉飞色舞:“力哥,去内蒙
  买牛,可好玩了,可有意思了,每去一趟,都有讲不完的新故事,嘿嘿,并且,
  通过买牛,我还认识了仁花。”
  “豁豁,”我从镜子里瞟了仁花姑娘一眼:“行啊,看来,贩牛的收获很大
  啊,不但挣到了钱,还遇到一位漂亮的、酒量大得惊人的蒙古族格格,哈哈,”
  “哼,”仁花轻声哼哼一声,又冲铁蛋撇了撇小嘴:“他买牛呀,全借我的
  光啦,没有我,他还想在内蒙混,哼,没有我帮他罩着,内蒙的小地赖,能熊死
  他!”
  “哟,”铁蛋也通过小镜子,冲仁花做了一个鬼脸,然后,继续信心十足地
  道:“力哥,我要向三舅学习,闯荡内蒙,通过贩运牲口,发家致富,以后,挣
  足了钱,我也要盖一栋三舅那样的楼房,给我们卢家,争光添彩,……”
  “嘿,”听到铁蛋的话,我感慨万分:“小铁蛋,三叔,可不简单啊,童年
  的时候,我就模模糊糊地记得,三叔四处飘荡,广交天下,内蒙大地,处处都留
  下混迹社会的脚印!”
  “嗯,是的,”铁蛋的脸上泛着无限的敬意:“力哥,三舅可真是一个了不
  起的人啊,我第一次去内蒙买牛,就是三舅领我去的。到了那里,三舅可真好使
  啊,谁都认识他,人人都请他喝酒,三舅拍着我的肩膀对内蒙的朋友介绍道:诸
  位哥们,这是我外甥,以后他再来内蒙贩牛,你们可一定要好好地照应他哦!”
  “哦,原来,你是通过三叔,才走上贩牛这条道的啊!”
  “嗯,多亏三舅哇,否则,我在内蒙,人生地不熟,两眼摸黑啊。当地的人
  听了三舅的话,都说:三哥,你就放心吧,你外甥,就是我外甥啊,以后,只要
  他自己来,就行了!”
  “……”
  哗啦啦、哗啦啦,……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看不到一片云朵,突然之间,却莫名其妙地淋起了雨
  滴,噼哩啪啦、肆无岂惮地击打着汽车的前风挡。
  “嗯,这是怎么回事,”前面不远处,有很多车辆拥塞在一起,汽笛之声此
  起彼伏,司机们伸着脑袋,扯着脖子,不耐烦地大吵大嚷着,我很不情愿地停下
  汽车,摇开车窗,伸出脖子,张望了很长时间也没弄出个究竟来:“喂,打听一
  下,”我收回扯得酸痛的脖子,低下头去,向公路旁三三两两的闲人问道:“朋
  友,前面咋的啦,出车祸啦?”
  “前面,”公路旁那些个操着双臂,摇晃着小短腿,嘴里叼着低劣的香烟,
  混浊的眼珠好象滚动着的骰子般滴溜乱转的乡野无赖们,脸上现显出一副兴灾乐
  祸的得意神态,平静地,但却是不怀好意地答道:“修路呢!”
  “修路?”
  “对,你没看到前面有个大土包吗,那是养路段堆的,什么车也不让过
  去!”
  “这可怎么办?”我转向铁蛋:“铁蛋,封路了,咱们,回去吧!”
  “那怎么行啊,”铁蛋摇摇脑袋:“不能回去,力哥,我已经跟内蒙的朋友
  预订好,人家已经帮我把牛收集好了,就等着我去车呐!喂,”铁蛋伸出脑袋:
  “朋友,麻烦再打听一下,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绕过去啊?”
  “当然有,”闲汉们闻言,纷纷靠近汽车:“有一条小路可以绕过去,只要
  你给我五十块钱,我就可以把你领你过去!”
  “力哥,五十?”铁蛋吐了吐舌头,把头缩回车里,瞅了瞅我。
  我没好气地悄声嘀咕道:“去他妈的吧,五十块钱给他!不如自己留着喝
  酒。”说完,我重新启动汽车,气急败坏的调转车头,看到其它车辆拐进一条曲
  折狭窄的、坑坑洼洼的、泥泞不堪的田间小路上,我也忙三火四地跟了过去。
  再往前走,连路也没有啦,前面的汽车从庄稼地里的一条毛道上一辆接一辆
  地鱼贯爬了过去。我也想如法炮制,汽车刚刚驶到庄稼地的边缘,突然,不知从
  哪里钻出一个其貌不扬的青年人,刚才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青年人怒气冲冲地拦住我们的去路,眨巴着一对令人生厌的近视眼:“回,
  回去,回去,不,不许从这里过,这是我,我,我们家的花生地!”他说话有严
  重的口吃,嘴角泛着让我恶心的白沫。
  铁蛋将头伸出窗外:“哥们,给个面子吧,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啊!”
  “不,不行,……,这是我,我们家的花生地,想从这里过得给点损、损失
  费!”
  我仔细地看了看他家那所谓的花生地,平缓的矮坡上东倒西歪、稀稀啦啦地
  散布着一片毫无生机的幼苗,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嗒啦着脑袋,前面驶过的汽车丝
  毫也没有辗压着一根花生苗。
  “哪有什么花生呀,你这不是讹人吗?”铁蛋与口吃者激烈地争吵起来,互
  不相让,越吵越凶。
  我心里恨恨地骂道:敲诈,纯粹是他妈的敲诈,赤裸裸的敲诈!可是,明明
  知道这是敲诈,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大哥,”铁蛋正和口吃者正吵得面红耳赤,仁花突然跳下汽车,满脸堆笑
  地走到口吃者的面前:“这位大哥,你要多少钱啊?”
  “五,五十,少一个子也,也不行,我们家的花生地都,都让你们给,给压
  没啦!”
  “大哥,”仁花笑吟吟地掏出二十块钱,递了过去:“大哥,五十块,太多
  了点吧,大哥,请高抬贵手,照顾照顾我们这些出门的人吧!”
  “这,”口吃者迟疑了一会,最终,很不情愿地接过钞票:“算,算了吧,
  我看你还挺和,和气的,(他指指铁蛋)要是他,我说,说什么也不干!”
  “呸!”铁蛋恶狠狠地冲他唾了一口唾沫。
  我重新启动汽车,汽车喘着粗气,缓缓地爬上田间小道,驶过这一小块所谓
  的“花生地”之后,汽车艰难地钻进一片乱蓬蓬的丛林里,我开足了马力,频繁
  地转动着方向盘,在幽暗的丛林里,毫无目标的转来转去,眼睛瞪得圆圆鼓鼓,
  怒力寻找着前方的车辙,希望尽快转出这片凶多吉少的丛林。
  我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汽车终于爬上一个泥泞的陡坡,往下一瞧,我不禁
  暗吸一口冷气,在前面不远处,有一辆装满木板的大卡车,绝望地陷在泥沼中,
  车上的汉子正骂骂咧咧地往地上抛卸着一块块又长又宽的厚木板。
  “唉,”我握着方向盘,呆呆地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十分清楚,汽车如
  果驶下陡坡,必将也落得个同样悲惨的下场。我环顾一下四周,看到有几辆轿车
  改变了方向,从各个位置向丛林中驶去,我决定另辟路径,跟在那些轿车后面钻
  进了丛林深处,几辆汽车好象钻进了迷宫,分头向各处驶去,各自寻找出去的路
  线。
  我焦虑不安地摇动着方向盘,在幽暗、泥泞的丛林中转来转去,努力寻找出
  路。此时,我已手足无措,完全处在绝望之中,费尽周折之后,将汽车驶到一块
  平坦之处,定睛一看,原来,汽车又拐回到了方才那块发生争吵的“花生地”。
  “他妈的,怎么又走回来啦!”我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调转车头,重又钻
  进丛林里,因为过于急燥,慌不择路,汽车一头扎进泥沼里,再也爬不出来了。
  我无可无奈地跳下了汽车:“铁蛋,看看这里有没有人家,借个铁锹,把车
  轮下面的烂泥,挖一挖,汽车兴许就能爬出来!”
  “好的,我去借,”
  仁花姑娘立刻跳下汽车,去找人家借锹,我也跳下汽车,垂头丧气地钻进丛
  林里。雨后的丛林,空气格外地清新,散发着迷人的芳香,我深深地、贪婪地呼
  吸着这份难得的奢侈之物,顿觉有一种不可言状的、令人心旷神怡的舒爽之感,
  周身得到彻底的净化。
  目不暇接的松树、桦树、杨树杂居而生,彼此间是那样地和谐,互不侵犯,
  友善相处,整个林子洋溢着祥和安静的气息;茂密的野草遍地生长,身上挂满晶
  莹的水珠,一付喜气洋洋的样子,有的垂着头,还有的俯着身,相互簇拥着,和
  蔼地窃窃私语。
  自由的小鸟傲慢地站立在枝头,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这群倒运的不速之客,叽
  叽咋咋地不知嘀咕些什么;不远处的水塘里,五音不全的青蛙毫无顾忌地、信口
  开河地嘟哝个不停;而蝈蝈则巧妙地躲藏在密林深处,若无其事的尖叫着。
  仁花姑娘终于让我惊喜地出现在了丛林中的小路上,手里果然拎着一把破旧
  的,只剩半截锹把,锹尖已经严重损坏的铁锹,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干瘦的、
  高额头的中年女人:“姑娘,你可得快点呀,我们家也等着用呢!”中年女人在
  仁花姑娘的身后,不耐烦地唠叨着,看来,她很不愿把东西借给陌生人,也许是
  怕我们用完不还给她,于是亲自跟了出来。
  铁蛋接过破铁锹,踏进泥水中,卖力地挖掘着车轮下面的烂泥。
  “哎呀,小心点呀,别把锹弄坏啦,我们家可就这一把锹哇!”中年女人心
  痛地说道:“你们是从哪过来的?准备去哪呀?”
  “内蒙,去内蒙!”小石头答道。
  “我说你能不能轻一点,拿人家东西也不能这么死劲造害呀!”中年女人再
  次吵嚷起来:“这片林子可够你们走的啦,你就是从这里开出去,说不定还得陷
  在哪里呢!再说啦,在林子边缘的道路上,有很多人守着呢,不给他们点钱就不
  让过去!”
  “我们知道,我们已经遇到啦!”仁花姑娘平静地说道。
  “那,你们给没给钱啊?”
  “那你说呢,”仁花姑娘反问道:“不给钱,能让我们过去吗!”
  “给就给点吧,你们弄不过他们,那些人,一天到晚可收老鼻子钱啦,他们
  可真发啦!……,可是,也有不听邪的,说什么也不给,前天,为这事,都扎死
  人啦!”
  “把谁扎死啦,”我问道:“开车的?”“
  “不是开车的,是收钱的,后屯老董家的三小子,让开车的司机一刀捅到肚
  子上,肠子都拽出来啦!”
  “该,活该!”铁蛋闻言,十分解恨地骂道:“这帮臭无赖,都该捅死!太
  黑啦,跟土匪有什么两样。”
  又是一番艰难的努力,我非常意外地将汽车驶出泥沼,我们还没有时间来庆
  祝胜利,汽车刚刚驶出不远,真就像那个村妇所预言的那样,又陷进另一个泥沼
  里。我恼怒万分地松开放向盘,默不作声地、久久地凝视着前方。天色渐渐地暗
  淡下来,丛林里笼罩起厚重的浓雾,从挂满水蒸汽的车窗向外望去,好似一副杰
  出的朦胧画。
  “铁蛋,”我点燃一根香烟,漠然地对铁蛋说道:“看来,今天,咱们很有
  可能,要在这林子里过夜啦。
  ……
  ***********************************
  出了几天门,回家之后,发现一个问题:无论是风月,还是海岸线,网速慢
  得让我无法忍受,一张贴子忙活数小时,最后,勉强贴出,却有头缺尾,(发不
  全)我以为是自己机器闹了什么毛病,就到网吧去发,可是慢的问题依然如此。
  而其他网页,比如新浪、舰船论坛等等,却没有这个毛病,速度虽然不是特
  别的爽快,可怎么也比上恶魔岛容易的多了!
  今天,费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怎么也发不出来,只好麻烦海岸线管理员代
  发一下!
  也请热心的网友们,帮我代贴到风月以及文行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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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三十九)
  “突突突!……”远处响起拖拉机刺耳的尖叫声,沉闷的车厢里顿时欢腾起
  来,我呼地推开车门,兴奋地跳下车去,活象抓住救命稻草似地,奔着突突驶来
  的拖拉机:“朋友,帮帮忙,朋友帮帮忙!”我一边奔跑着,一边大声地叫嚷
  着,同时,挥动着粗壮的双臂:“朋友,帮帮忙,朋友帮帮忙!”
  驾驶拖拉机的是两个农民模样的青年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黑一白,
  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长得慈眉善目,穿着朴素。不象那些路边的小无赖,以
  及拦路的口吃者,面目狰狞,恶言恶语。
  高个子青年手中拎着粗大的缆绳,好象是饭店的幌子,告之人家,他们是做
  何种生意的。他们整天在丛林里转悠,寻找着陷入泥沼中的汽车,讲好价钱后便
  帮助司机把汽车拽出来,这是一个极其难得的挣钱机会。
  趁着公路毁坏尚未修复的大好时机,当地的居民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想尽各种方法从倒霉的司机们身上,捞钱,有的光天化日之下以近乎抢劫的手
  段,敛取不意之财;而有的则堵在各个路口,拦截车辆敲诈勒索;而这两个青年
  农民却凭借着自己的拖拉机,赚钱。相比之下,他们赚的是比较干净的钱,他们
  付出了劳动,帮助司机解决了困难。
  我很快便跑到拖拉机的前面:“朋友,帮帮忙,我们的汽车陷到泥坑里
  啦。”
  “拉到能拉,你得给钱呀!”青年人平和地说道:“我们早就看到你们在林
  子里瞎转悠,刚才下公路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找个带路的?你以为你们能转出
  这片林子么?”
  我不再言语。
  拖拉机开到汽车前面,高个青年跳下来用缆绳把汽车栓住,拖拉机吼叫着,
  喷着浓烈的青烟,象拔河似地使尽气力拉扯着笨重的汽车。
  汽车再次驶出泥沼。
  “朋友,我们怎么走才能走出这片林子?”铁蛋一边掏钱一边询问道。
  青年人诚恳地告诉铁蛋:“兄弟,从这里一直往西去,看到一座大庙再顺着
  大庙的砖墙一直走过去,就能找到公路啦!”
  “朋友,”我却担心汽车还有可能陷进泥沼,便对两个青年人建议道:
  “喂,朋友,我多给你们点钱,你们负责把我们一直拽到公路上去吧。”
  “大哥,这离公路还挺远呢,我们还得趁着天还没黑,得在林子里多拽几辆
  车,多挣点钱啊!”
  铁蛋完全赞成我的意见:“对,对,朋友,你们用拖拉机把我们一直拽到公
  路上去吧,上了公路,一起给钱!”
  “这,这,”两个青年人在我们的一再苦苦恳求之下,只好无可奈何地拽着
  我们的汽车,向着公路驶去。
  有了拖拉机的帮助,汽车行进在泥泞的丛林里,顿时显得轻松了许多,我们
  终于看到了逃出丛林的希望,心情多少好了一些。
  汽车行驶出十余公里之后,前面果真出现一座庙宇,孤零零地俯卧在荒野之
  上,此处确实是个修行的绝佳场所,他远离尘嚣,不为纷繁的世俗所骚扰,尽管
  有些凄凉。汽车向着大庙的砖墙驶去,几个男青年贼头贼脑、一脸恶相地从林荫
  里窜了出来,气势汹汹地向我们摆着手:“别走啦,别走啦,停下,停下!”
  “什么事?”铁蛋问道。
  “什么事?”一个尖下巴,眨着一双老鼠眼的瘦弱青年操着难声的公鸭嗓叫
  嚷道:“这是我们家的庄稼地,不给钱你们不能过去!”
  驾驶拖拉机的两个青年人见状,一前一后地跳了下去,满脸堆笑地迎上前
  去:“算了吧,他们够倒霉的啦,在林子里转悠了大半天,汽车左一次陷进去,
  右一次陷进去,天都这么黑啦!算了吧,让他们过去吧!”
  “不行,都这么白过去,我家的庄稼地就白压啦!”
  “哥们,”高个青年掏出一包香烟,递给尖下巴:“你们不给他们面子,难
  道还不给我一个面子嘛,咱们都一个屯子住着,等明天,我给你们每人买一盒好
  烟,这还不行吗?”
  “哼,”尖下慢吞吞地接过香烟:“得了吧,看在你的份上,拉倒吧!”
  “朋——友,”高个青年急切地向我挥挥手:“还不快走!”
  听到高个青年的喊声,我象个贼似的开足马力,汽车绕过几个面容冰冷的青
  年人,夺路落荒而逃。
  “啊——,乌拉,啊——,万岁,……”
  汽车终于驶上平坦宽阔的公路,发动机恢复了正常的运转,有节奏地,很顺
  畅地哼哼着,象是大病初愈似地呻吟着。我们仿佛是从地狱里逃了出来,深深地
  长吁一口气,大有重获新生之感!铁蛋的脸上第一次绽开了笑容:“这他妈的,
  ……哎呀……”由于过份激动,他有些语无伦次:“这可真不容易啊,我还以为
  今天出不来了呢!”
  “是啊,”我欢快地转动着方向盘:“我还以为,今天,得在树林里过夜
  呐!”
  “力哥,逃出了这个鬼地方,”铁蛋兴奋地提议道:“我们应该好好地祝贺
  祝贺啊!”
  “我同意,”我第一个表示赞成。
  “你就知道喝酒!”仁花姑娘佯装轻蔑地冲我说道:“还喝不多少的,一喝
  就多!”
  “喂,大哥,下来吃饭呐!”
  公路边的饭店,一家紧挨着一家,造型丑陋、质量低劣的房屋一栋栋比赛似
  的大肆装点,想方设法、极尽所能地企图包裹住那糟糕透顶的容貌,结果,却似
  得其反,活象是一个丑婆娘戴上一顶华而不实的廉价桂冠。硕大的、鲜红鲜色的
  幌子活象是胖女人的大屁股,在晚风中,笨拙地、卖弄风情地扭动着。
  店铺门前伫立着一个个皮肤粗糙、腰身臃肿,但却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年
  青女子,她们挥动着死板的、肥胖的手臂,向急驶而过的车辆频送着现媚的秋
  波:“来呀,大哥,来呀!”
  “嘿嘿,”我刚刚停下汽车,一个青年女子立刻迫不急待地跳上车蹬,把头
  伸进驾驶室里,挂满粉脂的黑脸几乎就要贴到我的面颊上:“大哥,吃饭啊!”
  “吃饭,当然得吃饭,可是,小姐,你先下去啊,我怎么开车门啊!”我皱
  起眉头,冲着青年女子嚷嚷起来。
  年轻女子手扒着车门:“大哥,来吧,我们饭店,什么菜都有哇!来吧,我
  们饭店,菜码大,价钱便宜,包你满意!”
  “有肉菜么?”我淫迷地问道,同时,一双色眼不怀好意地盯视着妖冶的女
  子。
  女子冲我放浪地一笑:“大哥,有肉菜,当然有肉菜啦,哪有饭没有肉菜的
  啊!”
  “嘿嘿,什么肉都有么?”
  “有,什么肉都有!”
  “嘿嘿,有人肉么?”
  “有,”女子闻言,一把搂住我的脖颈:“大哥,这不是么,这不是人肉
  么,大哥,想不想吃啊!”
  “嘿嘿,”
  “嘻嘻,”
  众人一一跳下汽车。
  饭店的店堂里,并排坐着六七个妙龄女子,个个都是经过一番刻意的梳妆,
  然而非常遗憾的却是不得要领,弄得不伦不类,看了让我哭笑不得。她们叽叽喳
  喳象母鸡似地不停地叫嚷着,时而冲着吃饭的食客们频频地打着飞眼。
  “各位想吃点什么,请点菜吧!”老板娘来到我们的餐桌旁,我接过她递过
  来的菜谱,悄悄地审视她一眼,发现她一脸的愁容,我佯装着看菜谱,我又偷偷
  地环视一眼饭堂,凭着多年浪迹社会的经验,感觉这家饭店的空气,有些不详的
  异样。
  “喝——,喝——,喝啊,操,……”
  旁边传来大声小气的嚷嚷声,我循声望去,里间屋有一群青年人正痛饮在兴
  头上,几个三陪小姐被他们纠缠得哇哇乱叫。一个已显出七分醉态的胖男人一脸
  淫邪地吵嚷道:“来,小姐,喝,喝,一会咱们再大干他五百下!……”
  “嘻嘻,哎哟,大哥,别掐我啊,哟,好痛啊!”
  而另一个身材瘦弱的跛足,青年则不耐烦地冲着这边的老板娘很不礼貌地吼
  叫道:“操,臭娘们,赶快给我们拌个凉菜!”
  一脸不悦的老板娘闻言,极不情愿地走进厨房,跛足青年立即嘻皮笑脸地跟
  在她的身后,溜进厨房里。
  “哎呀,你干什么啊,啊,别胡闹!哎呀,”厨房里很快便传出老板娘沙哑
  的喊叫声,以及跛足青年淫荡的狂笑声:“哎哟,”“嘿嘿,”
  当老板娘再次来到我们的餐桌旁时,已经是衣着不整,头发散乱,我胡乱点
  了几个炒菜,她唉声叹气地返回厨房吩咐小厨师给我们炒菜。
  “力哥,”铁蛋问我道:“喝什么酒?”
  “不,”我摆摆手道:“不喝,”
  “为什么?”铁蛋不解地望着我。
  我一字一板地答道:“铁蛋,凭感觉,我认为,咱们走错门了,这家饭店,
  情况不太对头啊!铁蛋,一会,菜上来,咱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填饱肚
  子,然后,赶快走人!……”
  话音未落,饭店的房门被人重重地撞开,一个面目可憎的青年人急匆匆地跑
  进里间屋:“哎,大哥,不好啦,小二刚才在台球室打台球时跟人家吵起来啦,
  一刀把人家给捅啦,现在被派出所抓去啦,咱们赶快想个办法把他抠出来啊!”
  “啊,”那个已经大醉的胖男人闻言,立即放下酒杯,推开怀里的三陪小
  姐:“哥们,小二这个人很够哥们意思,今天摊了大事,咱们大家可不能瞅着不
  管呀,来,大伙集集资,凑凑钱,把他弄出来!”
  十几分钟之前还是海阔天空般地胡吹乱侃着的这班人,此刻,一听到“钱”
  字,顿时好似霜打的茄子,全部垂下红胀着的脑袋,屋子里顿然可怕地寂静下
  来。
  “咋的,吹牛屄的时候,一个顶俩,一到动真张的时候,就全都他妈的哑吧
  啦!”看见满酒桌上的人,谁也不肯“集资”,掏钱,胖男人不禁破口大骂,唾
  沫星子满嘴横飞。
  餐桌旁几个一脸无赖之相的青年人,怯生生地嘀咕道:“大哥,我真的没有
  钱啊!”
  “没钱跑到这里来喝个鸡巴毛酒!”
  “……”
  “走,赶快走!”我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催促着身旁的铁蛋:“铁蛋,
  快,别吃了,开——路!”
  “力哥,”小石头很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慢吞吞地、恋恋不舍地走
  出饭店:“力哥,人家还没吃饭呐!”
  “小石头,这饭,咱们不能再吃了,你没看见么,那帮喝红眼睛的家伙,筹
  不到钱,没准就得搞到咱们的头上来!”钻进驾驶室里,我对大家解释道,大家
  没有言语,很显然他们都没吃饱,很不理解我为何扔下满桌的饭菜,匆匆上路。
  为了缓和一下沉闷的气氛,我冲着小镜子,对身后的仁花姑娘打趣道:“仁花格
  格,你可真能喝酒啊?实在是厉害!”
  “哼,力哥,这点酒算个什么啊!”仁花姑娘不以为然地说道:“力哥,到
  了内蒙你就知道了,我们蒙古人,是怎么个喝法的,你可能见都没有见到过。”
  “怎么喝的呀!有什么新花样啊!”我问道。
  “哼,”仁花姑娘端起热水杯:“我们内蒙,喝酒有一个规矩,凡是到了我
  们内蒙的客人,吃饭之前,每人端起酒杯,一口倒进嘴里,但不能咽下去,得这
  样(仁花姑娘学着漱口的样子),就象刷完牙后,漱漱嘴,喝酒之前得先用酒精
  漱漱嘴!”
  “哇,真厉害,”我惊叹道:“这个,我可练不了,那有多辣嘴呀!”
  “我们内蒙,喝酒的高手多啦,”仁花姑娘得意地说道:“跟高手比,咱这
  点酒量,啥也不是啊。力哥,我表哥,特能喝酒,不但酒量大,喝起酒来不吃
  菜,一色干拉。他找个对象,对象的爸爸更能喝酒。有一次,他在岳父面前吹牛
  说:爸,我喝酒不用吃菜,省钱,昨天,我一个人喝了八两酒,只吃了十粒花生
  米。”
  “厉害,的确省钱!”
  “力哥,”仁花姑娘神秘地问我道:“你猜猜,他岳父是怎么回敬他的?”
  “他岳父,吃五粒呗!”我顺嘴答道。
  “不对,力哥,你没猜对!”仁花姑娘摇摇头,掏出一枚咸鸭蛋,轻轻地剥
  开皮:“力哥,他岳父冲着我表哥笑了笑,从碗橱里拿出一只咸鸭蛋,在女婿面
  前晃了晃:小子,看到没有,就是这只咸鸭蛋,我都喝半个月啦,直到现在,还
  没捅到蛋黄呢!”
  “哈哈哈!”仁花姑娘的讲述,立刻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
  “……”
  ……
  (一百四十)
  天空完全黑沉下来,繁星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傻楞楞地望着我们;浑圆的月
  亮紧紧地跟随在汽车的后面,久久不肯离去;田野里的庄稼也安静下来,进入了
  甜美的梦乡,在微风的吹佛下,发出哗哗的鼾声;鸟儿停止了歌唱,躲进温馨的
  巢穴里,尽受天伦之乐;只有不知疲倦的蝈蝈,吱吱吱地嘶鸣着,吵醒正在酣睡
  的林蛙,被搅了好觉的林蛙,没好气地、呱呱呱地嘟哝起来。
  车外再次下起雨来,雨水越来越大,不知从哪来冒出许多泥浆,把原本光洁
  的路面,搞得泥泞不堪,一塌糊涂。我感觉到汽车有些打滑,立刻停止了说笑,
  全神贯注地操纵着方向盘。
  突然,吱嘎一声,汽车急速地溜到道路的边缘,我登时慌了神,手忙脚乱起
  来。汽车打了个咧趄,摇摇晃晃地停在路边,我满头冷汗地跳下车:“我的天
  呢!”我惊起来:“就差这么一点,险些没翻到沟里去!”
  汽车的后轮与路基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如果汽车再稍微向外侧滑动一点点,
  我们这一车人,都将被抛撒到深深的道沟里,在沉重的汽车压迫下和无情的撞击
  下,非死即伤。我狼狈不堪地爬进驾驶室,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看着方向
  盘久久不敢触摸,好象怕被电击着似的。
  我将汽车慢慢地挪回到道路的中央,车内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汽车调整了
  一下情绪,接着便再次呼哧呼哧地奔跑起来,发动机巨烈地轰鸣着,施放出灼人
  的气浪。
  雨越下越大,刚才满天的繁星,此时已经不知躲到了哪里,没完没了地跟在
  汽车后的月亮,大概被那惊人的一幕吓呆啦,索性溜之乎也!举目望去,荒野上
  出现许许多多,大小不均、有的还相互连带着的水洼,象是一面面形状怪诞的大
  镜子,冷若冰霜地映照着黑沉得赅人的夜空。
  茂盛的庄稼可能不愿接纳过多的雨水而躲藏到地下,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
  踪,只有起伏错落、时隐时现的荒草不知好歹、傻乎乎地瞪着悲惨的夜空。荒野
  上顿时显得空空荡荡,一付丧魂落魄的惨淡之相。歪歪扭扭、孤苦伶仃的小杨
  树,鹤立鸡群般地伫立在草丛之中,稚嫩的枝条有气无力地摇摆着,低声地呜咽
  着。汽车驶进了大草原。
  汽车越往前走,道路越糟糕,我仔细地瞅了瞅,汽车不知什么时候驶进了烂
  泥潭,时而摇摆着滑向东侧,刚刚调整过来,又晃晃悠悠地溜向西侧。我唉声叹
  气地丢开方向盘:“完了,不行啦,再也不能往前走啦,没有路啦!”
  说着,我绝望地熄灭了发动机,一车人呆呆地面面相榷,谁也不肯首先张嘴
  说话,驾驶室里死一般地沉寂起来,只能听到人们的喘息之声。疾驰了十多个小
  时的汽车,一旦停歇下来,驾驶室里立即散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热气。我拉开车
  窗,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蚊子,蚊子,有蚊子!”小石头突然嘟哝起来,同时,不停地拍打着胳臂
  和肩膀:“力哥,别开窗啊,蚊子都进来啦!”
  可是,关上车窗,驾驶室里很快又闷热起来,连呼吸都倍感困难,溜进驾驶
  室里的蚊子,吱吱地吼叫着,各自寻找合适的目标,趁机下手,我们劈里叭啦地
  同入侵的蚊子展开了搏斗。
  铁蛋推开了车门:“我到货厢上去,这里实在受不了,再待一会,就得闷
  死。”仁花和小石头也跟着铁蛋,纷纷爬上卡车的货厢。我也爬了上去。
  货厢上面湿漉漉的,冰冷的铁栏杆,滴滴达达的淌着雨水。我们无处可坐,
  草原上可恶的蚊子以排山倒海之势对我们发起猛烈的攻击,我们慌慌张张地迎
  战,却顾头顾不了脚,刚刚打死一只叮在右腮上的蚊子,背部又被狠狠地剌中。
  “快过来,这里有块塑料布!”铁蛋扯起一块脏乎乎的塑料布,示意大家钻
  进去,我们现在已经顾不得肮脏,扯过塑料布,争先恐后地躲进里面。可是,恶
  毒的蚊子,并没有善罢甘休,顽强的附在塑料布上,发现谁的身体紧贴着塑料
  布,便狠狠地咬上一口。
  “这些家伙可真厉害啊,隔着塑料布还能叮着人呢!”我揉着刚刚被叮咬过
  的嘴巴,气急败坏地嚷嚷着。
  阴沉的夜空显现出一丝惨淡的灰白色,汽车四周的景物逐渐露出模糊的轮廓
  线,草原的黎明经过暴雨的洗礼,显得更加纯洁,更加甜谥,萋萋的芳草昂起头
  来,欢天喜地迎接着新的一天,白桦树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安祥地等候着光
  明的到来。路边一条小河缓缓地流淌着,清澈的水面映射出林木优美的曲线。远
  处朦胧之中,一个硕大的黑皮球向这里缓缓滚来,我们瞪起惊讶的目光,皮球越
  来越近,原来是一个男人身上套着一个巨大的橡皮圈,信步走来。
  “喂,朋友,你这是干什么去呀?”我钻出塑料布,冲着来人大声地喊道。
  男人听到喊声,在汽车下面停止了脚步,莫名其妙地看看我们:“灌气去!”
  “灌什么气呀?”
  “液化气,我们这里有油田,灌上一气囊子,能用一天,可省事啦,比烧柴
  禾强多啦。……,哎哟,你们这是去哪呀,前面的路,可不太好走哇!”
  “那怎么办?”我焦急地问道:“我们不能总是停在这里啊!”
  “等一等吧,等天亮啦,太阳出来了,把路晒干了,你们就可以走啦!”
  男人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开,去灌他的液化气。一位老者,背着双手,不
  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的汽车下面:“小伙子,你们是从哪来的?”
  “老大爷,这么早你这是干啥去啊?”我和蔼地问候道。
  “打鱼去!”
  “哪里有鱼啊?”
  “不远,一里多地,那里的鱼可多啦,一个早晨就能捞上一箩筐。”老者举
  起手中的竹篮,信心十足地说道。
  “老大爷,这是什么地方?”我问道。
  “四方坨子!”
  “是个镇吗?”
  “不是,镇子在北面,离这大概有三里多地!”
  “这个地方也太荒凉啦,你们靠什么活呀?放牛吗?”
  “哎呀,小伙子,你可说错啦,我们这个地方冷丁看着是挺荒凉的,可日子
  却很好过,你不知道吗?这里可是全省最大的监狱啊,大大小小一共有九所监
  狱,我们一般叫做分场,一监狱就叫一分场,二监狱就叫二分场,……,九监狱
  就叫九分场,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在监狱里工作的国家正式职工,许多人都有
  警衔。我过去就在监狱工作,现在退休啦,每月的退休金八百多块,足够我和老
  伴养老的啦!”
  “啊,原来这里是监狱!”我惊叹到:“好家伙,咱们咋跑到这来啦,这个
  地方到处是一片荒野,几十里地找不到一户人家,做监狱真合适!”
  “那可不。”老人点点头:“犯人关押在这里,就是让他跑,他也跑不出
  去!”
  “老大爷,你们这里的蚊子太厉害啦,简直能把人吃啦!”小石头说道。
  “不要紧的,时间长了就习惯啦,你看我天天早晨出来打鱼,从来没有被蚊
  子叮咬过!”
  “嘿嘿,看来蚊子也欺侮外地人啊!”我说道。
  老人与我们聊了一阵,便去河里捞他的鱼。
  困倦、疲惫、饥饿向我袭来,我再次钻进驾驶室,准备睡上一觉。
  “完啦,一时半会是走不了啦!”铁蛋也钻进了驾驶室。
  我坐回到驾驶位置上:“道不干,说什么也不能走,急也没用,安全第一,
  铁蛋,耐心等待吧!”
  我们坐在车里,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不知说些什么好,我打破了僵局:
  “来,把吃的东西拿出来,咱们喝酒!”铁蛋闻言,立即打开旅行袋,把白酒、
  香肠、罐头、黄瓜一一翻腾出来,我摊开已经看完的旧报纸,我们一车人围拢在
  一起,享受着一顿极有情趣的早餐。
  天完全明亮起来,久违的太阳缓缓地、不可阻挡地升腾出来,红灿灿的光芒
  照耀着辽阔的大草原,可恶的浓云渐渐散去。啊,希望终于降临啦!我咕嘟一声
  咽下一口白酒:“老天爷啊,我求求你啦,可别再下雨啦,太阳爷爷啊,让我敬
  你一杯吧,你可别再走啦!赶快把路给我们晒干,让我们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吧!”
  仁花姑娘瞅着我可笑的样子,咧了咧小嘴:“嘿嘿,但愿老天爷能听你
  的!”
  一队犯人穿着粗糙的、破旧的、早已褪色的淡蓝色囚衣,扛着铁锹、铁镐,
  背着箩筐,尾随在一个拎着一面小红旗、同样也是一身囚服的犯人后面,懒懒散
  散地从汽车旁边走过,他们神情木然,目光呆滞,望着驾驶室内胡吃海喝的我
  们,羡慕地咽着口水。
  “快点,快点!”拎着小红旗的囚犯没好气地吆喝着犯人们,很显然,他是
  这伙犯人中的小头头。
  犯人们走下路基,在一处空旷的草地上,停下了脚步,小头头指挥着囚犯站
  成三排,然后,趾高气扬的管教开始给每个犯人分配工作任务。看来,他们今天
  的工作任务,是把草地上那一堆粪肥清运走。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赶车的老板也是一个犯人,大约有五十多岁,胳臂上裹

  着一块红袖标。两个年青的武警战士背着冲锋枪在泥泞的道路上踱着步子,有时
  低下头去,甩甩粘到胶鞋上的烂泥。
  管教一声哨响,一天的工作开始,犯人们各就各位,很卖力地埋头干起活
  来。听到哨声,一个武警战士快步跑向草地,越过工作着的犯人,一直跑到一块
  玉米地的边缘停了下来,那是他的哨位。
  有三个犯人不用干活,其中当然包括那个拎着小红旗的小头头,他拎着小红
  旗严肃地站在玉米地边缘,与那个武警战士遥相呼应,以防范犯人们溜到青纱帐
  里逃脱掉。
  还有一个犯人拎着一把小凳子,象个哈巴狗似地,一刻不离地尾随在管教身
  后,管教想坐下来,他立刻用脏乎乎的衣袖擦擦凳面,然后恭恭敬敬地、小心翼
  翼地把小凳子放在地上,管教坐到凳子上,掏出香烟,那个犯人急忙掏出口袋里
  的打火机,啪嚓一声点燃,用一只手围拢着,颤颤抖抖着递到管教面前,给管教
  点燃香烟。管教狠吸了一口香烟,跟那个犯人说了些什么,他频频点着头,一个
  劲地哈着腰,像捣蒜似地应承着。
  犯人们很快便装满一马车的粪肥,老板扬起鞭子,驱赶着三匹大红马,他驶
  车的技术相当娴熟,三匹膘肥体壮的大红马嘶鸣着冲上路基,从我们的汽车旁边
  飞奔而去。
  “行啊,有两下子!”我拎着酒瓶,趴在车窗上,向驾车的老犯人说道,他
  没有言语,狡猾地冲我笑笑,然后回过头去抽打着大红马的屁股,发泄着心中的
  怨气:“驾!驾!”
  突然,草地上隐约传来喊叫声,拎小红旗的犯人手里捧着一张大白纸,声嘶
  力竭地大喊大叫:“王作鹏!”
  正在干活的一个犯人头也不抬地、机械地应承道:“到!”
  “李有贵!”又一个干活的犯人,停下手中的活,用衣襟擦擦额头上的汗
  水:“到!”
  “马连福!”
  “到!”
  所有干活的犯人都被一一点名并且均得到相应的回答,小头头把大白纸小心
  奕奕地折迭起来,重新塞进衣兜里,然后转过身去,向着正在吸烟的管教说道:
  “报告政府,二十八名满额喽!”
  这样的点名,每过一个小时便要进行一次。三个身着警察制服、神气活现的
  警官,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在犯人们工作的附近停下脚来,其中一个警官腰间别
  着对讲机,颈上挂着望远镜,他端起望远镜,煞有介事地察看一番正在工作着的
  犯人,放下望远镜,又操起对讲机,不知嘀咕些什么,然后,几个人并排向远处
  走去。
  赶马车的犯人运完几车粪肥之后,每次都空车跑回来,临近中午的时候,回
  来的马车上载着两个塑料袋以及一个大水桶,一筐碗筷,还有几个铁饭盒,如果
  我没猜错,那一定是犯人们的午餐。
  “喂,中午吃什么呀?”我冲那个老犯人大声喊道,他不耐烦地回答道:
  “大馒头!”
  “菜呢?”
  “角瓜汤!”
  “角瓜汤,那能好吃嘛?”
  “好不好吃就这玩意!”说话间,马车已从汽车旁飞速地离去。
  “开饭喽,开饭喽!”犯人们放下手中的锹镐,聚集到马车周围,小头头拎
  过塑料袋,掏出黑面馒头,分发给每一个犯人,一人一个,幸运一点的就能得到
  稍大一些的馒头,蛮横一些的犯人夺过软弱可欺的犯人刚刚分到手中的馒头,贪
  婪地咬上一大口,然后,再恶狠狠地塞回他的手中,那个犯人傻呆呆地瞧着被咬
  掉一大块的黑馒头,只能是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
  赶车的老犯人,挥舞着大铁勺,给犯人们盛汤,每人一碗。分到馒头又领到
  稀汤的犯人们,蹲在地上狼吞虎咽起来。管教及武警战士的伙食,着实令犯人们
  羡慕,他们每人两个铁饭盒,一个盛饭,另一个装菜。
  “力哥,”我正笑嘻嘻地瞅着犯人们享用午餐,铁蛋推了我一把:“力哥,
  差不多啦,路干了些,我看可以上路啦!”
  ……
  (一百四十一)
  “唉,他妈的,”我重新握住方向盘,想起昨天的遭遇,铁蛋恨恨地问道:
  “他妈的,如果不是封路,咱们何必遭这份洋罪啊!”
  “嘿嘿,”我则兴致勃勃地说道:“嘿嘿,凡事,有坏的一面,也有好的一
  面啊,这叫辩证法,嘿嘿,此番出门,因为赶上了修路,咱们只好绕道走,的确
  平添多了许多麻烦。不过,想一想,也是蛮有趣的啊,呶,”我向车窗外呶了呶
  嘴:“瞧,如果不是绕道,咱们哪会有闲心到草原深处的大监狱来逛逛呐!嘿
  嘿,……”
  “唉,”铁蛋叹了口气:“力哥啊,你总是不知道愁,这一折腾,眈搁时间
  了,牛,可就赶不上好价钱喽!”
  灰头灰脸的汽车,在坑坑洼洼的泥泞路上突突地颠簸着,向着草原深处,缓
  缓地驶去,驶过一片大荒野,一望无际的稻田映入视野,嫩绿的稻苗整齐有序地
  排列着,好似园丁精心修饰过的草坪,美妙得无法形容。我怀疑自己可能闯进入
  了童话世界里。
  一座座高大雄伟的建筑物盘踞在这无比美丽的草坪上,那是关押犯人的监
  狱,头戴钢盔,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拎着长枪站在了望塔上,凝视着高墙里面失
  去自由的犯人。这些建筑物与这童话般的美景极不协调,简直大煞风景。
  每座监狱的周围都杂乱无章地随意搭盖起许多破破烂烂的住宅,那是监狱职
  工的住宅。白天,他们在监狱里嗲声嗲气地教训着犯人,晚间,则在这些破房子
  里,吃着老婆烧好的饭菜,喝下二两烧酒,然后安然入睡,如果有兴致,也兴许
  干些别的其他什么事情!
  每户住宅的四周都有大块的菜园,种植着各种鲜嫩的时令蔬菜,据当地人
  讲,莳弄这些菜园子,根本用不着家庭主妇们操心,大墙里面的犯人,都争先恐
  后地为管教精心莳弄菜园。
  “力哥,看,”铁蛋兴奋地手指着前方:“县城,县城!”我举目望去,一
  座冷冷清清的小城,默默地出现在正前方的荒草地上,铁蛋精神抖擞,欲夺过方
  向盘:“力哥,给我,穿过县城,就进入中旗了!力哥,给我,你歇歇!”
  “啊哈,县城到了,”铁蛋欢天喜地的坐到驾驶位置上:“终于看到希望
  了!”
  当铁蛋兴冲冲将汽车驶进小县城里时,小县城正在遭受据说是百年不遇的,
  洪水的骚扰,流经城内的一条大河,翻腾着汹涌的浊浪,无路可走的河水,向着
  堤坝发起猛烈的攻击,不可阻挡的河水随时都有可能漫过桥面。
  桥上有很多人手忙脚乱地企图将一根根水泥桩柱,捆绑到桥墩上,借以抵御
  洪水猛烈的冲击。桥头的路边,堆积着一排排沙袋,抵挡着漫过堤坝的洪水,路
  基下面的电线杆,可怜地浸泡在汪洋之中,很多电线杆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瓜,并
  且,随时都有灭顶之灾。
  “铁蛋,快跑,”望着路边连着天际的洪水,我惊恐地喊叫起来:“我的天
  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洪水冲上桥面,咱们又得困在这个地方!”
  “对,”铁蛋应道:“赶快跑吧!”
  话音未落,洪水已经漫上桥面,所有的车辆均被警察拦截住,铁蛋绝望地松
  开了方向盘:“晚了,过不去了!完了,又困住了!”
  “铁蛋,”我翻开地图:“铁蛋,这,还有一条出路,来,”我抢过方向
  盘,调转汽车,驶向县城的另一条出路。
  深夜,车外下起了更加可怕的暴雨,雨水象是用巨大的铁盆泼撒着,在汽车
  的风挡前面,形成一道湍急的瀑布,任由雨刷器拼命地摇动,依然无济于事。闪
  电象是一把利剑,那穷凶极恶的样子,似乎要把大地劈成两半,而震耳欲聋的响
  雷,要把大地,炸个粉碎。路边孤零零地伫立着一栋民房,窄小的木窗里射出昏
  暗的灯光。
  “铁蛋,咱们进屋躲一会吧,这雨太大啦!”
  听到我的建议,铁蛋推开车门,跳下车去,向着民房狂奔而去,屋内有个女
  人趴着窗户,审视着我们,发现铁蛋跑过去,立刻将灯火熄灭,四周顿时一片可
  怖的黑暗。铁蛋象个落汤鸡,垂头丧气地溜回车里:“他妈的,看我跑过去,那
  个臭娘们把灯关上啦!”
  “人家害怕呗,”我怅然道:“也难怪,世道太乱,人家不能不防啊!啊—
  —,”我突然惊呼起来:“土堆,他妈的,咋又冒出个土堆来!”
  一堆高高的泥土横在公路中央,无情地挡住去路,汽车只好吱嘎一声,停歇
  下来。
  “怎么回事,好好的道,怎么给堵上啦!”铁蛋疑惑地自言自语着。后面驶
  来一辆农用拖拉机,装载着一车蔬菜,裹着雨衣的青年农民,从土堆旁驶到路基
  下,绕过土堆后,重新爬上公路,继续前进。
  “豁豁,”
  我立刻受到了启发,也仿佛着拖拉机的样子,将汽车溜到路基下,一边在积
  满雨水的泥沟里艰难地爬行着,一边东张西望着,张于找到一处平缓一些的地
  方,将汽车爬上公路。可是,还没走出十余里地,迎面又出现一个大土堆。
  “他妈的,操,”
  我只好将汽车再次滑下路基,可是,这次却怎么也爬不上公路,任凭汽车如
  何拼命地挣扎着,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让我绝望透顶地从陡坡上滑落下去。在这
  困兽决斗般的穷折腾中,驾驶室内的香烟、啤酒、矿泉水以及各种食物,在剧烈
  的颠簸之中,纷纷飞出车外,抛向荒野。
  “完啦,爬不上去了,”我汗流满面,精疲力竭地松开方向盘:“完啦,上
  不去了,铁蛋,看来,只好在沟里蹲一宿啦!”
  “唉,只能这样了!”铁蛋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喃喃道:“力哥,别
  折腾了,等天亮了,找一辆拖拉机,往上拽吧!”
  “只有这样了,再折腾下去,车也受不了的!”
  在这风雨交加、阴森可怖的深夜里;在这荒无人烟的草原上;在这积满雨水
  的深沟里,我们这一车人,活脱脱地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没有食品;没有饮
  用水;没有借以浇愁的烧酒;没有用来消磨时光的香烟;没有,……,没有,什
  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烦恼和忧伤。
  空空的胃袋,需要美味佳肴来充填;干渴的咽喉,需要清甜甘美的清水来滋
  润。而这一切的愿望,突然变得那么遥远,那么侈奢,那么不切实际,但又是那
  么的强烈,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强烈的让我倍受煎熬。
  啊——,我愁苦着面庞,在漆黑之中,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汽车玻璃,双手倒
  背,默默地倚着椅背,我想啊,想啊!
  我首先想到了三叔:年轻时代的三叔,为了生计,走南闯北,尤其是频繁出
  入于内蒙各地,贩运牲畜。那个时候,我年龄尚小,却充满了猎奇之心,每当三
  叔裹着油渍渍的棉大衣,拎着白酒瓶,嘟嘟地拽开汽车门时,我心上也像长了野
  草似地,跃跃欲试:“唉,他妈的,还得挣命去啊!人,不死,就得干啊,可到
  是的!”
  三叔这种颠波流离的生活,我感觉非常地剌激,而对于内蒙,便是充满了好
  奇心和无限的憧憬,我曾悄悄地摊开地图:啊,内蒙,内蒙,辽阔的内蒙古大草
  原,呈长长的弧形,镶嵌在祖国的版图上,她的东端,连着黑龙江,她的西部,
  邻近新疆,好似一轮弯月,悬挂在祖国的正北方。不,她不应该成为一个弯月,
  她更大应该是一轮圆月,她本来有个一奶同胞的兄弟,被我们的强邻,无情地割
  裂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破镜重圆,变成一个幸福的满月。
  啊,望着地图上的内蒙古大草原;望着那充满神秘感的色彩,我幼小而又稚
  嫩的心灵,努力地想像着:我亲爱的蒙古族同胞们,他们一定是住在色彩斑蓝的
  蒙古包里,喝着浓浓的奶茶,穿着长长的旗袍,挥舞着卡卡作响的马鞭,自豪地
  驰骋在广袤的大草原上。他们勇猛;他们顽强;他们豪爽;他们洒脱;……
  他们把整只、整只的肥羊,悬挂在熊熊的篝火上——熏烤,然后,手撕半生
  不熟,甚至还在滴血的羊肉,大碗、大碗地豪饮,他们……,哇,我想起来了,
  在那美丽的大草原上,还有一对让我总是在梦中意淫的蒙古族小同胞:《草原英
  雄小姐妹》中的龙梅和玉荣!
  “三叔,”我越想越兴奋,我要去内蒙,找梦中的情人:龙梅和玉荣!我一
  把拽住三叔有力的手腕:“三叔,我也要去内蒙,三叔,带我去内蒙吧!”
  “得,得,”三叔拧紧刚刚沏好的茶杯,一只手按住我的小嘴巴:“闭喽,
  闭喽,你给我闭喽,小兔崽子,你以为内蒙是公园啊,你以为三叔去内蒙,是逛
  公园玩啊?去,一边玩去!”
  “哼,可恶,”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影,我心中恨恨道:“三叔,再也不跟你
  好了!”
  “大侄,”每次从内蒙归来,三叔都是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正如新三婶所
  言:力,大侄,你看,嘿嘿,你的盲流叔叔回来了,咱家的叫化子,回来了,嘿
  嘿!
  “大侄,”尽管折腾得狼狈不堪,三叔还是首先拽住我的小手,或是塞进一
  袋冰糖,或是塞进一袋饼干:“呶,这是三叔贩牛,挣来的!”
  啊——,想起冰糖,想起饼干,我禁不住地咽了咽即将漫溢而出的口涎:好
  甜的冰糖啊,好香的饼干啊!现在,如果能有一块,即使是很小很小的一块,含
  在嘴里,那也会倍感幸福的!啊,三叔贩牛挣钱,真不容易啊,三叔那楼新落成
  的楼房,凝聚着三叔多年辛苦奋斗的血汗啊!
  通过这趟非同寻常的内蒙之行,我对三叔的敬畏之情,愈回强烈了。
  “铁蛋,”从座椅的后面,传来仁花姑娘关切的话语:“呶,天好凉啊,别
  冻着,把我的外衣,压在你身上吧!”
  “不,仁花,”铁蛋拒绝道:“不,给我压上了,你不得冻感冒啊!”
  “没事,我没事,我是土生土长的内蒙人,我已经习惯了。”
  铁蛋推辞不过,突然说道:“那,给弟弟压上吧,他太小,不经冻的!”
  “嗯,好吧!”
  昏昏沉沉之中,我依依稀稀地听到仁花姑娘沙沙地给小石头压盖衣服的细微
  声响,以及小石头推让的话音:“嫂子,我不冷,我不冷!”
  “别动,呶,”仁花姑娘即严厉又亲切的话语:“听嫂子的话,好好盖
  上!”
  听到背后小嫂叔俩的话,我心头一热,只骂自己太粗心,光顾着胡思乱想,
  全然忘记了年龄尚小的儿子,正在饥寒交迫中挣扎,我狠狠地拍了一拍脑门:笨
  蛋,没心没肺的蠢货,你的儿子正挨饿受冻呐,你,赶快去帮帮他啊!
  我轻轻地脱掉外衣,转过身去,铁蛋和仁花紧紧地相拥着,发出均匀的鼾
  声,小石头,蜷缩在长椅上,身上压盖着仁花的外衣,我伸过手去,将自己的外
  衣,压盖在仁花的外衣上面:儿子,好好睡吧,天,会亮的,面包,会有的!
  啊,望着香甜甘酣睡着的儿子——小石头,我不禁又百思归一地想到了老
  姑,啊——,老姑!老姑的房间,老姑的床铺,老姑的胴体,那是多么幸福而又
  温馨的安乐窝啊!
  “力!”疲倦和饥饿使我近乎虚脱,迷迷茫茫之中,我似乎感受到老姑突然
  出现在我的身旁,正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肩膀,芳香四溢的脸蛋轻轻地贴在我的右
  腮上:“力,你饿了吧,想吃点什么啊?”
  “姑姑,我想吃鱼,我想吃咱们家旁边小池塘里的鲫鱼!”
  “好的,嘻嘻,”我饿得直泛绿光的眼前,果然出现了三条香气扑鼻,油水
  横溢的大鲫鱼。
  “哇,太好了,太好了,谢谢姑姑,”我正欲抓过香酥的鲫鱼,老姑冲我妩
  媚地一笑,一只亮闪闪的啤酒瓶,变魔术般地出现在老姑细嫩的手心上:“大
  侄,呶!”
  “哇,啤酒,姑姑,快给我!”
  ……
  (一百四十二)
  “力哥,醒醒,”我正在梦中享用着老姑烧制的鲫鱼以及甘甜可口的啤酒,
  铁蛋生硬地摇晃着我的手臂,很是讨厌地中断了我的美梦,我很不情愿地睁开眼
  睛,只见公路上停着一辆农用拖拉机,一条粗硕的缆绳从拖拉机的后面顺下路
  基,勾挂住坡下的汽车上。
  “哦,终于找到拖拉机了,太好了,”我打了一个哈吹,顿时来了精神,咔
  嚓一声启动了汽车,拖拉机也随即开足了马力,轻而易举地将汽车拽上了公路:
  “唉,这趟门出的,真是多灾多难呢,好事全他妈的让咱们摊上啦!”待汽车重
  新爬上公路,我无比懊恼地拍打着瘪塌塌的肚子:“唉,肚子饿得咕咕直响啊,
  铁蛋,咱们得先找家饭店,吃点什么啊!”
  “妥呀,力哥,”铁蛋将脑袋探出车窗外:“我看看,哪有饭店!”
  “站——住!”
  我和铁蛋正急不可耐地四处张望着,突然,在公路的中央出现一个神情严厉
  的中年汉子,冷冷地向我们的汽车挥动着手臂:“站——住!”
  “嗯,”我不得不给汽车减速,同时,探出脑袋:“朋友,啥事?”
  “停下,停下!”中年汉子恶狠狠地嚷嚷着:“停下,停下!”
  “朋友,”铁蛋扒着车窗问道:“咋的啦?”
  “咋的啦,”中年汉子恶声恶气地指着刚铺上碎石块的路面道:“咋的啦,
  你说咋的啦,谁让你们把汽车开到这里来的?嗯,你们没长眼睛啊,没看到吗?
  这里正在修路,路都封死啦,你们也敢闯进来,下来,快点下来,罚——款!”
  “啥——,”铁蛋登时傻了眼:“还要罚款?”
  “对,罚——款,这路面刚刚铺好,还没浇沥青呐,就被你们的汽车给压坏
  啦,你瞅瞅,你瞅瞅,好好的路面,全让你们给弄坏了,罚款,”中年汉子认真
  地比划着:“按照规定,一米十八元,喂,你说,你们是从哪里上来的啊,嗯,
  让我算算,得罚多少钱!”
  “豁豁,”看到中年汉子煞有介事地计算着,我苦涩地咧了咧嘴,心中暗
  道:我的老天爷,一米,罚款十八元,这要仔细算起来,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啊,
  谁缴得起啊,莫不如就把汽车送给你算啦!想到此,我跳下汽车,一脸疲惫的说
  道:“老兄,别算啦,别算了,这罚款,谁也交不起呀!朋友,你有什么想法,
  就明着说吧!”
  “我知道,”中年汉子停止了比划:“是啊,这罚款谁也交不起,你们商量
  商量吧,看能拿多少钱!”
  “朋友,”我掏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递了过去。中年汉子气急败坏地呶了
  呶嘴:“什么,五十元,这可不行,我说,你哄小孩呢!开什么玩笑哇!”
  “朋友,”我又掏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老兄,就这些吧,照顾照顾我们
  吧,这一路,我们不知遇到了多少困难,钱,已经花得差不多啦,朋友,不怕你
  笑话,我们连加油的钱,都不够啦!”
  “哼,就这样吧,我这个人好说话,便宜了你们,”汉子迟迟疑疑地接过两
  张钞票,缓缓地塞进上衣口袋:“行啦,你们快走吧,记住,必须得快着点,不
  然,过一会,工人们都上工啦,还会有人拦你们的,到了那个时候,一百元可是
  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我一听,一把拽住转身欲走的中年汉子:“老兄,别忙着走呀,你
  好事就做到底吧,把我们送出去吧!”
  “不行,我还有事呢,”中年汉子断然拒绝道:“我可没有时间跟你们瞎转
  悠!”
  “朋友,可是,如果再遇到拦车的,我们可怎么办呀?还得缴罚款?”
  “那,”中年汉子现出一副无赖的神态:“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的任务,
  只负责这一段!”
  “老兄,你听我说,咱们商量商量。”
  我正苦苦地乞求着中年汉子,一个身材瘦弱,但却很有精神头的小伙子,不
  知何时,悄然无声地站在我的身后:“爸,你干什么呢?”
  “哦,”中年汉子隔着我,冲干瘦的小伙子说道:“他们私自闯上公路,我
  简单地处理一下!”
  “嘿嘿,”当小伙子弄明白我的意图之后,眨巴着一双雪亮的大眼睛,兴灾
  乐祸地说道:“嘿嘿,就凭你们,还想出去?呵呵,我看啊,你们还是把车卖
  了,揣几个钱,走回去吧,呵呵,过一会,等我们队长来啦,罚死你们!”
  “得,得,”中年汉子挣脱开我的手掌:“我可没有时间跟你们瞎扯了,工
  人们就要上工了,我得安排安排去!”
  “这,”我失望地瞅着中年汉子渐渐远去的身影,身边的小伙子毛遂自荐
  道:“这位老兄,如果你们想顺利地走出这段公路,我可以帮助你们!”
  “行啊,”我转向小伙子,恳求道:“老弟,你就帮助我们走出去吧!”
  “那,”小伙子立刻讨要小费:“老兄,你能给多少钱?”
  “老弟,你想要多少钱?”
  “一百!”
  “太多啦,五十怎么样!”
  “七十!”
  “就五十吧,老弟,这一路上,好事全他妈的让我们摊上了,钱,可花他妈
  的老鼻子啦,我的小老弟啊,你就行行好吧!五十元,已经不少了,”我一边说
  着,一边不容分说地将小伙子拽到车里,铁蛋很快便启动了汽车。我与小伙子并
  排坐在后面,一边吸着香烟,一边漫无边际地攀谈起来:“老弟,你在哪工
  作!”
  “养护段!”
  “你爸呢?”
  “我们都在一起!我爸爸是管事的,”
  “这路什么时候封上的?”
  “没几天,很多人还不知道,尤其是外来的汽车,迷迷糊糊地就闯了进来,
  呵呵,谁进来,谁倒霉!”见车窗外有一个年青人,扛着铁镐慢悠悠地走着,小
  伙子急忙将脑袋探出窗外:“小六子,你跟队长说一声,我得晚去一会!”
  “豁——”扛铁镐的青年扬着头,笑嘻嘻地说道:“小平,又来生意啦?”
  “嗯,我把他们送出去,马上就回来,你一定给我请个假,回来我给你买盒
  烟!”
  “好,谢谢,你去吧!”
  “呵呵,”我讥讽道:“老弟,看来,你这一天可不少挣呀!”
  “嗯,还可以,老哥,机会难得呀,多少年才能修回路哇!”
  嘀嘀嘀,汽车正全速行驶着,突然,一根粗大的杨木杆子明晃晃地横陈在公
  路的中央,断然挡住汽车的去路,五、六个年青人,横眉立目在公路两侧,呲牙
  咧嘴地瞪视着我们。铁蛋不得不停下汽车,从镜子里,焦急地瞅着我以及小伙
  子,我欣然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老弟,该你出场喽!”
  “老哥,没说的,看我的,”小伙子抛掉烟蒂,迅速跳下汽车,和颜悦色地
  走向年青人,彼此间神秘兮兮地耳语一番,那几年青先是充满敌意地瞟了汽车一
  眼,然后,很不情愿挪开树木杆子。小伙子转过身来,挥着手臂:“走吧!”
  “再见啦,谢谢你,老弟!”当汽车溜过杨木杆后,我向小伙子摆摆手:
  “老弟,谢谢,再见!”
  “老兄,走好,再见!”
  汽车历经千难万阻,我们屡经千辛万苦,当正午的娇阳高悬在碧蓝的,没有
  一丝云朵的晴空上时,我们这群可怜的旅行者,终于激动万分地驶进的茫茫科尔
  沁大草原上。
  “莫莫格,莫莫格!”从早晨起来,始终秀眉紧锁,默默无语的仁花姑娘,
  望着壮丽的大草原,情不自禁地纵声嚷嚷起来:“莫莫格,莫莫格!力哥,你
  看,莫莫格!”
  我顺着仁花姑娘的手指望去,在一条起伏不平、宽窄不一,时断时续的沙土
  路两侧,毫无秩序地散落着一栋栋矮爬爬的泥土房,在阳光的直射之下,发散着
  呛人的、由沙土和雨水混合而成的、极其独特的气味:“这,就是莫莫格?”我
  失望地嘀咕道:“太小了!什么也没有哇,唉,想当年,我们的蒙古格格,就生
  活在这么恶劣的地方,真是难为她喽,唉,她是如何打发日子的呐!”
  “哼,”仁花姑娘依然兴奋不已:“力哥,还没进草原呐,等到了草原深
  处,你就知道了,我们莫莫格,该有多好喽,那才有意思呐!”
  汽车颠颠簸簸地闯进大草原的深处,平缓的草地上泛着湿漉漉的水光,一片
  片沙丘裸露在阳光下,好象一块块淡黄色的圆盘,中央向下凹陷着,盛满了雨
  水,形成一个个小水塘。
  三三两两的绵羊,围着小水塘痛痛快快地饮水,时而抬起头来望望我们,当
  发觉汽车渐渐接近它们时,不约而同地四散奔逃,跑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心有不
  甘地继续张望,当确认我们并无恶意,便停止了逃逸,低下头去,啃食起青草
  来。
  一群大白鹅,却是目中无人,大摇大摆地在草地上闲逛,伸着长长的脖子,
  非常好事的嗅闻着汽车的轮胎,发出沙哑的吼叫,似乎在向伙伴们通报敌情。一
  只吐着长舌头的大黄狗,喘着粗气,长久地尾随在汽车后面,象个侦察兵似地,
  很是警觉地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铁蛋努力地搜寻着草地上的车辙,缓慢地行驶着,有时,车辙突然中断,铁
  蛋也便迷茫,焦虑地四下张望,不知应该往哪走。
  “嘿嘿,”我嘲弄道:“铁蛋,你不是总来莫莫格么,怎么还找不到路
  哇?”
  “嗨,”铁蛋苦涩地咧咧嘴:“这草原太大了,我一进来,就找到不北了,
  总是发蒙,我得找个人家,问问!”说完,铁蛋开足马力去寻找住户。
  在草原里想找到一户人家,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铁蛋一口气跑出十几里
  路,也没有看到一栋房屋的影子。汽车颠簸得更加剧烈,我死死地抓住把手。
  由于车速奇慢,成群的、嗡嗡乱叫的蚊子纷纷溜进车厢里,将我们一车人,
  团团围住,毫不留情地叮咬着我的头和脸,我用一只手拼命驱赶着它们,可是无
  济于事,我只好脱下上衣裹住头部,却又突然感觉抓握把手的手背传来难忍的刺
  痛,我掀起衣服定睛一看,吓得我差点没蹦起来:好家伙,我的手掌上和胳膊上
  落满了蚊子,黑乎乎的一大片,正在贪婪地吸食着我的鲜血。我吓得要死,拼命
  地甩动着胳膊。
  远处的缓坡上,出现一群色彩斑斓的牛群,或是黄色的,或是黑色的,或是
  黄白色相间的,或是黑白色相间的,或是红色的,或是红白色相间的……,哇,
  好似一块块缓缓移动的雨花石,点缀着葱绿的大草原。
  一个脏乎乎的,但却很有灵气的小牧童,裹着一件破旧的,很不和体的大褂
  子,这件衣服很有可能是他爸爸的。他赤着双脚,手里挥舞着长长的大马鞭,神
  气活现地驱赶着牛群。
  一个十二、三岁,穿着一件鲜红色花上衣的小女孩,骑着一匹高大的赤兔
  马,围着牛群,跑来跑去,强烈的阳光照射着她那绯红的脸颊和匀称而结实的身
  体,因长久的风吹雨淋且挂满沙尘而显得有些粗糙的颜面上是端庄的五官以及充
  满自信的神色,给人一种美感,这是纯朴的美、健康的美,不加任何装饰的美,
  完完全全的自然之美。
  “小孩,你的牛卖不卖啊!”我撩起上衣,出神地欣赏着两个牧童以及他们
  的牛群,继而兴奋地喊叫起来。
  两个牧童停下脚步,看了看我们,然后异口同声地答道:“不卖!不卖!”
  “卖了吧,整天放它们,多费事啊!哈哈,”我打趣道。
  “不卖,就是不卖!”两个小牧童再也不愿理睬我,男牧童冲我调皮地吐着
  红通通的小舌头:“哟——,”
  “弟,别闹了,”骑马的女牧童大声嚷嚷起来:“哎哟,牛进地啦,快,”
  说着,女牧童双腿一夹,策马冲向正欲践踏庄稼的牛群。
  ……
  (一百四十三)
  汽车艰难地爬上一处雨后泥泞不堪的缓坡,一栋土坯房孤苦伶仃地低附在绵
  延起伏的坡顶,仁花姑娘兴奋地拍打着小手:“到了,到了,力哥,坡顶上那栋
  房子,就是我的家。”
  当汽车喘着粗气,吃力地接近土坯房时,从低矮的土坯屋里鱼贯涌出三个男
  人以及两个女人,一边冲着汽车指指点点着,一边兴冲冲地迎向汽车,仁花姑娘
  推开车门,不待汽车停顿下来,便跳下车去,冲向跑在最前面的,身材健壮,肤
  皮黑沉的中年男子:“爸爸,爸爸!”
  “嗨呀,”中年男子不解地询问道:“仁花呀,你们怎么才到哇?我还以为
  出什么事了呐!”
  “爸爸,别提了!”
  仁花姑娘拉住中年男子的手,首先将我介绍给她的爸爸,然后,便是妈妈、
  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当我一一与之点头寒喧时,仁花爸爸焦急地对铁蛋说道:
  “牛群已经赶来好几天了,你们却迟迟不来,我怕把牛饿个好歹的,就统统放到
  甸子里吃草去了!”
  “乌日额,”仁花妈妈捅了捅一直望着我发呆的花仁姐姐,用目光示意她,
  赶快进屋准备酒茶,而仁花的两个哥哥,他们的名字实在是拗舌的很,我怎么也
  无法准确地书写出来,暂且就称之谓:老大、老二吧!
  老大、老二既热情又面色诡秘地将我让进简陋的土坯房里,仁花爸爸也随即
  跟进屋子里,望着他那黝黑闪亮,但却极为健康的面庞,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光
  临蒙古族同胞的家里,应该送些礼物才对,可是,来时匆匆,把这件事全然忘记
  掉。
  “大叔,”我只好尴尬地掏出数张钞票,试图塞进蒙古大汉的手中,而仁花
  的爸爸,则拼命地推脱着,仁花见状,笑嘻嘻地按住大汉的手臂:“爸爸,你就
  拿着吧,不然,力哥会不好意思的!爸爸,”仁花继续道:“力哥,可不是一般
  战士,他,可有钱了,有一大片土地,至少值五百万!这点钱,对于力哥来说,
  算个什么啊!”
  “啊,五百万!”听到仁花的介绍,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到我身上:
  “咂咂,五百万,好吓人啊!”
  “那,”大汉将钞票递给仁花妈妈:“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乌
  日额!”大汉转向仁花姐姐:“快,傻楞着啥啊,快执行贵客啊!”
  “嗳,”听到大汉的吩咐,乌日额立刻端起热滚滚的茶壶:“力哥,喝水
  吧!”
  乌日额诚慌诚恐地站在土炕旁,用热切地目光,无比奉承地凝视着我,一只
  手拎着水壶,另一只手拄着炕沿,高隆着的胸脯向前挺送着,一对肥美的酥乳在
  薄薄的衬衣里咚咚咚地晃动着。我特别注意到,乌日额的臀部肥实得极为撩人,
  每当她走动的时候,箍裹在薄裤内的两对肥肉块,让我极为眼馋地扭动着,三角
  内裤的布线,甚是现眼地映衬出来:哇,好大、好肥、好性感的美屁股啊!
  “力哥,请喝茶!哟,”见我笨拙地卷弄着土炕上的烟叶,乌日额满脸堆笑
  地夺过我的烟纸:“嘻嘻,力哥,这样,这样卷,来,我帮你卷!”乌日额娴熟
  地卷就一根旱烟,末了,将细细的烟嘴对准我,我顺从地张开嘴巴,乌日额讨好
  地将烟卷塞进我的嘴里,我冲她淡然一笑,双唇轻轻地衔住烟卷,乌日额回我神
  秘的一笑,抓过火柴,哧啦一声,帮我点燃烟卷:“嘻嘻,呶,”
  “嘿嘿,”我狠吸一口烟叶,然后,张开嘴巴,色眼迷迷地吐向乌日额的面
  庞,乌日额毫不躲避,再次划燃一根火柴:“呶,快吸,快吸,你看,灭了不
  是,来,力哥,我帮你点着!”
  “呜哇,呜哇,呜哇,”
  我正与乌日额眉来眼去着,突然,土炕的尽头,传来婴儿的泣哭声,乌日额
  慌忙放下火柴盒:“哦哟,孩子醒了!”
  乌日额纵身跳上土炕,无比爱怜地抱起婴孩:“哦,哦,宝贝,不哭,妈妈
  来喽!”
  说着,乌日额微微地转过身去,脊背冲着我,哗地解开衣襟,扑楞一下,一
  对圆浑浑的乳房隔着乌日额粗硕的手臂,袒露在我的色眼之前,我禁不住地心头
  一震,双眼呆呆地盯视着,以至于烟蒂燎到了指尖,尚不知晓:哎哟!
  “嘿嘿,”乌日额拽住长长的乳头,塞进婴孩的嘴里,听到我的叫声,一边
  哺乳着孩子,一边转过脸来:“烧手了吧!”
  “啊,”我扔掉烟蒂,笑嘻嘻地爬到土炕的尽头,假意端详着婴孩,眼珠却
  死盯着乌日额肥美的酥乳,同时,贪婪地作着深呼吸,尽一切努力地嗅闻着乌日
  额那浓烈的,混合着土炕气味的奶香,一只手掌轻抚着婴孩娇嫩的面庞:“好漂
  亮的孩子啊,长得真精神!”
  “嘿嘿,”乌日额得意地撩起眼皮,双手拱送婴孩:“力哥,这孩子,长得
  像谁啊?”
  “这眼睛,特像你!”我一边奉承着,一边掏出两张钞票,轻轻地塞进婴孩
  的襁褓中,乌日额急忙抽拽出来:“力哥,这可不行,别!”
  “嗨,”我向后退缩着:“这是给孩子的见面礼,又不是给你的!”
  “咪——,咪——,咪——,咪——,”
  突然,隔壁传来小绵羊可怜兮兮的惨叫声,我循声望去,不禁大吃一惊:我
  的老天爷啊,我的上帝啊,我的菩萨啊,我的真主啊,……,什么也没有,只有
  仁花的两个哥哥,握着寒光闪闪的屠刀,当着正在哺乳的母羊面,凶狠异常地杀
  死一只无辜的公羊。
  看着那母羊悲切的、无奈的表情,如果我没猜错,那头公羊,一定是她的老
  公,而两个可爱的、咪咪惨叫的小绵羊,一定是他的孩子,看见爸爸被无情地屠
  杀,两个羊孩子停止了吮吸,望着横陈在地的羊爸爸,咪——,咪——,咪——
  地哀鸣着。看得我心,好不难过!
  经过简单的处理,公羊很快便以各种形式端上了餐桌:羊头、羊蹄、羊肚、
  羊排,当然,还有一盆必不可少的、热气滚翻腾的羊杂汤。待仁花爸爸坐到土炕
  上,老二拎起沉沉的塑料桶,咕嘟咕嘟地斟满三杯白酒,小心奕奕地推到餐桌的
  正中央,然后,以主人的神态,问我道:“尊敬的贵客,这酒,怎么喝呐?”
  “哦,”想起仁花的酒量,我心有余悸道:“随便,随便,入乡随俗,就按
  你们的规矩喝吧!”
  “好啊!”老大淡淡地,但却是让我胆战心惊地说道:“好呀,既然贵客发
  话啦,那,我就不客气了,按照我们中旗的规矩,贵客来临,为表示隆重和尊
  敬,吃饭前,应各自先扔它三杯,来,我先扔!”
  “啥,扔,三杯!”老大的话,尤如一声闷雷,在我的头上炸响,震得我两
  耳嗡嗡作响:三杯,先扔三杯?这,受得了么?正在我发怔时,老大已经高高地
  举起了酒杯,很有礼貌地往前拱送一下:“这位贵客,我先扔!”
  说完,老大仰起面孔,张开嘴巴,手掌一扬,便咕嘟咕嘟地将三杯白酒,
  “扔”进肚子里,直看得我目瞪口呆,心中暗暗叫苦:苦也,早知这规矩,我岂
  能说随便?等一会,轮到我,这三杯白酒,可怎么“扔”啊?
  豁豁,摆满羊肉的餐桌之上,展开了既震人心魂,又滑稽可笑的“扔”酒表
  演赛,老大“扔”完,老二“扔”,老二扔完,仁花的爸爸“扔”,“扔”来
  “扔”去,又轮到了乌日额的头上:“嗳呀,”乌日额有些难为情:“我,我,
  可扔不了这些啊,来,少来点吧,意思意思就得了呗!”
  “不行,”仁花哪里肯依:“姐姐,这可不行,力哥可是千里迢迢而来的贵
  客啊,你不喝,就是对贵客的不敬啊,来,喝!”说着,仁花将酒杯端到乌日额
  的嘴边,乌日额冲我淡然一笑,张开嘴巴,咕嘟咕嘟地吞咽起来,同时,目光总
  是悄悄地撇视着,我也乘机偷视着她,彼此间默默地对视着。
  “嗳,”我眼睁睁地瞅着乌日额饮尽三杯白酒,身后的仁花捅了我一下:
  “力哥,该你了!”
  唉,心里越是害怕,时间却过得愈加飞快,眨眼之间,便轮到我开始“扔”
  了,老大毕恭毕敬地将三杯白酒,推到我的面前:“尊贵的客人,请吧!”
  哇,我强打起精神,哆哆嗦嗦地端起酒杯,在众人热切的目光注视之下,尤
  其是在乌日额既妩媚又挑衅的目光扫视之下,我双眼一闭:去他妈的,“扔”
  吧,是死是活,爱咋咋地吧!想到此,我脖子一扬,便咕嘟咕哮地往肚子里,
  “扔”起白酒来。
  啊,好辣啊!待我一口气将三杯白酒“扔”进肚子里,正欲抓过一只羊腿压
  压酒精时,乌日额又拽过了塑料桶:“嘿嘿,三杯下肚,再喝没数!”
  “啊——,”
  我惊讶地叫出声来,啪啦一声,手中的羊腿,滑脱到土炕上:“啥,再喝没
  数,还,怎么喝啊!”
  “力哥,来啊,还得喝呀,”乌日额端起酒杯,往我的酒杯里倾倒着:
  “喝,接着喝啊!”
  “这,”我苦涩地咧了咧嘴:“还干啊?”
  “呵呵,”仁花嘿嘿一笑,小手轻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道:“力哥,别
  怕,别听我姐姐瞎说,喝完三杯,再喝,就是自由喝,随便喝多少就喝多少,不
  愿意喝,也没人强迫你!喝吧,喝吧,大家自由喝吧!”
  三杯白酒在最短的时间里“扔”进肚子,我哪里还有什么酒量去“自由”喝
  啊!一只羊腿尚未啃净,我的神志便混浊起来,再后来的事情,我永远也回想不
  起来了!
  “嗯,人呐!”当我终于苏醒过来,发觉土坯房里空空荡荡,一片静寂,我
  死狗般地醉卧在土炕上,土炕的尽头,是乌日额的宝贝孩子,我咕碌一声爬起
  来:“人呐?”
  “力哥,”乌日额应声走进土坯房:“都去大甸子装牛啦!力哥,你好好睡
  吧,别着急,牛太多,一时半会,是装不完的!”
  “不睡了,”我趿拉上皮鞋:“我看看去!”
  “嗨,”见我晃晃摆摆地走出土坯房,乌日额嚷嚷道:“力哥,大甸子,好
  远好远啊,你这么走,得走到啥时候去啊,来,”在土坯房后的背阴处,栓挂着
  一匹高大的骏马,乌日额娴熟地解开马缰绳:“力哥,骑马去吧!”
  “可是,”望着嘿嘿嘶鸣、四蹄乱蹬的马匹,我胆怯地向后退去:“可是,
  我,不会骑马啊!”
  “妈——,”乌日额闻言,冲着草棚尖声喊叫起来:“妈——,先别干了,
  帮我照看一下孩子,我把力哥送到甸子里去!”说完,乌日额揽起马缰绳,以让
  我瞠目的速度,飞身上马,肥实实的大屁股,咕咚一声,骑坐在马背上,马匹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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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清晨的阳光温柔的洒在整个西安城上,把这个古老的城市都笼罩在光明之下。随着天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城市里开始变的喧闹起来。上班,上学的人流开始逐渐的睹满了整个大街小巷。明亮的光线也开始逐渐的刺激到了刘桂香的眼睛里,让她再也难以入睡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她看了一下墙上那个有些古老的挂钟,发觉已经是清晨七点多了。伸了一个懒腰,她有些臃懒的在床上翻了一下。 [点击阅读]
洞房导师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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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发信人:JBL标题:洞房导师无论任何生物,都有天生的本能,如蚂蚁可以抬起比自己重几十倍的物体;小马出世一小时后就可以行走;鸭子天生会游水等等的不同本能,但有一种共通本能,所有动物与生俱来就晓得的,就是交配繁殖。很多动物都有其交配季节,时间不合,很难繁殖后代。人为万物之灵,交配繁殖不受季节限制。 [点击阅读]
淫乱护士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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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发信人:jones.bbs@Vivian.Dorm10.NCTU(IndianaJones)标题:淫乱护士「大家都说一般外科的患者都有旺盛的精神,尤其像我们这种地方。」年纪最大的武田杏子笑著说。「没有错,说这里是医院不如说是宿舍还有实在感。」年纪第二大的川野柰美放下手里的杂志说。「而且又开朗,精神也很好。」杏子露出含有意思的笑容。 [点击阅读]